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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一剪红林叶九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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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不真实的漫长瞬间过去,所有的动作骤然恢复了风驰电掣。太息公漫天飞舞的水袖,撒手慈悲破空呼啸的弯刀,雅迪王剑走如梭的青峰,以及他自己手中旋转腾飞的如意香炉。
肩头血流如注,白衣男子自另一头飞快倒跃到他身旁,挽过他受伤的手臂,皱眉惊道:“主人——!”
“无妨。”无衣师尹并指如风,迅速点上左右肩井穴,血流稍阻。他抬眼紧盯那陷入苦战的王者,那被劲风扫起的宽大衣袂,全身浴血已辨不清原本真实色彩。那是四境数十年最耀眼的传奇,十五届武魁大会不败之主——雅迪王。
“他已伤重,不要给他喘息机会!”女子一声厉喝,雪白长袖宛如有生命般迅速伸长,眨眼间已直攻雅迪王上中下三路而去。雅迪王一双逼人鹰目早已杀得血红,三尺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虽然全身都是大小伤口,然而以一敌三仍不落下风。
战斗已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四人越战越凶猛,战团随着打斗渐渐东移。战场过处,沿路皆是血流成河,尸骸遍布,宛如人间修罗地狱。雅迪王一人独对火宅佛狱与慈光之塔两境高手,自知今日逃出生天的机会渺茫,但他仍然不畏不惧,一柄长剑一只肉掌,穿梭于刀阵剑网之中,尽显四境武魁之气魄。
只听他猛然一声暴喝,长剑划出一道利风,青锋发出悲壮龙吟,剑光如雪如练,挥斩间将那铺天盖地的水袖尽皆搅碎。太息公还未及惊诧,眼前之人身如鬼魅,闪电般已来至面前,一只肉掌平平推出,挟带万顷之力击向胸前。
太息公大惊,眼见那掌破风推来,身形变换几遭却仍是避不开去。一时间天地万物似乎全是那骇人掌劲,无处可逃。“咚”的一声,太息公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跌飞,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洒落满天血雨。
重重摔落在地,太息公胸口一窒,只觉天旋地转,五脏六腑似都牵扯得剧痛,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般。她勉强支撑着坐起,未及调息又是一口腥甜呕出,心知自己伤重,但眼下正逢生死存亡关头,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她休息。
而此时,已有两条人影重新跳入战团,与雅迪王缠斗起来。
无衣师尹此刻眼神更加明利,那墨渊般的眼眸中似有一团烈火燃炽,扬手运出尽是平生绝学,不再保留。而撒手慈悲更是发了狠,雪刃弯刀飞卷斩劈,力重千斤。两人运招默契无间,你来我往将雅迪王困在战圈之中,三人兵器肢接,发出一阵铿锵砰然之声。
树林间一时战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周边树木早受不住三人磅礴内劲,俱都摧折惨重。再战一刻,忽闻一声尖啸,雅迪王自那弯刀与香炉夹击中飞出,疾旋而上,翻腕便是成名绝学,一剑破风云。
这一剑实在太过强大,两人俱都不敢直撄其锋,同时点足飞退数步。无奈那剑势太快,两人虽然竭力闪避仍被剑风扫到,身上顿时又多出几条口子。
撒手慈悲咬牙大喝,握刀的指节攥得青白,回身又向雅迪王攻去。他心知自己根基差眼前之人太多,因此上手便是不要命的打法,招招凛冽直取雅迪王周身要害。自身空门大露他亦不管,只求与那人同归于尽,保得自家主人全身而退。
