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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忆之八苦系列-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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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龙用刀背一拍赵虎的后背:“说你楞你还不承认!灌口二郎生辰将近,展大哥忙着宫中布防,哪有功夫和你空耗?”
展昭道:“无妨,虎子的主意甚好。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练练也好。”忽觉少了一人,环视四周问道:“今早怎么不见公孙先生?”
“先生没和展大哥说么?”马汉道,“秦将军病了,昨日天波府就请了先生去看病。今早必是去复诊了吧。”
“听说这秦将军病得厉害,公孙先生一时也没有找到根源。看似中了暑气,却又不像。”
……
众人你一句我一言,不曾留意展昭正抱着双臂,思绪万千。
秦将军单名一个忠字,曾跟随杨老令公南征北战,可谓战功赫赫。杨老令公过世后,有感年老体弱力不从心,便卸甲归田,在城外觅得一处良田,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天波府众人却不曾相忘他与老令公的刎颈之义。每逢过节设宴,必接来天波府共聚,也算常有走动。这回也是佘太君出面请的公孙先生。
开封府与天波府素来交好,展昭与秦忠也有数面之缘,一个来自江湖,一个来自沙场,两个血性男儿同样心怀天下。每回相遇,展昭都会谈起早年一人闯荡江湖的趣闻和见识,秦忠也会聊到大大小小百余场战役的经历和残酷。一听一说之间,两人相见恨晚,结为忘年之交。
展昭最近一次见秦忠是两个月前的端午。
年纪大的人难免被病痛所折磨,加之多年征战沙场,留下深深浅浅的伤疤无数,旧伤隐疾更是接二连三的来找麻烦。
老将军已是两鬓皆白,目光浑浊,残烛之象已渐渐显现。当时酒过三巡,老将军面色微醺,拉着展昭的手,重重的叹道:“展老弟啊,男儿自当带吴钩。可惜老哥我老了,徒有其心,却无其力。当年几十余斤的大刀,挥他个半日,也心不跳气不喘。现在恐怕连柴斧也拿不动了。如今这冲锋陷阵的就全靠你们了!……”想到当夜说谈的,尽是些伤感无奈之词。
只是……这才分别两个月,怎么就忽然病重了呢?
一旁的王朝见展昭面色凝重,也知两人颇有交情,开口劝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公孙先生没有说,想是怕给你多添烦恼。何况别人怎么样我们不知道,公孙先生的本事我们还信不过么?秦将军定会化险为夷。”
但愿如此——展昭轻叹,目光不由飞出墙外:得抽空出趟城门了……

很快便到了二十三那日。
为庆州西灌口二郎生辰,官家早早的便命书艺局与后苑作等处备下戏玩:如球杖,弹弓,弋射之具,鞍辔,衔勒,樊笼之类,悉皆精巧,而后作乐迎引至庙。庙在万胜门外一里许,敕赐神保观。
饷午过后,于殿前露台上设乐棚,请得教坊作乐舞旋,赐宴于群臣,取君臣同乐之意。太官局供食,连夜二十四盏,各有节次。
一更刚过,官家传了口谕,让一众护卫归得家去,共聚天伦。官家这么随手一挥,众护卫却如卸下千斤担子,欢天喜地的离去,不忘高呼一声:吾皇万岁。
展昭也是众人的一员。只是他孤身一人在外,无家可归。包大人此刻正在御宴中,想是不过三更不会回府。开封府众人也各自回家团聚。只有他一人如无根之水,上下无着落。
空空落落之感渐生。人人都说乡愁,等到独在异乡为异客,才知这愁由何来。如同严冬的河水,伏夏的艳阳,丝丝缕缕的撕扯五脏六腑,分分寸寸的炙烤身之发肤。叫人生不得,亦死不得,如梗在喉,呼、吸皆痛。
现在赴约,想是不晚吧——展昭看了一眼刻漏,想到了几日前白府送来的拜帖,心道。
出得宣徳楼一直南去,约二百余歩,两边刀御廊,中心御道,不得人马行往。行人皆在廊下朱杈子之外。杈子里有砖石甃砌御沟水两道,尽植莲荷。近岸桃李梨杏,杂花相间,春夏之间,望之如绣。华灯初上,人流涌动,好一派热闹夜市。
展昭行至廊下,忽见白衣一角飘过,消失在廊柱后。
白兄?
