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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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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呀!唉!”狐四盯了我一阵,想来是气到不行,红色的袖口都有些抖,最终不得已重重叹了一声。
  “狐四,算我求你,别为难他。”看著晕过去的柳苏,我低著声音求著狐四,此时我恨透的人,便是自己。
  恨自己无可奈何,无可救药。
  “好了好了,这麽低声下气的做给谁看呢!就看不惯你这窝囊样!”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狐四想来就是这种心情。
  “狐四,我不想的。”这一开口,连声音都有些嘶哑,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那张俊爽的脸看去,这句话竟不似对著狐四说的。
  “算了,我们赶紧走吧,我好不容易才进的来,此地不宜久留。”狐四扫了一眼旁边的孤岚,“她也要走吗?”
  “带她一起走吧。”孤岚,不过也是一个命不好的女子罢了。
  “你们走吧,我,走不了了。”孤岚竟然笑了,苍白的脸顿时显出从前天真烂漫的模样。
  “孤岚,是不是为著这身上的符咒?我想,狐四她有办法…。。”虽然不是深交,但实在不忍心丢下她一个在这阴森的地牢里。
  “不是这个。”她摇了摇头,笑了笑,竟有几分凄凉在里面。
  “难道是为了你想救的那些人?可是我不是说过给你听了,那些人,恐怕是…”
  “我知道,也并不是为的这个,是我自己的原因。”她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抬起头,目光偶然一扫,我看著有些熟悉。
  一时间,懵懂无知如我竟然也懂了。
  道一千,诉一万,都不如这一眼来得干脆明了。
  情,这个字,果然误人最深,且最荒谬。困在其中,谁也逃不了。
  “那我便不勉强姑娘了,傻瓜,我们走吧。”狐四干脆,见孤岚执意,便扶起我就往牢外去。
  我站都站不住,靠著狐四软软地出了牢房,回头望了一眼,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闭上眼都是一个影子。
  “别看了,再看眼珠子我都给你挖下来!”狐四用力扶住了我,柳眉一扬,眼珠子大了几分。
  不看了,不看了,往後再也看不到了。无论如何,再无交集。

  出了地牢,阳光刺眼地我睁不开,头也有些眩晕。
  “别睁开眼,小心眼睛真瞎了。”狐四一把手遮住我眼,小心地吩咐我。
  “哦。”我适应了好一阵,才能微微睁开眼,重新享受阳光下的感觉。
  “我还没问,你怎会来这救我?”一直来不及问,此时我边费力支撑著走,边问狐四。
  “说来话长,等出了这鬼地方再同你说。”狐四撅了撅嘴,表情严肃。

