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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eaking point袭莲 +番外9(完)by devil-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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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出决定后,袭灭专心致志于绘画领域,急欲突破自己的瓶颈,创造出属于自己的风格,然而这并非一朝一夕一蹴可及的目标。旱魃要他静下心思考,究竟绘画之于他是何种意义,一日得不到解答,他便一日突破不了难关。袭灭隐约了解旱魃的语意,吞佛也曾暗示他一步在绘画方面对于他的影响,可好可坏,但一时半刻他摸索不到自己的方向。


若是以往的心态,要他重新爱上绘画并培养出对它本身的热情并非难事,学画虽不是肇始于兴趣,但他屡次兴起挑战的意念足堪证明他对绘画并非毫无纯粹的喜爱,除了它对一步的重要性之外,绘画本身诚然具备某些吸引自己的元素。然而,自从他得知父亲与一步的亲密关系后,他对绘画产生相当矛盾的感觉。福伯曾说,一步会喜欢上父亲,或多或少有欣赏父亲画作的成分在,才会让两人的恋情一触即发。他和父亲分手那天,父亲正打算将放弃继承家业并与一步合开画廊的计画告知祖母,却未料到祖母早安排好后路。


绘画是促就一步与父亲恋情的基石,他不愿依循与父亲相同的轨道,不愿一步看着自己的同时,透过自己遥缅着与父亲的过往,欣慰着自己尽得父亲真传,在画坛上缔造斐然成就,不愿自己身上沾染太多父亲的气息,不愿一步透过对绘画的热忱来爱自己。类似的纠结在脑海酝酿且反覆翻腾,他也知道有些纠结毫无道理与逻辑可言,却无从遏制自己深陷其中。他要一步爱他,爱真正的他,爱袭灭,只因为他是袭灭,不是因为他是故人之子,不是因为绘画。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整日游手好闲无事可做,在校园内闲散晃荡,只为思考绘画对他的意义,只为排除自己寄讬在绘画上复杂又矛盾的情思。然后某天,他在旧校舍左前方的喷泉池畔偶遇了翠山行,长搁心底的困惑才慢慢一点一滴地消融。


翠山行是该所艺术学校音乐学院的学生,主修琵琶,与袭灭同为东方人,脸蛋白净典致,却染了一头前卫的绿色长发,身材清瘦,在一群高大的西方人当中显得格外娇小玲珑。甫见他时,他正偷偷地擦着眼泪,豆大剔莹的泪珠像一颗颗浑圆饱满的露珠,扑簌簌地往下坠,那是袭灭头一回觉得人的眼泪竟生得如此动人。他二话不说,从口袋取出笔记本随手撕下一张,用原子笔在上头描出轮廓。


他画得专注,几乎忘我,没注意到当事人已冷着一张清颜,气呼呼地来到他面前,一把抢过他的笔记页,斥他未经同意就画他是侵人隐私,骂声生龙活虎的剽悍模样与几分钟前楚楚可怜的文弱模样判若两人。袭灭开了眼界,更加希盼翠山行能答应担任他的模特儿,翠山行在看过他的草稿后,应允了袭灭。


袭灭精神为之一振,待在艺术学校也有好一阵子,他难得兴起作画的念头,不论这是否对自己有所帮助,至少他有作画的想望本身就是件值得庆幸的好事。


他们之间的来往十分单纯,每天翠山行会固定抽出两个小时到旧校舍与他碰面,偶尔,他会携着他的琵琶。听他弹奏琵琶是种享受,但比起听他演奏,袭灭更喜欢画他弹奏琵琶的样子,充满拥抱世界的热忱,但若要问他翠山行何时最能激起他作画的兴头,他会毫不犹疑地回答是当翠山行提起某个人时。


那个人的名字很特别,他叫苍。当翠山行提到苍时,有一半的时间是快乐的,他的眼神会盛满敬仰与爱慕;而另一半的时间则是哀愀的,那时倒映在他澄瞳里的,只剩酸涩与自怜。袭灭连问都不必问翠山行,那天他的眼泪是为谁而流。