面前刀锋乘风破浪地席卷而来,身后无衣师尹同样攻到,雅迪王手中剑光暴起,手腕腾挪间,长剑旋转如风,已是一招破两招。
忽而腰腹一紧,低头却见雪白水袖死死缠上身体,竟是一旁的太息公也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出手。雅迪王呼呼两掌将太息公逼退,转眼撒手慈悲手中飞刀三刀齐发,已来至眼前。
危急关头,雅迪王一个翻身,一刀自胸侧飞过。脚未落地人已后仰,顺势接过师尹一掌,第二刀自鼻梁擦过。左足猛踢,将第三刀踢得粉碎。
不等他喘息,太息公雪白水袖又四面八方打来,雅迪王自那丝缎包围中与太息公硬对一掌,他原本内力胜过太息公,但眼下久战未歇,一人独战众高手,内息早已不济,是以这一掌相对,只堪堪打了个平手。
忽地眼前寒光一闪,太息公白皙手腕间竟凭空飞出一把森冷匕首,眨眼间便飞快插入雅迪王小腹。
太息公那如蛇信般冰冷的眸子隐隐发亮,雅迪王大喝一声“卑鄙”,掌风一吐,太息公顿时被震退数步。
背心蓦的一冷,雅迪王微一失神,反手长剑往身后斩下,那人却早趁他失神之际远远退去,只在他背心留下一柄短刃。
“好你个无衣师尹……好你个太息公……”雅迪王踉跄后退两步,眼前阵阵发黑,再也支撑不住,一口血喷落衣襟。他死死握着手中长剑,怒目望向不远处同样气喘吁吁的三人,沙哑着嗓子怒吼:“呸!奸佞小人!”
无衣师尹默然不语,太息公喘息了几下,眼中渐渐有了光亮,“交出兵甲武经,我们便饶你性命。”
雅迪王扬天大笑,“果然是为了兵甲武经——”脚下一软,他又连退数步,不得不以剑杵地。心知自己气空力尽,再也无能为力,那一双染血鹰目愈发暴烈起来,“就凭你们!”
“前辈。”无衣师尹抿了抿唇,上前一步道:“吾保证不会伤前辈性命。今日此举,实属无奈——”
雅迪王眼光慢慢转向那狼狈中却依然保持温雅的男子,嘴角泛起冰冷的笑容,“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配叫本王前辈?!”
“你——”白衣男子握紧拳头欲上前,却被师尹拦下,缓缓摇头。
“雅迪王,本公劝你放聪明些,乖乖将兵甲武经交出,也可少吃苦头。”太息公冷冷眯起眼,“火宅佛狱可没有慈光之塔那么好说话。”
雅迪王哼哼冷笑两声,忽的手一扬,自衣衫里拉出一卷书册,“你们不过是觊觎兵甲武经,本王便让你们见识见识!”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着沾血的手指在那卷书册末章飞快写下几字:“杀无衣师尹,灭火宅佛狱!”
那一笔一划写就的血书,仿佛最尖利的控诉,又似最凄烈的诅咒,看得在场人人心惊,无一不背心冒冷汗。
然而利益终究战胜一切,太息公掩饰不住满面喜色,上前道:“拿来!”
雅迪王咬咬牙,发出困兽最后的暴喝:“给你!”
书卷高高抛起,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太息公飞身而起,伸手欲夺书卷。忽然林间猎猎风动,一条人影倏忽闪过,书卷已不知踪影。
这一来,不只太息公,连无衣师尹也脸色大变。此番不仅兵甲武经落入他人之手,连同雅迪王的血书以及两境围剿雅迪王之秘密也被他人知晓,事态严重,可想而知。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上)
狼藉的战场硝烟尽散,唯余那抹苍凉的血染红视线,残阳西风,无尽萧瑟。
利刃刺穿那人的心脏,腥红的温热落满半身,灼痛了最敏感的神经。
至死,那人也不肯倒下,长剑拄地,保持着最骄傲的站姿。头颅微微扬起,依旧是睥睨天下的眼神,瞪向他们的时候却满含怨毒与不甘。那刚硬的嘴角似又噙着笑——冰冷的微笑,似是知晓总有一天会有人替他报仇,向这群卑鄙的凶手讨回该讨的血债。
——他蓦然惊醒,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床帷,那床顶上是素淡的青,而非刺眼的红。
他坐起身子,手指用力揉了揉额角,做噩梦了么?又梦到那天的情景——可笑啊,无衣师尹是从来不会做噩梦不是?
