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李倓x李承恩]听戈-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我吃这个也有错?”李承恩咬着馒头狠狠剜他。
“咳咳……”李倓好容易把酒咽下,难得的笑得弯腰,“我不拦着你。”
旁边戴着满头银饰生得水灵的蛮族小姑娘瞧着他掩嘴嘻嘻地笑,一口方音说得活泼:“阿哥莫吃了撒,这是跟昂姑米神献过的,拿起回家给阿姐们吃,保佑阿姐早日生娃娃咧。”
李承恩差点就把自己噎死。
这时候更多的火把燃起来,松香的味道伴着烈酒的醇香一起弥漫。老人孩子少年少女们围成一个圈,唱起歌跳起舞来。刚刚跟他说话的蛮族小姑娘大约是族长的女儿,又唱又跳尤其活跃,赤着的足上系着成串的银铃,叮叮当当一片脆响,惹得无数少年都端着酒上去想跟他对歌。
李承恩原本在外圈远远地坐着,冷不防那个蛮族小姑娘不接其他人的酒,反倒端着一碗酒就朝他跑过来,两只手把酒往他面前举,口里还唱着他听不懂的歌。
李承恩尴尬地往后退:“啊,妹子多谢,我不会跳你们的……”
话音没落有人在背后推他一把,李承恩没站稳踉跄着往前栽了一步,正好接下那碗酒。
蛮族小姑娘转着乌黑的眼珠笑盈盈地用半生不熟的官话朝他唱:“阿哥好比天上星嘞阿妹天天望穿眼呐……”
李承恩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往后看。刚刚推他一把的李倓人却不在,转过头来发现弹着月琴的老人吹着口弦的少女还有无数少年刀子一样的眼神都落在他身上,实在脱不开身只好硬着头皮往下接:“阿妹……阿妹好比水中月嘞阿哥只好隔远看……”
说起来李承恩也不是没有见过软玉温香送满怀的场面。他曾在七秀坊混迹好几年,见得多的是烛影摇红温声细语,佳人在侧红袖添香,出了名的要女人不要老婆,声名风流在外却没人入得了他的心。只是这样在众目睽睽下与人调情,或者说是被人调情,还是头一次。
蛮族小姑娘仍旧不依不饶:“阿妹愿作百灵鸟嘞日日飞在阿哥旁……”
李承恩死捏着一碗酒进退不得,心里把推他出来的李倓骂了个狗血喷头。
被骂个狗血喷头的人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望着远处那堆篝火笑:“将军大人恐怕现在在骂人。”
坐在树枝上的小姑娘俏生生地摇着手指头:“将军大人杀了我一条霸王蛇呢,王爷不赔,玛索可不依。”
“赔,自然赔。办好这件事,千条万条都赔给你。”李倓看着面前的年纪轻轻的五毒灵蛇使,“我看阿玛依缠不住他。小丫头,咱们说正经事,你当真能成?”
玛索抓着藤蔓轻轻晃着脚:“百蛇阵是吐蕃人最怕遇着的了,不就是咬死几个人,有什么不能成的?”
“倒是王爷,”她格格地笑起来,“答应阿爹的事,可成不成呢?”
“本王一言九鼎。”李倓轻轻挑起眉毛,“从不反悔。”
李承恩坐在蝴蝶泉边突出的岩石上,蛮人小姑娘阿玛依靠在他身上,吹着口弦。
这里离篝火很远,光影明明灭灭飘忽不定,阿玛依伸脚去拍清澈的泉水:“阿哥不高兴听阿妹吹曲子嘞。”
“哪、哪有。”李承恩一身冷汗,生怕她又要拉着自己回去唱歌,“阿妹吹得好听。”
“阿哥一直在看那个阿哥欸,”阿玛依跳起来,目光闪闪地看着他笑,“阿妹吹得再好听阿哥也听不见了撒。”
“谁看他!”李承恩也差点跳起来,阿玛依指着他一叠声地说:“就有就有就有。”
少女腕子上的银铃响作一处,气势十足,李承恩仿佛不想跟她争,摸了一块小石头飞出去在水面上激起一连串的水花。
“我送阿哥好东西。”阿玛依掏出腰间挂着的小水囊,蹦蹦跳跳地摘了片草叶叠成杯子,“苗家大姐姐送阿妹的,用虫子泡的酒,叫做迷情蛊。阿哥给人喝了就喜欢你一生一世嘞。”
小姑娘不等他说话就把酒倒出来,血一样的红色,里面沉淀着不知道什么虫子的触须和残肢,李承恩眼角一跳,忽然觉得眼熟。
第 10 章
(九)
李承恩挽起袖口,看着藏在肌肤下的青色血脉。
他按了按手腕,脉搏有力的跳动传到指尖。就在不久之前他喝下一杯酒,酒里……有什么东西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欢快地在血液里滋长?
