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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飞甲][良雨]雨夜行-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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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见深望着那人闪亮的眸子,肩上的手抚上那人后背,叹了口气:“如果可以这样一辈子伴着也未尝不好。”
五百里加急,边疆奏报,朱见深打开信件,看了之后缓缓说道:过个节,也不让朕踏实,京北戍边军五百人营,中敌圈套,全军覆没。
悄无声息,雨化田手中的酒杯生出一道裂痕……
(三)边疆乱
京北战事有扩大的态势,雨化田作为朱见深的特派使视察军情。
军营内,风尘仆仆的雨化田赶到……
主将李成芳恭候多时,此刻正恭恭敬敬的给雨化田汇报前方战况:“鞑靼小王子部吞掉我军五百人的团营,正士气高涨之际,末将认为此刻不宜出城迎敌。”
面色青鸾的雨化田分腿端坐于太师椅上,双手扶膝,听完李成芳的汇报,双目阴冷的抬起望着那人:“吓怕了?”
“雨大人,末将只是怕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那五百将士算什么伤亡?”
“鞑靼人习惯杀降,那五百人是不会有生还希望的,我派出的探子回报,乱石谷中尸身以冷……”
“五百人团营的首领是谁?”雨化田的指关节泛着青
“马进良,此人虽然骁勇,但嗜杀如命,如果这次不是他,恐怕也不会中埋伏!”
“混账,不要命去杀敌的还错了不成?”一道寒光,雨化田已经抽出随身侍卫带着的剑,剑尖直抵李成梁的脖子。
李成梁知道西厂厂公雨化田为人狠戾,但是没料到此人脾气如此暴虐,随即膝下一软,噗通跪地:“末将一时糊涂,要怎么做,还请大人明示”
雨化田居高临下斜睨众人,剑指这位戍边统帅,冷酷说道:“全军出城迎敌,把那五百人给我带回来,活的救人,死的抬尸也给我抬回来,够不够清楚?”
李成芳快疯了,自己从军这么多年,从来没这么疯狂过,城内守军倾巢而出,为了抢五百具尸体回来。
城外的鞑靼小王子部也疯了,本来明军一直是以守卫为主,从来没有全军出动过……
一场混战,从早打到晚……
深夜,水流湍急的河边,大树下,
半面青的少年用自己的衣服在河水里沾湿,跑到树下给发着高烧的疤面男子擦额头降温……
三天粒米未进的马进良,胸前伤口感染,烧得越来越严重。
作为马进良手下的兵,赵通始终守护在他身边,以马进良的功夫,若不是那天乱石谷里分神护自己,也不会被箭射中。
马匹已经跑散,赵通胳膊上有伤,拖着神志不清的马进良在山里走了三天,迷了路。
手里一只射获的野兔,赵通利落的用刀剥皮,串上树枝。
“马大哥,我必须得生火了,再不吃东西,你会死的。都怪我,我又忘记带干粮了……”赵通和迷迷糊糊的马进良说着,随即打开火折子点了一小堆篝火。
火能让二人活命,也能暴露了二人的位置,如果附近有鞑靼人,那必定死路一条……
赵通烤着野兔,时不时的用衣服拧出一些水给马进良喝,马进良迷迷糊糊中说着什么,赵通附耳去听
“我……死以后,把我的剑……剑带走,帮……”
“马大哥,你不会死的,我会带你走出去。”赵通年龄小马进良六岁,听马进良这么说心里很不是滋味,荒山野岭的,这兄长一样的人要死了,就剩自己一个,恐怕变成孤魂野鬼也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赵通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远处有响动,心说不好,被发现了。
随即手忙脚乱的往火堆上铺沙土,湮灭火堆,赵通背上马进良磕磕绊绊的开逃……
两匹马踏至已经熄灭的火堆旁,一人下马,查看地面,回头向马上人低声说:“督主,地面是热的,应该跑不远,刚才的火光应该就是这”
“建宗,你觉得是我们的人么?”一袭黑衣黑披风的雨化田,晶亮的眼睛望着周围,查看风吹草动。
“禀督主,周围只有脚印,大概是两个人,没有马蹄印,应该是我们的人。”
“追!”声音落下,雨化田的马已经奔了出去……
