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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论妖-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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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仙没有回答,来人言辞激动:“他是你的亲弟弟!他是你的亲弟弟啊!长久以来你们共用一个身体!你怎么忍心杀了他!!”
杀了?
医仙把疫神杀了?
白画师是有些吃惊,但也没别的什么了。在他看来,医仙杀死疫神,更像是为民除害或者大义灭亲。
医仙在对方的激动中,看似很随意地坐下,只是笑了一声:“做都做了,又怎样?”
那人似乎被他平静的反应给哽住了,好半天才走到医仙跟前,自然地背对了竹帘这边,他软下了声音:“我知道你——唉,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可阴阳道赋予你的职责是生,而不是杀,邑遥,去阴阳道请罪吧,或许,或许还能减轻处分。”
“何苦要去?”医仙轻飘飘地说道,“世间或者失去了疫神,可我还没失去他。”
那人似乎有点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邑遥,你到底做了什么?!”
“不管要做什么,立刻开始就好。”医仙重重地说道。
那人露出不解的模样,而帘后的白画师突然明白过来,医仙这话,不是对那人在说,而是在对自己说。
他一低头,看看自己衣袖上有点点血迹。这是刚才医仙拉自己的时候,留在身上的血红痕迹。
白画师不敢怠慢,轻轻打开漆盒,手指握住笔的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油然而生。身边的一切,立刻变得不再重要。
他提起笔,在自己的衣袖上微微一沾,微湿的笔尖立刻沾染了些许血色。白画师深深呼吸了一口。最后一笔,他安静地描绘了上去。
他笔下的疫神神采清冽,形容俊美,可随着这一笔落下,这微微垂首的画中人,突然自己转了一个身,以背影示人。
白画师忍不住“啊”了一声!
发现自己不自觉出声,白画师心道不好,竹帘外的动静也因为这一声而停顿,紧接着,屋内无端风起,竹帘哗啦一声垮到地上。
白画师提着笔呆立,就看见医仙和那人先后扑了过来,医仙的目标是那桌上的画,手一伸便将它收入袖中,而那人本要跟他抢画,看到白画师时候稍微一呆,怒道:“我的笔!”
他没说完话,直冲着白画师而来。
白画师一愣,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笔杆,不肯放手,那人的手已经搁在他肩膀上,突然扭头看向身后,医仙已经不知去向,霎时耳边隆隆巨响,白画师还没来得及反应,这架在湖面上的屋子已经轰然震动,从中坍塌,深陷湖底,而湖水汹涌,此时更以万顷之力压顶而来!
白画师脑子里只闪过两个字“完了!”
千钧一发之刻,那人劈手从他手中夺过了那支笔,反手即在白画师脖子上连画几笔。
湖水灭顶而下,巨大的吸力拉扯着白画师,纵然他会水,也无力抗拒这般巨力,白画师被漩涡深卷,沉入湖底。
听到这里,杨跑实在忍不住打断他:“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老柴头,不,白画师苦笑一声,拉开他一贯封得死死的衣领,那衣领下面的皮肤,看似没有异常,白画师深深呼吸了一口,那皮肤突然鼓起开裂,鲜红的内里,赫然是鱼鳃模样,在月光下微微搧动。
“你,你是说——”
白画师点点头:“没错,他在我脖子上画了鱼鳃,这鱼鳃一旦画上去,就好像长上去的一般,变成了我的。我也因此得以溺水不死。”
虽然不死,但是白画师还是被那汹涌的水流冲出去了数百里远,才在缓滩勉强爬上岸。
他完全失去了方向,又摸索了数日,几乎在荒野中饿死,好容易才寻到有人烟之处。等他半是乞讨半是为人做点零工地回乡,已经大半年过去了。
村里一派繁荣景象,让历经千辛万苦的他心生喜悦,不管怎么受苦,总算结果还是跟医仙说的一样,疫病已经止住了,一切苦难都结束了。
殊不知,这才是一切苦难的开始罢了。
白画师说到这里,声音已然哽咽,泣不成声。
杨跑又是惊疑又是好奇,忍不住想要追问,却被常华按住肩,摇了摇头。他似乎猜到了什么,露出少许的不忍。
过了很久,白画师的情绪才稳定了些,说道:“那日我归心似箭,一进村,也顾不得跟村人招呼,直奔寄养我女儿的那户熟人。所以没太注意到村里人看到我时,那种躲闪的表情。”
杨跑小心地问:“到底怎么了?”
