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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倓x李承恩]听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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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做到了。
那是许多年以后的事。天策统领的枪尖点在南诏剑神的胸膛之上。
纵然是满身黄尘满身血痕也掩不住李倓眼里的傲气。他左手用力地捏着李承恩的枪尖,血顺着手腕一路淌到地上,渗进沙土里。
“我与将军打一个赌。”他漫不经心地笑,微微仰起头和马上的李承恩对视,“赌将军不会杀我。”
那么多年以来李承恩是第一次俯视他。
“王爷是败军之将,尚有赌资?”
“有。”李倓扬眉,“我赌生死。我胜则生,将军胜,则死。”
第 6 章
李倓没有说哈勒向他主子建议该怎么拉拢他自己,李承恩也没问。
不过在第二日南诏王设下接风洗尘的晚宴结束之后,他就知道了。
十数个面容清秀的少年被当做了给建宁王接风的礼。
李倓笑笑,一个不落都收下,当晚就传了一个侍寝。西南之地民风直朴,那个少年也不害羞,只往李倓床上一坐,半解衣衫眉目含情地看着他。
李倓解下外衣随手搭在一旁。因为今天见南诏王的缘故,他穿了一身金锦龙纹的礼服,鎏金冠带束发,说不出的气势迫人,神采飞扬。这时揭了冠散开发来,又添几分风流几分轻狂,少年被他面上的笑意迷惑,主动贴近过来:“小人伺候王爷宽衣。”
“你想必是伺候人惯了的?”李倓就势挑起他下颔,“会□吗?”
少年听他话说得露骨,却并不害羞:“王爷想听什么样的?”
“哪样都行。现在就叫吧,越大声越好。”李倓手底用力将他推倒在床上, “本王要出去走走。你叫到我回来为止。”
那少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还未从这反差中回神。李倓取出一套黑色短衣来换上,看看少年唇角又挑起一丝笑:“若我不在此间的消息走漏出去……嗯,你可听过车裂之刑?俗称五马分尸。”
他笑得从容,少年却无端打了个冷颤。那人漂亮的凤目像是一把刀,刀锋滚到了他的咽喉之上,而如今刀柄被交到他自己手上。
杨宁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劝着锲而不舍拉他切磋枪法的李承恩:“朱军师说,喝醉了就要去睡觉。”
李承恩恍若未闻。
杨宁长声叹气,不知道这个向来兄长一样照顾他的人是在抽什么风。
他耳力聪敏,听见附近风声微异,长枪一抖蛟龙般直扑某处:“谁!”
枪式走空。
“杨将军不必慌张。”来人一笑,“我来替李将军醒酒。”
杨宁赶忙抱拳俯身:“不知是王爷,末将冒犯。”
“无妨。你回去休息吧。”李倓挥手,“这里有本王。”
杨宁看了看李承恩,后者没有什么回应。他生性率真,这几日已经有点弄不清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挠挠头走了。李倓朝执枪而立的李承恩说:“别那么瞪着我,来找你有正事。”
李承恩不言,李倓又往前两步贴近他,笑着叹口气:“你闻闻我身上可有其他人的味道?”
灿银的枪刃横在两人之间。
“谈正事。”李承恩说。
他并未饮醉,只是胸中积着一股郁气,才拖着杨宁陪他练枪。仿佛扎刺拨撩圈缠拿点时心中才稍觉畅快。
“以南诏国力,尚不足以一统六诏,定有他人相助。”李倓不再拿闲话来岔,“如今蒙归义既然心怀异心,不得不防。你随我去探探虚实。”
“这是圣上旨意?”
李倓摇头:“是我的推测。将军也可不去。”
他就站在那处随意地看着李承恩。今夜星光黯淡,月余一勾,李倓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并不能看得清晰,只有眼里映着他枪上的光,明若星辰。
“料不到王爷还随身带两套夜行衣。”
李承恩换下盔甲穿上灵便的短衫。李倓眼也不眨地看着他:“这种时候你该说,料不到王爷还记得我身形尺寸,裁剪得如此合身,令人分外感动。”
李承恩转了转手里短小匕首:“只不知这匕首锋锐与否,王爷肯让我一试否?”