赵通背着马进良,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在往哪个方向跑,脚底一软跌倒下去,想再爬起来,却发现使不上力气。
赵通伸手一摸,完了,是个淤泥潭,身体在下陷,越挣扎越快。
马进良依然昏迷不醒,摔倒在旁边稍干的土地上,不至于陷下去,赵通努力去抓马进良的手,想爬出这泥潭,但是淤泥已经淹没到大腿,不仅拉不出自己,还把马进良向泥潭这边拉了过来……
赵通心里顿时绝望,心里想这回算是逃不掉了,罢了罢了,马大哥你醒过来要是见不到我,别以为我扔下你不管了,随即用力推马进良的手,把马进良推得更远,自己却更快的下陷,腰,胸口……
赵通觉得四面的淤泥压在胸口,箍得死死的,喘不上气,身体在发麻,快要死了吧……
淹没到了脖颈的泥又重又冷,赵通觉得眼前发白,身体开始轻飘飘……
远处有隐隐约约的黑影,鬼魅般越来越近……
(四)初相见
高烧不退的马进良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人背着,微微睁眼看到一双黑色精致的马靴沉稳扎实的向前走着,自己前胸贴着赵通温暖的后背。
马进良想着赵通这孩子待自己还真是有情有义,张嘴沙哑着说:“赵通,我恐怕是不行了,不想拖累你,你带上我的剑走吧,替我找一个人……”
“你还死不了,别说话,省点力气”背着马进良的人声音低沉有力。
马进良头很晕,赵通说话的声音怎么变了,使了好大的力气,扭头去看背自己的人。
近在咫尺的脸,那人带着寒铁面罩,此刻一双眼睛正斜睨自己,剑眉如黛,黑夜里一双眸子闪着晶亮的光……
夏夜天空,繁星点点,没有哪颗星好看过这双眼睛,那是一双马进良看过就不可能忘记的眼睛。
身上很痛,马进良躺在石头上,迷糊中几次睁开眼……
山洞里,马进良看到那个带着寒铁面具的人手持锋利的匕首挖着自己胸前残留的箭头和腐肉,匕首很凉,刀刀入肉,血腥味混合着檀香味,钻进马进良的鼻子……
迷迷糊糊中,马进良费力的几次伸手去捉那人的手,几次被打了回来。
面具里透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疼么?不要命杀敌时就该记得自己也是肉长的”
一刀扎下去……
……
“以为自己死不了么?”
刀剜了一下……
……
“还是觉得自己死得慢,活够了?”
刀在肉里扭转……
……
“忍着!别抖”
刀又深剜了一下……
……
箭头落地的声音,一口酒喷洒在伤处,马进良痛得死去活来。
方建宗上来给两个受伤的人包扎着伤口……
那人脸上的疤,当真难看。
山洞口,染着血的手将玄铁面具摘下,雨化田的仰脸看着天上一抹弯月,满满一口酒下肚,五脏六腑火辣辣……
手里掂量着寒铁面具,雨化田想这么个东西是否能让别人认出自己的真面目?
马进良痛得晕死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边有了一丝晨曦的光亮,身边是胳膊上包扎好的赵通。
伤重的马进良执意要起,赵通只能扶着他到了洞外。
洞外的两个人正准备离开,带寒铁面罩那个人端坐在洞口的巨石上,等着另一个人整理着马匹上的物件……
马进良挣脱赵通,走向端坐的人,走至跟前“噗通”跪下,并不言语,只是望着那人好看的眼睛。
雨化田微微侧头,看到那人的目光,立即转开不再看,低沉但洪亮说道:
“你命不该绝,不必谢我。我走后,你伤好了自己回军营”
马进良不讲话。
雨化田低头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
“不想回军营就自己远走吧,就当你已经战死了,”
马进良不讲话。
雨化田依旧不想看那人的脸,低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想死么?”
马进良眼底里有闪亮的东西,沙哑着说:“你昨夜既然让我活,那我重新活过来这条命就是你的!”
雨化田缓缓回过头,审视着马进良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
“这么说,你这个重新活过的人已经决定了?”
“是!”
雨化田站起身,负手昂然站立,清冷的声音里带着狠戾的压迫感:
“我,西厂督主雨化田,你……是要跟随我么?”
“是!”
“报上你的名字。”
“属下马进良,誓死跟随督主,刀山火海,绝不回头。”
雨化田抽手扯下自己的面具,狠狠按在马进良脸上。
“戴上,盖上你的疤,记得你说的要重新活过!”