白画师勉强抑制着情绪,过了半晌才道:“我走之后的数十日,瘟疫越演越烈,药石罔效。我女儿,我女儿——”
他已经说不下去了,常华接过话去:“就如同药彘。”他顿了顿,“也就是,以人入药,不,严格来说,是以人做药了。”
杨跑哑然。
好一会之后,白画师才点点头:“她是唯一一个从瘟疫中康复的人,于是就被当做村里人最后的希望,把她入药。一开始,一开始还只是用她的头发和指甲烧灰服用,到后来、后来,放她的血,切她的肉,最后别说血肉了,就连她的骨头都不放过。”白画师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些,说到后面简直是用一种平静得可怕的语气,就好像描述着跟他不相干的事情。
由于是全村人造的孽,白画师不但没有办法给他女儿讨回公道,自己反倒给赶出村子,无处可去。最后只有山上破败的道观答应收容他,条件是要为他们正在修缮的道观画一幅新壁画。
白画师从此住在道观,颓废痛苦之余,每每想起那支长生笔,笔下的疫神,他也时常摸着自己脖子上分明不属于人应有的器官,将这些都联系起来,他反复推敲,认为长生笔,定然能让心中所想现世。
或者,或者也能让自己的女儿也复生。
然而长生笔已经被那人拿走了,白画师的手中,只有当时紧紧拽在手中的几根毫毛,和那件沾染了医仙血液的旧外套而已。
就算这样,他也要一试。
但是他失败了。仇恨愤怒和悲伤,令他无法完美地回忆起自己的女儿。
不过这个失败,却让他找到了一个复仇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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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快乐~~~
老爸,我爱你哟~~~~
你也许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我不会拿来YY的男人~~~~~~
自抽~~~~
一壶论妖 长生笔 8
白画师的复仇很简单,他记得医仙说过,疫神所在之处,必然瘟疫横行。他也知道那长生笔可以呈现画中之物。 村人不是用女儿来治疗瘟疫吗?道观不是指望他做壁画吗?那他便要做上一幅,让瘟疫世世代代在这里横行的壁画。
也不知是大幸或是大不幸的是,虽然他无论怎么样凝思回忆,头脑中对于女儿的印象都十分模糊,但他却能极为轻易想起那个疫神。
那么眼前的问题就还有两个。
笔和墨。
白画师再迟钝,也知道那画里人活动起来,跟那支长生笔和滴入医仙之血的墨水肯定有关系。
当日染在他衣袖之上的医仙之血,因为落水和时日久远的关系,已经淡了痕迹。白画师花了很多功夫,才慢慢将那仅存的血迹溶于水中,只得微微淡红,还有没有功效,功效何如,都叫人担心。
而长生笔已经被夺走,自己只余几根笔上的毫毛。这也是奇怪之处。白画师当日落入水中,被水冲出数里之外,在他那一番挣扎求生的过程中,这几根毫毛,居然都一直紧贴自己掌心,就跟它自己有意识一样。
但如今的情况,也只能试试了。
如果要工笔细描疫神正面,白画师感觉,那一点医仙之血肯定不够,而且大喇喇地将疫神画到壁画上,若是被发现,肯定也讨不了好。他随即有了个主意,只画疫神的背影。
他的脑子里还牢牢记得,当画卷上最后一笔落下,那画中疫神决然转身,只余背影的模样,要画出来,应该不难。
这是笔更麻烦一些,他只好选取了一支上好的笔,小心地将那几根残存的毫毛嵌入,期待它能发挥作用。然后,白画师便跟道观的人说,要画仙人赏牡丹。道观并没有什么意见,就按照他的意思办。
说到这里,白画师顿了顿,抬眼看看杨跑和常华:“这就是一切了。”
现场沉默了好久。
杨跑心情也很是复杂。一方面他同情白画师,他女儿之死,确是村民愚昧所致。一方面,他又觉得将疫神画在此处,从此此地瘟疫不断,也是很不妥当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杨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难道白画师就没有试一试画画他女儿?杨跑自己也是个画师,总觉得很不合理。普通来说,用笔来描绘思念的人对画师来说是很自然的事情。就算无法完美忆起,也总会试一试吧。
他正想着,却听得常华说:“如此听来,你也确实有可怜之处。但你留下的那幅画确实不妥,你便将藏有神笔毫毛之笔交出,余下的事情,我们来办就可以了。”
白画师沉默了好久,才指着杨跑说道:“我将那毫毛藏入了他的笔中,这样他才能补画。”
常华似乎并不太吃惊,只点点头,说急着要去处理壁画,拉着杨跑就离开了。
杨跑被他拉着一阵跑,很是疑惑,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搞不清楚,可常华为什么不问了。
常华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渐渐放慢了速度,在月光之下,两人就像是至交好友携手而行。
“白画师是个可怜人,他本意是想要帮助村人,但结果却是如此,也难怪他心性大变,”常华开口了,然而他突然话锋一转,“但可惜他说了这么多,却没有完全说实话。”
杨跑讶异地看着他。常华笑笑:“我知道你心中有诸多疑问,但我们现在首要之事务,是要去找到疫神。而白画师那幅壁画,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
直到他们再次站在那幅壁画前,杨跑都依然不太明白,他在常华的催促之下,找到了那支嵌入长生笔毫毛的画笔,常华只是接过去看了看,又退还给他,杨跑有点不解:“还要我补画吗?”