阿玛依好奇地看着他:“阿哥在做什么?”
李承恩偏过头,忽然朝他笑一笑:“小丫头,为什么缠着我?”
“喜欢阿哥啰。”
蛮族少女转着灵动的大眼睛,柔和的月光给她身上的银饰披上一层朦胧的纱。李承恩轻轻一扬眉:“你是李倓安插的人?”
阿玛依愣了愣,到底年纪轻,面上掩不住被识破的慌乱,连忙四处看上一眼:“嘘!”
她往前挪了挪凑到李承恩耳边:“阿哥莫说嘞,王爷要怪我的。”
李承恩微微一笑:“哦?他去了哪里去见了谁?阿妹告诉我,我不告诉他。”
阿玛依嘟着嘴跺了跺脚,终于松了口:“他去找那个……”
“阿妹可不要信他。”忽然听见有人截住她话,两人一惊回头,李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泉边,足下一晃临空渡水落在他俩身前,俯□拍拍李承恩肩头冲阿玛依一笑,“这个阿哥脸上藏不住事的。”
阿玛依往后跳了一小步,抬头看看他神色如常不像有生气的样子,就转身拎着裙子跑开了。李倓在她原来的地方坐下来,这里地方有限,阿玛依比又他娇小许多,他要坐便只能跟李承恩紧紧贴在一起。
“临时找的个小丫头,也没指望能演得多像。”李倓干脆一伸手把人揽住,“李将军果然敏锐。”
李承恩知道推不开他,索性懒得去管那只扣在腰间的手:“王爷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去找个人,不想你看见。”
他越是说得坦白,李承恩越觉得不自在。李倓只是把事情明明白白地摆在他面前,而选择哪一种想法,全看他自己。李承恩抑制不住地去想先前那碗酒,其实他知道李倓并不是喜欢耍这种小伎俩的人,但是怀疑和忧虑一旦有了条裂缝,就会开始无止境的蔓延。
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定下翻涌的思绪。
“李倓。”他看着面前揉碎的一潭月色,忽然声音低低地说,“其实我很喜欢你,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远处的篝火映在他眼睛里,跳动的火光颜色极其温暖。岸边老人们拉着月琴,古老的歌谣悠悠落满整个山谷。
隔了很久李倓都没有接话,李承恩侧头看他一眼,李倓说:“我在等你的可是。”
那一刹李承恩差点就要把攒起的勇气都散光。这个人面前所有的心思都藏不住。
“……可是我们立场不同。”李承恩继续往下说,“你……知道。”
“嗯,我还知道两者之间你从来没打算选我。”李倓轻描淡写地说,仿佛李承恩只是跟他说了一句类似于“我不吃青菜要吃肉”这样的寻常话。
李承恩默然,他忽然就不知道怎样往下说。李倓看他踌躇,轻轻一声笑。他侧过头,就近把唇角贴到李承恩脸侧碰了碰,一触而收,很轻很淡,不带□,仿佛只是情人之间一个最自然而然不过的亲昵。
“罢了罢了将军脸皮薄,我替你说。”他叹一口气,“他日若有针锋相对之时,不用当我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公私分明,将军觉得如何?”