展昭走上前去细看,对上的正是一对刀眼。
眼神像那人没错,只是这身形怎么看都未及总角——展昭好奇的打量眼前的小童:雪白的肌肤,如瓷器般清透。薄唇微抿,露出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傲气。一双大眼清澈透亮,却尽含冷漠和煞气。
难不成那耗子中了什么咒,要现原形了?——带刀护卫这般疑惑着。
若放在半年前,展昭决计不会如此想。但近来遇到的尽是些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事情,叫人不由得不生疑。——只是为何其中还透着一丝的幸灾乐祸?
那厢也在打量他,冰冷的刀眼上下扫了一回,落在了展昭腰间的物什。
“巨阙:刃长三尺有三,柄长七寸,刃宽约五寸,重约五斤。乃越国名匠欧冶子所铸。没想到今世落在了你的手里。”
今世?
展昭倍感头痛,努力想从那稚嫩的脸上,看出有几世的轮回。还是自己被一个黄口小儿给戏耍了?
好在借调护卫经得起风浪,调节能力够强,很快从最初的无措中恢复。挂上了开封众人熟悉的温润笑容:“你家住何处,怎会在此停留,可是迷路了?”
小童一笑:“怎么,你要送我回去么?”言罢起身整了整微见褶皱的衣摆,便径自从展昭面前走过。行了一段,见身后没有反应,回头不耐道:“走啊!磨磨蹭蹭的作甚么?”

官道上,一小一大,一前一后的身影由远及近。
从方才起,那小童就甚少说话。展昭尝试着和他聊天,顺道打听他的家世背景。都被敷衍过去。汴梁城中有不少路人都停下脚步,好奇的看着这别扭的二人。其中不乏有认得展昭的百姓,还有好事者上前搭讪:展大人,这可是你家公子,长得真俊哪。
“其实……”展昭正欲解释,却觉得腰下被人抱住,俯首看去,对上的是小童一汪秋水般眉目。
“爹爹!”那小童嘟起小嘴,煞是可爱,“再不快些,庙会要迟了。”
路人笑得了然,展昭甚是尴尬。
出了外城后,小童更是收起先前的顽皮之色,不发一言,自顾自的快步走着。——这本没有什么,不过……那小童……是不是长高了些?
“你住在城外?家中可有亲人?”展昭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想着你究竟是人是鬼?若是人也就罢了,若是鬼……先看看你意欲何为,要是图谋不轨,休怪展某的三尺青锋。巨阙好歹也是上古神器,对付一个小鬼……应该绰绰有余……的吧?
前方身形一定,待回头时,已是舞夕少年:“想来,我和展护卫也有几面之缘。我的家中展护卫亦是拜访过的。不想那么快就贵人多忘事了?”
展昭此刻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想起什么又偏偏抓不住。看着这一路的方向,似乎……
“莫非,你是秦将军家的……”秦将军家的什么,展昭实在说不出口。
“不错,我正是那秦忠的佩刀——安陵。”少年见展昭微微一愣,左手不觉抚上腰间,知他所想,笑道:“你不必担心,巨阙为上古神器,且性子内敛,乃剑中君子。想见他一面也难。”
展昭被看破心事,不由尴尬:“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在秦将军府上,又怎会出现在城中?”
那少年回过头去,继续快步赶路。展昭几步紧紧跟上,与他比肩而行。
半晌,才听他徐徐说道:“刀剑乃是凶器,虽作保家卫国之用,却也是夺人性命之物。时间一长,戾气便附在刀剑之上,与刀剑之灵混为一体。所以那些历经千年的名器,不是凡夫俗子能够驾驭得起的。”
说到此处,少年一顿,目光有些躲闪:“尤其是对年老体迈之人,更是百害而无一利……”
“故而你就想远离秦将军,或许对他的病情有利?”
少年点点头:“不错!可惜我乃刀灵所化,离了刀身,恐难长久。”
“那你打算如何?”