他换好衣衫,两人借着夜色潜出此间。李承恩看见是往皇宫的一角去,有些疑虑:“要去趴谁的墙根?”
李倓一笑:“你还记得那个侍卫么,叫哈勒的。”
“记得。”
“景三说他看起来不对,身上像是被什么人下过毒。本来该是个寻常人,可这种毒能使他气力比素日翻出十倍,只是命不长久。我们去找他。”
哈勒在地方景三已经打探清楚。
他们到的时候,正听到那个蛮人低声说:“哈勒誓死追随主人。无论何事,但凭差遣。”
有个他们未曾听过的男人声音呵呵地笑,嘶哑刺耳:“来吧,勇士。把你的整个人,都献给圣教,献给你的主人。”
李承恩悄悄往屋里探了探头。
他看到的只是一个裹着长长袍子的背影。从衣饰上看大约来自苗疆。
“有客人到了。”那个声音说,“哈勒,我的勇士。对待客人,要有礼貌。”
李承恩眼前一晃,那个背影仿佛黑雾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从屋里扑出的那个全身溃烂得不成形的人。
“当心。”李倓把他拉退一步,迎了上去。
李承恩只能从衣服上看出这人就是白天的侍卫哈勒。他的身体肿了起来,泛着青黑的颜色,皮肤被撑破,露出模糊的血肉,粘稠的血液也是青灰色的,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尸臭。
他低低地咆哮一声,仿佛野兽。
仿佛是要应和他的低吼,更多这样的怪人从这处院子的四面八方冒出来,将他二人围住。
哈勒纵身往这边扑来,李倓抬手一剑削去了他的头颅。
可是这并不影响他的攻击。没有头颅的人双手暴长,尖利的指甲□李倓扬起的手臂里。
“取他的心!”
空中一声暴喝,李承恩不及多想,匕首出鞘将哈勒胸腔扎透。那一击含着的力量击碎了心脏,失去头颅的人抽搐两下,再不动弹。
一股青黑迅速从李倓的伤口往外扩开,李倓眉心一皱,横剑从臂上削下那片染毒的血肉。
还是迟了一步,涌出的血已经变成淡淡的绿。其余怪人闻见血腥味,纷纷作势欲扑。
“南疆五毒,尸典之术。”景三冷冷地说,“想不到百年前的禁术,还会重现世间。”
他说话的时候周围好似纷纷繁繁落了一场雨。无数细细的银针雨点一样精准地扎透那些怪物的心脏。
蜀中唐门。暴雨梨花针。
“你带他走,我断后。”景三依旧是闻声不见人,“这是蛊虫,新长的怕热,回去立刻泡进热水逼毒。”
李倓觉得眼前好似有血色。
铺天漫地的一片血光。身旁有人半扶半抱着他,他搭在那人肩头的手能摸到颈项下藏着的脉搏,有力的跳动着,那种跳动仿佛连着自己的心脏,让人想要狠狠地撕开血肉,更加与它贴近。
李倓下意识地掐住了那人的脖子。
他只有一个念头。想要咬他,撕碎他,把那颗心脏取出来,把它在自己手里捏紧。
李承恩感觉到他的不对劲,晃了晃李倓:“你怎么了?”