除了苍的名字和其在音乐上卓越的成就外,翠山行不谈其他的事情,例如他和苍的关系,例如他为什么要流泪。从他口中,袭灭只知道苍的外貌出众,弹得一手好筝,年近三十二,比一步年轻些许,以及他是混血儿,瞳孔的颜色是深邃的紫黑,蓄着一头浅棕长发,眼睛偏东方特征狭细而长。后来当他亲眼见到苍时,才发现苍的眼眸比翠山行描述的还要狭长,却更为神秘,但那都不是袭灭在意的重点,他在意的是,苍主动找上他的原因。


苍看着他的眼神镂刻着探索信号,似在打探挖掘什么,却不致于令自己心生不适而戒备。他简单地介绍自己,由此袭灭方知,原来翠山行心中住着的那个不可磨灭的存在,竟就任教于这所艺术学院,也是国乐系最负盛名的指导教师,翠山行正是苍五名得意弟子的其中之一。


苍简要地述其来意,因为翠山行这个月的行踪有些反常,他好奇他是否有别的事务缠身,一问之下,才知道袭灭这个人以及翠山行答应担任模特儿一事。苍说他来找他只是想看看翠山行的新朋友,此外别无他意,然而这种说法并不为袭灭所采信。


翠山行既没逃学也没翘课,只有在课余时间才会抽空到旧校舍与他碰面,即便是同窗好友都未必能从中瞧出端倪,何况苍在名义上不过是翠山行的指导教授──一个礼拜都不见得碰得上两次面的关系,因此袭灭有足够的理由推测,苍和翠山行之间绝不如表面的单纯。尽管怀着这层认知,但袭灭并不好探人隐私,他向苍说明自己和翠山行的交往情况,目的是让苍放心,苍听了后露出淡淡的浅笑未再多说什么,但自此之后,袭灭又多了另一个固定见面的‘朋友’。


微妙的关系持续着,袭灭会和翠山行聊到苍,也会和苍聊到翠山行,而他们彼此也知道对方和袭灭保持的互动,却从不点破,也无意三人一块碰头。袭灭对中介别人的感情毫无兴趣,但对于他们三人维持的诡异关系却不觉得厌烦,事实上他觉得还颇有趣味,在苍和翠山行身上,他总会看到熟悉的影子,他俩在他身上寻求另类的沟通管道,他则在他俩身上见识另类的相处模式。


两人问题的症结点随着日积月累的认识逐渐浮上枱面。原来教师之外,苍还有另一个身份,日本关西黑道玄宗的继承者;学生之外,翠山行亦有另一个身份,玄宗宗主继位者的贴身护卫,在学校的身分只为掩人耳目躲避一场灾难。


这两人一方若即若离,一方急欲奉献,僵持了好些年,依旧是两条渴望交集的平行线。久了,袭灭觉得有些不耐,或许是因为他早将两人视为朋友,所以不愿再无声目睹毫无进展的两方继续互耗,也或许是因为这两人触动了他深藏心里的回忆,所以不愿再见互有好感却要苦苦压抑的感情。于是某个窝在教授办公室的午后,他首次直言不讳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问题在你身上,”指着悠闲啜饮咖啡低头浏览论文的苍,袭灭说道。“你明明也爱着翠山行,却总拒他于千里之外。”


闻言,苍持杯的手顿了一下,咖啡溢出些许滴落在熨得平整的西装上,他眉头皱也不皱,温慢地抽取一张置于桌旁的面纸,擦拭掉残液,可西装上头仍留着棕黑色的渍痕。像是未曾听见袭灭的声音,苍丢掉用过的面纸,调整了下无框眼镜,狭眸扫过对面正瞪着自己的袭灭,不语。


“老是让他独自默默流泪,你真忍心。”


“……他在你面前哭?”紫眸闪过一丝变化,虽稍纵即逝,犹未能躲过袭灭的捕捉。


“怎么,心会痛?那又为何放任他胡思乱想什么都不解释什么都不说?清清楚楚地拒绝好过暧昧的拖磨。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自以为成熟的大人在想些什么。”思绪飞向大海另端的白影,袭灭的心情瞬间变得恶劣。


“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我们在顾忌什么。并不是只要有爱,就能化消所有阻碍,你不能体会你养父的挂虑,自然也就无法了解。”


苍的直言激怒了袭灭,他怨忿地怒视着苍,百般后悔当初自己不知哪根筋不对了才同苍说出一步的事,这件至今他只和吞佛谈论过的话题。


“你懂,你倒说说一步顾虑的是什么。”


“你希望由我来告诉你吗?”