他轻叹口气,起身下床。唤了守在房门外的言允进来打水梳洗。少年忙碌地出出进进,无衣师尹只沉默着洗脸更衣,一旁的言允见自家主人脸色一大早便阴沉沉的,自是不敢说笑。一时间房间里除去悉悉索索的衣料声,再无其他。
“言允,待会把原本置于案上那香炉摆回去,替吾焚一支香。”无衣师尹忽然开口,倒是把少年吓了大跳。言允愣了愣,忙回道:“是。”
看来天舞神司一走,主人又要恢复老样子了。言允暗自想着,听得师尹又道:“撒手慈悲来了么?”
“是,撒手慈悲师兄半个时辰前已在门外候命。”
无衣师尹微一点头,任由少年手指灵活地将他全身繁复的衣饰穿戴好,合着眼想了一会,道:“你去将一羽赐命也召来,吾有事吩咐。”
言允领命退下,无衣师尹绕过梁木屏风,顺手拿起案上一面镜子照了照。镜中的自己脸色隐约有些发青,墨渊般的眼睛也不如平日般神采,皮肤苍白得透明。他勾起唇角自嘲地笑起来,这一幅容貌历经百年,可也会渐渐老去么?
自己真是老了么?哈,多么无聊的想法,他为自己生出这样的想法感到可笑,摇了摇头,放下镜子走出门外。
门外的白衣男子显然等候多时,见他出来,拜倒下去,“主人——”
他不在意地挥挥手,待男子起身,便道:“身上的伤可痊愈了?”
男子毕恭毕敬地答道:“多谢师尹关心,撒手慈悲身上的伤已无碍。”
无衣师尹不急不缓地望向他,踱过去拍拍男子的肩头,“那一战,你功不可没。”
撒手慈悲身子轻轻一颤,头垂得更低,耳根已有些微红。那半边被拍过的肩膀此时已全无知觉,心里早酥软一片,“属下保护师尹不力致使师尹受伤,属下不敢居功,甘愿领罚。”
无衣师尹摇头微笑,“雅迪王功力深不可测,纵合你吾与太息公三人之力,也不能毫发无伤——吾并不怪你。”
撒手慈悲默然片刻,忽有些踌躇道:“关于雅迪王之事——”
无衣师尹一挥手,打断男子的话,“此事吾自有分寸,兵甲武经与雅迪王遗书,还有那知晓秘密之人,吾已有眉目。”
撒手慈悲讶然抬头,“可要属下前去?”
“不忙。”无衣师尹面无表情,半开半合的眼眸中瞬有微光闪过,“再等一人。”
说话间,那人已走至身后。一身黄衫的俊美少年远远便见无衣师尹一只手搭在白衣男子肩上,两人似极亲密地站在一处。那双暴露在日光下的手温润修长,指节分明,带着一点出尘的青白之色,微风夹杂着那人身上独有的淡香吹入鼻息。少年愣愣望着那侧立的身影,有一瞬的恍然失神。
“一羽赐命拜见师尹。”少年微扬起头,瞥了眼一旁沉默的白影,语调中不觉已有些泛酸,“哦~原来撒手慈悲师兄也来了。”
无衣师尹微微一笑,收手负在身后,“如今吾有一事,要你二人随吾一起前去。”
那二人忙垂首道是,一羽赐命暗暗偷睨一旁的白衣男子,心想难得师尹要自己也参与行动,这次一定要把握机会,将身旁这人比下去,让师尹看看并不是只有撒手慈悲一人可成为他之心腹。
无衣师尹哪知少年此时肚子里盘算的心思,微一沉吟,对二人道:“随吾来。”
曲水流觞还是曲水流觞,依旧是花开四季,水流缤纷。
他缓缓行在那花海里,紫金孔雀披风随风扬起,粉色的花瓣落入他宽大的衣袂,低垂的眼眸更显深邃。
身后的两人并不多话,只安静随他前行。三人穿过大片花海,他忽然在一株枫树下停住脚步——此时正值初夏,那一树叶子犹是新绿。
他默默走近,手指轻轻抚摸上那粗糙不平的树干,许久,方轻声道:“你我便是在此树下相逢,还记得否?”