李倓想这个声音何其熟悉。熟悉到仿佛刻在骨髓里。自己不能咬他,可是又克制不住想要咬他。
“李建宁。”李承恩喊着他,“别睡。”
李倓瞪着他。他抬了抬手,手背上笼着一层青色,他摸了摸李承恩的脸,连带着探过颈侧跳动的血管。
“走。离我远些。”他提着气,努力压下内心想要咬上去的冲动。
李承恩看见他眼神清明一瞬又灰暗下去,微微一惊。他对毒物的了解少得可怜,有些担心,把李倓扶在墙边靠着,折回去几步去看景三有没有跟来。
这时候他听到李倓极轻声地喊他。
“徐二,别走。”
李承恩一怔。这样的称呼,许多年未曾听见。
他本名姓徐,排行第二。最初做金吾卫时,叫徐承恩。
让他走的是他,让他留的也是他。李承恩回头望了一眼,李倓的面上也有淡淡的青色,眼神空茫,眉目间隐约有刻骨的落寞。
李承恩忽然想起很早的时候。他还是这个皇孙面前一个不起眼的小卒。唐朝的王孙公子都喜好马球,李倓也不例外,少年时候怀里常常抱着藤球。
年少的金吾卫在打球时赢了年少的皇孙。那时他满以为这个骄傲的少年会生气,可是李倓没有。他笑得一脸开心,眼神明亮。说他们都怕我,打球故意输,只有你肯真正陪我打。明天你还来玩么?
那时候他忽然觉得这个养在深宫的少年眼里有逾越了他年纪的落寞。
便如而今。
李承恩回身去抱住那个让他爱恨难平的人,把他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到自己身上。
“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下一章的啪啪啪!【泥奏凯 *我一直很喜欢以前烟和影是一个人同时是九天无名幽天君的那个猜测所以文里面也打算这样写XD
第 7 章
(六)
“这样就行?”李承恩回过头问景三。
景三把手探进面前浴池搅了搅,水里还有着淡淡的青。方才李倓一沾到热水全身就渗出墨绿颜色,裹着浓烈的腐味。李承恩接连给他换过三四次水,才渐渐好起来。景三说新生的蛊虫惧热,李承恩也就当真用滚烫的水。李倓被他按在池里,全身烫得泛起红色。他意识其实已经是模糊的,被烫得清醒了一瞬,皱起眉毛吸气:“……将军这是要公报私仇谋害本王?”
“什么时候了,”李承恩瞪他,“你给我好好水里待着!”
他隐约听见景三说到这蛊出自五毒。苗疆五毒对中原武林而言一直极其神秘,擅毒擅蛊,杀人无形之中,鲜少有谁愿意招惹。李承恩于此道了解甚少,心里焦急,李倓却一脸事不关己的从容,简直让他有种把这人扔进沸水直接煮熟的冲动。
好在景三回来得及时。
李承恩终于看见这个神秘莫测的人。那是个刀锋一样的男子,把脸全然藏在黑白面具之后。李承恩只能看见他的眼神,冰冷而锋锐,是杀手的眼睛。
“还好,已经缓住。”景三嗅了嗅手上沾着的水,“李将军去叫个人来。”
“叫谁?”李承恩以为他是说随军的医官,“这件事越少人知晓越好。神策军我不熟,天策那边……”
“不必。南诏王送王爷那堆人里随便传一个。”景三说,“完事后杀。”
李承恩更不明白了:“这是做什么?”
景三看一眼他:“五毒教的《尸典》是禁术,我也所知不多,只知这作引的蛊虫沾血即生,速度极快,唯一死穴是初生时惧热,体温稍高便纷纷死去。”
“那就是好了?”
“说不准。用水泡毕竟是由外而内,难免某些地方尚有残余。若拖过一个时辰,蛊虫稍稍长大,就不好办。轻则癫狂嗜血,重则变作走肉行尸。”景三摇头。李承恩在心里想依你说还是煮熟了才好,就听见景三又道:“最妥当的是能让他自己发热。”
“发烧?扔出去冻一晚?”李承恩瞅着李倓结实的身体,“难。”
景三冰似的眼神似乎软和了一瞬,像是在笑。
“李将军,还有件事,也是能教人发热的。”他声音里压着隐约笑意,“不知是将军自己来帮王爷呢,还是去召人来帮王爷?”
沉默一阵,只听窗扇处微有声响,景三已然不见。
“我料将军必定选自己,不多相扰!”
