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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奇谭]五湖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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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患之有。
  
  虽然明知这话不是针对他的心事所答,尹千觞依然觉得心中宁定不少。许多人聚在一处,高歌痛饮也不能令他忘却的烦恼,却在这薄薄一页书间,消淡不少。
  
  自从别后,二人再未见过,往来书信也只得一两封。原因无他,尹千觞仍然介怀别前之事。而且,也不知是否越要刻意忘记,就越是记得牢固。许多个清晨醒来,对着揉皱的床铺,想起昨夜的梦境,他都会自我厌弃。
  
  他不是孩子,自然明白这是天性所致,本该是无所谓。但若每溜达电子书次都梦到同一个人,谁还能一笑置之?
  
  他想这多半是蛇毒未清之故,但遍访名医,却没一个人解得了这古怪的毒瘴。唯一有把握的欧阳,他又怕见面尴尬,连想也不敢想。
  
  但现下看罢信,他忽然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人。
  
  游历近一年来,他走过许多地方,经历过许多事,也有一帮交情不浅的兄弟。但却再没有谁,能像欧阳那样,令他能全心信任,再无顾忌。
  
  在外游荡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也许,这个世间,唯一能让自己安心的人只有他。
  
  他要去见他,只求一份安心。
  
  *
  *
  *
  
  青玉坛。
  
  虽已得到弟子通报,真正见到来客时,欧阳仍不免微有惊异:“许久不见,千觞怎会突然造访?”
  
  捉到双生鸟后,欧阳便回到青玉坛。此后虽也有零星几次下过山,二人却再未见过,平日只靠书信往来。
  
  一年不见,尹千觞整个人已晒成小麦色,身形也精壮不少。言谈举止间,更见随意:“我得到一件东西,想来送给少恭。”
  
  说着,他将背上扛的包袱解开,露出一只人面虎足,长尾犬毛的异兽。只看了一眼,欧阳便惊呼道:“梼杌?”
  
  他近来致力搜集各种异兽,自然知道想要捕捉此种凶兽是何等艰难。他原先打算再亲去一趟,后却因玉横之事搁置下来。
  
  他千算万算,也万万没有想到,尹千觞竟会先他一步,替他去捉了这凶兽回来。面前这只梼杌虽然还未长成,尚在幼年期,但亦不易与。尹千觞为将它活捉回来,费却多少功夫心力,可想而知。
  
  他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梼杌,神情复杂。尹千觞只当他担心,忙解释道:“放心,它只是因药物昏迷过去,没受伤也没死。说起来,这药还是去年你走前留给我的,效用如何,你最清楚。”
  
  “……多谢。”沉默半晌,欧阳只说出这两个字来。
  
  尹千觞却已觉得心满意足,千里奔波,捕捉凶兽的辛苦,尽在这一句多谢中变得无谓:“说来还未恭喜你,想不到一年未见,你竟已升任长老。”
  
  “浮名虚衔而已,千觞莫要取笑我了。”欧阳微笑道,“久别重逢,莫溜达电子书要说这些让人扫兴之事。今日便由我作东,请千觞痛饮,不醉无归,如何?”
  
  尹千觞登时大喜:“好,还是少恭知我!”
  






  
  酒未三巡,尹千觞已将这一年来的经历讲得七七八八。末了还拿出个骰筒,只要欧阳说出点数,他都能随手掷出。
  
  讲到开心处,尹千觞往往拊掌大笑。欧阳也笑。这人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一步一步,变成他最喜欢的样子。谁能想到,如今面前这酒鬼赌徒,一年之前,尚是高高在上,只能任人仰望跪拜的祭司?
  
  便如自己一般,在这红尘中惹得满身罪孽,再无,回头之路。
  
  欧阳想,若是现在再进到他神识中,那份黑暗想必更加浓郁美妙,彼此融合的感觉也一定更为契合。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便迫不及待想要试一试。但见尹千觞兴致正高,他忽然有些心软,心道待他醉了再行事,也不迟。
  
  尹千觞虽是海量,欧阳却也不遑多让。但等他如愿将对方灌到有八九分醉意时,自己也只余下一两分的清醒。
  
  失策……他记挂着稍后的游戏,强撑着在身上翻找解酒的药丸。正当他全神贯注于解开袖袋的暗扣时,恍惚听到尹千觞问了一句什么,依稀听得不忘、忍耐几字,便随口答道:“人生苦短,随心所欲便是,又何需苦苦压抑。”
  
  他继续解那暗扣,这回尹千觞的声音却更真切了,想必是他非常大声的缘故:“真的可以?”
  