  “妖精,你们是要逃去哪里?”背後传来一个平淡至极的声音,却能够让人瞬间彻骨冰寒,我连背脊都冒了冷汗。
  “不好!”狐四也是一惊,却还是一把把我护在身後。
  “呵,又是一只妖狐,真是好本事,连我大门的咒都撞破了,地牢也废了。”鹤风眯起眼睛,嘴角上扬,眼角带出岁月沾染上的皱纹。
  “你这老道,伤天害理,我今天算是替天收了你!”狐四毫不怯弱,红唇轻咬,手中幻化出长剑,直扑而去。
  “小红狐,你这个话说反了。我才是替天行道,除尽你们这些害人的妖魔!”鹤风气定神闲,纹丝不动,却在狐四的剑尖快到眼前的时候,轻轻躲开了。
  “你这混账臭道士,抓了这麽多无辜的魂魄和妖精去炼药,还这麽振振有词,真该天打雷劈,死後下尽十八层的地狱!”红狐挽了个剑花,回身又是一剑,另一只手打出一个响,一点红光乍现开来。
  鹤风面上表情不变,手下功夫却分外小心,狐四一扑一个空,他却像猫捉弄老鼠一般,左躲右闪,暗中攻击,一轮下来,狐四吃了不少亏,我在一旁帮不上忙看著干著急。
  “狐狸精本事不错,比那只玄狐有用多了。”鹤风点点头啧啧夸赞,倒还真像一个指点晚辈的老者,不过目光一闪,下一句话变了味:
  “不知道,你护著那只玄狐,是否也能如此灵便?”说罢,招数直直冲著我来,我伤得重,此时站一站走一走都成问题,哪里来的力气阻挡攻击?只能想著稍微挪动躲避。
  还没到跟前呢,狐四就持剑挡了过去,横在我面前。其实我知道狐四的道行也不算是很高,不过是天资足够,炼法术也勤奋了些,能支持到现在,已经算得不错了,还偏生要护著我,只怕再不过片刻,就顶不住了。
  “臭道士!你若是要杀他,至少要踏著我尸首过去!”狐四瞪圆了双目,气势一丁点也不弱,只有我看见他背後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呵,有趣,有趣。”鹤风笑了笑,目露凶光,“我还真要你看著他被我打回原形!”
  鹤风果然改变了招式,符咒冲著狐四,手上功夫却全向我招呼,狐四孤身一个,战得辛苦。
  一时间,二人又打得难分难解,狐四渐渐败在下风。
  “噗!”狐四终於在被不知道第几个符咒打中後,口中喷出殷红,倒在地上,剑也被打落在旁,折成两截。
  “你这只玄狐,原本还想留著你这身道行炼药,不过这个时辰看来,还是将你打回原形比较妥当。其他的就枉费我多捉几个孤魂野鬼山怪妖精吧。”鹤风向我一步一步走来,眼角的皱纹比任何时候都深,笑得阴森恐怖。
  这一劫,恐怕也怎麽都逃不过了。
  只是,把狐四都给连累了,我果真是不祥之物。




第二十章

  (二十)
  双眼一闭,再看不见步步紧逼的危险,我冷笑出声,其实无论是死了,或是被打回原形,又有何干系呢?
  本来就不该来这世间走一遭的东西,回去了又有何惜?
  心,早已撕碎,皮囊,不要也罢,也罢。
  突然就又想起一个人,想起第一次见他时,我白衣素琴,忐忑不安,他青衣徐行,似笑非笑,那时的月正明,风正清,我傻傻地以为猎物到手了,没有情义,没有爱恨,没有纠葛,什麽都没有,多好。
  柳苏,若没有遇见你,多好。
  我便还是那只笨笨单纯的小狐狸,知道寂寞孤单,却不会了解痛苦。
  罢了,一切都随风而去吧,没有什麽可以永久不逝。
  我真不该在这个时候还想著他。
  
  “柳苏!”一声尖利如同匕首划破长空。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却感觉身上一重,一个温暖的躯体倒在我身上。
  睁开眼睛,我真想立马就闭上,这样,就不会看见那喷溅的鲜红,比阳光还刺眼。
  我不晓得当时发生了什麽,我只能眼睁睁见证著红色染遍了我的胸口,地下,还有我的眼睛,我听见有人在叫,有人在笑,有人在哭,却全部混沌不清,唯一清晰的画面,是柳苏的眼睛,灿如星辰,明若骄阳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了,最後那一眼,看的是我。
  等我回过神来,身上早就空了,除了染料一般的血迹,庭院里没有柳苏没有道士,狐四撑著过来我身边扶住了我。
  我抓住狐四,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我拼命问她,问她发生什麽事情了,发生什麽事情了,发生什麽事情了…。一直问一直问,却好像都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知道。
  “真没想到他为你做到如此。”
  “也没什麽,就当他还了你的。”
  “那一下子真狠,估计活不了了吧。”
  “我们走吧,这里是再也不能留了。”
  ……。。
  其实狐四说的什麽,我真的都没听见,我一句都没听见。我耳朵聋了吧?还是这只是个梦。
  柳苏不是只是利用我吗?怎麽可能会奋身救我?
  柳苏,怎麽会死?怎麽可能死?
  怎麽,可以死?
  我倒是听得见狐四摇晃著要我醒来。醒来?我一直都很清醒的,不是吗?
  当初,不是跟自己说好人妖殊途的吗?
  当初,不是告诫自己不要搅进什麽混蛋情字的吗?
  怎麽就不听呢,怎麽就不听,我恨,我好恨!恨自己连跟自己的约定都要违背。
  我直至今日才知道,心被撕碎了不算疼,最疼的是心已经没有了,却还要拼了命在那个地方挖出点什麽东西来,而且这个人,就是我自己。
  自作孽,不可活。
  