“不用麻烦了。”


心情欠佳地掉头离去,有了这次经验,袭灭不再和苍谈及一步。两个月后,一场意外差点夺走翠山行的生命,也让他和苍的恋情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苍辞去教职工作恢复原来身分,决定回转日本继承玄宗,把学院里所有崇拜他的一票粉丝吓了一大跳后又更加疯狂地拥戴这位黑道大哥。临行当日,机场被送行的学子挤得水泄不通,苍却躲在男厕和袭灭聊天杀时间等飞机。


“时间差不多了,小翠还在外头等我。”顺便替他挡粉丝。将指尖夹着的只抽了一口的凉菸递给袭灭,苍微眯的眼眸始终如初见般闪着莫名的笑意。


接过凉菸抽了一口后,袭灭以指尖捻熄菸蒂丢进垃圾桶。据苍的说法,这是玄宗流传甚久的传统,每当与重要朋友分离告别时,就会点起一根凉菸互相吸抽一口。苍之举动说明了他已视袭灭为交心友,而接下凉菸的袭灭也等同接受了苍的认定。尽管苍并不很顺他的眼,尤其是那将近一百九十公分撑得起貂皮大衣的伟岸身材和躲在无框眼镜背后那双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特别令他感到刺眼,但他不否认,苍是个各方面都相当出众的人才,而他是个乐于挑战自我的人,总有一天,他会超越眼前男人,成为不逊于他的优质男人。


仿佛看穿了袭灭的想法,苍又勾起莫测深浅的笑。“关于上次提到你养父的事,是我僭越了。”


“无所谓,”挥挥手表示毋庸在意。“你说的我并非不懂,他是顾虑我为我设想我岂会不知,但他的好意不是我想要的。”


“身分不同立场不同,考虑的事情就不同,小孩子老觉得大人如何如何,其实大人偶尔也很羡慕小孩子的无所顾忌,却身不由己。”


“我不是小孩子。”


“呵……”三言两语就被人挑弄出火气,十九岁对他来说还是青涩。“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就再僭越一点。袭灭,你有没有想过,你养父不愿接受你的感情可能是因为他在害怕。”


“怕什么?”


“你抱过女人吗?谈过恋爱吗?”


慢嚼苍的疑问,领悟出其中意涵的袭灭铁青着脸。“只有感情不够坚定的人才会质疑别人的真心。”


“那不是质疑,只是对于未来的改变性感到害怕,你无法抹除这个潜在的可能。”


“我只爱他。”


“而万一他的恐惧成真,届时他也许已老得无力承受情变,却失去指责你的立场。”因为接受不伦恋是他自己的选择,也因为年少的人拥有莽撞的权利,年长的人却只能承担自己失智的苦果。“爱会使人勇敢,也会使人怯缩,你该庆幸你不是怯缩的那一个。”


“我说过了,我只爱他,我也只要他,就算我只有十九岁又如何?我不致于连我自己的感情都无能掌握,年龄不是绝对。”现在的他不在意伦理或年纪,他相信以后的他也是如此,某些意念是年龄无法左右的。


“那就向他证明你的意念。”结束话题,苍轻拍了拍袭灭肩头道:“有机会来日本的话,我免费招待你们,再会。”


接着,苍宽拓的背影消失在机场大厅,只留下最后那句咒语般的话,在袭灭脑里回荡。







窗外的落雨声拉回袭灭远飏的思绪,他收拾纷乱回忆,抬眼看向大门,一抹蓝影恰巧推门而入,袭灭对着蓝影,绽出属于少年时期的腼腆微笑。“天子。”五年不见,天子不但没有老化的迹象,还益发耀眼美丽。