那自言自语般的话语,使得身后两人都不敢应声。只是各自在心里纳闷,不知师尹今日带他们前来此处是何用意。
那人却浑然不觉,只反复摩挲那枫树,眼神明明暗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片刻后,一个声音悠然响起,“吾当然记得——让好友久候了。”
无衣师尹眼睫蓦地一闪,同时树后忽落下一条身影,熟悉的身影。
“天舞神司!”身后两人惊呼出声。
来人不语,只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树下之人,“好友可是特意在此等吾?”
无衣师尹微笑道:“吾知你会来。”
“知吾者,师尹也。”那人微扬起唇角。“没想到这么快又再见。”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停住话头,无衣师尹一双眼直直盯住身前之人,“吾该道一句好巧,抑或是——有心?”
“好友认为呢?”那人道。
无衣师尹不答,只拿眼神搜寻着那人的面容,“很多年前吾便知,世间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你之双目。”
那人淡淡一笑,那笑容有些晃目,晃得他心里没来由地酸涩,却依然缓缓道:“你我相交多年,你知吾无心瞒你什么,但——这次你实不该插手,好友!”
说到最后,语气已是凛冽。
那人缓缓抬眸,正视他的眼睛,那双永远不变的淡漠紫瞳,如今更显冷清,“诚如所言,你我数十载相交,吾早已知你正如你知吾。你决定之事再无更改,楔子无能阻止,只得插手。”
“你不该,不该。”无衣师尹缓缓摇头,脸上闪过失望落寞之色,“此事本与你无关。”
“事关四境和平,事关慈光之塔,楔子无法置身事外。无衣师尹本是慈光之塔的奇迹,吾原以为将慈光之塔万千族民交托到师尹手中,将是最圆满的结果,吾也可以恣意纵情山水不问世事。”顿了顿,那人双眼逐渐明利,“但——好友,你的野心太大,终会挑起战祸兵燹,生灵涂炭。”
话音落地,重逾千斤。无衣师尹有些僵硬地挺直背脊,不自觉地频频冷笑,“好,原来你便是如此看吾。”
“何必否认呢?好友。”那人目光微垂,似是喟叹似是惋惜,“觊觎雅迪王力量过于强大,也为得到传说中的兵甲武经,你才同意与火宅佛狱共谋不是么?无衣师尹从不行无益之举,你早已打算针对雅迪王与兵甲武经动手,太息公前来,不过正中你之下怀。”
无衣师尹冷冷道:“吾未曾想过杀雅迪王,那致命一剑,是太息公趁吾不备所刺。”
楔子微微一笑,“好友啊,你习惯于在人前隐藏自己,但你真实修为究竟如何,吾却很是清楚。若你有心阻止,太息公根本无法在你面前出手伤人——借刀杀人兵不血刃,岂非正是好友素来行事作风?”
“住口。”黄衫少年自无衣师尹身后跳出,怒目瞪向眼前之人,“天舞神司请注意自己言辞,你方才所言已是犯上不敬!”
“哦?”楔子负手冷笑,“世人皆言慈光之塔之主奉行言论自由,平和处事。慈光之塔子民有意见皆可畅言,不存在所谓犯上或是僭越。好友,吾说言可是?”
无衣师尹微皱眉道:“一羽赐命,退下。”
黄衫少年呆了呆,见师尹瞥向他的目光史无前例的森寒,不敢犹豫,咬牙悻悻退下。
无衣师尹收回目光,不带任何表情地转向楔子,“好友心中既有定论,何需再来问吾?如此也好,我们便开诚布公——还请好友将兵甲武经交出。”
那人笑了起来,“好友以为吾此来会将兵甲武经带在身上?”
无衣师尹亦微笑道:“你不会?”