  欧阳也不及多想,顺口应承道:“自然可以。”
  
  话音甫落,欧阳便觉天旋地转。下一刻,他便陷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怎么——唔!”
  
  所有的疑问都被堵在唇中。唇舌交缠,对方像渴极的行人,终于见到甘泉,贪婪而感激地大口痛饮,不肯放手。酒香被炽热的气息薰得更加浓烈,欧阳觉得自己彻底醉了。
  
  两人喝酒的地方,是欧阳在青玉坛上独居的山峰。恰处在上层与下层交界之处,半是白昼,半是暗夜。方才他们还坐在明亮的那一边,现在却已移到夜的一方。
  
  许见未见,尹千觞全无在其他人面前的防备心,喝得又急又快。一时酒意上涌,望见对面欧阳低眸浅酌,让他指被青瓷酒杯一衬,犹显得修长白皙,再听他语声琅琅,不觉恍若梦中。
  
  再饮下几杯,他便彻底迷失了现实与梦幻的交界。四周景物如潮水退却,天地之间,只剩下欧阳。
  
  欧阳。他突然想起一年前的事情来,并且非常想再做一次。
  
  他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得到欧阳一句“可以”,便欣然迎了上去。
  
  他要的原本只是一吻,但真正肌肤相触,唇齿相濡之后,却反而愈发不满足。
  
  不同以往,今天这一吻格外真切鲜明,让他情不自禁,流连碾转,迟迟不肯结束。而一些别样的冲动,也由此悄然而生。
  
  ——既然他已同意了,那我……也没关系吧。反正,只是又一场梦而已。
  
  尹千觞模模糊糊想着,手中的动作开始放肆。
  
  待欧阳重新呼吸到空气,嗅到浓郁的草香,涣散的神智清醒一些时,尹千觞已用牙齿解开他的衣袢。
  
  他躺在草地中,喘息着抬头望去。只见尹千觞眼神狂乱又炽烈,英挺的脸上尽是渴求之色,低下头在他胸前流连不去。
  
  灼热的触感将他的话冲得断断续续:“你……怎么会……”起了这种念头?
  
  “我想你,我很想你。”尹千觞拔开他散落的长发,露出雅秀的面庞。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托起他的头,似醉呓,又似回答:“我遇到许多人,可我还是一直想你……少恭,再没能人像你一样,令我……”
  
  许是察觉到欧阳有拒绝的意思,尹千觞没有再说话。他堵住他的唇,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除下他的衣裳,搂住他修长劲瘦的身体,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衣袍散乱,一直没能解开的袖袋于此时散开,药瓶洒落一地,就在欧阳够得到的地方。指尖触到一个微温的瓷瓶,熟悉的花纹告诉他,只要他揭开盖子,就能制止这一切。但他却慢了一步,手指稍动,双手便被按到头顶。
  
  先机一失,城池沦陷,不过迟早之事。
  
  他的头脑虽仍保有一线清明,身体却早在酒的作用下绵软不堪,毫无防备地向尹千觞敞开。随着尹千觞的动作,他脸上忽然涌起潮红,沉寂许久的欲念终是被挑起,最后那一点清明也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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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千觞似一名琴师,以欧阳为琴,辨音,调弦,奏曲。由陌生到契合,奏出无双清音。反令欧阳这绝世琴师的手失了着力处,虚虚落在空处。当感觉到自己被充实的那一刻,尹千觞肩头赫然多了几道指痕。
  
  方才喝的酒尽数化成热气,蒸腾得两人肌肤滚烫。却偏偏还隔了衣裳,更觉燥热无处发泄。激得欧阳强撑着半抬起身,想挣脱这束缚。那力道令尹千觞以为他想抗拒,喘息着将他翻过身去,压制住他一切多余的举动。
  
  浮空的青砖泛着冷光,几与欧阳视线平行。明媚的日影与幽暗的夜径渭分明,在青砖上划出交错的界限。这情景令正神思恍惚的欧阳想到许多事情。他这漫长的一生,一直苦苦追寻的是否也在那界限之后,明亮,耀眼,于别人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日西月东,爱憎随意。于他,却是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这些近乎泄气的念头他本不会有,或说一直装作从未有过。但今日酒液的薰腾,荒唐的纠缠,不由得他不反常。
  
