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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倓x李承恩]听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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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李倓X李承恩'听戈
作者:苏迟不许睡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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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一)
  李承恩抬头看了看头顶明晃晃的太阳。 
  他方才去无忌营巡查归来,一身软甲早覆满黄尘,又骑半天的马才来至建宁王这处别院,却被轻轻巧巧一句“王爷正在会客,李统领请少待”晾在门外已有大半个时辰。 
  天气炎热,偏生他穿得厚重,里衣被汗浸得透湿。 
  李承恩不耐烦起来,问管家:“王爷还是不得空?” 
  “还在北边春缘阁呢。我再差人去给您问问?” 
  管家倒是对他很客气。他打小儿伺候建宁王,至今十三载有余,知道李承恩与自家王爷少年相识,虽然如今看着情形是势同水火,可谁知道私底下怎样?做下人的都会看人眼色,也都不敢把事做绝。 
  李承恩皱起眉头。 
  春缘阁这个名字起得露骨,不消说也知道他与那些王孙公子是在寻欢作乐。李承恩听了更觉得心里烦躁,迈步往门里跨:“天太热,我进去坐着等!” 
  他当真要往里闯,管家也是拦不住。 
  只好把人先绊住:“那将军还是去王爷的书房坐会儿吧。” 
  李承恩也不用人带,熟门熟路地自己就走了去。 
  管家悄悄朝一个小厮使眼色,小厮会意赶忙跑去再给建宁王回话儿。 
  李倓的书房是他熟悉的。就在几年前他们还曾在这里秉烛夜谈,年轻的王爷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我要与你一道守大唐千秋万代的安平。 
  他看一眼壁上悬着的那幅字,微微有些感慨。 
  字还是那时候写的,他写的前一句,李倓续了后一句,后来越看越喜欢就装裱起来挂着,直到如今也没换下。 
  “一骑当关,八风不动。枕剑听戈,山河长旧。” 
  李承恩给自己倒了杯凉茶,顺手揭□上盔甲,坐在书房的小榻上扇着风。管家离去了一小会儿又回来,还是陪着笑:“王爷问,不知李统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他恐怕还要晚些时候才抽得开身。” 
  这些天来他不是第一次来找李倓,都被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支开。 
  说是晚些时候,还不知要等至何年何月。 
  李承恩这次是铁了心要见人,索性在这里守到底。身上被汗黏得十分不舒服,叫了管家让他叫人去打水来洗个澡。 
  管家一边嘟哝着姓李的都怎的这么难伺候,一边去给他准备。以前两人关系好的时候也有同吃同住的时日,建宁王的别院里连他换洗的衣物都还有好些。 
  天色渐渐地黑下来,李倓搂着怀里姿态娇娆的侍姬,随口问管家:“走了没有?” 
  “还在书房。”管家小声回,“要小的再去劝劝吗?” 
  “免了。”李倓懒洋洋地一挥手,“不必给他上晚膳,饿了自然会走。” 
  大约是少年时期因为并不优裕的家境落下的毛病,直到如今,李承恩也不太经得住饿,少一顿也不行。 
  李倓知道他的死穴。 
  但是腹中颇有谋略的建宁王这次想错了。 
  饿着肚子的李承恩没有离去,而是找来了正在大摆庭宴莺歌燕舞不断的此间。 
  他也没有敲门,他是用踹的。 
  正在给李倓剥葡萄的侍姬被吓得抖了一抖,手里那粒紫水晶一样的葡萄掉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滚到李承恩的脚边。 
  李承恩一撩衣摆跨门而入,看也不看席间受惊的王孙公子与一众嫣红翠绿,径直走到李倓身前,抱拳行礼:“王爷,末将身负军国大事,冒昧打扰!” 