  “月华。”说这话的时候,孤岚从回廊那里转了出来,竟比在牢里的时候还要憔悴枯槁,虚弱飘荡地真的像了鬼魂,她已经不能直接承受阳光,却站在中庭的太阳底下,一动不动,身上每个地方都!!地响,那是她魂魄被灼伤的声音,她却若无其事,好似那与她无关。
  我盯著她几近透明的魂,害怕从她惨白的唇间吐露出任何我不想听到的话。
  “救他,求你和我一起救他。”她跪了下来,单薄的身子不住得颤抖,比风中的叶子还不如。
  “笨蛋,别听她的,我们走吧。”狐四忽的脸色刷白,应该是想到了什麽,拉著我就直接想走。
  “我知他伤你良多,”我的脚被孤岚拉住了,虽然其实我动也还没有动“但我知道你也还爱他,救救他,求你。”
  接下去便是孤岚楚楚可怜的脸和剪不断的泪水。
  “别听她的,别去,快和我走!”狐四紧张兮兮摇头看我,拉的我紧紧的,生怕一个不留神我就没了。
  “一个都别想走!”利剑刺过,符印加身,我一个都没有躲。
  狐四也挡不住,剑身刺进我身体里,把我滑稽地钉在一棵树上,我竟不觉著痛,真的,一点也不。
  “柳苏还有得救,我可以救他,是不是?”被钉在树上,我直直看著鹤风。
  “柳苏命大,自然有得救,别以为他肯为你挡那一下我就会放过你,”鹤风一手按住我脖子,直到我透不过气才冷哼一声放开“现在刚好,用你入药救他,看他以後还怎麽护著你?”
  “让我先看看他。”我比任何时候都想见他,看见他清俊的脸,灿烂的笑,会讨人厌烦地絮絮叨叨,会使著坏来戏弄我,会埋怨我笨。
  “你以为你有资格提条件?”鹤风在剑上用力,我感觉剑又入了几分木。
  “心甘情愿的祭品和怨气冲天的祭品,药效恐怕也不会很一样吧?”我记得柳苏曾经说过,蜜蜂高高兴兴采的蜜,才会是香甜的。
  他迟疑想了想,看我的眼也如利剑一般,好似要看透我的阴谋诡计。
  “别给我耍什麽花样!跟我走。”他拔出剑,我一下子滑落。
  其实我真没什麽阴谋诡计,柳苏都说了,我是那最最笨的狐狸。
  “笨蛋!不要去啊!”狐四方才也被震伤了,此时却泪流满面在地上摇头求我,样子同刚刚孤岚有点相像,我想,是不是天下女子流泪时都这般动人?
  “我有选择吗?”我淡淡笑著扶起她,自己答道“我别无选择。”
  “笨蛋!笨蛋!笨蛋……”狐四她又哭又骂,骂到最後就全是抽泣了。
  “跟我一起去吧。”经过孤岚的时候,我伸手拉过她,修长白皙的柔荑被日光灼得满是伤。
  