  感觉到本来温顺的怀中人忽然大力扭挣起来,尹千觞正要压制住他,却听他微喘道:“我,我要去那边。”
  
  只要不是拒绝,都好。尹千觞依言起身,原准备抱他过去,却忘了两人现在正胶结在一处。加之醉步踉跄,一不小心,便双双从缓坡上滚了下去。好在去势不急,堪堪滑落到浮空青砖上,便停了下来。
  
  虽被尹千觞及时护住,欧阳身上仍有几处刮伤的地方。他却毫不在意,半撑起身,闭目感受洒落身体上的阳光是何等温暖。
  
  但,这些都不会是他的。
  
  趁他失神之际,尹千觞借机揽住他。看似脆薄实则坚韧的青砖,随着他的动作溅起碎光,激荡起一圈圈涟漪。
  
  原本无心于此的欧阳,不知不觉也渐渐专注于这靡艳的情景。阳光的温暖,远远比不上体内的炽热。同另一个人亲密无间,共同分享呼吸心跳,甚至是对方血脉的跳动……
  
  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喘息,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欧阳心中漫延开来。他下意识抱紧面前这人,难耐地闭上眼,许久以前令他沉迷的黑暗仿佛又出现在面前。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全身心的包容……在这个怀抱里,他不需要隐藏自己的黑暗,因为对方与他一样。有一种无论如何,都能被体贴宽宥的错觉。
  
  那份契合,宛若……同类。
  
  
 
作者有话要说:掰指头算,少攻现在18了,俺不是恋童!哦也!
又,看在我这么勤快又肯做荤菜的份上,就算是天雷也……也求大神体恤我的诚心诚意,保佑我找到合心的工作吧ToT(捧着又大了一圈的脸遁下






  
  风过松涛,声如浪潮。初听时往往令人胸怀涤荡一清,尘俗扫尽。听得久了,却只觉无趣。
  
  欧阳每日清晨,便是在这已听了千百遍的风林声中醒来,去丹室炼药,或处理一些门中琐事。
  
  这天他如往常一般在辰初醒来,方待起身洗漱,却在翻身时顿住所有动作。
  
  许久,他目光落到榻前,那里草草丢着几件揉皱的袍子,正是昨天自己所穿的。至于刻下……他看看自己身上明显是被胡乱裹上的里衣,挑眉冷笑,起身下榻。
  
  门外青峰寂寥,除却鸟呜风动,只得他一人的声音。
  
  ——那家伙,竟是又跑了!
  
  欧阳微微眯起眼,虽是恼怒,却也不得不承认,尹千觞逃得实在正确无比。若是醒后发现他就在面前,难保自己不一招杀了他。
  
  数千年来,他遍经世事。但如昨夜这般让人占足了便宜,却还是头一遭。说来只怪自己太过小窥于那人,竟连一着后手也未留,便与他对饮到大醉。
  
  欧阳怒容渐消,脸上露出冰冷的笑意。反手一扬,榻前那堆零乱不堪的衣裳就此化为灰烬。
  
  但这动作却稍微大了些,立即牵起他某处难言之痛,让他的笑容再度消失。
  
  ——下次再见,一定要宰了那家伙!
  
  这念头甫一转过,传音的法阵忽然动了:“丹芷长老,弟子查到极其紧要之事,要即刻向您禀报。”
  
  听这弟子的声音,是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一名眼线。欧阳听他语气紧张,心中顿时一凛,将杂念尽数抛开:“知道了,你且候着,我即刻便来。”
  
  两个时辰之后,欧阳去向掌门请辞:“弟子随仆寂桐因病回乡静养,昨日捎信过来,说已然痊愈。只是她究竟上了年纪,弟子只怕路上……我想去接她回来,若有万一,也好照应。”
  
  掌门自是无有不允。请辞之后,欧阳便匆匆下山,连往日总是随身携带的琴也未曾带走,显是极为仓促。
  
  过了会仙桥,他长袖一挥,待要施展腾翔之术。却又觉得此举太过急躁,有失从容。
  
  上千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点时间?
  
