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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论妖-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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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刚刚那香炉明明只是画中之物罢了,杨跑哑然道:“怎么会,这香——”
杨跑还在惊讶,却听得一声苍老的声音唤他:“杨跑?”
杨跑一转头,却发现自己正置身于师父的房中,他之前日日来此请安,再熟悉不过了。
应着声音,那靠墙的朱漆大床上坐起了一个人,背影佝偻,那不是白画师是谁?!
白画师慢慢披上外袍:“你说这香怎么了?”
杨跑还在发愣,没意识到白画师是在问自己刚才的话,只呆呆地重复:“香怎么了?”
白画师皱眉:“香在若有若无之时,画即似与不似之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才是写意传神的真谛,咱们作画师的,离不得香。”
这言谈,这姿态,莫不是白画师啊。
那刚才那是什么。
难道自己在做梦?
还是之前的一切都是梦?
不对,不对!屏风后面还站着一个常华呢!
白画师又问了几句补画的事情,杨跑只好敷衍地说自己颜料未带齐,不得不回来取。白画师干枯的手掀起了帷帐,刚唠叨了两句他的马虎,突然看到屏风后的常华了,皱了眉,大约觉得自己衣冠不整的,为何杨跑如此没有礼数,竟然带陌生人进来,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杨跑赶忙转身,一拉常华的衣袖,要他跟自己出去。
常华也不吭声,跟着他就出去了。
出了院子,就变作常华拉着杨跑的衣袖,一溜烟往外走。杨跑也有满腹的疑问,也随他走出去。
到了僻静的地方,两人才停下脚步。
杨跑劈头就问了一大串:“刚刚是怎么回事啊,屋子里的东西怎么会都变成了画了?又怎么一下子又变回去了,我,我,我是发梦了吗?那,那个人还是我师父吗?那个房子又是怎么回事?!”
常华拍拍他的肩膀:“不要着急,一样一样来。那房间,我倒是有些眉目,你先定定神,别多想。”
杨跑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缓了缓,平静了一下心情,才道:“那房子是怎么回事?房子里的东西怎么会突然变成画了?”
常华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才道:“也许你刚好说反了。那里面的东西本就不是实物,原本就只是画。”
杨跑想要反驳,但又没有底气,只嘟囔着说:“我也不至于连画和真实都分不出来啊。”
常华笑道:“我并非这个意思,这只是法术作祟罢了。”他说完,又叹口气,“自从他们闹腾起来,多了多少麻烦。”
杨跑不明白常华口中的他们是谁,也没太在意,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法术”这两个字上。杨跑便央求常华详细说说,常华拉他到了一处开阔地,才道:“那个院子屋子虽然是真的,但里面的一切都是画出来的,并非真实。但妖法有限,要一直维持的幻象很难,所以,我想,一定是下了一个暗伏的法术。”
“暗伏的法术?”
常华点点头,解释了一下,“暗伏法术,法术的效果是暗藏的,必须有特定的条件才能触动。那个房间就应该是下了一个暗伏的法术,你要达到特定的条件才能触发,一旦触发,图画就完全变作真实,你根本无法分辨。如果不触发,就会像你最开始看到的那样,就是一间满是图画的空房间。”
杨跑急切地辩解:“可是我根本没做什么啊!我每次进屋都是真实物件的模样,从来也没看到过画!”
常华摇摇手指:“不,肯定是你每次入房前都同样做了什么,才每次都激发了法术。你想想刚才,本来都是画,突然就触发了法术,比较常见的触动条件是特定语言或动作,你当时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是以往每次都会说或者都会做的?”
杨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自己除了差点摔倒之外,没做什么别的,再说也不太可能每次都摔倒啊。要说说了什么的话,当时自己似乎说了一句“我师父”,然后眼前一花,就闻到香味,房间就出现了。
而且,师父生病卧床休息,不能随意打扰,房间更不能擅入,以往每次自己进入房间前,都要先在门口小心地问候一声,看师父醒着不,师父若是允了,才得进入。
这一声问候里面,少不得要喊一声师父吧。
杨跑迟疑道:“莫非触发法术的就是‘师父’二字?”