少年看了展昭一眼:“既然你和秦忠是忘年之交,想麻烦你替我劝劝他。弃刀方可保命。”
说的倒是轻巧,兵器对于武者而言就是性命,甚至高于性命。江湖中多少人为了一把名器,争得身败名裂,血流成河?——展昭暗道。
“可还有别的办法?”站在秦忠的房舍前,展昭看向已和自己齐头的弱冠之人,问道。
“有!就是杀了我。”安陵目光冰冷,“没了刀灵,戾气无处附着,自然无事。”
见展昭眼中划过一丝悲痛,心道:难怪巨阙会认你为主,这般宅心仁厚不知是祸是福。
遂缓和了语气道:“我在此处等你。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无怨无悔。”
“你不进去见他一面?”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不了。见与不见,与结果何异?”安陵转过脸去,“要去便去,休得啰嗦!”
这别扭的性子,还真真像极了那人。

待到万事皆毕,回到城中已是四更天。
汴水河道,巷陌路口,桥门市井,依旧是往来穿梭。有散发披襟,恣眠柳影,纳凉避暑者。有驻足船舶画舫,俱舣堤边,观舞和乐者。或酌酒以狂歌,或围棋而垂钓,游情寓意,不一而足。还有于庙止宿者,想来是为了争这五更的头炉香吧。
斜靠在桥头,展昭凭栏远眺:自己在京都也算时日不短,却无暇好好看一眼这繁荣夜景。古来征战去多回少,待得卸甲归田,也是两鬓斑白,年华耗尽。那一片国泰民安是多少代价所换?又怎能任由他人随意践踏?
抱紧怀中宝刀,一路东行。老将军委托之言犹在耳畔:“展老弟,老哥已是半入土之人,时日无多。今日承蒙你来看我,正有一事相托。我本应随众兄弟,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苟延至今,已属万幸。但匹夫不可夺志,这方宝刀是祖上所传,随我征战多年。老哥我无一儿半女,不愿见它与我长埋地下。希望展老弟能为其择一良主,好让它替我及众兄弟守住这大好河山!”
守住这大好河山么?展昭微微一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既不为落个封侯拜相,也不为求名留青史,只为让这潺潺汴河之水,不再沾染半分血腥。
最终还是没有将刀灵之事说出口。说与不说,真的毫无分别么?
展昭抚着刀鞘上的祥云龙纹,问:“你也不想见见新主人?”
刀鞘上寒光一闪。
“也罢。”展昭笑道,“他和你一样,也是个有趣之人呢。”若是那人,才不会在乎什么戾气不戾气的。天上地下能让他怕的,恐只有他万分在意的人吧。
展昭当下不再犹豫,叩响了甜水巷白府大门。
当然,门一叩即开。白福探出脑袋,见是展昭,如逢大赦:“哎呦!展大人你总算是来了。快请快请,五爷正在院中等您呢。”
庭院中,一白衣人正在舞刀。
衣袂翻飞,飘然若仙。刀锋过处,势如破竹。所谓“君子剑,侠客刀”,剑招灵动,刀法霸道。但在白玉堂手中,一把普通的钢刀被他舞的光彩四溢,宛如灵蛇。少年华美,江湖所言确实不虚。
白玉堂将刀势一收,看向展昭不满道:“猫儿四条腿,却比常人走得还慢。莫不是被哪家的鬼给叼了去吧。”
耗子嘴果然吐不出象牙——展昭想:不过大致上是猜对了。
“展某公务在身,来得迟了还请白兄见谅。”展护卫一脸正经,奉上怀中宝刀,“这份礼物是贺白兄乔迁之喜,还望笑纳。”
“好刀!”抽出安陵刀,白玉堂一脸欣喜,“不枉费五爷我为你千里寻……呃,那个,千里寻酒。”
一旁白福撇嘴:爷,鞍前马后忙着千里寻那物什的是我,您只是动了动嘴而已。当然这样的话白福决计不敢说出口。
“梅子酒最解暑气,我已命人备下。”那厢白玉堂已拉了展昭近前,眼睛瞟向了他腰间巨阙,“不过在此之前,可想试试这口宝刀?”