  ——何况,若又有变故,岂非又是一场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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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理顺被风吹皱的袖子,却看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见状,他自嘲一笑,刻意放缓脚步,慢慢走下山去。
  
  *
  *
  *
  
  洞庭之畔。
  
  “公子,要来一碗腊八粥暖暖身子么?”梳双髻的小姑娘穿着厚厚的棉袄,脸冻得红扑扑的,站在店外招徕客人。
  
  望着暖意融融的小店,嗅到里面飘出的酒香,欧阳犹豫一下,终是点头:“替我温一壶酒,上两份小菜。”
  
  青玉坛别有洞天,不知岁月轮转。待到了外面,才惊觉已是腊月,倏忽又是一年。
  
  酒菜很快摆上桌来,店家还送了一碗腊八粥。喝下它,过不了几日便是除夕,正是阖家团聚的好日子。孩子们有新衣可穿,红包可拿,炮仗可玩。大人们则围在暖炉前,絮叨这一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东家长西家短,南家圆北家方,就着吃食,一一在舌尖滚过。
  
  欧阳默默看着那碗粥,许久,端起喝了一口,便放下离开。
  
  室外寒风如刀,恨不得将人耳朵也割下来。欧阳却专捡风大的地方走,眼见民居越来越稀疏,原本远如笔架的山峦,也以一种巍峨之态呈现在面前。
  
  “请问,这便是洞庭君山么?”欧阳拦下樵夫问道。
  
  “是啊。后生哥儿来这里做什么?我告诉你,这山上景致虽好,住着的苗人脾气却大得很。要是晓不得他们的规矩,进去就出不来了。后生哥儿你一个人,千万莫要上去的好。”
  
  “多谢老丈,在下理会得。”欧阳目送樵夫走远,折身沿着他下山的路走上去。
  
  这山望着不高,林子却极深。走到小径荒芜、少有人至处,随着一串怪异的叫声,一只棕毛怪兽猛然从树荫中落下,直冲欧阳的门面扑来。
  
  欧阳却一动不动,甚至连眉毛也没挑一下。
  
  他不动,却有人替他动了。那人一刀挑飞怪兽,拉住他往后退,同时不忘埋怨道:“你呆站着做什么?”
  
  欧阳慢条斯理笑了一笑,道:“我倒想请教尹公子,你为何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尹千觞。他本来理直气壮,被欧阳一反问,气势不自觉便矮了一头。搓着手,眼睛左瞟右瞄,就是不看欧阳,显见十分心虚:“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三天前。”他四日前从青玉坛出来那会儿心中急燥,一时未曾察觉有异。待到得城中,慢慢和缓了心境,隔日略一留心,便注意到身后缀了个尾巴。
  
  “啊?”尹千觞没想到这么早就被发现了,十分吃惊:“那你当时怎么不叫我?”
  
  “叫你?抱歉,在下以为尹公子恰巧与我同路,又有安步当车的癖好,自是不敢惊扰。”欧阳十分体贴。
  
  想到自己在寒风里遮遮掩掩跟在马车后走了三天,尹千觞笑得有些僵硬:“哈哈,多谢,好说。”
  
  闲话说尽,两人忽然便无话可说。
  
  尹千觞自是心虚。他那天只当自己做了个好梦,未想醒来后自己怀里竟真真切切搂着个光溜溜的欧阳,反将他吓得不轻。将欧阳送回屋后,想也未想便逃出了青玉坛。好在门中弟子多知他与丹芷长老交好,倒没有多为难。
  
  他在山下徘徊许久,想要折返回去见欧阳,却又心虚不敢。但若就此离开,更是不该。好在他没为难多久,便见到了欧阳,这下当真是选也没法选了。
  
  甫一见到欧阳出现在山脚,他只当对方是来找自己算帐的。走近了却发现对方行色匆匆,平日淡定从容的风度全然不见。甚至连走过自己藏身之处也未察觉,头也不回地往前去。
  
  尹千觞心生疑惑,便悄悄尾随于他,心道若他真个遇到麻烦,自己倒可算支伏兵。他本以为自己隐匿得极好,没想到早已被欧阳发现了。
  
  他沮丧地等着对方发落,心中除却忐忑,隐约亦有期待。却不知欧阳心中也尚未理出头绪。
  
  欧阳先时想杀了这人泄愤,后来得到情报,专注于筹划安排,无暇分心。待理顺一切,再想起这桩公案时,气早未剩多少。
  
  夜深人静时,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为何气消得如此之快。但转念想到此人身份,或许可为日后一招暗棋,大有可用之处,便也释然了。
  
  那夜中曾悄然滋长的隐秘心思,他似乎已经忘记了。
  
  只是,现在要他轻轻巧巧放过这人,却是不可能。
  
  打定主意,欧阳冷声道:“尹公子,今日之事姑且不计,那日你之所为,又当作何解释?”
  