“不过……”他复又凑到李承恩耳侧,吹上一口气,“良辰美景风光旖旎,既然将军难得表白了,我们不妨来做点不辜负此情此景的事?”
第 11 章
【嗯开头就是会被河蟹的】
李倓戳了戳他胸口:“没你好吃。”
他把李承恩的手拉在脸上轻轻地蹭:“长了这么厚的茧,多不好看。等不打仗我找点药帮你泡掉。”
“仗哪里打得完。”李承恩一脸好笑,“我是武将,要好看的手做什么。”
“我说能就能。”李倓伏在他身上说。
这时候节日的盛会已经快到尾声,远处巨大的火把将要燃尽。老人们都忙着收拾草地上的剩下的酒肉瓜果、空酒坛和毛毡,树丛泉水边响着姑娘小伙们窃窃私语的情话,一切都安然又美好。
“这回没做完的我记下了,将军欠我一次。”他抬头看看天色,慢慢坐起来,“要是活着回来,我是要讨还的。”
李承恩还没能张口反驳,忽然听见点苍峰遥远的山巅上传下来高亢凌厉的号角声。
犀牛角的号声雄浑而威严,仿佛天空里炸响的闷雷,响彻云霄。李承恩一惊坐起,三两下穿好散乱的衣衫:“怎么回事!”
这是出战的讯号。
李倓也已穿戴齐整:“计划有变。南诏王不可尽信,我改了昨天议定的部署。”
李承恩猛地弹起来:“军机大事你如何能擅改!”
“我是主帅。”李倓好整以暇地道,“我有权做这个决定。”
号角声之后是由远而近的马蹄声,脚下的山石在千万匹骏马的踩踏下隐隐震动。方才还满地旖旎的树丛里也忽然迈出无数个年轻的蛮族青年,从各家的马棚里牵出坐骑提刀上马,整齐地在草地上列队,雪亮的长刀映着火光,像是沾染上血色。
李倓走出去,他捡起一张被老人们落下的月琴,骤然弹出一个音。
李承恩并不是第一次听见李倓拨弦弄乐。皇室儿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偶有闲暇兴起的时候他也曾抚琴吹笛过三两回。然而这一回与以往不同。
他拨弦而歌,声如裂羽,拢捻挑抹之间琴上仅有的四根弦震动得像是要断掉,琴声疾风骤雨一般泼洒开来,仿佛十万男儿长刀列阵,十万铁甲横戈马上,十万骏马并头奔腾。
李倓唱的是少年金吾卫们在酒后登高俯览河山拔刀击柱时常唱的调子,意气飞扬,带着张狂憧憬,却被他在这时唱出些微的悲凉来。仿佛天高云阔秋雁成行,仿佛沙场征伐兵戈凛凛。
一曲奏毕的时候,这处小小的蝴蝶泉畔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整装待发的大唐铁甲,漫山的旌旗摇动如云。
李承恩看见杨宁也率着天策府的人马赶到,显然也是临时接到调令。杨宁手里牵着他的坐骑,李倓走过去把那匹马牵到李承恩身前:“我为将军长歌一曲,愿将军凯旋。”
他忽然从袖中掣出金令:“天策统领李承恩听令!”
“着你引天策兵马,并神策炎字营,五千轻骑三万步甲,取道腾冲,围困吐蕃都城逻些!”
“领命!”
李承恩单膝落地,抬手接过那枚符令。李倓缓缓说:“我执神策一万精卫,取道高黎贡山,为将军开路。”
完全与事先约定的路线不同。李承恩站起来,心里微微有些凉意,压低声音说:“战场不是儿戏,为何不与我商量再定?”
“放心即可。”
李承恩心内如焚:“如何能够放心!”
“令是我下。”李倓看着他,眼神刀光一样雪亮,却又只是随意地一笑:“莫非,我尚不足以让将军一信?”
作者有话要说: *先让蛋总饿着打完仗再煮将军给你吃……【揍 *其实窝不会打仗军事啊地理啊挺一塌糊涂的不要当真……当然欢迎会的妹纸指点!