蒸腾白气中李承恩似乎看见李倓在笑。
他看了看阖上的门窗,又看了看泡在水里、连披散下来的头发都被沾得透湿的人。以往都是李倓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发难,忙乱之中他其实并未好好看过这个样子的建宁王。
平心而论……还是很让人邪念顿生的。
他觉得喉咙里有点干,心想都是男人谁吃谁的亏,这次定要跟你新债旧账一起算。
【似乎依旧被河蟹了】
他全身都脱力了,只微微睁眼去看李倓眼睛。那双眼睛里不再是野兽般的凶恶,如今是他熟悉的神色,还带着许多复杂得无法辨清的神情。
“……你好了。”李承恩的声音哑得厉害,“这笔账我定也记着一起算。”
李倓只是“嗯”了一声。
李承恩忽然觉得想笑。他想起少年时候吵架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李倓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就只有拿单音字来回应。
不知为何忽然之间就从那时走到如今。
他意识不甚清楚,想到了顺口就问出来:“李建宁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李倓微微一怔。李承恩以为不会听到回答,可是李倓说了句话。
李倓的声音太低太沉,他听不十分清楚,大约捕捉到“我想”“你”“天下”这样几个散碎词句,心里藏着的悲伤和疼痛忽然就漫了上来。
皇室子弟生来就要笼罩在那个权力巅峰的阴影之下,其间多少人心险恶多少勾心斗角多少见不得人的龌蹉,他没想到李倓最终也还是逃不过。
李承恩用力地去抓李倓的手。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地感觉自己将要失去一个人。
“不要去争江山。那条路黑暗太浓,我快要看不见你。”
李倓低头看着怀里的年轻将军。
方才伤得他很重,李承恩连脸色都有些苍白。
他被蛊毒所惑,尝到血味之后再也压抑不住凶性,眼前心底都是腥红一片杀意无边。仿佛是幼时看见母妃三尺白绫悬于梁上,仿佛是少时摔在马下被人抢去手里藤球,仿佛是初握兵权以一当十绝境之中逆水一战。
想要握掌中剑,斩一切人。
直到有人喊他名字,也只有一人会这般喊。
是无边血色里唯一一缕光。
李倓打赌李承恩一定没有听清他方才的话,可是他并不想重复第二遍。
他只是一笑,如素日一般几分散漫几分狂傲,说不要忧心,我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跟将军一道走,晴空万里,无论昼夜。
作者有话要说: *幸好窝没有天策号不必担心被李局发配去养马…… *我是文盲!查资料只查到说历史上蛋总生母为张宫人,但是张良娣是后来害死蛋总的人之一……所以我觉得肯定不是生母……
第 8 章
(七)
飞豹营里旌旗漫天,南诏国与神策天策三方的旗帜被风刮得缠在一起。李承恩皱眉看向演武场,军鼓声中依然是对方的蛮人占据上风,武器是一双锏,长而无刃,将天策弟子一杆长枪死死压制在开阖之间。
这是第五场,天策三负一胜。
胜的那一场是杨宁去的第一场,败阵的那个蛮将以切磋讨教的由头把杨宁拉走了,李承恩初时未觉不妥,之后接连三场败下来才发觉情势不好。
蛮人好斗,会以摆擂台的形式来表示庆贺之意,这一点李承恩早已见怪不怪。不过今天这一场演武……却是含着些不善的意味。
他瞥了一眼李倓,后者似乎对场上情势并不关心,端着酒杯随意地靠在座上,目光追着天边盘旋的鹰。
似乎察觉到李承恩在看他,李倓回过神来轻轻一笑:“李将军你堂堂天策府,连一个西南小国也不是对手?”
李承恩原本是想问下一场是否要换神策的人上场,被他抢先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咽回。此次出征李倓为主将他为副,李承恩为着谨慎起见并未带多少精锐前来,身边惯常随行的十二营卫也只带了四名。
言谈之间场上胜负已分。
那名天策小将被蛮人招招压制,早已不耐烦起来,枪花一抖灌注全力打出“灭”字诀,是一招决胜负的架势。蛮人双锏往身前一锁,与他较上了力。
“逞一时意气,匹夫之勇。”李倓朝他笑,“将军教出来的人都像你一般?”