常华摇摇头,有点语焉不详地说道:“不,代价太大了。”
说罢,常华向壁画伸出手去,又回头对杨跑道:“这只是一点法术,你不要再象上次那样惊慌。”
和上次一样,常华的手慢慢触上画面,轻轻抚摸,随即探入画中,那壁画表面泛起涟漪,常华这一次没有再去触摸花朵,他的目标是那个背影。
壁画表面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越来越大,画中人就像是水中倒影一般摇晃。
常华缓慢地动着胳膊,那姿势就像是在河里摸鱼虾的小孩子,一点点移动,不想惊扰到躲藏起来的猎物。突然,常华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一般,猛然抽回了手,喘息了一声,“好了。”
杨跑的注意力完全落到了他身上,不知道是什么好了,只看到那壁画再度沉静下来,牡丹依然热烈绽放,但那仙人赏花的背影,却消失掉了。
杨跑想起上次常华收回手来时,那握在手中的颜料,忍不住去瞟他的手。常华笑着,很配合地摊开手,正反地让他看。 手上什么也没有。
杨跑又瞥了一眼壁画,那疫神的背影真的消失掉了。他很是不解地看着常华。
常华只是笑,好半天才道:“你真的没发现?”
杨跑一味地摇头,常华终于好心地退了三步,退到了灯笼的后方:“现在呢?”
常华的脸庞在灯笼的映照下异常柔和,但杨跑清楚他想让他看的绝不是这个,他上下打量着他,突然猛吸一口气。
常华知道他发现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杨跑有点结巴地说道,“你有两个影子。”
常华笑了笑。
人有两个影子不奇怪,只要光源不稳定的话,有几个影子都不奇怪。
但是,常华脚下的影子分明不对。
一个影子极黑,举手投足就是常华的,但另一个影子浅淡许多,只是灰色,而且形态就有点不对,模模糊糊的,完全就不是常华的状貌,倒像是,倒像是杨跑揣摩已久的壁画上那个疫神。
常华很是满意地笑了:“好了,总算成功了一大步,现在,就让他的影子,带我们去找他的本体吧。”
杨跑提着灯笼,走在常华身后,以确保能看清他脚下的影子。他们一路都低着头,专心致志跟着那影子的方向前进。都走了好远一截了,杨跑才想起,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来呢?
他忍不住抬头看看四周,黑漆漆的森林,毫无人迹,这样的山林照理说应该枝蔓横生,难以前进。但跟在常华身后却可以走得相当顺利。
常华非常人,杨跑早就下了定论。所以虽然心里嘀咕了一阵,也没提出要回去的话,何况,他心里可好奇得紧呢!
不过,一味这么赶路也很无聊,杨跑忍了许久,终于问道:“你身上多出来的影子是疫神的?”
常华头也不回地说道:“嗯。”
“可是,不是画出来的背影而已吗?”杨跑追着他问,差点摔了一跤。
常华稍微放缓了脚步,慢慢说道:“其实,难道你没觉得奇怪?就算长生笔的毫毛无意中粘在了白画师的手掌上,也没可能被水冲出去这么远都没被冲掉吧?”