常华点头:“多半如此。”
杨跑想了想,忍不住道:“那未,莫非我在山顶道观补画时候,看到的那幅壁画开花,也是同样的理由?我做了什么事情或者说了什么,然后就看见幻觉了。”
常华不置可否,没说什么。
杨跑却急着追问:“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师父会法术?他到底是人还是画啊?他为什么又要对我藏着掖着的?”
常华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像是在沉思什么的样子,过了一会儿,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杨兄,你是怎么来拜师的?”
杨跑愣了愣,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回答道:“也没什么啊,就是听闻白画师技艺了得;所以来拜师。”
常华紧接着问:“那未你是听谁说的?又是谁介绍你来的?杨跑,你家在何方,父母安在,可有兄弟姐妹?”
杨跑失笑:“你问这个干什么,要给我做媒吗?我不就是——”他“不就是”了半天,脸色越来越差,竟是没有给出答案。
真是怪啊,杨跑现下死活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拜师的。他的记忆就截止在了拜师的那一刻,他是在那间院子里拜师的,他隔着房门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喊了三声师父,然后推门奉茶进屋。再之前的事情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的父母和故乡,脑子里就像是被抹布抹了个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没留下。
更奇怪的是,他之前居然就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很自然而然的,就回避了这些事情。
杨跑这下子惶恐了,就算墙壁上开花,就算师父的房间一会一个样,那也没有自己失忆来的可怕啊!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又是怎么来这里的。
这些问题本该三岁小孩都能回答,但对此时此刻的杨跑,却比上天入地还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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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字数够两倍了啊~~~~
先祝福一下新婚的某人啊~~~~
一壶论妖 长生笔 4
常华看见他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赶忙安慰他:“你别太着急,也许事情还有的补救。”
杨跑拉着常华,拼命问:“还可以补救吗?那要怎么补救?!”
常华在杨跑的一再追问下,才很含糊地说道:“这些事情,跟那道观的壁画很有关系。我们要处理那幅壁画,不过现下,还是先回去见见壁画的原作者要紧。”
杨跑是想恢复记忆,可是,听常华说还要回去见师父,立刻觉得不妥。他就是个画师,一个普通人,豪气干云浑身是胆之类的词跟他毫不相干。更何况,刚才在师父那里发生的一切,当时是惊诧压倒一切,他还没什么其他感觉,现在回过神来细想,可是阵阵后怕!
理智看来,不管是壁画、师父还是常华,都透着一股子藏着掩着的诡异劲,最好是都不要沾染。现在自己虽然记忆不在,起码人还是活着的。不如收拾收拾行李,不,就算两手空空也还是跑掉吧。记忆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
杨跑这么惶惶地想着,跟随常华的步伐就渐渐慢了下来。
常华感觉到他的异常,回过头来,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大约也猜到了几分他的心思,停下脚步:“杨兄,你今日若是要走,我也不会强行拦你;但是,他日若天下瘟疫横行,死灵遍野,你又要逃往何处?”
杨跑不是很明白地看着他。
“既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杨兄,你可曾想过,那为何还允许瘟疫的发生呢?”
杨跑从没想过。这种问题,自然答不出常华道:“对人来说,瘟疫的爆发,是可恨可憎的事情,但对于天道而言,不但正常,而且必要。元气阴阳,相生相克,枯荣病健,交替发生,循环往复,才是正途。”
杨跑听得半懂不懂,反正常华的意思是瘟疫的发生是必然。
“然而瘟疫虽难以避免,却不会频发。十年前那场瘟疫盛行之后,照理说应该有近百年的平静期。可是杨跑,你看看现在的世道,隔三差五,你总能听到瘟疫的消息。这很不正常,而且十分危险。”常华定定地看着杨跑,“这是因为它背后的神出了事情。”
“疫神?”