  柳苏的房间不是没来过,只不过没有一次他是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一丝生气都没有。
  苍白的面色一下子就让我想起那使我头晕的鲜红,很大一片。
  身後的孤岚从进来就开始抽泣,此时更止不住地哭。
  “你们这些妖孽没有资格为他哭!”鹤风冷冷看了孤岚一眼,咬牙切齿。
  我知道没有资格哭,但是我没有哭,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从刚才就没有一滴泪,一滴也流不出来。
  “看过了快点走。不要逼我再动手。”鹤风有些不耐烦,握著剑催促著。
  但其实我只是站著远远地看了他一眼,连近前去看还没有。
  “好,我走。”我转身就走,决不留恋。这不是我的柳苏,我的柳苏活蹦乱跳,百无禁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这里挺尸。
  我要我的柳苏活回来。
  
  其实药引也没什麽,不过就是同上次看到的鬼东西一样一锅炖了,只是我下去就要看时辰,早下去半刻都不行,孤岚也一样,不到时辰也没用。所以,我们只能等,等待最好的地点,当然还是那个阴暗的地牢,不过这次多了狐四。
  我跟鹤风提的唯一一个条件,是在那之後让狐四走,他已经有足够多的辅料,少一个无所谓,但对我很有所谓。
  鹤风当然不同意,但是最终还是同意了。
  我没想到的是,狐四不同意。
  “我这是要去死的。”我必须和她说个清楚明白。
  “我知道你要去死,还是你自己选的,我都明白的,我不是笨蛋!”狐四怒气冲冲,撅了撅嘴。
  “不是笨蛋就答应我不要跟著,在那之後就走。”
  “笨蛋,笨蛋,笨蛋,”她连骂了我三声,然後声音陡得下降“难道我的心你还不懂吗?你可以为他去死,她也可以,为什麽我不可以为你…”
  “我不爱你。”我摇摇头,她不知道她越这麽说,我越不可能让她去死。
  “我知道,你爱的是那个混蛋!”她低下头,长长的刘海覆盖住了眼“结果,我爱的是你这个笨蛋!”
  “不值得的。”
  “那他又值得,值得你…。”狐四抬起头,眼眶是红的,话说不下去。
  “不同的,他爱我,”说完我又纠正了一下“他或许爱过我,而我,却不爱你。”
  “这是什麽道理?那她呢?”狐四被我话震了一震,又白皙修长如削葱的指指著孤岚“那个混蛋也不爱她,为什麽她也可以为她去死?”
  孤岚脸已经不能再白下去了,却还是再白了一遍,身体开始发颤,死死咬住没有血色的唇,生生忍住泪没掉下来,还是红了眼眶。
  “那是需要,没有她,这药也成不了。”我眼睛从孤岚身上转回来,淡淡道“若是她不是心甘情愿入药,我也会想方设法将她投入药炉中的,因为,这是需要。”
  “…”狐四终於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第一次狐四说不过我,我想也会是最後一次。
  “不要任性了,你爹娘和姐妹不都还在等著你回去吗?”我知道除了爱情,亲情也是很大的牵挂。
  “…。”这次狐四彻底沈默,我知道,她动摇了。
  “答应我,活下去,就当做是我最後拜托你的一件事。”
  狐四这次连脸色都没变,我知道,她答应了,我笑了,大概好像那夜里绽放的花吧。




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
  按照鹤风的步骤,孤岚是要先走一步的。
  孤岚其实是我们这堆烂事之中既可怜又无辜的,我不说她是最可怜无辜的,是因为那天在药坛看见的无辜可怜的冤魂太多了。
    我没问孤岚什麽时候喜欢上的柳苏,很多事情,是心照不宣的。
    而且,重要的只是结果,她在第一眼就喜欢上和最後一眼才喜欢上,其实差别不大。
    至於原因,那就更加不好说,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麽会喜欢他。”在牢里的最後一晚,孤岚叹了气“这其实是件挺荒谬的事情,他是我仇人,我却喜欢他喜欢到不惜魂飞魄散,我对不起那些受折磨去了的人。”
  我和狐四静静地听,都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
  血海深仇,不是说两三句就能释然的,爱可以是本能,但宽恕不行。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代表其他人去原谅另一个人。
  孤岚做著的决定,她下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但是她不会後悔,她没有下辈子了。
  但是柳苏有,他不止有下辈子,还有这辈子,如果我们做出的药有用的话。
  