“好!”展昭举剑一横,豪言已出。巨阙如有灵性般一声空鸣,在夜色中荡开了去。
这一“好”字倒叫白五爷一愣神:想那猫儿,每次挑衅逼他比武,都以“身在公门,戒止私斗”将他打发了去。回回都将白玉堂气的牙痒痒却又无计可施,今儿如何转了性?
片刻,白玉堂哈哈一笑:“猫果然还需顺着撸毛,才温顺可爱。”摆开一招起式:“猫儿,小心了!”
耗子果然好话不过三句——展昭亦拔剑迎上。
相国寺钟声忽然响起,进香者人头攒动,香火和夜色胶着,人声和乐声相和。
夜已五更。
这一刻钟声绵长,这一夜刀剑和鸣……

尾声:
二郎圣君生辰过后,可谓好事连连。
先是圆家药铺从一外商手中新进了许多低价药材,汴梁城中药材紧张的局面暂解。
后是秦老将军的病情好转,不日即可痊愈。众人都松了口气,道这老将军的病来得奇怪去的也奇。只有公孙策抚髯轻笑:佛曰“不可说”,凡事皆有定数。
众人皆是欢天喜地,唯有白府总管托着下巴愁眉不展。
你道是为何?只因一封来自陷空岛的书信。
本来么,陷空岛众人放心不下白玉堂一人在京都,也属平常。只是这封书信是写与白福的,落款人是岛主卢方之妻:闵秀秀。
原来那日白福说了义馆的困境后,白玉堂便从南疆调集了大批解暑热的药材,惊动了陷空岛众人。
白玉堂在信中解释说:看不惯奸商欺行霸市,须给他们一个教训。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然让陷空岛上一班侠义的兄长们颇为信服,深感欣慰:五弟终于长大了!
可惜却瞒不过闵秀秀的眼睛:五弟是行侠仗义,可也不是这般的仗义法。没见他心细到会留心汴梁少哪味药材。于是影子岛主暗地里遣人查访,果然查出圆家药铺有一女,年方十七,生得亭亭玉立,仍待字闺中。
影子岛主将手一拍:这就对了么!当下修书一封,交待白福好生看着,将情况随时回报。
白福暗中叫苦:大夫人哟,您能不这么精明么?五爷的脾气您还不了解么?那是打着向前,拉着倒退。这事儿他能跟小的说么?
拿眼偷偷的瞟一下院中,白玉堂正悠然的坐靠在摇椅中,怀抱着新得的宝刀,脸上一抹极淡的笑。
今儿五爷看似心情不错,要不待会子去问问?哎,大夫人比起五爷,那可更不好得罪啊!——白福摇头苦笑。
夏日炎炎,碧草幽幽,树绿花红方正好……

四.死 

四十年来同幻事,老去何须别愚智。 
古人不住亦不灭,我今不作亦不止。
寄语悠悠世上人,浪生浪死一埃尘。
洗墨无池笔无象,聊尔作戏悦我神。 
——苏轼 

金风玉露,桂子飘香,正是天凉好个秋。 
一早,开封府衙内,四品护卫的门“哐当”一声打开。一身着白衣之人迈出房外,慵懒的舒展着周身筋骨。 
衙役李四陈九正巧路过,好奇的双双睁眼望去:这展大人穿白衣,还不知是哪般的俊模样呢。 
不想正中一记杀气腾腾的眼刀。 
“妈呀!”两人当下落荒而逃,边跑边是不解:这煞星,怎会在展大人房中? 
此事还需追溯到那日夜里,展昭赠宝刀与白玉堂,两人在院中畅快淋漓的比试了一场。事后,白玉堂豪情万丈道:“猫儿,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喵一声。”不过刚说完白五爷就有点后悔,只因那猫眼中闪过的分明是猎物入套的狡诈。 
昨日,展昭一人一骑,来向白玉堂辞行,说是暂去河中府半月,府中事宜和包大人的安全“全仗白兄帮衬”。 
“所以说,猫这种动物就是狡猾。”白玉堂忿忿。笑话!五爷是什么人?那是言出必行,行之必果的锦毛鼠。说过的话绝不反悔,做过的承诺一定办到。当夜,白玉堂便风风火火的搬入展昭厢房,暂代“护卫”之职。 
开封府内,众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巡街的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和一干衙役,整理卷宗和总领府事的有公孙策,处理杂物和清扫府衙的有张三李四王五,连厨房也有赵婶陈嫂忙着活计。 
从上到下,从里至外,整个开封府,就他白玉堂一个闲人。 
白玉堂初来乍到,是顶着“帮忙”的名义,也没有官职在身,众人自然不敢劳动他做这些“琐事”。于是,提防刺客这般“重大”的任务就交由他全权负责。 
只是这开封府在包大人的打理下,虽不能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也是一方清平盛世。鲜有烧杀抢掠的恶性案件发生。朝堂之上固然暗潮汹涌,但也不至于为此买凶杀人,即使有这个念想,也得问问四大校尉和南侠手中的利器不是? 