他说出了杨跑的疑惑,杨跑点点头,顺便也说了自己的另一个疑惑:“而且,还有一件事我也有点怀疑,你说,白画师当真没有画过他女儿吗?他难道就不试试让女儿复生吗?”
常华视乎低微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想,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确实没办法让女儿从画中复生。他爱女至深,肯定试过,但是,长生笔并不是寻常人想用就可以的。它需要巨大的力量才可以启动,所以,可说是神祇的专属。”
“可白画师用它画了疫神——”
“对,但是,别忘了医仙为此付出了很多血,神祇的血,总是非常有用。”
“那件衣服上不是还留有些许血迹?”
“本来就只是沾上少许,而且被水泡过,又事隔半年之久,我真的怀疑到底留下了多少。只不过,如果确实保留下来了,倒当真可能呈现他女儿,毕竟她只是个凡人而已,不用花费多大的力量。”
杨跑想了想:“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用那支笔了吗?”
“也不尽然,不过,就算有,那也是相当可悲的。”常华说得很含糊,“这个暂且不提,”常华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我现在关注的是那毫毛的事情。我想,毫毛留在他手中,那绝对不会是巧合。”
杨跑注视着常华,等他继续。
“疫神是神,而我说过,那幅壁画确实有疫气弥漫,证明画里的是跟疫神本人相关。但就那么一点点的医仙残留的血,根本不可能再现疫神,就算是他的背影也不可能。所以我断定,这其中必有蹊跷,而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那几根毫毛,绝对是疫神的意志!”
杨跑失声反驳:“可是,可是疫神不是被医仙所杀吗?”
常华摇摇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而且当时那人所说的杀了疫神,我想只是从字面意义上而言。你要知道,疫神和医仙本是共用一个身体的,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才分开。我真的很难以相信,其中一个会单独消亡,而且还是被另一个亲自动手。综合白画师所说,你就应该明白了,医仙已经在画中为疫神再造了一个身体,只差一点点,最后一笔而已。然后他出马,不知用什么方法,消灭了疫神的躯体,而疫神的魂魄,由他禁锢,不被白画师知道的送入画中。”
“疫神必然不会甘愿,而他也很清楚,他的消失会影响这个世间,必然会有人来寻。所以,他一定要留下线索。而白画师填上的最后一笔,沾染着医仙的血,”常华慢慢地眯起眼睛,又强调了一句,“他们曾是共用一个身体的,所以说是他自己的血也不为过,要动点手脚,也不会太难。白画师说过,最后一笔落下之后,那画中人转过身去。我相信,那一刻,他绝对是趁机将自己的影子送了出来,借由他自己的血,附着到了长生笔上。只是力量微弱,所以也许只能控制几根毫毛。这也就是为什么白画师在水里那么一番折腾,这毫毛居然没有丢失。然而这就已经足够了。疫神在等,等一个白画师动笔的机会。然而白画师居然画了他自己,你想对他来说,还有更好的附着机会吗?”
杨跑听得目瞪口呆,常华又道:“我只是有点奇怪。”
杨跑吞了口唾沫,问道:“奇怪什么?”
“控制影子这种法术,算是比较接近妖法,疫神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呢?难道他目睹过妖怪施展?”