第 12 章
(十)
六七月间西南之地闷热而多雨。骤然而起的暴雨足有豆子大小,劈头盖脸地敲在头顶密集的枝叶上,又沿着叶脉唰唰啦啦地滑下,浇得脚底踩着的残枝断叶沙沙地响。空气里满满的都是泥土的生腥和腐殖质的味道。
无数双脚从这样泥泞难行的林间道上踏过,井然有序,除了沉闷的脚步声和偶尔的骏马低鸣之外,半点声息也无。
大雨放缓了行军的进程,滂沱的雨声却也遮掩了这三千劲旅的行迹。
隔了好些个山头的吐蕃营地尚在沉睡,丝毫未曾察觉山间有一杆锋锐长枪正悄无声息地刺入后方。
阴云把清晨的光亮敛得低低的,像是要压到地上。
“就地安营!”
传令兵掌着令旗,从队首一路疾驰而来,在大雨之中扬声颁令。长长的队伍在这处狭长的谷地外停住,迅速分成若干个小队,散开来没入两边山崖之上。
“这见鬼天气,都快长霉了。”杨宁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就是这里?”
李承恩在他旁边,站在枝桠间拨开身前密密叶子探出身去。暴雨把远处的景物遮得一片模糊,只依稀看得面前山谷蜿蜒如蛇,石壁光峭,少生树木。他一点头,矮身钻回枝叶之间:“没错。蛮子说方圆百里就这蟠蛇谷一处谷地。”
“蟠蛇谷?名字好熟。”杨宁忙着在枝桠间系着挡雨的油布,李承恩欠身去帮他拉着边角:“传说诸葛孔明大败藤甲兵的地方。”
“烧死的十万人啊,那晚上岂不是要听见鬼哭。”
“军旅之人,何惧鬼神?”
成片的树木间兵士们都在做着跟他同样的事。西南的林子枝叶厚密,是天然的挡雨屏障。这三千人都是天策的精锐,不管是扔在黄沙大漠还是荒谷丛林都有极强的适应力,翻山越岭乃至于爬树潜水,无一不精。
“困啊,”杨宁打了个呵欠,“半夜急行军,一晚上没睡。”
“困就睡。”
“老子现在都能挤出水……睡个毛。”杨宁拧了拧披风上的水,半真半假地抱怨,“每回跟着你铁定没好事。”
李承恩跟他一样淋得透湿,也忙着拧水:“那你跟聂平仲去攻金巴台城,没准过会儿就能睡上个安稳觉。”
“滚,躲在后面不是我的风格。”杨宁挑眉,“话说回来,你擅改行军计划,建宁王知道没?”
李承恩斜眼看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改了?”
原定的计策是他领一万步甲三千轻骑为前锋,取道黑龙沼,兵分两路。他为主杨宁为副,三千天策轻骑直取吐蕃军粮草囤地金巴台。吐蕃土风苦寒,物产贫薄,粮草素来紧张,金巴台百里之外有驻五千骑兵,闻讯必将回援,神策中护军聂平仲则率一万步甲于道上伏击。粮草一断,吐蕃围攻安戎城的大军不日可退,而李倓领三万主力取道融天岭,正是吐蕃大军撤离的必经之路。
杨宁笑笑:“行行行,我没看见。你不放心聂平仲?”
“用点脑,”李承恩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那家伙是高力士的义子,一路开后门爬上这个位置,来打这场仗明显是要捞个功再往上爬,贪功冒进得很,打伏击还嫌嫩。”
他在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骤雨打在油布上,像是密集的鼓点,又像是昨日有人奏的的战歌。
“何况,李倓那点算盘,我大概猜得到七八分。”他仰头听着雨声,“我们若去金巴台城,打完仗奏功,大概也就是个协助的名头,聂平仲要升迁,必然要往身上揽功。来这里打,破敌五千总该是实打实的功劳,即便奏表是李倓写。”
他微微叹一口气:“我不是贪功的人。只是天策将士用命杀出来的功绩和荣耀,绝不许人来作假。”
杨宁一脸“大哥你想得真周全我简直要给你跪了”的表情挠挠头:“我以为你跟建宁王关系还不错。”
“是啊。”李承恩笑了笑,几分无奈几分感慨,“曾经可以并肩交付背后的人。”
“你们认识很早?”