  他说得半分礼数不错,却拿眼睛满阁楼看了一圈儿,被他目光扫到的人忽然就心底生寒,那是在沙场上磨砺出的狠戾眼神,被他盯着就仿佛刀枪剑戟穿体一般。 
  只有李倓面上留着一抹笑意,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李将军,你往那儿看。” 
  阁楼里也有一幅字,也是李倓亲笔。 
  “只谈风月,莫问国事。” 
  李承恩长眉一轩。 
  李倓旁边坐着个神策军的将领。他看见李承恩伸手捞起他放在岸边的佩剑,拔出鞘时铿然一声清响,宛如龙吟。 
  将那幅字斩成两段。 
  他转过身来将剑往地上一扔:“王爷,现在可以谈了吗?” 
  李倓又是一笑,气定神闲地拍了拍掌:“天策府的统领大人果真是好气魄。” 
  他推开侍妾站起身来,朝席间诸人团团一拱手:“诸位,在下与李将军有些私事相商,我们改日再来畅饮。” 
  诸人哪里当得起他的的礼,都纷纷道着“不敢不敢,王爷请便”,渐次退出了阁楼。一时间笙歌热闹的阁楼里忽然便冷清下来。 
  李承恩瞪着笑得悠然的建宁王。 
  他是为天策被克扣的粮饷而来,李倓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他一路上打了无数的腹稿,本觉得万无一失,却在等来等去也等不到人还被饿了一顿之后忘了个精光。 
  还是李倓最先笑着问他:“李将军向来衣不解甲夙兴夜寐得很,怎么今日穿得这般悠闲?” 
  “我换了身!”李承恩被他的避实就虚弄得气势低了一低,连忙直奔要点,“我来是要问王爷一声,我天策府的粮饷还有三千石未见踪影,此为何故?” 
  李倓端着酒杯轻啜一口,朝他招招手:“李将军,这是皇爷爷赐的御酒,叫‘醉颜红’,酿制的时候掺了百花花露,说不出的清淡幽芳,来尝尝?” 
  李承恩踏前一步,将他杯盏夺过摔碎在地:“李建宁!” 
  李倓抬头看他,脸上还是风轻云淡。李承恩只觉得心里有股火烧到了喉咙口,一把将他衣襟揪住:“我不知你是何时转了这般性子!我天策府将士为大唐出生入死,如今却连一顿饱饭也要左右求人,你与神策军走得近也就罢了,却还与他们沆瀣一气,如今更是风花雪月醉生梦死,哪里有半分初识的意气!你这些年究竟是怎么了!” 
  李倓只笑一笑:“人总是会变的。” 
  李承恩握着的拳头松了又紧,忽然狠狠一拳往他胸口砸去。 
  结结实实地一声钝响。 
  李倓皱起眉毛,捂着胸口往后一坐,半瘫在座椅上。李承恩吃了一惊,有些不安。 
  他以为李倓能躲过的。 
  一直从来无论文武还是骑射他都要输给李倓好大一截。 
  他有些担心真的伤着李倓,不由得俯身下去扶住他:“你怎么……” 
  后面几个字没能说出来。 
  李倓将他一拉,李承恩没有防备,整个人都倒在他身上。李倓就势扣住他的头,狠狠拉下来吻了上去。 
  李承恩想要挣开,手足却酸麻起来。李倓略略放开他,勾起唇角有些邪气地一笑:“李将军不是说本王这些年来风花雪月醉生梦死?这些花前月下的本事,的确长进不少,将军可要亲自体会?” 
  李承恩目光一转,看见角案上的香炉里不知何种熏香还在缭缭绕绕地往外升腾,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好。面前这个李倓是认识许多年的,可现在自己好像已经并不认识他了。 
  “你……你要如何?” 
  他连动一动的力气都失去了,只能瞪着李倓,声音有些发哑。 
  “将军真是不解风情。” 
  李倓在他耳边轻声一笑,呼出的热气拂过一阵一阵的痒,“既然姓了我家的姓,自然该是我家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啥在下一章如果被河蟹了指路HJJ


第 2 章

  (二)
  李倓舔了舔唇角的血,舌尖上一跳一跳地疼。
  刚刚李承恩在他吻上来时候用仅余的力气狠狠咬了回去。
  李承恩咬着牙说:“王爷以为我是什么人?”