“我们约30分不是?你在这等多久了?”在袭灭对边入座,天子举手招来服务生,点了几道他爱吃的法国小菜和一杯卡布其诺。


“没等多久,”快一个小时而已,瞄瞄挂钟,袭灭在心里补充道。“因为想快点见到天子。”在他心里,天子远比一步更像他的父亲,他打小就对天子怀有一股敬畏与孺慕之情,而天子也是一步扶养自己时最大的助手,从小他只当一步是自己最亲密的人,却不是高高在上的长辈,然而对天子则是亦友亦父的情怀。


“五年没见,你又更成熟了。”喝了口茶,天子搁下公事包,打趣问道:“要先谈公事吗?还是要谈他?”


“……他过得好吗?”


“还不错,别看他外表文弱,他的坚强是世间少见的。”见袭灭脸色古怪,天子复道:“他没有因为失去你就失魂落魄的你很失望吗?”


“不是。”虽然不很明白自己的心情,但他肯定绝不是天子说的那样。


“上回来去匆匆,加上那时我自己的心情也很糟,所以没能和你谈到什么。”五年前,妻子生产第二胎时难产过世,儿子也未能保住,他陷入空前未有的低潮与哀恸,必须镇日沉浸于工作,将自己累得什么都无法多想才有办法入眠。恰好,公司当时正策划与旱魃创办的艺术学院进行合作,一方面举办一场综合艺术展打响该所学校在台的知名度,一方面由旱魃从学校中推举数名志愿的菁英进入自己所属的企业进行为期两年的无偿服务见习。


为忘却丧妻丧子之痛,天子自告奋勇接下这份劳心耗神的工作,前来欧洲与旱魃接洽,并订下五年一期的中程计画。今年刚迈入第五年,第一期的成果即将在两个月后,在台湾以一场综合表演会与五支广告向世人展现。


也是在五年前与旱魃接触后,天子才得知袭灭的下落与失联的原因。“五年前匆忙一会,你要求我对一步隐瞒你的行踪,用意是什么?你不久后就要回国,对往后的日子又有何打算?”


“我想先知道……这几年他过得好吗?天子,其实你还是有向一步提起我的下落对吗?”


“嗯,不过不用我说他也约略猜得出来,你的失踪和吞佛有关。他这个人,平常看来糊里糊涂的容易走神,但在某些方面却精明得很,只是不会表现出来。既然那场压轴是吞佛的主意,他大概也猜得出吞佛的想法,更何况,他是你绘画上的启蒙老师,又怎不知你最大的罩门在哪。我从欧洲回台湾后,他劈头就问我有没有遇见你,在那种状况下我是不会欺骗他的。”


“他的反应?”


“你希望他有哪种反应?”


闻言,袭灭苦笑,俊野的脸庞笼罩一层郁色。若他泰然自若,是否表示他不如自己预想的那般爱着自己?纵然他从不质疑一步对他付出的关怀,但倘若他对于失去自己只是如同‘雏鸟离巢’的感伤,那么希冀他的情爱只会如十年前一样沦为空谈,也许,一辈子都不再可能。


然而,他又何忍见他因自己憔悴神伤?更不愿自己如同父亲一般,口口声声爱他,却只会带给他伤害。


“我不知道,”诚实地摇头,袭灭淡扯自嘲的笑。“我只知道,就算他不爱我,我也不会再放开他。”所以他要回台湾,等不及回台湾。他用十年的时间换取自己的成长与实力的积累,目的就是要让一步看到,他已非当年的毛躁小鬼,他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也清楚自己未来的方向,而他的未来,必定要有他。


他有权力决定自己要过什么样的人生,要爱什么样的人,一步无法再用相同的理由拒绝他,正如苍所言,这十年的努力就是一项铁证,也许他曾经弄错过什么,但他不会弄错自己的感情。“我请求你瞒着他,或许只是想知道,他能够挂念我多久,一年、两年、三年,还是五年?过后就渐渐淡忘,还是像鱼刺永远鲠在心里不得愈合?甚至,多少也在测试着我自己,是否时间真的可以让我遗忘他。”