聂平仲攻陷金巴台城的讯号还没到,等待之下无事可做,杨宁也变得跟曹雪阳一样八卦起来。
“嗯,是我刚当上金吾卫不久的那年吧。”李承恩神色间有些缅怀,“遇见那个骄傲的小王孙。闲来没事的时候偷溜出宫携酒登高俯览河山,壮志激昂得很。”
“一晃这么多年。”他摇摇头,“可惜少年郎总是要长大,谁也留不住。”
杨宁看见他苦笑了一下。年轻的天策统领去抚手边那柄枪,眉梢微微上扬,压不住的锐气之下是压不住的落寞。他素来心胸开阔,少有烦郁,并不能知晓李承恩此刻的感叹,却无端想起朱剑秋曾经一板一眼地教他这个文盲念诗,其中某一句,叫“白首相知犹按剑”。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他摸摸咕嘟一声的肚皮,苦恼了半天。
李承恩看见他双眼出神地坐了一会儿,忽然翻身下树去寻了干粮来啃,扬扬手扔给他一个饼子:“想起来了!不如高卧且加餐!”
“那边在下雨?”
“暴雨。”景三随手拎起一壶酒,坐在田埂上,“你最好去祈祷一下别遇上山洪。”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蛮人的酒十分烈,从喉咙口一直烧到血脉里去:“痛快。”
李倓瞥一眼他:“刚认识你时还以为是个又冷又闷三棍子打不出个响来的,谁知道人后一转眼就暴露了本性。”
“你有意见?”景三横眉,“千变莫名鬼神难测,谁说你认识的我就是真的我?”
“谁管你是谁。”李倓挥挥手让亲兵退下,笑,“大事一完各走各路,我又不是要跟你过一辈子。”
“诶诶,这种话可别乱说。”景三赶忙截断他,“待得事了什么的,说一句死一个说两句死一双你要找人殉情去找你家将军可别拉我。”
“废话少说,那边如何?”
景三朝他摆摆两个手指头:“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李倓没问他是如何知道的,景三所长之处便是无孔不入的消息,世上风吹草动似乎都是他亲眼所见一般,第一时间就能了如指掌。他也没问好的是什么坏的是什么,微微挑眉看着他静待下文。
“哎,真无聊。你就不会假装心急如焚一下,抱着我大腿说景爷爷求求你快告诉我吧!”
李倓微微一笑:“爱说不说。”
“呸,老子憋不住了。”景三狠狠一摔酒坛,“好消息是金巴台城告破,吐蕃军正在回援,走的路途跟你所料分毫不差。坏消息么……”他忽然停口,笑嘻嘻地说,“坏消息是你家那位将军略有一点任性,现在大概有那么点小危险。”
他吊在这里不说了,得意地飞了一眼李倓。后者神色一变:“他怎么?”
“想听求我啊。”
“求你。”
“……”
“答应得这么快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景三摸摸鼻子有点丧气,“不过既然你求我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他再顿上一顿,悠悠道:“他让聂平仲去了金巴台,自己带着杨宁跑去蟠蛇谷打伏击。”
“……什么!”