常华点点头:“疫神已经从人间消失近十年时间了,疫气失衡,再这么下去,就要出大乱子了,人世一夕覆灭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十年的时间。这个时间点倒是巧得很,似乎茶铺老板提过,十年前此处曾有一场蹊跷的瘟疫。而且壁画,似乎也是在这个时间画上去的。
“我为此事已经调查了很长时间,如今这壁画是唯一的线索。”他凝视着杨跑,这一刻他眼神犀利尖锐,看上去不再是那个温润的年轻人,也不再戏谑地称呼他为杨兄:“杨跑,这件事很重要,远比你想的重要。如果我说得难听些,它远比你的生命重要。”
这句话听起来多少有点不舒服,常华就好像在说杨跑你是可以牺牲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正因为他说得这么直白难听,在杨跑耳里反而有了说服力。杨跑知道,他没有说谎。常华一脸平静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事实就是如此。
杨跑反而松了口气。或者人都是这样的,最害怕莫名其妙的悬而未决。一旦直接给出死亡的结论,反而变得勇敢多了,他想了想。“疫神消失的时间跟那幅壁画的时间很接近,”他犹豫着说出自己的想法,“那幅壁画里的花朵会长出来,好像是真的,那么,莫非,里面的疫神也是真的?”
常华摇摇头:“不可能。虽然那幅壁画确实有法术的味道,但是像疫神这样的天生神祇,绝对不可能被那么薄弱的法术给困住。但是,”他顿了顿,“那幅壁画确实跟他的失踪脱不了干系。所以我们必须要跟作画的人谈一谈。”
杨跑默默地想了一阵,终于抬起头了,没有话语,常华也从他的表情中知道他的心念已经有所改变,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不必太害怕,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你有事。”
虽然下了决心,可真又走回到了师父的屋子前,杨跑又紧张非常。常华低声安抚道:“不要紧,你别说那两个字就成。”然后率先推门进入。
杨跑点头,有点战战兢兢地跟着常华走进去。这次他看得更仔细,房内的一切东西都是画作无疑。他和常华走了一圈,并没有太大的发现。
“那未,你说要跟师——白画师谈谈,”杨跑道,“是不是要说那两个字,让他出现?”
常华摇摇头:“不,我只是确认一下这个房间是不是单纯依附画作的幻像而已。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杨跑有些摸不着头脑,常华解释道:“幻象是不能离开画像存在的,你见到的白画师应该从来没有走出过房间吧?”
杨跑点点头,他来这里之后,白画师一直生病,从没离开过房间。原来是根本不可能离开。
“不管怎么说,幻象只是依照画作的模样,结合你自己的经历感情来造就的,幻象不可能画壁——”
“可是可是,”杨跑打断他,“还是不对啊!这个画里的白画师曾经叮嘱我很多这幅画的事情,都很正确。那时候我还没看过壁画,不可能想象得出来!”
常华想了想:“这有两个可能。因为你不记得过去,所以,有可能你的记忆深处保留着对这幅壁画的记忆。另一个可能就是,有个了解这幅壁画和法术的人,就在附近,直接操作了幻象对你的作用。”
第一个可能是没法子证实的,但第二个可能的话,杨跑脑子里一下子跳出个人来,他掉头就往厨房里跑。
厨房里干干净净的,锅碗都整理得极为整齐。
杨跑站在厨房正中,似乎在拼命回忆什么,渐渐脸色都变白了!他拼命抓着常华的胸襟:〃一定是他,绝对是他!!”
老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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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节快乐!
一壶论妖 长生笔5
浓烟滚滚,火星杂在黑烟中飘向天空,白画师的房屋付之一炬。但可惜这着火的院子是在山脚下的僻静地,根本没人知道,更别说来救火了。到快入夜的时候,除了那黄土夯的院墙,整个屋子都垮掉了。等到半夜,这火总算熄灭,只剩下烧焦的木头上些许隐隐红。
大门已经烧毁了一多半,噼里啪啦的还燃着些火星。
咯啦一声,一个身影推开了这残破的门,他背影佝偻,小心地避开还未完全熄灭的地方,站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
直到有人喊了一声:“老柴头!”
那背影应声回头,院墙后闪出了两个人影,正是杨跑和常华。
杨跑盯着老柴头看,一一对比这眼前之人和那画出的白画师。
以前老柴头出现的少,每次都佝偻着端饭菜而已,杨跑也曾隐约觉得老柴头的轮廓眼熟,不过他从没上心罢了。
只是当常华提到控制法术的可能是附近的某人,他才回想起老柴头。他毕竟是个画师,观察力和记忆力都很强,脑子里细细一过,突然想起哪里眼熟了,老柴头的轮廓跟白画师的很像啊!如果那个画作变成的白画师是按照原型画的,那未,老柴头——
就应该是白画师!
杨跑有些惊疑不定地问:“老柴头,你真的是白画师?”