“是,督主”
一张绝美狠戾的脸映在马进良的瞳孔里,马进良伸手去扣脸上的面具,碰倒雨化田丝丝滑滑的手指,那人雪白的食指上带着一枚雍容的金色扳指,晨曦里,反着点点金光,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恍惚了马进良的眼……
过去的三年里,马进良每一天都度日如年,生不如死,身陷囹圄之际,那个人横空出现,挖去腐肉,给了他“重生”。
赵通那日在泥潭里,决意牺牲自己护马进良性命的举动,雨化田是看在眼里的。方建宗把他拉上来的时候,赵通已经憋得晕死过去,
“你多大了?”雨化田淡淡的问道,不似方才和马进良说话那般狠戾。
“回大人,满十八了,不对,是快十八了。”
“以后怎么打算的?”
“若大人不嫌弃,赵通愿跟随大人。马……马大哥去哪,我……我也想去哪。”赵通毕竟年龄小,一着急说出了真实想法。
雨化田一丝笑意:“是个实诚孩子,我收你了。我要的是忠心的人,我最恨人背叛,背叛我的人,不会有下一次机会,明白么?”
雨化田和赵通说着这番话,眸子却是望向马进良……
“赵通明白,谢督主!”
辗转回到军营,
所有人见识了雨化田古怪的脾气和暴敛的作风。
即使打败了鞑靼小王子部,几个主将还是被雨化田劈头盖脸训斥,全部官降一级。
马进良的直接上司更是莫名的被雨化田拍了一掌,一侧肋骨全部碎裂,就算伤养好了,以后也是废人。
(五)入西厂
雨化田居庸关一行十天,挫败了鞑靼人,处理了办事不力的各级统帅,救下了本来必死无疑的马进良和赵通,返程。
谭鲁子和继学勇驻守灵济宫,负责监视记录朝中各色人等一举一动,得知督主今日将返回京城,遂带上一队人马出城迎接。
西华门外
谭鲁子、继学勇望见远踏尘奔来的人马,西厂的旗号风中展开。
“督主,属下特来迎督主回灵济宫。”二人跪拜马上的雨化田。
“起来吧,我不在这几天有没有出什么乱子?”雨化田勒定马缰绳,眼角微斜,看着马下的二人,语气不再那么清清冷冷,只是隐隐中带着一股子傲气
“禀督主,一切如常,就是皇上打发人来西厂送过几次吃的。”
“哼”雨化田轻不可闻的一声鼻息,脸色一沉,随即说道:“知道了,回灵济宫。”
站起身来的谭鲁子和继学勇朝队伍后面望去,不禁眼前一热,那匹马上,一个带着面具的人,露出来的脸面色苍白,胸前打着绷带,此刻也望着自己,虽然虚弱,但也含着一丝笑意。
马进良,三年未见了,你终于还是回京城了。
是夜,灵济宫内
为迎接督主监军平乱之胜,西厂摆了洗尘的宴席。
雨化田端坐正中,西厂各档头端坐于两侧,马进良和赵通则在雨化田身侧。
美酒已经斟满,佳肴在前,却没人讲话,空气里一丝怪异的气氛,马进良觉得西厂的人都很怕雨化田。
机灵的继学勇一双大眼睛一会看看雨化田,一会看看马进良……
“我带了两个人回来。”雨化田先开口,语气听似随意。
“他叫马进良,死过一次的人,重活这条命是我的,我把他留在西厂,你们看,如何啊?”端起酒杯的雨化田轻轻呷了一口,稍顿,随即闭眼一饮而尽,侧脸映出好看的眼线。
话音刚落,西厂三个档头齐刷刷跪在地上:“全凭督主决断,属下没有异议。”
“那我该怎么安置他呢?”
“大档头!”谭鲁子、继学勇、方建宗齐声说道:“西厂一直没有大档头,他最合适。”几个人声音洪亮整齐,没有一丝犹豫。
一丝笑意勾上雨化田的嘴角……
督主今天很高兴,下令今晚喝酒不用酒杯,全部换酒碗……
开席,雨化田兴致不错,带头一饮而尽,接下来,觥筹交错……
喝得满脸通红的谭鲁子给马进良敬酒,揽住马进良的肩,手里的酒碗不断的和马进良酒碗碰撞着,嘴巴贴近马进良的耳朵,低声说着:“马……马大哥,你能回来太好了,我们都很高兴……高兴,从今儿个起,马进良三个字不在是督主的一块心病了,你不在这三年,谁……谁敢提马进良三个字,督主就……砍他脑袋……,我们都不敢说这三个字……”
继学勇步履不稳的凑上来,搂着马进良另一边的肩膀,激动的说道:“马大哥,哦,不……不对,是大档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再惹督主了,知道你在居庸关出事,执意连夜赶去的,皇上到现在还不愿意这事呢。”
马进良手里端着酒碗,不知是不是因为喝得太多了,酒面微微的抖,马进良只是说道:“我这次回来,不会再离开。”说罢一饮而尽。
推杯换盏,来来往往,所有人都喝得很多,尤其马进良,新任西厂大档头,每个人都敬他酒,此时也有些摇晃不稳,雨化田似笑非笑,看着西厂今夜的热热闹闹。
酒酣耳热之际,一只挽着佛珠素白的手搭上马进良的肩头,那人浓重的酒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檀香,随着呼吸轻轻喷在马进良的脸上,马进良的脸上顿时有了酥酥痒痒的感觉,那人眼带笑意看着酒兴正浓的众人,用马进良能听道的声音低声说:“这西厂就是人间地狱,人人手上都沾满了血,有一天报应来了,都不会有好下场!”说着雨化田顿了顿,目光转向马进良,声音放得更低、更慢,道:“做我的大档头,便要刀口舔血过活,我带你下地狱,你去,还是不去?”