李倓猛然站起来,手心里微微有些发凉。
其实若是按照他跟李承恩说的部署,这样换上一换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有一点,他对李承恩说的是反话。
吐蕃回援取道融天岭的才是五千骑兵,而吐蕃主力,会走蟠蛇谷那条路。
第 13 章
(十一)
融天岭的山石都是褐红的颜色,把深涧里翻滚的江水也染成一片暗红的浑浊。山涧之间仅有不足丈宽的石桥可通行,桥两边也没个遮拦,几十丈的高度看下去教人眼晕。三千人的骑兵被迫在这里下马,小心翼翼地依次过桥,再整队出发。
李倓立马在桥头,雨水打湿了额发,湿湿地贴在脸上,一身精致的衣袍上溅满泥点。建宁王极少这样狼狈过,他也没有心思打理自己,只是转头往南眺望。
其实他与李承恩相隔并不是太远,脚下的江水流过前面的山头再转几个弯,就是那道峡谷附近的山涧。可是西南不比一马平川的中原之地,山路九曲十八折,往往几个山头就是一整天的行程。
“我说,别绷着一张脸好像有人欠你钱,这也不算最糟糕的情况啦。”景三这回换上了神策兵的服饰,给他充当掌旗兵,“你家李将军又不是聂平仲那个水货,虽然凶险,也未必撑不到我们来援。”
李倓闭了闭眼。他没有接话,脸上也并没有什么神情,雨水顺着脸侧往下滑,勾出骤然间显得冷毅的线条。
最后一名兵士已经在对岸归队完毕,李倓并没有施令继续行军,他只是狠狠一挥鞭,当先纵马而行。
三千骑兵疾驰的马蹄声在暴雨中响若繁密的战鼓,景三听见帅旗下那个人咬着牙说,他的确欠着本王一笔债未还。
行军的气氛很沉闷,不过这并不能左右景三的情绪。大约杀手的神经都很坚韧,偶尔也就显得有那么些大条。他偏偏头宽慰李倓:“哎,你也犯不上着急。生死有命成败在天,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李倓不屑地白他一眼:“什么鬼话。”
“不是鬼话,是我弟弟的话,”景三扬起眉毛,“这是身为一个职业杀手的觉悟。”
“去你的觉悟。”李倓抹了一把眉眼间的雨水,“我不信这些虚的。”
景三毫不客气地白眼回去,状似感慨地喟叹一声:“这年头小孩子啊,老喜欢装深沉,真让大人头疼……”
旁边两道刀子似的目光刺过来,他连忙闭嘴,装深沉的小孩偶尔发起飙来也还是很难对付的。
“你在聂平仲身边安插着人?”李倓忽然问。
“废话。”景三会意地笑了,“怎么,不留他了?”
李倓沉着脸:“事不过三。”
“其实他还算个好棋子,脓包一个好吓唬,让他往东绝不敢往西,不再考虑考虑?”景三扳着指头帮他数,“就算第一回你要设计他被李承恩那个呆货搅了局,这一回你再设计他又被李承恩那个呆货搅了局……嗯,李承恩是不是欠他好多钱?”
聂平仲是高力士的义子,近些年来在神策军里升迁极快。神策直属于杨国忠高力士,李倓其实是个没有兵权的王爷,他要不动声色不惹怀疑地培植自己的势力,第一步就是要掌控神策军这支编制庞大的军队。这一回请缨率军讨伐吐蕃,其他人都以为他不过是好大喜功,只有极少的人知晓李倓是要偷天换日,在带出去的这几万人里把关键位置的人都悄悄替换。之前让聂平仲去埋伏在吐蕃主力撤军的路,也不过是故意要让他兵败,上奏战况的时候替他瞒下,捏一个把柄好将人掌控。
“杀了吧,我没有耐心再跟个小角色纠扯。”李倓轻描淡写地抬眉,“我记得你那边颇有几个精于易容的人,以假乱真偷梁换柱,借来一用。”
“啧,好轻巧的借字。”景三朝他摊开一只手,“我的人价钱可不便宜。看在你是老主顾的份上,给你打个对折,这个数吧。”
他伸出三个手指晃了一晃,李倓淡淡地瞥他一眼:“我是王爷,不是皇帝。就算皇帝,动用国库,也是有限额的。”
“但你是个有钱的王爷。”景三笑嘻嘻地说,“而且是个有钱又大方的王爷,我是个穷人,上上下下好多人指着我吃饭呢。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为这点小钱跟我讨价还价啦。”
李倓哼了一声,并未再言语。
暴雨尚未停歇,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日,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杨宁尽力眺望着远方那若隐若现的旗帜,压低声音问:“怎么看起来人那么多?”