  “月华,其实我羡慕你,至少,你还有爱他的资格,”她没有回头,阴暗的地牢完全看不见她的表情“至少,他还爱过你。从我同他成亲那夜他在园子里看你醉了一夜我就知道了。”
  
  孤岚走了,最後我只记得她那道虚弱至透明的背影,道别的话我没有说出口,道歉的话我也没有说出口,因为,我也没有那个资格。
  如果不是有这些事情,她恐怕就会是永远是那个活泼天真带著娇笑的女孩子,倔强地同家人的魂在一起。
  对不起,孤岚。即使道歉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孤岚走後不知道几天,狐四和我都没有心情去估算。
  鹤风来了,我听见牢门打开的声音,便知道,时候到了。
  “走吧。”我努力从地上支撑站起来,径直向牢门走去,淡然道。
  “笨蛋…”狐四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我的决定,更加知道即使能改变也无济於事,所以这几天都绝口不提,但是此刻唤我声音里还是带了哭腔。
  “狐四,记住我说的话。”我不想回头看,因为此刻肯定会看到狐四那双水润红了的眼,这些天看过太多的眼泪,再也再也不想看到了。
  “笨蛋…”狐四到底哽咽著没说什麽,只是又唤了我,只要有心的人,都可以听得出来那里面带著怎样的绝望和哀凄。
  “谢谢你。”我走出牢门的最後一刻,低低地说道。
  在这个世上,狐四,是第一个待我好的,真心待我好的。
  是这个经常瞪圆了眼睛一副火爆脾气的女孩子,一边狠狠骂著我笨蛋,一边耐心教著我不会的东西,是她看不过其他同类对我的欺辱,揪著我同人家打架,是她穿著一身的红,看著我娇嗔一笑……
  也还是她,却为著我来到这种危险的地方,呆在阴暗的地牢里,哭泣著为我心疼,要与我同生共死,哪怕我告诉她我不爱她。
  对不起,狐四,我是个笨蛋,却只能愚蠢到底。
  
  “跳下去。”鹤风指著眼前巨大丹炉面无表情地道。
  丹炉被揭了盖,肉眼就能看见滚滚冒著的烟,弥漫起来的是一股股剧烈汹涌的怨气,夹杂著不知名的药材的味道,我甚至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嘶吼,哭号,哀怨,比上次看见的药坛透露出来的还要更加浓烈,更加教人心惊。若是换了平日,这样的威胁气息,已经足够我拔腿就跑,可是今天,我必须站定在这个地方,不能逃跑。
  因为这是我的选择,别无选择的选择。
  这一刻我反倒是出奇的平静,从未有过如此的平静。
  原来,这才是我的归宿。
  在经历了可以说懵懂无知的千年生涯之後,一度以为後来的时日,才是真正的活著,那些温柔的笑意,爱恋的眼神,深情的爱抚,缠绵的亲吻,都曾经真真切切地打动著我的心,我痴恋著那样的心动,贪恋著那样的温柔,贪心到想要永久地霸占著这样的幸福,少一刻都要心疼不已。
  也被深深地伤害过,尝尽所有词汇都难以名状的刻骨铭心,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痛恨自己,埋怨自己。也看尽天下最残忍的刑罚,看尽世上最令人哀伤的眼泪,比任何时刻都要无可奈何,愧疚难当。
  够了。
  从前不知听谁感叹过,若是能尝尽世上喜乐哀伤,爱恨嗔痴,缠绵纠缠,当断难断之情之感,便也不负来这世上走一遭。
  我向前走了一步,燃烧著的怨魂的味道更加浓烈了。
  