僵持不过片刻,蛮人的力道大得惊人。天策小将长枪脱手,他同枪一道被反震开去,场边鼓声大作,司仪高声通报:“第五场,南诏国里赤梅胜!”
然而场上的战斗并未结束。
里赤梅没有像前几场获胜的蛮人那般罢手。
他一脚踏上跌落在地的长枪,掌中双锏直取天策小将心口。
这本就是蛮族擂台的规矩,没有输赢,只论生死。
而后他听见风声,嘶哑低沉,宛若九天龙吟。
枪刃划破他胸前衣衫,贴着肌肤擦过,有一线温热的血溅出来,那个瞬间死亡与他只有一线之隔。
年轻的将军与这杆枪一道落在他身前,金甲玄绫,神色微怒。里赤梅的双锏被他击飞,他空着手舔了舔嘴唇,打量起这个天策府历代最年轻的统领。
面容俊朗仿佛文臣,甚至还有些温雅,然而这些都掩不住那一身迫人气势。
李承恩缓缓收回长枪,枪尖上一抹血色凄厉。
“天策,李承恩。”他一字一顿,声调里仿佛带着金铁之音,“谁来一战?”
里赤梅输得毫无悬念。
或许是轻敌,或许是上一场比试耗去他太多气力,或许……是那个人出枪时实在太快,疾如风迅如电,他掌中双锏拢不住这样的攻势,仿佛游龙破水而出,撕裂长空。
场边司仪愣了一愣才顾得上去报这一场的输赢。观战的坐席上南诏王看不出神情地轻轻击掌:“久闻李将军盛名,今幸得一见。”
李倓与他都坐在上首。建宁王在他身侧懒洋洋地举杯:“便宜了你,在长安的时候要看李将军比一场武可得一掷千金。”
他声音不大,李承恩偏偏听到,回过头狠狠瞪他一眼。
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心高气傲未曾一败的少年金吾卫最终折在一人剑下。
里赤梅换下之后上场的蛮将盯着他的枪报上姓名:“我叫苏贝德哈。你是真正的勇士。我会打败你。”
蛮人的官话说得好,每一句都极短,干脆利落。
李承恩没有答话。他只是礼貌地点一点头,调整着呼吸。
他与里赤梅交手时速战速决也有自己的无奈。昨夜□的裂伤并没有痊愈,拖得越久,越于他不利。
而眼前这个蛮将,看起来更像是稳中求胜不急不躁的人。
事实也正是如此。苏贝德哈避开了他的锋芒。
“别和他耗。”耳边响起李倓的传音,轻而远,“苏贝德哈,黑旗营的重将,打得越久你越吃亏。不行就下来。当将军这么多年了做事还如此冲动。”
换在平时,苏贝德哈这一类的武艺于他而言压根不算什么,可这时候李承恩十成力道仅余三成。他知道李倓让他下场的话不是开玩笑,若一着不慎输掉半式,丢脸就丢大了。
可是心里有团火在烧,绝不退却一步。
李承恩缓缓拉开枪,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跟什么较真,或许是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使然,只要是在李倓面前便不肯示弱分毫。
一线灿银色的光从他掌心脱出,穿云破空。那一枪太过迅疾,仿佛惊瀑落雨地裂山崩,苏贝德哈避无可避,唯有迎上。
枪尖停在他胸膛前三寸。
不是被他拦下,也不是李承恩自己罢手,而是被另一杆枪截住。
远处的李倓收去面上笑意,站了起来。
他认得这个铁甲覆面眼神冰冷,骑着黑色骏马系着血红披风仿若视演武场内兵士仪仗于无物径直出来搅局的人。
南诏龙威大将军,陆寻。
陆寻也在看他。
好像架住李承恩的必杀一枪只是路过场上时的举手之劳,他连眼角都未往李承恩身上瞟一瞟,抬起枪尖直指百步开外的建宁王。
“李氏的儿孙,敢与吾一战否?”