李承恩也皱着眉。不过山道狭窄,只容两人并肩前行,纵然是几千人的队伍也看起来极长。他摆了摆手,示意搭弓上弦的人都卧低:“把前面的先放过去。逮住中间的再揍。”
杨宁点点头,引弓搭箭,伏身在低矮的灌木间,瞄准了那张中军大纛下的人。
大雨也同样影响了吐蕃兵士的情绪。后方屯粮之处被人奇袭,领兵的赞普把底下几个尚论骂得狗血淋头。所幸金巴台城离驻地不算太远,索性急行军回援,打算将那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唐军吞噬。
中军的尚论眯着眼睛看向眼前必经的峡谷。山石被骤雨打得飘摆不定,不住有细碎的石块混着雨水往下淌。乌云遮去日光,前方一片阴森的黑,他忽然觉得寒冷。
下一瞬破空声响在耳侧,他迅捷地拔刀,把直贯面门的那支冷箭拨开。
“有埋……”
他来不及下达任何一个指令,第二支箭接踵而至,钉穿了的头颅。
泼天的箭雨兜头而下,伴着滚石落木。连声惨叫中吐蕃军也试图弯弓搭箭,往两边山壁上射去。
纵然是瓢泼大雨也洗不净满地的血。腐烂的枝叶和着腥味四处蔓延,杨宁一枪挑开面前两个扑上来的吐蕃人,苦笑了一声:“虽然我术数学得不好,但是这绝对不止五千人。而且他们也不全是骑兵。”
“看来消息有误。”李承恩摇摇头,打手势在让诸人退入林中借着地利周旋,“我还是算错了李倓。”
其实好像从未算对过。
“不过现在好像用不着想这些。”他轻声一笑,“我们这些人生来……不就是为了战斗?”
他猛地转身一刺,金色的枪尖穿透了三个人的胸膛。
温热的血溅到他的脸上,很快又被大雨冲刷干净。
“这样的天气……总让人觉得,会有奇迹出现吧?”
李倓赶到的时候这场战斗犹自激烈。天策人数虽少,但胜在出其不意,两方相持不下,已过了一个日夜。为了赶路他带来的人都是骑兵,人数并不多,好在这时是夜间,这支收了旗号的队伍居然并未引起一片混乱的吐蕃军的关注,反而顺畅地找到了李承恩。
“此时便到,不嫌太早?”那个浑身浴血的人明显不悦地挑起眉毛,“王爷大可待我天策将士折损殆尽,再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岂不是更加遂愿?”
李倓笑了一下。他脸上紧绷的线条在看到李承恩的一瞬间就轻松下去,又恢复成素日那般漫不经心眼高于顶的神情:“我记得依照军令,将军不应在此?”
李承恩微微有些不自在。倒是杨宁横插一句:“那么依王爷之见,此时该如何破敌?”
“他能有什么好主意。”李承恩没好气地擦了擦枪刃。林子里已经满是吐蕃人,他们无处藏身,被迫回撤,却被奔腾的江水阻住去路。来时这里还没有涨水,是处浅滩,将将没过马蹄,此时却已然有一人多深。
那些吐蕃人也没有急着攻上来。方才树林里的一番缠斗他们也有极大的损耗,大约此刻正在休整集结。杨宁正在整队,三千天策弟子折损近半。就算还有李倓带来的人马,对方的人数也是他们的几倍。
“你也有谋略用尽的时候,”李承恩轻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王爷总觉得万里山河不过在你股掌间,如今作何感想?”
李倓没有说话,他其实想说若有人听令行事便不会横生波折,但是身前列队的天策弟子脸上的神情太过肃穆,肃穆到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壮烈,让他忽然觉得无端的心情沉重。
“我知道王爷素来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过此刻……”李承恩轻声一笑,“唯有痛快一战!”
他看向李倓,半是邀请,半是挑衅:“王爷敢吗?”
身后有人靠近,然后背心抵上了另一个人的后背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