这个问题完全脱离了杨跑的范畴,他只眨巴着眼睛,努力消化常华之前的话。
等到鼻尖嗅到一丝炊烟的气味,杨跑才将注意力收了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跟着常华走出了山林,眼前似乎是个中等大小的镇子,各色商队的旗号停在客栈门口,看似很像一处通商的中转站。当然,现在整个镇子都相当安静,毕竟现在是深夜。
而此刻,常华脚下不属于他的那个影子,颜色已经变得深黑,几乎跟他自己的影子一样清晰。那影子,笔直地指向了前方。
他们顺着那指向一路向前,直到不远处出现了一道大门,此时正是最冷,人最困的时候,那门口唯一的看守也缩在角落打盹。
杨跑仔细一看,一直很痛快的脚步突然迟疑了,他拉扯了常华的衣袖,示意他看。
一直只关注脚下影子的常华这才抬头看看,也好似有点儿吃惊,好一阵子才叹口气:“怕是任谁也想不到,最是清净无碍的医仙,竟然会藏身这样污秽的场所吧。”
…………………………………………………………………………………
呼呼,抱歉,心情不好的缘故,迟迟没有更文。
今天的分量也算双更了吧。
端午节快乐~~有点迟了~~~
一壶论妖 长生笔 9
第二十八章 新的文字 (23)
虽然门口空荡荡的,但廉价脂粉的甜腻香味清楚说明这是娼妓所在之地。这里甚至不是较为高级隐晦的风月之地,只是过气色衰的娼妓抱团求生的地方。
杨跑随着常华走入大门,一进入院子,常华就皱了皱眉头,他脚下的影子只随着灯火改变方向,不再有指向,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要靠自己来寻找了。
大约是为了方便接客,院子里被划分了很多小隔间,从窄小的窗口透出昏暗的灯火,以及不需要窗口就能透出的隐约矫情呻吟,都让杨跑不自在。这里处处弥漫着的衰老、疾病、绝望和痛苦,几乎通过每一次呼吸感染着他们。
偶然有送客的娼妓从通道里走过,扭着已经不再纤细的腰身,飞着不再妩媚的眼,杨跑以画师的本能看着她们浓妆艳抹下的真实,心思渐渐偏离,他琢磨着这些人,差不多都忘了到底是为什么来这里。
他的手指蠢蠢欲动,想画这个地方。
这是世人觉得污秽的地方,肮脏丑陋,但一层层剥开来,又带着难以言说的,叫人头晕目眩的色彩,欲望和生存,在这里最赤裸裸地交接。
杨跑的手不由自主地取摸他的袋子,他的笔,然后,当他摸到一个盒子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来此的目的并非如此。
然而常华已经不知去向,杨跑仔细想了想,他似乎有说要自己在这里等待,但杨跑甚至不知道他确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杨跑发了会呆,不过此处倒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地方,他索性就转悠起来,当然他还不至于会冒失地推开那些掩着的房门。他就这么随意走着,不多久,到了一处回廊尽头。那里最偏僻,隔间也最小,是最廉价的娼妓的栖身之所。
杨跑正要回头,却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那门帘被掀起来,几乎同时,浓烈的脂粉味道袭来,他的胳膊被拉住。
这女人已经太老,娼妓的行当让她的青春消逝彻底,只剩下满是皱纹的皮肤和早已失去线条的身材,就算是厚厚的香粉也掩不住。
杨跑用力想抽回胳膊,但被牢牢拉住,她没有说话,大概她自己也清楚,从这张脸说出任何调情的字眼都是个笑话。
杨跑本可以呵斥她,但他于心不忍。她还活着,这本身已经很不容易。他停止了抽回手的尝试:“我不是客人。”
她只是直直看着杨跑,不说话,也不放手。
杨跑踌躇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点钱递过去:“这些钱你拿着吧。”
杨跑可以看到她干枯如柴的手颤动着,但她并未如预期那样接过钱去。过了一阵子,她才说:“我不是乞丐。”
她看着那点零碎钱的眼神,都好像要哭出来了,但她重复道,“我不是乞丐。”
杨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也不明白在这个世人唾弃的肮脏地方,她在坚持什么,所以他说:“我只是个画师,我也没有太多钱。”
那女人听了,抬起头来,看了他两眼,突然道:“我有一幅画,你要不要买?”
杨跑并不认为那女人会有什么好画,他点头不过是觉得这是一个让她可以接受施舍的法子罢了。
然而当那幅卷轴放在他眼前的时候,杨跑几乎要跳起来了。只看卷轴的轴杆,那细腻的纹理色泽绝对是罕有的材质,他几乎已经断定这画不寻常。说不定是偷来的,不可能,这是个沦落到底层还不接受馈赠的女人,她绝不会偷东西。
杨跑掂量着手中的卷轴,有点迟疑。
那女人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这不是偷来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是在怎么回事,某天就出现在房里了。我打不开它。如果你觉得有用——”
杨跑突然在那木质的轴头上,看见烙印一般的两个字,“邑遥”。如果杨跑没记错的话,这是医仙的名字。
一出回廊,杨跑便小声地呼唤着常华的名字。
很快,常华就出现在转角处,当他看见抱着卷轴的杨跑,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是不是这个。”
常华嘘了一声,阻止他,然后拉着他直接推开一间没有灯光的小隔间走进去。
隔间里没有人,或许它的主人有外活。
常华点起灯,杨跑注意到这隔间里除了一张床,几乎什么都没有。常华拉着他上了床,将帷帐全部放下,当常华拉紧帷帐的时候花了些时间,他似乎在帷帐上做了些什么手脚,但杨跑的注意力都在那幅画上了。
杨跑拉了两下卷轴,打不开。他开始明白那女人说的话了。常华从他手中接过卷轴,轻轻抖了两下,也没怎么用力,那画卷自己在床上徐徐铺开来。
这画上的内容杨跑太清楚了。疫神的背影,跟壁画上一模一样。
杨跑听见常华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掉转头来看着他。他很热切地说道:“杨兄,现在,一切都要靠你了。”
杨跑不明所以。
“我说过,疫神的存在极为重要,现在,我们必须将他释放出来。而且,”常华抬头从那极为狭小的窗户中看出去,“在天亮之前,必须完成。”
常华看着杨跑,又强调了一遍:“这件事我做不到,只有你。”
“不,不可能做得到吧!”杨跑一听他的,立刻嚷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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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短。。。唔。。。。
一壶论妖 长生笔 10
杨跑双手用力揉了揉脸颊:“你要我按照当初白画师作画的顺序,反向画一遍疫神,就在原画上??!”