  李倓也不生气,把头搁在他肩膀上,侧过脸去吻他的颈窝,反问:“将军以为呢?”
  他抓过李承恩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稳劲有力的心跳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传到李承恩掌心。方才还游戏风尘的建宁王忽然收起那一脸轻佻,缓缓说:“我要一生并肩纵马的人,也要与我一生并肩纵马的人。”
  李承恩一时怔住。
  李倓从来都是城府极深的,连素有小诸葛之称的朱剑秋也算不透他。这样不拐弯抹角地袒露心思与他素来说话的风格差别太大,李承恩一时惊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起那话是何意。
  相交多年,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后来他统领天策,李倓与神策走得近,就慢慢淡漠下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李倓说得如此坦白。
  “王爷会错了意,”他无力抽开手,只好别开眼不看李倓,“以前我只敬王爷赤诚为国之心,如今我只怕王爷误入歧途泥淖深陷,并无半分逾矩之情。”
  李倓却笑起来:“你撒谎。”
  他顺手搂着李承恩站起来,半抱着他往楼上的房间里走,低头在他耳边说:“你撒谎的时候从来不敢看我眼睛,多少年了也改不过来。”
  【似乎被河蟹了呢】
  他瞪着李倓不说话,李倓仿佛了然他的心思。
  “你不甘心。”他说,“我其实也不愿逼你。”
  李承恩沉默。
  李倓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喜欢你。并不会因为你是天策府的统领而改变半分。”
  李承恩还是沉默,李倓继续说:“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可你在乎的东西太多。”
  “你心里装着家国天下,护卫李唐在你心里是第一位的。你心里也装着天策府,神策军与天策水火不容,杨国忠高力士在你心里是奸臣,自然我这个跟神策走在一处的建宁王也不安好心。”
  “你会因为这些而改变你的心。”李倓笃定地说,“所以我不愿等。”
  李承恩定定地看着他。
  他不能否认李倓的话,于是只能沉默依旧。欢好过后的疲惫汹涌地漫上来,更疲倦的是内心。他闭上眼,睡了过去。
  李倓看着他,烛光之下卸去甲胄的天策府统领全然没有阵前挥戈的英武之气,眉目清俊,隐隐有些儒将的气度。若是换了别的年轻将军在军营里混上几年,大多就已经蓄起胡须面容沧桑起来,可这么些年也不见他长变多少。
  他还记得很多年以前,叼着草叶的金吾卫朝他扔过一壶酒,眼神清亮:“我姓徐,徐承恩。”
  他在那双眼里照见了自己的影子。
  李倓无意识地俯过身去吻着他的眉眼,心里有个极轻的声音苦涩地说我也想要两厢情愿,可是若不逼你我怕再无机会。
  我要去做一件翻覆天地的大事。成则生,败则死。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第一次炖肉就这样……交出去了……


第 3 章

  (三)
  清晨第一缕光照进窗格的时候,李承恩醒了过来。 
  多年戎武生涯,他早已养成浅眠的习惯,轻微的响动或者天色变化都能让他惊醒。若在天策大营中,这会儿该是吹起晨号列队出操的光景,可如今窗外只有偶尔几声鸟雀的叽喳声,身侧是一个人均匀缓慢的呼吸,和着隐约可以听见的心跳。 
  他缓缓坐起来,把李倓扣在他腰间的手拨开。 
  李倓的佩剑置在床边的案上,他探身去勾了过来,金色的龙纹光华耀眼。 
  果然是久惯沙场,只有手中握紧兵刃的时候,才觉得安心。 
  李承恩并没有忘记来这里的初衷,他提着剑转头去看依旧熟睡的李倓,把剑拔出一寸压到他脖颈之间。年轻的建宁王此时敛去了素日所有城府,安静而不设防,青色的血管在剑锋下隐隐跳动。 
  昨晚的荒唐好似一梦。 
  平心而论,李倓算得上十分温柔,并不粗暴也很顾及他的感受。同为男子,他知道这样有多辛苦,也知道这里面含着多少年的隐忍和关切。千思万虑在心头滚水一般涌过,最终他只是把剑再往下压了一压。 
  “你醒了。”李承恩低声说。 
  李倓倏地睁眼。 
  他笑了笑,修长的眉毛微微向上扬起来。李承恩还记得少时有街头算卦先生评价他的样貌,说是龙眉凤目,有帝王气概。 
  李倓对那柄寒光湛然的宝剑视若无睹:“将军昨夜睡得可好?” 