月光之下,那满是烟灰掩盖的苍老的脸扭了过来,可以看得清楚。他甚至还举起手将脸上的尘土烟灰抹了抹,让杨跑他们看的更清楚。
这张脸,确实很像杨跑见过的白画师,只是更老,更憔悴罢了。他缓慢地点了点头,杨跑呆了一会,才明白他这是对之前问题的回答。
他就是白画师。
“白师父,你这是为什么啊?”杨跑有满肚子的问题要问,几步走到了他面前,可白画师的视线,却没有落在杨跑身上。他看着杨跑身后的常华。
常华也沉默着看他,不言不语。
过了好一阵,白画师才叹了口气:“这件事,要从十年前说起。”
白画师并不是一直单身一人,他过曾有妻子,一双儿女,他画技精湛,一家子日子过得很不错。但是十年前,发生了一场横扫此处的瘟疫。家里的亲人,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部倒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唯独白画师并未沾染瘟疫。可他手足无措,只能一天天看着家人衰弱死去,自己痛苦不堪。
最后活着的亲人是他的小女儿,瘦得像个骷髅一般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和频率越来越高的抽搐。
白画师几乎是平静地抱着他的小女儿,他已经了无生趣,只等着女儿断气之后,好好安葬了她,便跟了他们去,一家人在黄泉之下团聚。
但是那天正午,有人敲响了他的门,白画师早已没有心思去理会,只由着那敲门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
锁好的大门就自己开了。
是个身材挺拔年轻人,他站在门口,眼角微微上挑,右眼下一颗泪痣,添了三分温柔之色。
他径直走到白画师面前,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女孩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那本已命在旦夕的女孩,突然抖动了一下身体,呼吸一下子变得平稳规律,抽搐再也没有发生。
白画师给惊呆了,却听得那年轻人道:“让她吃东西,慢慢就会好起来。”
本来都油尽灯枯般的白画师,因为怀里女儿生命的回复,也变得再度活过来,跌跌撞撞把女儿安置在床上,赶忙去熬粥,忙乱了半天,才想起那个年轻人,慌忙去看,幸好他还站在门口。
白画师一见到他,赶忙就要下跪感谢。
年轻人摆摆手,阻止了他。他自称医仙。由于他只是伸手一拂便救回了自己濒死的小女儿,对他医仙的身份白画师深信不疑。
“你不必如此,如果你要感谢我,便帮我一事。”医仙柔声说道。
白画师拍着胸脯,只要恩公开口,不论上刀山下火海,他绝无二话。
医仙轻轻一笑,很是风流从容的模样,就连画惯了美人美景的白画师都觉得夺目。
“白画师,我知道你画技精湛,我来便是想你求一幅画。”
白画师很是惶恐,医仙微微笑了:“白画师,你不必多虑,我需要的,正是像你这样特别有才能的人。”
医仙说,自己需要做一些准备,所以会隔一阵再来,让白画师先好好照料他的女儿。医仙吩咐完了之后就离开了。
而白画师的女儿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果然一日比一日健康,成为了附近百里,唯一一个感染了瘟疫病入膏肓,不但没有死去,反而康复的人。
因此时不时也有附近病人的家属来求救,然而白画师却无能为力,难道他能说是医仙亲自救的不成?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白画师也只能先打发了他们,暗自打算等医仙再临便要为民请命。
大约一个月后,医仙果然如约而至。
白画师也恳求了医仙帮助附近的病患,医仙笑了笑,很是微妙的表情,他说,等白画师为他作画之后,瘟疫很快就会停止。如此一来,白画师再无犹豫,将女儿托付给相熟的村民,跟医仙离开了。
医仙先将白画师带到了一处深山民居处,藏身树后,又在两人身边画了些他看不懂的符号,医仙嘱他不要做声,到时候务必仔细观察来人,以求画得神形兼备。
不多会,就看见一年轻人回来,白画师一看就吓了一条。他看得极为清楚,来人跟医仙长得一模一样,唯独是眼角下泪痣,跟医仙的方向相反。
不过,这二人不会被认错。医仙的表情总是温柔和煦,但这人的表情相当冷冽。
他到了门口,白画师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拎着只黄鼠狼,摇摇晃晃的。他正好在门口停下脚步,更方便白画师观察他。
当时那人拎高黄鼠狼,几乎齐他的视线,那黄鼠狼吓得动也不敢动弹,尾巴夹紧,连耳朵都趴了。那人说的什么,白画师听不仔细,只得一句“——你还敢不敢———”
他手中的黄鼠狼就筛糠一般发抖,就连尾巴尖都哆嗦,抖抖地用爪子刨他衣袖,发出呜呜的恳求声。
看到这样的黄鼠狼,那人才满意地笑了笑,将它抱在怀里,揉了它两把,进屋去了。
白画师这才松了口气,侧头看了一眼医仙,想问他什么,可是一转头,几乎吓到他了。
一直以来都温文淡雅的医仙,此时却扭曲了表情,紧咬的牙关,深黑温润的眼瞳,就像反射着正午的阳光,激出欲望和妒怒的猛烈光彩。
白画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反差,一面受惊,一面又手痒,真恨不能把这一幕给滑下来。
这眼瞳中的强烈光彩转瞬即逝,医仙又回复了平静的表情,温和问道:“你看清了么?”