“你有想过,假如他依然不能以你想要的方式爱你,你们会有多痛苦?”天子口吻冷漠异常,仿佛正在谈论的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想过,但无妨,我只要他在我身边。”不论何种形式,只要可以和他在一起,都好。兜绕了一大圈,拖磨了十多年,假使最终只能换来这种结果,他也只有欣然接受。


至此,天子不禁微拢眉峰,兴叹。“他爱你。”


“天子?”突来之语令袭灭错愣当场,心跳响若擂鼓。他感觉得出来一步对他有着超越养父子的情分存在,但他不肯承认,自己就始终存有疑虑而未能感到踏实。


“你离开的头一年,他消沉了一个多礼拜,很快就恢复正常。起初我以为他是强装镇静不想让我担心,后来我才发现他并非刻意振作,而是将悲伤转成另一种形式释放。”


稍顿,回视袭灭疑惑的眼睛,天子续道:“他再也画不出任何东西,除了你之外。”


“为什么?”带点颤抖的尾音,毫无遮饰地尽曝袭灭的惊诧,正因明了一步对绘画的热爱,他才会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他自己也找不出原因。他尝试了不下百遍,但画出来的东西毫无技巧与美感可言,比冰冷的复制画还糟糕,”回想起那一张张惨不忍睹的画作,天子加重慨叹。“他只能画你,从你八岁到十八岁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画着,然后依照你的轮廓,想像你未来的样貌,再从十九岁、二十岁,画到现在的二十八岁。”当他因思念而感痛楚时,他就开始画袭灭,从画他的过程中得到解脱。


“那他的工作?”


“画不出东西自然无法继续担任教职,他辞去夜校的工作,转而投入我所属的企业,现职企划部经理。”


“他一向不喜欢企业作风。”


“不喜欢不代表没有能力。”一步的才干从来就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他的目标并不明确,对他自己的人生也不抱远大志向。然而,一旦他愿意花费心思去做,他绝对有办法胜任那个职位。“再者,人都会变,刚开始他纯粹是为讨口饭吃而听从我的建议重回业界,等到他真正投注心血于其上,必要时候的妥协也不是不能为。”却总是有其限度,否则就不会停留在经理阶层好几年未有升迁。


“绘画是他的生命,你却超越了他的生命。”也许很多年以后,一步不会再为失去袭灭而感悲伤,然袭灭确然抽走了他生命中最为珍视的一部分,悲伤可以抚平,失去的却填补不了,永远是个缺憾。


“这也是我寻觅十年所得到的解答。”吞佛曾言,倘若他无法将一步与绘画作切割,他永远突破不了瓶颈。他花了十年的时间去映证这句话,却得到了相反的结论:并不是非得将两者作切割,才能在绘画上突破自我界限。一步不只是他的创作动机,更是他的情感所系、灵感来源,凡艺术皆因人投注情感而赋其生命,强行分割是本末倒置。这点,也同样在翠山行身上得到映证,他的乐声因苍而灵跃动人,因苍而栩栩如生。


凝视着袭灭偌有觉悟的坚毅表情,天子面泛嘉许之色,无论如何,十年的光阴不会是虚度,不管对谁皆然。“你让我放心了。”


他相信,这次袭灭回到台湾,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不会让彼此留下遗憾。


“他知道我要回国的事吗?”