  柳苏,那些红了的海棠,真的很美。
  
  两步,耳边已经被沸腾的声响占据了。
  
  柳苏,你知不知道,我最爱你的吻,细细密密,温柔无比。
  三步,我已经可以看见那虚无的滚烫,可以把灵魂烧灼的温度。
  
  柳苏,你是否欠我良多我不知道,但是我明白,你给过我的,却不少。你给的,是我的全部。
  “若是柳苏问起我,便说我走了。”我略一停顿,说出我在世间的最後一句话。
  柳苏,再见了。
  我闭上眼睛,朝著那扑面而来的滚烫倒了下去……





第二十二章

  (二十二)
    雪大封山,鹅毛大雪压下来,把光秃的枝桠都压折了,留著半截坠著冰雪,同挂上千百条冰晶一般。无论白天黑夜,生物已经很少出来了,这片原本就与世间半隔绝了的土地,更加没了生气,仅仅剩下原始的萧索。
    “咚咚咚。”把屋外的暴风雪同这屋子隔绝起来的门,突然发出这样的声响,在那肆虐的风雪声中,微小而难以察觉,可是我还是听到了。
    会有谁在大风大雪的三寒天来我这里?狐四不是在大雪封山前告诉我她要呆在家中,直到春风融了冬雪才会进山吗?这便必定不是狐四,狐四来我这里还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
    那会是谁呢?过路的人?还是其他什麽不畏寒冬风雪的生物?
    披衣而起,我点亮了屋子里的烛火,端著出去开了门,外面风很大,我用一只手护著烛火才不至於被吹灭。
    被白色风雪覆盖的夜同样漆黑,风寒刺骨,打开一丝的门缝,都会溜进几丝寒意,这屋子里的温度也下降了几分。我勉强打开门,外面的风雪声毫不留情地钻进我的耳朵,打得我生疼,烛光摇曳不定中,我看到了外面来人的脸。
    我略一用力,才能不让手中的烛台掉落,可是烛光却被风吹灭了。
    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厚厚的斗篷上都有雪的痕迹。
    “可以让我进来吗?”这个人影发出了声音,就算在风雪声中也能听出几分清冽。
    “进来吧。”我打开门转身走回屋,没有理由在大风雪的日子里将人拒之门外。
    门吱呀一声合上了,屋子里却还残留著之前漏进来的寒冷,我全身都冷得在发颤。
    “我去给你倒杯热茶。”暗黑的屋子我没再次找到火折子点蜡烛,摸索著去了厨房。
    等我端著一壶热茶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被烛光照亮,没有风的阻碍,烛光安稳了许多。
    他接过我倒的茶,道了声谢,斯文有礼,一如当初。
    我喝著自己的热茶,看著眼前的烛火,没有话要说。
    他却开了口便道:“药师鹤风死了,半年前,走火入魔。”
    “嗯。”
    “那些害人的丹炉让我给毁了。”
    “嗯。”
    “我一直都相信你还在这世上。”
    “嗯。”
    “我找了你一年。”
    “嗯。”
    “从前是我对不住你。”
    “嗯。”
    可能是我的过於平静刺激了他。
  “月华…。”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这般叫我时眼里带著渴望和哀伤。
    “雪大封山,今晚怕是走不了了,那边还有一间房,天冷早些睡吧。”我抽回手,转身往内屋房间去,准备去做方才还没做完的梦。
    “月华,你这一年,过得…。。可好?”他叫住了我,我便像被定了法一样定在原地,连回头也不能。
    “我过得怎样,你不都知道了吗?”我淡淡反问道。
    “是狐四告诉了我你在这里,也是她带了我来,但是她其他什麽却都没有再说。”
    “除了这些,你还想要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很好,谢谢。”
    不愿再纠结下去,我继续往前走,甩开所有的不快,保持著冷静和淡定。
    “等等…。我还想知道,我们还有可能吗?”
     我感觉他向前走了几步,却到底没有上前来。
     我转过身面对他,眼睛看著他的眼睛摇了摇头,然後在他眼睛里看到一种类似绝望的东西。
     “你不再爱我了吗?你可以为我去死,为何不肯原谅我?”
     我笑了一下,尔後才告诉他
  “那个我已经为著你死过一次了,这样难道还不够麽?柳苏。”
  这次轮到他无话可说,我再次转身回了房里。
  