如此这般,白玉堂在清闲了数日之后,开始有点坐不住了。 
“哼!”白玉堂心中已不知将展昭埋怨了多少回,“做事如此小心谨慎,当真是猫儿胆。” 
“做耗子也没有你这般胆大的。”赵虎忍不住嘀咕一句,当即脚底抹油就溜。 
白玉堂盗三宝之初,隔三差五的来找展昭决斗,没少折腾开封府的一班衙役,众人见到他都是能躲则躲,躲不了也得拉着展昭在场方可。此刻那人却似丢了魂般,闷闷的看着院中那些才露花苞的雏菊,全然没了平日里的逼人气势。 
难不成今日转了性?——赵虎不解的挠着脑袋。 
懒懒的靠在柱子边,白玉堂心头一阵失落:年头官家定下的半年限期,再过几日便到了。大嫂也捎来了书信,让他收拾收拾行李,中秋回陷空岛与众兄长团聚。想这汴梁城的酒肆瓦子,秦楼楚馆也逛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都是不入五爷眼的。如今连开封府衙都住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白少侠。”公孙策抱着一叠卷宗经过边廊,见白玉堂独自一人看着院中花草发呆,便出言相唤。 
“公孙先生。”白玉堂忙正身回礼。 
若说整个开封府衙,能让白五爷以礼相待的,除了包大人,就只有这位主簿先生了。 
看官可能要问,这公孙策是何许人?有何厉害之处? 
倒不妨在这汴梁城中街头巷尾的打听一番,上至八旬老妪,下至三岁稚童,都会瞪大眼睛:客官,您是外省来的吧?说起这公孙先生,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阴阳五行通岐黄药理,学富五车且博古通今,有治世之才呐。汴梁城中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为何,至今仍只是一名小小的刑名师爷? 
客官这你就不懂了吧!公孙先生啊,不图名,不求利,只为辅佐包大人守住一方青天,自然不屑和那些权贵同流合污。末了,再添上戏文里腔圆音长,拿势做调的一句:好、一片、侠骨丹心,忠肝义胆呐啊~~ 
包龙图在民间素有清名,百姓自然爱屋及乌至开封众人,夸大其辞再所难免,但也不尽是虚言。 
那公孙策一派书生装扮,道骨仙风。平素里与汴梁百姓接触甚多,加之医术高明,哪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尽心尽力,故而深得民心。比起包拯的威信,公孙策占了仁心二字。被庞籍称为开封府最后一个老实人。 
虽说庞太师屡屡受挫于开封府的妙计,大多出自这位刑名师爷之手,但庞太师的识人不明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公孙策乍看上去的感觉确是老好人一个,往日他也是一直充当着老好人的角色,至于对象么,那就要看是谁了。 
但白玉堂从不如此认为。就他看来,开封府众人都是黑的,只是黑的程度和方式不同罢了。 
好似此时此刻,公孙策温文儒雅的笑容:“白少侠可是喜欢这满院的菊花?” 