马进良微微侧脸,望着那人黑夜里闪着光的眼睛,那人眸子里几分蛊惑,几分醉意,几分询问……
“哪里都敢去!只要你在。”马进良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
“以前有人和我说过,我若想肆意妄为,他便帮我肆意妄为。”雨化田眼波流转等着马进良的答复。
“只要你想。”马进良血气往上涌,一幕往事在脑海里回放。
“不会后悔”雨化田一字一顿清楚的说道,熟悉的问话。
“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马进良扶雨化田回房,外面喝酒的人酒兴正酣,嘻嘻哈哈声音将夜色氤氲得很欢乐。
雨化田也喝了不少,被马进良放在床上,倚着靠枕,马进良摇摇晃晃端来茶给他醒酒。
雨化田半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马进良走过来,接过那人端来的茶杯,沉吟半响,一把将杯子丢到地上,伸出双手拉过马进良的领口,将那人的脸拉到自己面前,鼻尖对着鼻尖,眼神邪魅,低声道:“马进良,想不想我?”
马进良缓缓侧坐到床边,任他拉着自己的衣领;伸出一只手抚摸那人有些清瘦下去的脸庞,低声回答:“每日每夜。”
“恨不恨我?”雨化田的手指轻轻抚摸马进良嘴边的那道刀疤,声音小得像是自言自语。
马进良眼神闪了一下,随即捉住他的手,说道“一道疤而已”
雨化田微微眯了眯眼,道:“你脑子里过了一个想法,骗不了我!”
“我只是……只是在想你当初怎么能不信我呢!”马进良说到这里,一阵气闷,低下头去……
雨化田的眼神开始冰冷暗淡下去……
“你……有道疤在这里!”雨化田的手按那人的心口上,望着沉默不语的马进良……
片刻,稍加用力推开马进良,“罢了,头痛,我睡了。”
酒醉的雨化田合衣沉沉睡去,马进良坐在床下的脚踏上,此刻,斜倚在雨化田的床边,眼睛望着那人月光下皎白脸颊,马进良觉得三年的时间,雨化田有很大的变化,说不清是那种变化,好像是一柄好剑,原来很有光彩,现在不仅光彩还很锋利,锋利得能看透一切东西,斩断一切东西,毫不留情地斩断……
马进良很想低头轻吻了一下那人的手,唇近到手边又徒然放弃。
在你身边就好,已无他求,不敢再奢求要你一丝一毫的情感,不奢求你的信任,不想再伤了你,再伤了自己……
(六)君之令
宿醉,雨化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马进良已经备好干净的衣服和温热的洗脸水,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得好像过去的每天马进良都是这样做的。
雨化田洗好脸,坐下梳头发,马进良走上前帮他梳,雨化田轻轻侧身躲了一下,道:“我自己来。”
换上月白官袍,马进良在身侧帮他扣袖口和领口的搭扣,整理官帽,雨化田面色如常,淡淡的说道:“大档头有伤在身,不必亲自操劳这些小事。”
“督主的事,没有小事。”
雨化田默然,过了一会淡然道:“我今晚进宫,向皇上禀报此次居庸关之行的情况。”
“我护送你去。”马进良边整理雨化田的衣物,边回复道。
“不必,鲁子与我同去。”
养心殿西暖阁,
谭鲁子带的西厂人马等在殿外
雨化田只身进殿,雨化田是朱见深的宠臣,下令他可在宫中来去自由,不需通传。
雨化田走进西暖阁前殿的时候,看见侍奉的小太监侯在殿里,朱见深并不在,便问道:“皇上不在?”