  “莫要再提。”李承恩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我只问王爷,天策府军饷何在?” 
  “奇怪,将军怎么学起那些伶人倌妓,向我要渡夜资不成?”李倓依旧笑得自在。 
  李承恩气得手上一抖,锋锐的剑刃在他颔下拖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李倓轻描淡写地用手指轻轻夹住剑身,而后推开:“放下吧,六十五两四钱呢,以你如今的力道也不觉得拿着累?” 
  他两根手指并未施力,李承恩却也当真由他拿走了剑,依旧扔在榻边:“你堂堂天策府统领,大将风度自然能忍一时意气,既不会羞愤自刎又不会含恨杀我,拿着也没意思。” 
  李承恩瞪他半晌,无言地下榻穿衣。 
  若论唇舌之利,他向来对上李倓都走不过一合之数。 
  “那军饷不要再想,也别再问。早充给了神策军。”李倓闲闲伸手过来替他理着领口,“近日庙堂风波诡谲,你空有一腔热血却不擅权谋之术,还是安心待在天策府里独善其身罢。” 
  李承恩一怔。 
  这样含着些许感慨些许无奈些许纵容的声调,竟是久违的熟稔。 
  他猛地站起来:“你都知道些什么?” 
  “昨日的迷药不会是那么巧下给我的,你要算计的是谁?”李承恩努力想要分辨出他的神色,可是李倓面上风云不动。 
  “你如何知道不是下给你的?”他又恢复了轻佻的模样,笑得半分邪气半分疏狂,“我想做这件事很久了,李将军。” 
  幸亏李倓的这一处别院在北邙山的神策军大营附近,和天策府不过隔着一片演武场遥遥相望,李承恩才觉得回府的路途并不是那么的漫长难捱。 
  虽然□并不激烈……可骑马总是有些痛苦。 
  他一路盘算着李倓对他的建议,紫薇山下野兽奇多,如今北原猪秋膘正旺,派遣军士去猎些来当可填补些许短缺的粮草。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李承恩想得有些苦恼,连杨宁唤他都未曾留意。 
  忽然一杆长枪兜头槊来,李承恩一惊,下意思地往后仰,不防如今腰身乏力,竟然狼狈地直跌下马。 
  “哈哈哈哈,”杨宁仰天大笑,“你也有被我扫下马的一天!” 
  这一枪自然是玩笑。李承恩也不以为杵,拍拍尘土站起来:“出了什么事?” 
  “有传谕的钦差到。”杨宁敛了笑, “朱军师在秦王殿接待,说是有圣上旨意,要调遣我天策兵马去平定西南边陲。” 
  “西南?”李承恩皱眉,上马往秦王殿奔去,“莫非吐蕃又有异动?” 
  来使是个宦官。一脸不屑地斜眼瞥着手里茶盏,细声细气地道:“久闻天策府勤俭之风,观一壶茶可知矣。” 
  门外忽闻一声朗笑:“天策府军旅之地,难免怠慢了。来人,替钦差大人换好茶来!” 
  厅外铁甲长戈的兵士列队而入,把雪亮的枪尖不经意地往钦使面前晃了一晃,将提着的紫砂壶重重放在案上:“大人请!” 
  钦使脸上的假笑有些挂不住,虽然茶依旧不如意,可是不敢再多挑剔。 
  李承恩迈步而入,只朝那宦官略一抱拳:“大人辛苦!” 
  宦官意态倨傲地横他一眼,将一道玉轴绫锦织的圣旨请出来,抖了抖嗓子:“英国公天策府统领李承恩接旨……” 
  他看见李承恩纹丝不动,登时大怒:“李将军好生胆大,圣旨在上,岂可不跪?” 