“当然知道,”轻笑,天子接道:“我还没告诉你吧,他是这次综合艺术展的企画负责人,也是你未来的工作伙伴。”


有那么一瞬间,袭灭在天子脸上看到罕见的狡猾,回神后,却只见天子不茍言笑的冷颜依旧,而窗外不知何时,已雨歇绽晴。

10。



悠哉地屈肱为枕,斜倚庭门,袭灭仰望天空明月。此处位居偏野光害甚少,清冷的月亮旁依稀可见斑驳星点与之藕断丝连,袭灭笑弯薄唇,只因此景令他联想到初学泼墨画时,因力道拿捏失准而使墨液在画纸上溅洒开来的凌乱残况。

“小少爷,水已经烧滚,要不要进来喝杯热茶?”袭福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拉门边,笑眯眯地问道。

“福伯不用忙着招呼我,请尽管忙您自己的事。”晚风习习祛人浮躁,宁静凉爽的环境令袭灭不舍离开。“还是,福伯也坐下聊聊?”拍拍身旁位置,袭灭明白袭福有些话想问他,却不得其门而入。

“也好、也好。”拉开庭门,袭福边吃力地弯下膝盖挨坐到袭灭身旁,边摆手表示自己不需他人扶持。“呼,真是老了。”膝头、关节僵硬如木,才做一个简单动作就气喘不休。“再过不久,大概也要追随夫人少爷去了。”

闻言淡哂,袭灭并未接话,沉默使空气慢慢氤氲一层尬然,袭福拭去额面沁泌的汗液,忽觉口干舌燥得紧,舔舔干唇缓问道:“小少爷,您……还恨老夫人吗?”十年前袭灭忽然来找他,向他询问关于袭家与一步间的纠葛,包括袭家父亲与一步的关系,不得已下他和盘托出当年的恩怨,却没能探知袭灭想知道这些过往的用意。那之后,他一直担心自己的话会带给袭灭不好的影响,倘若他因此而不谅解袭家甚至一步,都会令他有所愧疚。

反射性地摇头,袭灭微眯起眼,像在努力回想什么,后来又放弃了。“我对她的印象很淡。”真要比较,他与母亲的感情最为深刻,尽管母亲总是冷淡地看着他,不曾抱他不曾亲他,但她依然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也没有把对袭家的不满发泄在他身上,只是比起正常的母子,他们的感情维系较为淡薄。至于他其他的亲人乃至生父,于他皆有如陌生人,因为在他们对他产生意义之前,他就失去他们了。“淡到产生不了恨意,福伯,您多虑了。”

“小少爷……”慨叹,袭福一阵鼻酸、眼眶泛红,不知从何接续。纵使袭灭自小衣食无缺,却感受不到亲人的关怀,导致心灵封闭,欠缺情绪的表达能力。“幸好,幸好一步先生收养了您。”他看得出来,无论是现在的袭灭还是十年前的袭灭,都比生长在袭家的袭灭来得像个活生生的人,拥有正常的情绪反应,那是拥抱丰富生命的结果。“对了,一步先生还好吗?”

“我不清楚,”撇首正对袭福的一脸讶然,袭灭解释道:“我十年没见过他了,刚回国我就来找您。福伯,您方便让我住一晚吗?”

十年?乍听年数,袭福脸色微变,尔后暂压疑虑点头答道:“当然没问题。”





洗好澡,袭灭湿发披散于后,以一条雪白毛巾覆盖着,他取出傍晚买来冰镇的啤酒,三两下喝完一罐,抹抹嘴顿觉通体舒畅。

不久前,他与袭福坐在庭门前对谈,他可以感觉出袭福有很多想对自己说的话并未说出口,一来是自认没立场追问,二来多少也源于他不强人所难的本性,这样的人,当初为何甘愿待在祖母底下做事?

盯着眼前正左右走动清理屋内环境的袭福,袭灭冷不防冒出一个疑问:“福伯,您喜欢奶奶对吗?”

袭福忙碌的身影顿了一下,后又勤动起来,背对着袭灭的身影佝偻依旧,他不答反问道:“为何这么问?小少爷。”

“不管是什么理由促就您的坚持,我只想知道,如此漫长而沉默的守候,是什么滋味?”未搭理袭福的反问,袭灭迳自续问,仿佛非常确定他的直觉不会出错。

“那是一种您永远不会再想尝第二次的滋味,”停下擦拭壁橱的动作,袭福转过身,沧桑的老脸有淡然的笑意。“可是您却不得不为。”语竟,他复旋过身接续清理玻璃,未再多言。

“奶奶知情吗?”