他本是大唐宫廷侍卫,因不懂巴结权贵心直口快而得罪皇族,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刺字充入边军,后来投靠南诏,对大唐皇室怀恨多年。
李倓漫不经心地笑了,提起剑轻轻一扬眉。
他伤势未愈,蛊毒虽解,到底失血过多,从李承恩这个角度看过去,似乎脸色也比起平日显得苍白。
李承恩握紧了枪,踏前一步。
陆寻勒住马缰往左疾退,才堪堪避过劈面一枪,他听见李承恩长声而笑:“大将军戴的面具可别遮住了眼,要从这条路上过去,莫要忘记还得问问在下。”
“滚开,我只找姓李的。”
“天策,李承恩。”面前那人把头一扬,傲然与他对视,重复着陆寻方才那句邀战的话,气势丝毫不减,“敢与吾一战否?”
“我须收回前言。”南诏王脸上有些苦笑,“李将军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王爷好眼光。”
“本王的眼光,用不着你来品评。”李倓轻描淡写地一抬手,目光落向那个将脸藏着厚厚长袍下的人,“若猜得不错,五毒左长老,乌蒙贵先生。”
“王爷敏锐。”南诏王一怔,有些急于掩饰地笑起来,“正是要为您引荐。”
这已经不是在演武场的时候。方才那样一触即发的情势最终被李倓化解。
没有人看清他是在何时拔剑。只看到漫天的血泼洒开来,而剑光如雪。
陆寻的坐骑被他一剑斩下头颅。
“陆将军与本王开的玩笑并不好笑。”他在血雨之中淡然一笑,“希望没有下一次。”
李承恩似乎还想说什么,也被他拉回席位。众目睽睽之下建宁王还要与他咬耳朵:“将军时时刻刻记得自己姓李,本王十分欣慰。”
李承恩那时的脸黑得堪比此刻的陆寻。
“王爷倒是玩得开心,”他扔过来一个冰冷眼神,“可惜了我的坐骑。”
“唉,不过一匹麟驹,陆将军不用这般小气。”李倓若无其事,“我赔上一匹踏炎乌骓如何?”
陆寻沉默下去,满屋子里的气氛也顿时凝固。南诏王向乌蒙贵望一眼,琢磨不透这个看起来并不好糊弄的皇孙是哪一点让他觉得好掌控。
“自诩聪明的人往往最好操纵。”乌蒙贵曾经这样给他解释,“建宁王有野心,有实力,也有兵权。何况他有死穴。”
南诏王轻轻地咳了一声:“王爷与在下的约定事关重大,可莫要透露与他人。”
“哦?”李倓似乎觉得好笑,“本王哪里不值得阁下放心?”
南诏王看了看乌蒙贵,后者沉声说:“王爷可知,我五圣教有种情蛊,下在人身上,那人便对施蛊者死心塌地一生一世。”
李倓抬眼看他,面上笑意忽然尽收。
“我知先生神通广大,以蛊术造就一支无敌军队亦不在话下。不过先生不懂人心,同样的话本王不愿再听第二遍。”
他眼神微微有些冷,透着几分凌厉:“各取所需。我要的,和诸位要的,并不相同。”
第 9 章
(八)
李承恩看着面前那杯酒。血一样的颜色,从蛮族土制的坛子里倒出来,似乎还浮着几只不知名毛虫的腿。
李倓把它递过来,很简单直接地说了个字:“喝。”
李承恩下意识就接住,接住之后他很警惕地退上一步:“这是什么?”
“避蛇虫的。”李倓摸摸怀里掏出个银饰给他系在腰上,李承恩闭上眼睛仰仰脖子把酒倒下去,一股土腥味直冲脑门,呛得他反应迟钝了片刻才接着问:“这又是什么鬼!”