  李承恩傲然扬眉:“我只跪天地君亲师,不跪佞臣!” 
  钦使气得浑身一抖,正要发作,两侧的天策甲士铿地把长戈往地上一杵,吓得他把话立时咽回去。李承恩扫一眼他:“纵有圣上旨意,请恕本将军甲胄在身不能施礼。大人请快宣旨,我还须去营中处理要事。” 
  他声音里似乎还含着笑,钦使却无端觉得有刀兵过体的寒意,不敢再逞威风,托着圣旨念道:
  “诏曰:吐蕃与我盟约,歃血未乾,已生异心,远结凶党,而甘言缓我,欲待合谋。连衡若成,西镇何有?近得奏表,知蒙归义(*南诏王)等效命出力,自讨西蛮彼持两端,宜其残破,苟非生事,定是输忠。着遣建宁王李倓,统神策军炎字营,并英国公李承恩,领天策府无忌营,征讨西蛮,安定国疆。” 
  钦使宣完迟迟不见动静,有些局促地提醒他:“李将军?李将军请接旨。” 
  李承恩接过那道圣旨,心里禁不住的丝丝缕缕凉意浮上来。 
  这道旨意李倓必定早已知晓。 
  神策军天策府向来势同水火相互倾轧,背地里也不知有过多少次兵戈相向,这次要同进同退一并作战,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既是李倓为正他为副,军令如山,言下之意便是天策这回要去听神策军的调遣。 
  他如何能够甘心。 
  一股热血冲往胸腔,李承恩猛然把圣旨摔在地上,不顾钦使的惊呼和朱剑秋的劝阻,转头大步离去。 
  再想不到此生头一回并肩沙场,竟是如此境况。 
  李倓随手把送来的圣旨扔往一边,懒洋洋地拿笔去蘸墨:“昨天先生说的那人没能得手,我今晚再请他。” 
  “哦?按理不应失手。”坐在对面那人淡淡地说。 
  “你家统领大人闯过来。”李倓抬了抬眉,“我就顺水推舟了。” 
  “顺水推舟?我看你蓄谋已久。”那人轻轻一声笑。他用黑色面巾遮去面容,头上竹笠压得极低,声音里听不出年纪,斗笠下藏着的目光却锐利,仿佛可刺透人心。 
  “他接旨之后什么反应?” 
  “骂了钦差摔了圣旨,拉上杨宁去紫薇山下打野猪。” 
  “是他的作风。叫人去好好堵住那个太监的嘴,回去莫要乱说话。”李倓把写完的书信卷起来,塞入一枚小小竹筒,“此去南诏归期不定,朝堂军中,都靠葛先生。” 
  “放心。”那人招招手唤来一只雪白鸽子,“倒是王爷,这段日子恐怕不得安生。李统领是个有傲骨的人。” 
  李倓笑了笑。他抬起手摸了摸颈上那条血痕,细细的。新结的疤并没完全长拢,指尖触上去还有些轻微的疼痛。 
  “我其实真怕他那一剑会落下去。”李倓悠悠地叹口气,把那只鸽子送飞。葛先生摇摇头:“王爷是做大事的人,不该如此情长。” 
  建宁王略微自嘲而无声地一笑。 
  “我总不明白先生何以挑中我。”李倓轻声说,“先生说王者之道孤绝无回,可我要的并不是这些。 
  “我最初答应与先生一道走这条路,便只是为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说时间线了,文开始的时间应该是公元前七三八年也就是第四次名剑大会的前一年,那个时候唐和吐蕃在争安戎城,南诏统一了六诏与唐结盟。并且从名剑大会的设定来看李承恩已经是年轻将军了嗯。   *身为文盲写跟历史线沾边的东西真是要人命……大纲到现在都只拉了一点点所以更新速度就……不会太快。往后的情节里蛋总会慢慢黑化起来   *葛先生不是原创角色,身份大概应该很好猜……


第 4 章

  (四)
  西南之地多丘陵,山路蜿蜒曲折,来来回回绕着弯。数万军马在这样的路途上已经行进了十余日。 