小太监战战兢兢,低声回道:“回厂公的话,皇上在后殿呢”
雨化田摆摆手,示意小太监下去,自己轻声步入后殿……
后殿,
纱帐在傍晚微醺的风里轻轻蠕舞飘荡,
轻不可闻的美妙香气似有似无的飘过,
雨化田拐了几道弯,素手拨开殿里层层叠叠的纱帐,后殿深处,龙帐卧榻上有似有似无的响动,雨化田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飘渺,有点梦幻般的虚无,遂又踏前两步,拨开了一层纱,朦朦胧胧里,看到卧榻上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一切都很飘忽,床上的人蠕动纠缠,柔软迎合中带着掠夺与占有的力量,起起伏伏,腰肢扭动,撞击与呻吟声同一个节奏敲打着耳膜……
床上的人是谁?雨化田觉得额头和手心轻微出汗,眼睛好像也看不清,好像看见那人是朱见深和侍寝的小太监,好像看见那是朱见深和自己,又好像看见那是自己和马进良……
曾几何时,仲夏深夜,游河画舫,耳鬓厮磨,同样是两具纠缠在一起的年轻躯体,那人身上皂角和汗味混合的体香,紧绷泛着肌肉光泽的胸膛,近在咫尺的脸庞喘着粗气,呼气的声音犹在耳畔,额头滴下的汗水滴在自己脸上,咸咸的从唇边滑进嘴里,带着点薄茧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从脸颊,锁骨,前胸,小腹一直到颤抖着的私密部位,马进良的身体在自己体内肆意进出,每一下都带着爱惜的给予和有力的掠夺,他进来,自己的身体好涨,充实得一切都很满足,大脑一片空白只剩身体的享受,他出去,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想就这么随他去了……
雨化田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望着床上血脉喷张的两个人,眼前浮现的全是三年前自己和马进良在一起的画面……
脚有些软,雨化田向后退,脚步不稳,快到门口时,碰倒了身后的青玉书案,香炉打翻,雨化田瞬间回过神来,后背已经汗透衣衫,涔涔一片。
床上的朱见深停下动作,回头望见退到门口的雨化田,随即起身,拉起一件长褂随便裹在身上,回头对侍寝的小太监低声说了一句:“滚。”
小太监仓皇间胡乱裹上几件衣物,逃一般除了西暖阁。
朱见深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衫,披散着头发,面色绯红,走向雨化田……
“雨卿家,你来了”朱见深的手搭上雨化田的肩,眼神里几分朦胧几分迷离。
雨化田躬身行礼,道“臣罪该万死,打扰了皇上,臣改天再来。”言罢要退。
朱见深一把拉住雨化田,将他拉入怀中,耳畔低语:“我知道你都看见了。”
朱见深的双臂将雨化田箍得死死的,薄薄的长衫掩不住欲望正浓的身体,身下硬硬的触感让雨化田很不舒服,雨化田紧皱眉头,几次想挣脱又不敢用强力……
朱见深松开雨化田,言语带着一些戏谑说道:“十天了,你十天没看看朕了,你想说什么?”
被放开的雨化田稍稍松了一口气“臣来是想禀报此去居庸关的情况。”
“哦?”朱见深似乎并不以为意,转身在玉案上焚起一段香,香烟飘起,朱见深俯首吸入腹中,脸色变得更加潮红,眼神也更加迷离。雨化田觉得香不可言,似有飘幻之感,突然脑海里瞬间想起一件事,难道这是传说的逍遥香?
抬头再看朱见深似笑非笑望着自己,似乎站都站不稳……
雨化田上前扶住他,急切说道:“皇上,这香有问题,这可能是西域的逍遥香,乱人心性,使人迷幻,闻即成瘾,久熏不寿!”言罢,雨化田便想伸手去灭香。
朱见深拉住雨化田的手,复又抱住雨化田,似笑似哭的搂着他不肯放:“朕当然知道这是逍遥香,可点了它,朕就舒服了,朕觉得每个床上的人都是你,朕对你还不够好么?你说,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雨化田暗自运行内力封了自己几处穴道,不然再闻下去,自己恐怕也会失了心性。
朱见深不依不饶,趴在雨化田耳边,低声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把马进良又带回来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雨化田一怔,虽然也知道带马进良回来这件事上,自己不可能瞒多久,当初救了马进良本想让他一走了之,怎奈何那人不肯,一心想回自己身边,自己那天都不敢看马进良的眼睛,最终还是心软带他回了西厂……
“皇上要怎样才可以放过马进良?”