“吾若未做好万全准备,又岂会独身前来。”楔子淡淡道:“便是好友扣下吾人,也绝找不到兵甲武经。”
“好,很好。”无衣师尹眼眸抬起,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好友是逼吾出手了?”
话音未落,他已闪电般欺向楔子,“那吾便先扣下你的人!”
五指成钩,箕张着扑向那人手腕。无衣师尹眼露寒光,嘴角笑容亦是冰冷,再也没有素日儒雅温柔的假相。那人却不退不避,仍由那五指扣上命脉,反剪至身后。
无衣师尹一击得手,见那人毫无反抗,心头虽诧异,动作却丝毫不缓。折住那人手臂,如意香炉已抵上那优雅的脖颈。
那人只静静站着,深紫的眼眸默默投向师尹。那一刻他就在他面前,咫尺之地,伸手可触,然而师尹只觉前所未有的远
清俊的眉,淡然的眼,英挺的鼻,温柔的唇,数十年了,那人依旧如此好看,一如最初。
恍惚间,他问:“为何不出手?”
那人唇角渐渐抿起,“因为,你是吾好友。”
藏在袖里的手无声地掐住自己,一时间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
那只是一瞬,然而身处此情此境的两人却觉得格外漫长,长过了他们相识相交的岁月。彼此默然对望的视线里,都明白,无从选择,无可转圜。
“此秘密牵涉太大,吾不能放一个活口离开——所以,不要怨吾。”
“——吾明白。”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中)
沉寂百年未开的四依塔,代表慈光之塔最高象征的四依塔,今日终于为了一人再开。
穿堂的风夹杂着两扇大门厚重开启声,无衣师尹静静走过塔内一排排沉默的水晶棺椁,棺椁内埋葬着那些曾荣耀于慈光之塔历史上的国士与主人。千百年倏忽而过,当曾经的高贵尊荣凋零成白骨碧冢,谁还会记得远古属于他们的传奇?正如弹指之后,又会有谁记得他无衣师尹。
然眼下并非适合凭吊与伤怀的时刻,所以无衣师尹目不斜视地将那些死去之人抛在身后。他在四依塔内折了几转,便来到位于最底层的神华天罡阵。
自那灰暗的埋骨之地走出,眼前蓦然大亮,金色的法阵发出阵阵耀眼光芒,十几道仙术法印加持于四周,禁锢着同一个目标——那坐在金色阵眼内的人形。
无衣师尹飞身而起,轻轻落在那人跟前。
神华天罡阵并不未他而开,是以他随意进入法阵也不会感到丝毫不适,但那被禁之人显然不同。日夜不间断的法印束缚了那人全身功体,此刻那人便如一个初生婴儿般脆弱。除去法阵,尚有两枚新月钉深深扣入身体两侧的琵琶骨,四条困魔锁分锁手脉脚脉,那光洁额头上隐约可见的金色咒文表明着那人正经受怎样的痛苦。
月白的衣衫早被血红濡湿,淡紫如水的长发此时稍显凌乱,无力地搭在肩背上。金色光芒中,唯有那张脸依然平静,看不出丝毫痛楚之色。无衣师尹缓缓俯身,望着那安然而坐之人,“好友——”
那人微微睁开双目,紫眸轻抬,唇角似有笑意,“你来了。”
他默然片刻,伸出手指轻触那人指尖,冰凉的感觉瞬间传来,与记忆中的温暖不相符。“痛么?”他问完,却又抢着自己答道:“吾知你在痛。”
入耳的语调是温柔的,楔子抬头望着眼前之人,还是那般完美无缺的样子,恍然间这人依旧是他最初的好友,并非那慈光之塔的主人。
然而那也只是恍然罢了,楔子摇头,“无妨,不劳师尹费心。”
将吾禁在此地之人不正是你么?新月钉、困魔锁、神华天罡阵,哪一样不是你亲手加诸吾身?如今你反来问吾痛不痛,真是可笑啊。
那双墨渊般深沉的眼逐渐暗淡下去,终于掩住了所有情绪,薄薄的唇抿出冰冷的弧度,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无情起来。“你还是不肯说么?”