“不是鬼,能驱鬼。”李倓翻身上马,示意他跟上来,“走。”
“去哪?”李承恩跟着他上马,忽然又勒住马缰,“等等……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军令。”
“军令个鬼啊你分明是偷偷拉着我出来的!”
“军机要事,须避人耳目。”李倓回过身笑笑,“习惯就好,李将军。”
上次避人耳目的后果不堪回首,李承恩很警觉地跟他保持着距离。李倓带着他从小道出皇城,从点苍山上一路绕下去。西南的林子藤蔓极多,老树的根须重重叠叠地垂下来遮得西斜的日光只剩零星半点,李承恩路上无聊,看着前面隔得远远的李倓背影心里想,这种地形里不知道抽冷子射过去一箭他能躲不能躲?
他有点手痒,抽弓搭箭去瞄李倓马鞍一侧箭囊上悬着的小金铃。
弓弦拉开的时候李倓就回过头来,面不改色:“怎么,将军要谋杀军中主帅?”
“非也非也,末将分明瞄的是主帅大人旁边那只蝴蝶。”李承恩若无其事地把箭头往上移,忽然眼角瞟到枝上,脸色一变:“低头!”
李倓应声俯首,精铁的箭头夺地一声钉在他头上三尺,箭头下一条手腕粗细的蛇。
仿佛被他箭声所惊,四面八方好一阵悉悉索索的拖曳声,李承恩定睛一看竟然是无数条或粗或细的蛇潮水一般逃离他们所在的地方。
“奇怪?”李承恩有点纳闷,“是被我射怕了还是怕我喝的那碗酒?”
李倓一扬手捏住头顶上那条犹自扭动的蛇的七寸所在,一用力把它从箭头上拽下:“霸王蛇?”
“你说什么?”李承恩策马追上来,听见李倓低声说了几个字。李倓摇摇头,把死蛇扔到他怀里:“恭喜将军。”
“此言怎讲?”李承恩斜眼,“本将军三岁能挽弓十岁百步可穿杨十五岁听声射铜钱例无虚发,王爷如今才来恭喜不嫌迟?”
李倓清咳了一声:“嗯,我是恭喜将军晚上有肉吃了。将军堂堂天策统领,尚要亲自狩猎果腹之食,可见我大唐将士勤劳简朴之风,令人唏嘘。”
“滚,你唏嘘个头要不是你们神策克扣……”李承恩忽觉失言,把蛇往路边上一摔,“不对,老子才不饥渴老子顿顿都有肉吃!”
李倓笑笑不置一词,转过眼前这片林子面前忽然开阔起来,一道飞瀑从半山腰悬下,瀑布下是一湾深水,四周空地上或坐或卧聚集起不少人,身着盛装,围绕着其中一处插满彩旗的巨大火把。
“这个是……”李承恩忽然想起来这片土地的民俗,“祭火节?”
“想不到将军颇有见识。”李倓点头。
李承恩眉头一皱:“你拖我出来是为这个?”
“当然不是。”李倓轻声笑,“将军过节,我找人。”
西南之地每逢六月,总有几天要家家燃起松香火把以贺丰收,祭祀先灵。李倓把马系好,扯着李承恩挤到人群里面去,这里的族长像是认识李倓,迅速给他们让出两个位置,摆上了酒肉。李倓笑着侧头说:“将军你看,有肉有酒,不要钱。”
李承恩刚想说话,一阵欢呼从人群中爆发出来,大火把被毕摩祭祀点燃,无数的升斗、果食、馒头从火把附近抛向人堆,盛装的蛮人蜂拥争抢,李承恩摸摸肚子,别过头不看面前在地上铺开的酒肉席,跳起来接了个抛过来的馒头用力啃上一口。
李倓在旁边险些把喝进去的酒喷出来:“东西不能乱吃啊将军。”
“我吃这个也有错?”李承恩咬着馒头狠狠剜他。
“咳咳……”李倓好容易把酒咽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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