从筹建西厂那天起,雨化田就知道会有摊牌这一天,尽量让自己羽翼丰满能保护马进良时候再这样做,但是上次马进良被鞑靼人围困,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虽然时机未到,但若自己再不出手马进良便死无葬身之地,也就管不了那么多。
朱见深从抽屉里取出一颗木盒,打开,一个红丸卧在金黄的锦布里。
“吃了它……今夜做我的人!”
(七)诛心言
深夜,等在殿外的谭鲁子忽听里面人声纷乱,接着,太医入殿……
过了不久,雨化田从殿内走出,谭鲁子迎上去。
“督主”
谭鲁子想问殿里发生了什么事,却见雨化田双眼红血丝密布,脚步有些踉跄,耳根脖颈上遍布齿痕和血迹,领口微松,似乎搭扣少了一颗……
谭鲁子上前扶住他,急切问道:“督主,你?”
雨化田抬手,止住他的话,低声说:“勿多言,速回西厂,我中了毒。”
雨化田坐在轿内,手压在膝盖上,有些控制不住的抖,刚才的一幕在脑海里回放:
吸了太多逍遥香的朱见深将那个“红丸”推到雨化田面前,这东西雨化田认得,名义上是进补的药丸,其实化功散和春药,今晚,朱见深对雨化田要用这个东西,说明朱见深已经没有了耐性。
朱见深想要的,雨化田三年前就一清二楚。
年少相伴,倾力相助,朱见深信任雨化田,也倾慕他那份美色,之所以没有用强,一来是雨化田在朝中内外确实替朱见深明里暗里做了很多事,嚣张跋扈,那些原来忤逆皇权的人,现在想到朱见深手下的西厂就肝胆俱裂,变得乖乖的听话。二来朱见深自己也舍不得这番情谊,他总觉得自己要风得风,早晚要“雨”得“雨”,雨化田要什么,就给他,权力,是最好的春药……
可如今红丸一出,算是撕破了脸。
如果没有马进良,朱见深可能会一直由着雨化田。
但是“情”之一字,难容下“情敌”两个字。
更何况一个高高在庙堂坐拥天下的皇帝,一个只不过是雨化田的贴身侍卫,说白了,不过是个下人。
更刺痛朱见深的是,他觉得自己一直都猜不透雨化田的心思,
红丸在眼前,情薄的雨化田对朱见深仅存的那层朋友情谊,就如同香炉上的香一般,不经意间灰飞烟灭,随风飘散了……
眼下,两个选择,吞下它,或者一掌拍死朱见深……
其实这等于没得选。
雨化田嘴角一丝嘲笑,仰头吞下红丸,缓缓低头凝视朱见深,眼神冰冷隐隐带着杀气……
药丸在胃里融化,丝丝凉意进了四肢百骸,刚刚被自己封住的穴位也因为内力化去而打开,逍遥香的惑人香味随着鼻息,钻进了肺,钻进了脑袋……
在红丸和逍遥香的作用下,朱见深扭曲的笑脸已经看不清,眼前一切有些扭曲变形……
雨化田腿发软,无力的坐在内殿台阶上,朱见深在逍遥香的缭绕中也不在是往日那个温文尔雅的天子,眼前是贪恋好了好久的脸和身体,何须把持。
“生而何欢?有美可观,死而何惧?无美相伴……”朱见深喃喃自语,爬上雨化田的身体,吻上那人脸颊,耳垂,脖颈……
“我有哪里不好,比不了你心里那个人……”也许是爱极生恨,朱见深的吻开始变成了咬,这一咬,倒让有些迷糊的雨化田清醒起来,他眯眼看着朱见深,这个人疯了……
朱见深伸手去解雨化田繁复的官袍,但是闻了太多迷香,手抖得厉害,无论如何也解不开,所性变成乱抓和撕扯,用嘴巴去咬扣子,连带着咬到雨化田的脖子,血流了下来,染红了领口……
雨化田讨厌任何人触碰自己的身体,毕竟是练过武的人,此时的疼痛让雨化田不自觉的抬起自己的手,那只手停在朱见深的脑后,悬空停在那里,药性在发作,雨化田强自运行一点点残存的内力,他知道这一点内力化成一掌,拍在那人脑后,此时的痛苦就可以解决……
转念想到马进良,那人因为自己当初的疑心病毁了脸,在居庸关过了三年人不人鬼不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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