常华点头,还不痛不痒补充了一句:“要在天亮之前完成。”
杨跑不得不跟着他东奔西跑的烦躁终于总爆发了!他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头几乎撞到了屋顶:“这不可能!绘画又不是砌墙,根本没有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顺序好不好?!不知道他原画的顺序,我要如何才能反向再画一次?”
常华却只是略微惊讶地仰视他;像是根本不明白他到底生的什么气:“这并不是最难做到的——”
杨跑大叫一声,打断了他!
隔行如隔山!真是隔行如隔山!
他在软绵绵的床垫上跳脚,觉得根本没法让常华明白他的要求多么离谱,并且感觉自己要再多看常华一眼就非得把随身的东西都砸他身上,所以他硬生生把视线移回到那卷轴上。
这只是个用墨线勾勒的背影,跟那壁画里的背影完全相同,只是卷轴用笔寥寥,看上去就像是那浓墨重彩的壁画的底稿一般。如果要他临摹一遍,那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可反向画——如何用笔,先动哪一笔,后动哪一笔,那完全是个人的习惯和喜好,他杨跑如何能得知?
然而,这么一细看,杨跑的视线就有些移不开了,这背影水墨勾勒,只是深浅不一的墨色晕染,身姿就已经跃然纸上,颜色尚无,风采已尽。
就像受到了莫名牵引,杨跑不由得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画面。他的心猛然一跳,胸口窒息般疼痛起来,而触摸着画面的指尖更像火烧一般!与此同时,伴随着这剧痛,画中背影转了过来,他看见了疫神的脸,细长冷冽的眼,眼角的痣,清晰可见!
他正与他视线相触!
那画面突然在杨跑眼眼前分裂开来,变成了无数的笔触,在他眼前飞舞!每一笔,每一画,无一遗漏!
那感觉,就好像他亲眼目睹了这作画的过程。
杨跑大叫一声:“笔!墨!”
一蹴而就!
杨跑突然理解了白画师说过的话,那幅画的笔触在他的脑海中分解,忠实反应在手上,而手中的笔,好像自己会动,引导着他,按照完全相反的顺序,一丝不苟地画出。
从头到尾,杨跑也没有睁开过眼睛。但他知道自己一定画得棒极了。这是非常奇妙的体验;他就好像跟手中的笔合二为一了,到后来他有些舍不得睁开眼睛,只想多体会这握笔的感觉。
杨跑可以发誓,一开始他真的只是舍不得睁开眼睛,但不知道怎么着,他就睁不开眼睛了。
等杨跑再次睁开眼睛,是因为阳光,初升的太阳刚好将光芒射入这个房间,恰恰落到他的脸上。杨跑倦得很,唔了一声,摸索着被褥,想要盖过头顶。
在抬起手臂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到,自己究竟在哪里啊?
杨跑因为这个想法而彻底醒来,他眨巴眨巴眼睛,眼前是陈旧的帷帐,鼻端满是廉价脂粉的香气,他脑子跟着逐渐醒来,他记起了昨天的一切。
杨跑先是吓了一大跳,自己怎么会在这娼妓之处睡着了?常华呢?他一转头,隔着厚厚的帷帐,他看到阴暗处,似乎有人坐在那里。
“常华?”杨跑一手撩起帷帐,一边打着呵欠。
他撩起帷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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