白画师点点头,过了一会,他鼓足了勇气问道:“他,为何跟恩公您一模一样?”
“他是我的双生兄弟,我主医,他主疫,便是世间所说的疫神。他的所到之处,必然瘟疫横行。你知道这些就够了。”医仙淡淡地回答,“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你在画的时候,一定要确切地画对他!”
医仙带他到了一处湖边的屋子,看上去像是医仙的住处,已经备好了画桌。
白画师取下身背的画具,正摊开在画桌上,医仙却摇摇手:“你的笔不行,这画要用特别的笔。”
白画师一愣,医仙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狭长的漆盒,对着他打开来,里面只是一支笔,看上去很是普通,微微发黑的竹制笔管,毫锋锐利齐整,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毛。
医仙的仔细态度让白画师也谨小慎微起来,他双手将那支毛笔拿起,掂量了两下,感觉跟普通的笔没什么不同。
笔杆上唯有“长生”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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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尊严啊尊严。。。
其实感觉也不是那么重要啊。。。
一壶论妖 长生笔 6
白画师有点狐疑地掂量了两下手中的笔,医仙笑了笑,从他手中轻巧地取过笔,凝视了片刻,才道:“这支笔得来不易,它的奇妙之处,你一画便知。”
既然医仙都这么说,白画师再无疑虑,铺开纸张,仔细压上镇纸,拿出砚台研墨。
医仙一直看着他有条不紊的行动,这时抬手阻止了他一下,顺手拿起白画师的裁纸刀,往自己的手腕处就是狠狠一下,那白净的腕子顿时血流如注!
白画师都呆住了,却见医仙毫不在意地将手腕凑到砚台前,那鲜红的血在他的手腕和墨水指尖拉出一根红线,随着滴入的鲜血越来越多,砚台中红黑二色互激,医仙滴下的血液在墨水中聚而不散,就如游龙一般深浅浮动。
直到医仙觉得差不多了,收回手腕,那一直在墨水中鲜活游动的血丝才好似失了源泉动力,渐渐被墨水吞蚀,合为一体。
医仙好整以暇地示意白画师:“可以了。”可白画师握笔的手都有点发抖,以血入画,这是为什么?
但医仙并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只是催促他动笔。
白画师只好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这是他的习惯,意存笔先,在动笔之前,他总是要在脑子里仔细构想要描绘的对象。不论花鸟人物,在每一片羽毛的形态,每一瓣花瓣的卷曲,每一根发丝的走向思索得一清二楚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动笔的。
他用一个画者特有的敏锐在脑子里捕捉疫神,那个跟医仙一模一样,却有着截然不同感觉的疫神。
渐渐的,疫神的形象在白画师的脑子里生动起来,微抿的唇,上挑的眼角,眼神中的些许高傲,些许任性,些许冷洌,些许无所谓,但在这表象下,又有些别的东西。
心思飞转,白画师在自己的头脑里构建笔下人的一切,从各个角度观察他,揣摩他。
他平素也极爱这个过程,要用尽全力,不敢怠慢,一丝不苟地进行,画中的是他的世界,由他来主宰。
然而,一切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晰容易。他已经不是在构思,他几乎能体会到传说中造物神的感觉,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要做的不是绘画,而是创生,将一个活生生的存在,活生生地带到纸上的世界。
这不是在描绘疫神,这就是疫神,白画师在自己的领域中再造了疫神,不光他的形体,他的情感、精神乃至灵魂,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就是他!