  
  没有体温的传递,床上的棉被早就失了温度,湿湿冷冷的我睡不著。
  闭著眼睛就想起一年前。
  一年前,原本我必死无疑。不,我其实已经死了,死得很彻底。
  有那麽一段时间,我完全没有任何意识和知觉,就如同死去那样,唯有再次醒来,才能知道这段时间的存在。
  醒来时,看到的是狐四喜极而泣的脸。
  狐四後面站著的,是两个男子,一个憨厚老实模样,应该是个书生,一个潇洒俊逸,身上自有一股风神,後来知道,是天上的一名神仙。
  我的重生,实实在在却在这神仙的身上。
  他挑著眉无所谓说道,我是他救的第一个妖精,接著又摇摇头说不对,不对,我是他救的第一个人才对,我已经变成一个人,我变成了我最惧怕的一种东西,那时候的感觉,说不出地诡异。
  之前的事情,狐四在我醒来後完完全全告诉了我。
  狐四先前会去苏园救我,就和这神仙脱不了关系。
  狐四怎样遇著的神仙倒是没有说,估计故事足够长,只告诉了我那时她怎样都找不著我,便同那神仙打了赌,那神仙卜出了我的所在,她便来了。
  後来的事情我都知道,我所不知道的是,狐四留过我一小撮毛发,便是这一小撮的毛发,救了我,使我像现在这样活在世上。
  那神仙对此很嗤之以鼻,他总是说,像这种重塑肉身的把戏,在仙界根本就不值一提,那个托塔天王的儿子哪吒不就是靠著莲藕塑成的肉身,只不过他不喜欢莲藕,所以给我用了真的肉身,就如同打造银饰一般,把原本人家的肉身融了,再按照我的样子重塑,至於魂魄,自然在那一小撮毛发中的残留再一点点召唤来便是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狐四却讲得惊心动魄,鹤风放她的时候,她藏著我的毛发心惊胆颤。其实原本只是听过这样的法术,想撞撞运气看这认识的神仙会不会用。但是怎样重塑的肉身狐四一直不肯说给我听,每次都皱著眉头一副作呕模样,想来场面很是恶心。
  为了让神仙答应救我,狐四自然也是答应了神仙条件的,具体是什麽我不知道,但是狐四每天都必去那个神仙住的地方,就是书生的家里,每次狐四提起都是一脸厌烦的样子。
  这个半仙山的住处,也是那神仙指的路,狐四替我做的安排。我实在不想再同生人有任何瓜葛,在这个人烟罕至的地方求之不得。狐四同我住在这里大半年,生活起居几乎由她照顾起来,虽然她还是经常被我气到半死然後大骂我笨蛋,但这样的日子过起来也很有趣。
  几个月前,狐四有一天夜里没有回来,第二天回来的时候一直红著脸,红到晚饭的时候,支支吾吾告诉我可能不能陪我了,因为有人要娶她为妻。
  我问这人是谁,她笑得像夏日里的荷花,说是同神仙一起的那个憨厚书生。
  我同她道喜,她却又哭著跟我说对不起,我摸摸她头发说新娘子不该哭的快些吃饭吧,她点点头又继续吃饭。
  真好,这样的女孩子原本就该配这样的幸福。
  狐四的喜宴,我有去参加。
  婚礼很简单,但也很齐全,红烛高烧,她穿著和新郎官一样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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