楔子淡淡一笑,“吾还是那句——武经下落,无可奉告。”
“你似乎并不怕吾杀了你。”无衣师尹道。
“要杀又岂会等到现在?你不会如此轻易杀吾,起码在你得到兵甲武经之前不会。”楔子静静合上眼,“兵甲武经——于你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拳头暗暗在袖中攥紧,无衣师尹冷冷瞪视眼前之人。纵然落魄至此,你也骄傲如斯。你那与生俱来的尊贵早已融入血肉里,让你总是如此疏远冷淡洞察先机,也让吾时常忍不住想要将它撕碎摧毁。然而你永远不会向吾低头是么?你存在一日,吾无衣师尹永远只能做慈光之塔的奇迹,而你楔子却是慈光之塔的惊叹。
吾永远需仰头看你那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何曾低头真正注目过吾?哪怕慈光之塔所有人都仰慕着吾,吾也必须仰慕着你,是么?吾之好友。
在转身离去之际,他似乎听见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带着一点隐约的伤惋。回头看时,却见那人一脸安之若素,金色法印反衬得更宛如远方神祗。果然是幻觉啊,他自嘲地扬起嘴角。
“你准备如何处置他?”四依塔外,成熟妖娆的女子插手冷道。
无衣师尹淡淡道:“封。”
“他可是知晓我们秘密之人。”女子那双如毒蛇般的眼睛扫过来,“如今外界仅是传言雅迪王于幻海闭关途中莫名失踪,皆不知乃火宅佛狱与慈光之塔暗中下手。这个秘密必须永远尘封,那人绝不能留!”
无衣师尹又摆出一贯的文雅笑容,“太息公放心,吾将楔子囚于四依塔内,世人又怎会知晓你我之秘密。”
太息公冷哼一声,道:“楔子之大名,四境早有耳闻。此人当年曾著有一本《荒木载纪》,内中详细揭露了四境内各种不为人知的阴谋秘密。此等行为早已引发了四境众怒,若非当初慈光之塔蓄意包庇,楔子早不容于四境。而如今楔子连慈光之塔也背叛,师尹还妄想保护他到几时?”
“慈光之塔的叛徒,师尹自不会姑息。”无衣师尹眼神渐冷,笑容却是不减,“只是,太息公难道不想知晓兵甲武经的下落?不要忘记,这世间唯一知晓兵甲武经去处之人,便是楔子。”
“既是如此,还请师尹将楔子交给火宅佛狱。本公自有办法叫他开口。而不是如师尹这般,数天过去依然一无所获。”
“耶~慈光之塔的罪人,自当由慈光之塔处置。何况——”无衣师尹脸色一沉,道:“当初吾声明在先,不取雅迪王性命。太息公违背承诺在后,如今还让师尹怎么全心信任于你?”
太息公微微冷笑,“师尹是果不愿取之性命,还是欲借佛狱之刀为你杀人,一切犹未可知。如今雅迪王既死,后患已绝,师尹该是感谢本公才是。”
“与虎谋皮,师尹果真失策。”轻叹一声,无衣师尹露出一脸怅然,“但对于楔子之事,吾绝不退让。”
太息公不语,一双寒意森森的眼睛在师尹面上走了数个来回,终于缓缓道:“也罢,本公便再给师尹一些时日,希望师尹不可叫人失望呐。”
“自然自然。”无衣师尹眯着眼睛微笑起来。
随着脚步越行越远,两人都没有察觉,一条人影已自身后飞快闪过,悄悄潜入四依塔内。
甫一进塔,一股阴冷腐朽之气扑鼻而来。偷入之人眉头微蹙,反手掩住鼻息,飞身径直向那最底层而去。
绕了几转,果见前方金光大作,一人盘膝独坐阵中。来人煞住脚步,只用一双眼静静打量四周阵法。
早已闻得远远而来的脚步声,楔子自沉定中睁开眼,瞧见光芒外的朦胧身形,不由愣了愣,微惊道:“寒姑娘?”