白画师四指执笔,脑子里所思所想的一切,好像一道热流,慢慢灌注向了手中的笔,那一瞬间白画师好像整个空了,身边的一切,他都看不见听不着,甚至身边的医仙,也好像不存在了。
魂魄、身体、记忆、经验,他的一切都寄托在了右手之中,手腕轻转,笔锋轻沾墨色,在那雪白的纸张上,枕腕而绘。
数个时辰,白画师没有一刻的休息,这支笔好像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不光是身体,根本就是灵魂的一部分了,灵思不断注入,画中人渐渐清晰起来。
只差一笔,只差一笔就能完成了。
当白画师正要描上最后一笔的时候,手中的笔突然被夺走。他一愣,瞪大了眼睛,然后才突然意识到,从头至尾,他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
然而他还是完成了。画桌上摆着一张画,几近完成,还差一笔。
那是疫神,神形兼备,是白画师一生中最杰出的作品。
白画师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被医仙拿走的那支笔。
它依然是老旧模样,白画师看看它,再看看那幅画,心怦怦地跳。
这支笔,这支笔——
他的思绪暂时被医仙的话打断:“你画得很好,非常好,我很满意。”
可是,我还没有完成。这话白画师还没说出口,医仙说:“你应该累了吧,使用这支笔极耗心力,剩余的部分,过几日再完成。”
白画师有点不满,他一方面心痒痒的,真想立刻完成这幅杰作,一方面又搞不懂医仙为何不让他完成。已经到这一步了,就算再累,也不至于无法完成。
然而他终究还是不敢违逆医仙,只沉默着接受了。
那支笔,被医仙小心地收入漆盒中。
白画师很想问问关于那支笔的事情,但却害怕太过逾越,最终什么也没说。
白画师被独自留在了医仙的住处。医仙没有说他的去向,只让白画师等待。
这么一等,足足等了二十天。
这二十天对白画师而言可有够难熬的,这不上不下地吊着,比什么都难受。而那幅只差一笔就完成的画,也不知道被医仙放到哪里去了。
白画师百无聊赖,可说是浑浑噩噩地过了二十来日。
这天下午白画师跟往常一般坐在栈桥上打发时间,突然被人一把从身后拉起来,是医仙。
虽然医仙容貌如常,神色平静,举止却甚为急躁,用力拉着白画师的衣袖,只一个劲地催促道:“快!”
白画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给连拉带拖扔进房内,他有些头晕脑花,却见画桌上已经铺开未完成的画卷,那个黑色漆盒也端正放在画桌上,就跟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医仙正要说话,却脸色一变,让白画师噤声,连退两步回到房屋的正中,唰的拉下了厚厚的竹帘,将房屋隔成内外两间。
极快地完成这一切之后,医仙貌似从容地面对竹帘落座,双手正正放在膝盖上。
白画师不敢做出丝毫响动,只觉得紧张得很,小心地用衣袖略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正看到自己干净的衣袖上,有些刺眼的红色。
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啊,不小心把颜料染在衣袖上了。这对画师来说很常见。但他多看了一眼,立刻觉得不对,这些红色尚为润泽,还在衣袖上浸染。
他最近可没动过笔。
白画师掀起衣袖仔细一看,上面有深浅粗细不一的五道痕迹,他愣了愣,突然明白了,这是医仙刚才抓自己那一下所留的痕迹。自己衣袖上的,分明是医仙所留。
医仙手上怎么会有颜料?
他狐疑地低头一嗅,不,不是颜料,这分明就是血的味道。
……………………………………………………………………
唔唔。。。
进展好缓慢啊。。。
一壶论妖 长生笔 7
房门砰地被人推开!
白画师只能从竹帘的缝隙中看到来人的轮廓,他比医仙矮一点,本来应该低沉温柔的声音,因为情绪而拔高了:“邑遥!你疯了吗!”
这还是第一次,白画师知道了医仙的名字。
医仙没有回答,来人言辞激动:“他是你的亲弟弟!他是你的亲弟弟啊!长久以来你们共用一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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