“这很难说,”毕竟他从没开口的机会,也就得不到映证。“小少爷有想守候的人吗?”

“有,”注视老管家的背影,像是刻意以直白回答激诱背影的主人作出不一样的反应般,袭灭坦然道:“就是一步。”

诚实的回应并未带来预期中的反应,飘散在屋内的依然是一片宁谧。在静默了十来分后,袭福手边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他收妥清扫工具,回身对袭灭道:“小少爷看过少爷的画作吗?有没有兴趣看看?”

点头,袭灭尾随袭福踏上阁楼,久经尘封的密闭空间不时辐散一股霉潮味儿。

边爬上阁楼边挥祛霉味,袭灭帮忙袭福简略清理一下闲置已久的阁楼,待清理完毕,袭福才打开上锁的木柜,搬出一幅幅以白布裹藏妥切的画作。

“不用搬到楼下了,我在这里看即可。”拉住抬着画框便要步下阶梯的老管家,袭灭指指阁楼内边摆着的两张小椅凳道,迫不及待拆开保护布层,袭灭一张一张小心浏览着父亲生前的作品。

“少爷很喜欢画画,从小的兴趣就是画画,老夫人也由着他去参加大大小小的绘图比赛,从不曾管束过他。后来少爷考上T大美术系,受到指导教授的影响,他开始积极协助教授并参与各种展览的幕后工作,无形中滋长少爷以绘画为职志的念头。少爷大学毕业那年与老夫人起了严重的冲突,因为他打算听从教授的建议在毕业后全心投入艺术界。老夫人自然不肯,对少爷百般施压,逼得少爷不得不屈从,他答应老夫人会继承家业,但前提是老夫人必须让他出国一年并进修硕博士拿到学位,老夫人虽然妥协,却要求少爷除了学业上的必要外,不得再执画笔画图。之后,少爷认识了一步先生,他重燃少爷在绘画上的理想并鼓励少爷试着和家里沟通。”故事进行至此已无须再接续,袭福稍作停歇,抬眼看向袭灭道:“小少爷,您觉得少爷的作品如何?”

“很好,好得没话可说。”每一幅皆是生气盎然,蕴含真挚丰沛的情感,连画纸都快承载不住其热情而要溢出纸外般,簇涌于前。

“那,再看看这几幅画。”从柜子底下抽出另一些画作交给袭灭。“如何?差很多是吗?连我这外行人都看得出其中差异了。”笑叹。“刚刚拿给您的是少爷早期的作品,而您最先看的是他与一步先生相遇后的作品。少爷的绘画潜能超乎想像,假如他再继续往前迈进,谁能料准他日后的成就?”

“但他放弃了,是他自己的决定。”

“是,他放弃是为了老夫人,也是为了您。”不讶异于袭灭眸内迸射的异彩,袭福道:“也许您很难相信,但少爷对您的爱确然无庸置疑,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如何为人父,他也想给您一个健全的家庭环境。在您和一步先生之间他选择了您,一步先生必然也是顾虑到少爷真正的心愿,才会自愿和少爷分手。也许小少爷您会认为他们的不完满是因为他们不够勇敢……是啊,谁能否认这点?但有时候,要做到不勇敢远比勇敢来得困难许多。”

“福伯,您究竟想说什么呢?”半噘唇角,袭灭勾扬一抹不知所以的笑,仿佛嘲讪着袭福的话,又好似不乏赞同。

见状,袭福脸露欣慰之色,不管袭灭认不认同他所说的话,至少他听进去了,那便再无他可置喙之处。十年不见,他家小少爷已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满足地呵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跟小少爷说,每个人做选择时都有自己的考量与顾忌,您可以体谅却不需认同,这样可以使事情变得比较简单。”

他不了解袭灭和一步这些年来发生的事,也没有立场给予任何建言,他告诉袭灭这些,单纯只想让他明白他父亲的想法,让袭灭在面对他自己与一步间的关系时,能毫无芥蒂地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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