来人正是王女寒烟翠,只见她负手在神华天罡阵前徘徊了数转,忽而微笑道:“此阵可破。”
楔子更觉惊异,道:“王女此来——”
不待他说完,那人已飞身落在他面前,俯下身来观察他手脚上的困魔锁,以及穿透琵琶骨的新月钉。
只看了一眼,寒烟翠便皱起眉头,“这样的东西,本不该困得住你。”
楔子摇头道:“寒姑娘忘了,吾身在神华天罡阵内,功力尽失。”
寒烟翠冷笑一声,道:“若非你心甘情愿让此阵所禁,又怎会功力尽失?”
楔子眼睫微垂,“额——或许罢。”
寒烟翠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困魔锁,“我为你解开阵法,放你出去。”
楔子心内早已猜到八九分,闻言不再吃惊,只轻轻挑起眉角,“哦?寒姑娘为何救吾?”
寒烟翠不答他所问,只道:“如今火宅佛狱与慈光之塔皆不容于你,你无处可去,只能前往中原苦境。苦境地大物博,以你之能,必能找到安身之所。”
楔子微微苦笑,“寒姑娘——”
寒烟翠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道:“我虽不知太息公与师尹为何要囚你在此,但想来应关联极大,更或许与近日雅迪王失踪一事有关。我或能为你阻挡火宅佛狱一时追兵,但慈光之塔方面,还需靠你自己。”
两根手指扣住楔子手腕探了探脉,寒烟翠微舒长眉,“还好,伤得并不重,对动武没有多大影响。即便当真对上师尹,想来你也应可全身而退。”
楔子静静听她说完,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多谢王女一番好意,楔子铭感五内。只是,楔子既甘心被禁在此,便没有打算逃出去。”
“天真。”寒烟翠冷下脸来,金色光芒中秀美的五官更显冶丽,“你以为师尹当真会放过你么?”
“吾知道他不会。”楔子神色如常,淡淡道:“但若这是楔子命数,吾亦不会逃避。”
寒烟翠脸色更沉,“你不顾自己性命,难道也能不顾天下人性命?”
楔子扬眉,“此话怎讲?”
“中原苦境,杀戮碎岛,火宅佛狱,以及慈光之塔,这四境千百年来互相忌惮互相制衡,形成了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也为四境换来了千百年的和平。而如今雅迪王的失踪打破了这种平衡,随之而来的,必定是腥风血雨兵祸绵延,战端一起,何人能置身事外?而四境百姓也会因此深受其害。而你,正是能扭转乾坤,继续维持这一平衡的关键。”
楔子紫瞳抬起,直盯眼前女子,却不打断她的话。寒烟翠续道:“你身上的兵甲武经,能让火宅佛狱与慈光之塔颇为忌惮,而你怀有雅迪王失踪之秘,亦可以牵制杀戮碎岛。而苦境中原——你虽曾书《荒木载纪》,但对苦境之辛丑揭示极少,苦境于你无仇无怨,乃是一片新天地。你身置苦境之内,亦可保全苦境和平。言及于此,你可明白?”
楔子不语,良久,慢慢微笑起来,“寒姑娘怎知兵甲武经与雅迪王的秘密在吾手中?”
寒烟翠抿唇一笑,笑容有些促狭,“我方才偷听到师尹与太息公的对话,从中推想得知。你方才此言,不是也变相承认了么?”
楔子有些无奈地笑笑,叹道:“寒姑娘实在聪明。”
寒烟翠睨了他一眼,道:“你一人牵系四境以后数十年局势,千万人性命置于你手,你当真还要固执地留在此处便宜那些真正的阴谋者么?”
楔子默然沉吟,浓密的眼睫垂下,轻微的扑闪。而后,他展颜一笑,“寒姑娘所言极是,先前是楔子疏忽了,险些成为四境真正的大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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