从古至今,文人雅客,皆喜梅兰竹菊。梅花独步早春,不染世尘;兰花清心似水,高雅脱俗;青竹挺拔刚健,有节有气;菊花凌霜不凋,气韵高洁。 
菊,花之君子者也。而普天之下,以汴梁的菊花为胜。每逢八九月,每家每户,皆种菊赏菊品菊。“黄花遍国中,汴菊最为名”便是出自于此。 
公孙策是文人,亦是爱菊之人。开封府的后院,撇去常用的药材,便是种了各色的菊。仲秋一过,黄白错落,争相绽放。除了公孙策的细心培育之外,其中不乏有花友的馈赠之情。 
其中一人便是城西薛家分茶的东家。 
公孙策与薛老爷子的相识,要从斗茶说起。汴梁百姓除了赏花,亦喜斗茶。斗茶之法在于以瓶煎水,待茶盏稍温,视茶盏大小,选取上好茶末放入茶盏,再注入瓶中沸水,以水痕先退者为负,耐久者为胜。 
而薛老爷子久居汴梁,且自小随父辈上山采茶制茶,对于茶道可谓是见解独特。自创立薛家茶铺后,一直亲力亲为,故而短短十余载内便名满京都。 
铺中除去相熟的老伙计和茶博士外,不相干人等不得随意入内。使前来品茶斗茶之人,保有一方净土。用老爷子的话来说便是:“心不净,则气浊;气浊,则品之失味。”正因如此,薛家分茶几十载来并未攒下多大家业,却在同行中深得名望。 
公孙策初到汴梁之时,闲来无事也常约三五好友,去薛家分茶斗茶。一来二往,与薛老爷子熟稔。两人都是清雅之人,故品茶斗棋,往来甚密。自前年长子薛怀执掌茶铺后,薛老爷子便退居家中,专心培育新菊,希望能在赏菊大会中一举得魁。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薛老爷子的突然仙逝是公孙策始料未及的。在薛家灵前祭拜完老友后,薛老夫人交给公孙策一株幼苗,说是亡夫生前所托,希望公孙先生能好生照看。 
既是故友所托,公孙策自当尽心。只见那花苗不足一尺来长,叶形呈不规则状,栽种于普通瓦盆。花瓣初现,多轮而不露心。花冠严谨,卷曲如扁球。 
“莫非……”公孙策心中暗惊。 
…… 
“你是说,这看似无奇的花苗是传言中的绿牡丹?”白玉堂似是不信,欲伸手捏了叶子细看。 
“不可!”公孙策及时拦下老鼠爪子,道,“此花娇嫩,受不得白少侠的‘小擒拿手’。学生曾经查阅过菊谱,确为‘绿牡丹’不假。” 
“人言绿牡丹初开时,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日照之后,绿中透黄,光彩夺目,是菊中珍品。大嫂曾派人多方寻找,都无所获。不想却出现在普通人家。”白玉堂奇道。 
“白少侠此言差矣。赏菊如同求道。种之,赏之,而后品之。望其形,闻其馨,问其意,品其韵。在于从一而终的过程,而非只求一个结果。若是仅凭金银便可购得之物,又何谈稀有?”公孙策摇摇头,笑道。 
“既是如此,那在下便要好好学学该如何‘求道’了。”白玉堂踌躇满志道,“这株绿牡丹就交给在下,定不负公孙先生所托。” 
“学生先谢过白少侠的盛情。”公孙策轻捻须髯,“只是此花乃是学生友人所托,不敢假手于人。但近来开封府俗世繁杂,还请白少侠代为照顾这片菊院。也算是种‘求道’吧。” 
言罢,施施然抱着瓦盆走了,独留白玉堂一人呆立院中。 
满院菊花,或白或黄,迎风轻摆,开的灿灿然…… 
如此这般,白五爷当起了开封府内的“护花”护卫。 
每日清晨,须将瓦盆从花房中挪至院中,落日之前,还须挪回屋里。不可过冷,也不可过热。不可暴晒,亦不可缺光照。或是用花洒浇灌,或是用沾湿的棉布将叶子细细擦拭,里里外外,白玉堂忙的不亦乐乎。 
以至于拿着长长的礼单来找白玉堂的白府总管,都需想想今夕是何年月?能差遣上这位白五爷的,除了江宁府和松江府的二位夫人,再无他人,开封府果然是能人辈出。 
一日,白玉堂正在花房中翻土,忽闻院中传来一阵响动,接着便是瓦盆碎裂之声。待他赶去院中查看,只见瓦盆已碎成几瓣,泥土也散落一地。歪倒在一旁,露出大半根系的,正是那株公孙策视如珍宝的绿牡丹。 
顺着响动向屋顶望去:一只黑身白肚皮猫站在瓦砾上,烟金色的双眸居高临下的看着院中一人一菊和一地残片。 
白玉堂顿时心头火起,想也不想,衣袖一摆,右指一动,一颗飞蝗石便追着罪魁祸首而去。 
那黑猫却好似有灵性般,见白玉堂一动,四肢一曲一跃,干净利索的翻了墙头,逃了个踪影全无。飞蝗石擦过猫尾巴,打在墙上,又咕噜噜的自瓦缝间,滚落到院中。 
循声而来的还有开封府的主簿,公孙策。 
对着杀气越来越重的公孙策,白玉堂抬头望一眼空空如也的墙头,低头看一眼残破不堪的瓦盆,和落于泥土上,那颗白得耀眼的飞蝗石——想是跳进汴河也洗不清了……不晓得明察秋毫的包大人能否还他个清白? 