  期间路过安戎城,李倓颁了圣上的赏赐给安西节度王斛斯和守城将士,隔日又启程上路。他们的目的地并非这座两国相争的城池,而是南诏。 
  借道南诏,攻吐蕃腹地,解安戎之困。 
  这条围魏救赵的计策是李承恩出的,李倓听了之后毫无异议,反而笑着说:“知我者莫若李将军。” 
  他笑得太过高深莫测,以至于李承恩总觉得这人还在打着别的主意。 
  不过需要他操心的事太多,这种小细节也仅仅是心头一闪念而已。 
  李承恩策马来至中军时,远远就望见那辆华盖的马车。 
  拉车的清一色都是照夜白,饰着银龙鞍具,白马金鞍,华贵无比。马车极是宽敞,内里桌椅床榻一应俱全,车厢里外都覆着厚重的金色车帘,绘着卷云龙纹,顶盖坠着朱红流苏,一望则知是皇室气派。 
  李倓正隔着车帘和侍卫说话。 
  那名侍卫是南诏王派到安戎城来迎接的,不止他一人,共有四个。李倓身边留了两人,一人给了李承恩,一人在前军引道。 
  “今年二十三,王爷。”侍卫在马上恭恭敬敬地躬身。 
  李倓懒洋洋地问他:“听说你们都是击龙搏虎的勇士,我大唐正缺这样的人才,可愿往我朝军中效力?有本王的关照,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那侍卫语调还是恭敬:“多谢王爷厚爱。哈勒是我主从狼窝里捡回来的,在天神面前起誓终生追随我主,恐怕要令王爷失望。” 
  他听见李倓笑了一声,似是嘉许他的忠心,又似是不屑。 
  隔着车帘哈勒只能看见李倓的影子,忽然之间有种错觉,仿佛那帘子后面的人能看到他一般,他能看穿他的心,能看穿一切。 
  “王爷,李将军来了。”哈勒忍着那股怪异的感觉禀告。 
  李承恩在他车外勒马:“末将有事请教王爷!” 
  他话音里含着怒,李倓把车帘掀开一线来看他:“是谁又惹着李将军了?这一回天策将士的伙食可没有短缺。”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李承恩眉间怒火更盛。 
  天策营中是顿顿伙食不缺,不过分拨来的粮草都是神策军挑拣剩下的,那边吃着白米腌肉,偶尔还有新鲜的肉汤,这边却是杂粮就咸干菜,两相对比,就连向来性格开朗的杨宁都沉了好几天的脸。 
  不过他并非为这事而来。 
  “我是要请教王爷,为何今夜当值的又是我天策将士?”李承恩沉声道,“我府兵士连续五日未曾得一夜安歇,此为何故?” 
  李倓只微微一笑:“烈日当头,将军不热?上车饮一盏凉茶如何?” 
  李承恩早已习惯他的避实就虚,冷哼一声:“我是大唐马上的将军,不是安坐的王孙!” 
  “本王有私事相商,旁人在侧颇为不便。”李倓话音一转,透着几分诚恳,“将军当真不来?” 
  李承恩最怕的就是他这种时候。若听他,保不准是个套,若不听,说不定他手里当真握着密旨,军机大事不容延误。 
  他犹豫一瞬,李倓微微挑眉:“将军怕我?” 
  【似乎会被河蟹】
  行军时用水困难,若扎营处没有水源即便夏天几日不洗澡也是常事。 
  不过对于建宁王李倓,这些并未造成什么困扰。 
  既没有水,用储着的新鲜马奶来替代便是。 
  他替李承恩洗净身后污物,将人抱在怀里凑在耳边极其小声地说:“对不住,我要演一场戏与人看。” 
  声音里落着无限温柔,伸手拂开李承恩被封住的穴位。 
  李承恩一拳砸中他小腹,李倓往后仰了一下,跌在榻上。 
  他再补上一拳,李倓并不还手,却更激起他的怒气:“王爷什么意思?我是你手里棋子?还是豢养的狗?先打一顿再给块肉?” 
  李倓皱眉看他,李承恩想要再加一下狠的,看见李倓隐忍的神情终于没有落下拳:“今日之耻,来日定当奉还!” 
  这句话他说得重,大约被车外侍卫听见,哈勒凑近帘外低声问:“王爷?” 
  “退下。”李倓喝开他,抓着李承恩紧握的两手,直视他的眼睛,轻声说,“你信我。” 
  “王爷凭什么?”李承恩怒极反笑。 
  李倓看见面前的人笑起来,眼神却狠戾,像是沉睡的狼,在这一刻苏醒。 
  他摇头苦笑。 
  “若你不信我,还有谁来信我?” 
  


第 5 章

  (五)
  再行一日至明日正午,便可进入苍山洱海,抵达南诏皇宫。 
  南诏王十分热情,据说今日就迎出了三十里外,设宴等候。他刚刚统一六诏,又向来依附李唐,被玄宗封为云南王,赐名蒙归义。这一回唐朝出兵相邻的吐蕃,于南诏是大大的有利。 
  李倓朝李承恩笑:“听说会路过一处叫蝴蝶泉的地方,泉水清澈如镜,每年蝴蝶会时有万千蝴蝶漫天飞舞,五彩斑斓蔚为壮观,令人神往,将军可愿同我共赏?” 
  李承恩懒得理他。 
  他如今不便骑马,只好留在李倓车内。李倓笑他说你不是马上的将军么,如何也学我这个安坐的王孙。李承恩登时就要下车上马,被李倓拉回来:“西蛮民风好斗,那些蛮将素来看不起我大唐将士。这一去少不得要摆个擂台来,名为切磋实为羞辱。将军现在逞强,不怕到时丢李唐的脸?” 
  说来说去,都是他有理。 
  入夜时分军队在一处河湾边扎营,李承恩在心内默默计算着后几日的行程,冷不防听到隔着车帘有人轻声道:“王爷,那个叫哈勒的独自离营了。” 
  沙场征战的人都十分警醒,可这个人的到来仿佛一阵烟雾,李承恩半点未曾察觉。 
  李倓似乎并不惊讶:“跟着。” 
  “知道。” 
  车外没了声息。李承恩知道李倓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人,十分得他信任。这人也似乎不是通常的暗卫,并不听命于李倓,更像是一个来去无踪的朋友。他从未见过此人面目,只听李倓叫他景三。 
  隔了一会儿帘外扔进来一只鸽子。 
  “截下来的。”景三说。 
  李倓随手抽出信条展开,李承恩瞟了一眼,上面写的是蛮文,他看不懂,李倓应该是懂了,忽然笑出声来。 
  “写的什么?”李承恩问。 
  李倓一边笑一边说:“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说我好男色,威逼你同我欢好,然后你恨我入骨,让南诏王借此机会挑拨你我反目,啧,蒙归义果然不怀好心。哈哈哈哈,这个蛮人脑子果然简单,他听见你说今日之耻来日奉还,就跟他主子说如果给你开条件,就告诉你可把我绑了来送去你床上。哈哈哈哈!” 
  “不失为一条好计策。”景三淡淡地说。 
  李倓忍住笑,看向李承恩:“真的,这想法不错。你要不试试?省得一整天摆脸色给我看。” 
  李承恩脸色青了又红,站起来去抓他手里信纸:“撕了!” 
  白天的事虽然让他恨得牙痒,心里却从未有过这般念头。他做人光明磊落,想的报复也简单爽直。是要在沙场上,或者在别的什么场合,总之是光明正大地把李倓击败。李倓不还手的忍让他并不需要,他要痛痛快快地和他打一场,最好是千军万马的阵前冲杀,是天策府与神策军多年积怨的一并清算。那时他定要把李倓那些令人烦躁的深不可测狠狠打落泥土,让他知道东都之狼的名头并非虚传。 
  后来他做到了。 
  那是许多年以后的事。天策统领的枪尖点在南诏剑神的胸膛之上。 
  纵然是满身黄尘满身血痕也掩不住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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