臭猫!都是你惹的祸!——白五爷将牙齿磨得咯吱响。 

被白玉堂暗骂的“臭猫”,此刻正在百里之外的河中府。 
半月前,河中府通判范仲淹修书一封,向包拯借调展昭来协助修堤抗洪。水利一事,关乎民生。当日,展昭便带上一纸公文,骑上快马,日夜兼程赶往河中府。 
此时的河中府衙,已是空无一人。问及守门衙役,答道:“范大人在河堤督防,已经几日没有回府了。” 
范仲淹本是秘阁校理,与包拯政见一致,故而两人常有往来。平日里谈论的皆是如何废除旧制,大胆启用新政。只因得罪刘太后和朝中权贵,被贬至此。后几次上书陈情朝中弊端,皆未被采纳。 
展昭赶到河堤时,天已下起了蒙蒙细雨。只见范仲淹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身短装打扮,亲力亲为的和差役一起搬运土石,加固堤坝。见展昭近前施礼,用衣摆抹了抹手中淤泥,一把扶住了展昭悬在在半空中的手。 
“展护卫远道而来,范某本应尽地主之谊。只是连日暴雨,上河水势已是猛涨,河堤危在旦夕,恕范某怠慢之罪。” 
展昭道:“范大人客气!展昭前来为的是尽绵薄之力,如有用得到的地方,范大人尽管开口。” 
范仲淹哈哈一笑:“不愧是开封府出来的人!既是如此,你先随我到处看看如何?” 
言罢,便拉了展昭一路沿堤坝而去。 
“此处前年大雨被冲垮过一次,已被我用土石封上,暂无可虑。此处乃河道拐角处,虽重修过多次,却仍有隐患。”范仲淹边走边指指点点,说与展昭听,“还有此处,最是凶险,河宽而入口狭窄。每逢大雨,河势上涨,若多几日,便会冲垮堤坝。连累附近百亩良田颗粒无收,百姓民不聊生。” 
“方才经过几处瓦房,可是流民所住?”展昭想起适才所见一些面容悲戚之人,不似差役。 
范仲淹苦笑:“现在也只好如此。天灾虽猛,却大不过人祸。朝堂连年拨出银两赈灾修坝,却年年涝灾不止,百姓失所,你道是为何?” 
“范大人是说……” 
“诶!”范仲淹一摆手,止住话头,“不说也罢。我曾多次上书圣上,也修书与希仁兄,至于结果如何,要看圣意了。如今我只希望能在灾祸到来之前,将这堤坝修葺完毕,免去一场浩劫。” 
“展昭一定竭尽全力,协助大人。” 
但凡天灾,大多非人力可测。好比这水势,往往来的凶如猛兽,迅如雷电。 
当日夜里,暴雨突然而至。水位猛涨,河堤几处告急。众差役却躲在高处营地,迟迟不愿开工。 
范仲淹怒气冲冲的闯入营地:“为何没有人去河堤?熬不过今夜,这数日来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差役们相互看了眼,皆低头不语,有个胆大的站出来道:“范大人,不是我们不肯去。您也看到了,为了修这个堤坝,我们前前后后折了几十个人。如今眼见着它要保不住了,弟兄们实在不愿把性命一块儿搭进去。” 
范仲淹重重一叹:“你们也知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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