  尹千觞万万没想到他问得如此直白,脱口答道:“我想——所以——你不是也同意了么……”
  
  好在他还算知趣,最后那句话说得很小声,欧阳只当做没听见:“即使那日你我皆有醉意,你却也不该……”说着止住不语。
  
  尹千觞见他欲言又止,神情颇为为难,赶忙认错:“是我莽撞了,只是这事也不是一句道歉抹消得掉的。少恭你尽管说,要我怎么陪罪。只要你原谅我,我做什么事情都成。”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欧阳却不进反退:“尹公子,你若还想继续交我这个朋友,当日之事,便请不要再提。还有,请阁下以后在我面前莫再饮酒。”
  
  见他神情坚决地撇清,尹千觞本该大大松一口气的,不知为何,却无端有失落之感。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话已脱口说道:“这怎么行!反正,我一定要向你陪罪,至少替你做点什么。”
  
  欧阳叹道:“尹公子此言,却是将我看轻了……也罢,只要你能得心中安稳,便照你的意思做罢。若我真有为难之事,少不得请你施以援手。”
  
  得他应允,尹千觞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虽隐约仍有不足之感,也无暇计较了:“多谢少恭!”
  
  欧阳摇摇头转过身去,似是不愿再谈这件事:“时辰不早,我们先上山吧。”
  
  






  
  史书有载:当舜之时,有苗不服。其不服者,衡山在南,岐山在北,左洞庭之波,右彭泽之水。
  
  又有《史记?吴起列传》记曰: “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
  
  世事变迁,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记得,这支叫做“三苗”、隐居于深山大泽之中的民族,他们的祖先是蚩尤。
  
  今日欧阳之所以来此寻访这支蚩尤后裔,自然不是来讲古的,他自有其目的。
  
  “蚩尤一族源自上古,秘术甚多,可惜其后裔却少有留在人间的。三苗虽是旁系,且流亡日久。但依其风俗祭祀来看,族中秘术并未失传。”
  
  “那,少恭你是要——”
  
  “拜会三苗族长,向他请教一些事情。”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一处夹壁前。但见两侧岩壁如削,越往前走,迫得越紧。遥遥望去,前方竟只可容一人通过。欧阳下巴微抬,示意道:“入口便在那里,你且在外面等我,我去去便回。”
  
  尹千觞急道:“你一个人去?那可不成!”先前樵夫的话,他也听到了。
  
  欧阳道:“无妨,三苗平日虽少近生人,但每逢丧葬大典,阖族祭灵,护送死者魂魄返还来处之时,对外客倒是极有礼的。只因他们认为,此时进入的客人,与死者有前世夙缘,是以即便不自知,也会赶来送死者一程。”
  
  虽然知道他手段高明,尹千觞仍不太放心:“你怎么知道他们今天祭灵?”
  
  “我若不知,为何来此。”其实他本是想杀掉几个人,迫得三苗不得不祭灵,届时再来套问。但此族避居深山多年,早将居处布置得无懈可击。若是像乌蒙灵谷那般,赶尽杀绝也罢了。单只杀几个人,所费力气实在不划算。是以欧阳派人日夜监守,终是等到了三苗有人病故,停灵五日后举办祭灵仪式的消息。
  
  算来,今天刚好是第六日。
  
  欧阳朝犹有不安的尹千觞笑笑,只身走进入口。
  
  一切尽如欧阳所料。进到寨子后,三苗族人对他极是有礼,盛情款待。加之他天生温文雅秀的面容,谈吐清致,进退得宜,极易让人心生好感。坐不多时,连族长也听说来了位难得的客人,百忙之中抽空来见他。
  
  欧阳此行本就为此,当下略施手段,哄得族长极是开怀。又说出自己修道者的身份,更令族长疑心尽去。
  
  见火候差不多了,欧阳浅笑问道:“听闻贵族有一种秘术,寻人极是便利。只消有此人一件随身之物,无论天涯海角,都能知其所在之处。在下有一小友,不幸与我失散多年。这些年来我十分挂念他,可惜倾尽我一切力量,也未能找到。在下斗胆,不知能否请大人为我施展此术、一偿多年夙愿?”
  
  *
  *
  *
  
  欧阳迟迟未曾出来,尹千觞等得心焦。习惯性地摸到腰边酒筒,想到先前答应过欧阳的话,又悻悻放下。
  
  直等到日影偏西,欧阳单薄的身影才出现在石壁缺口处。
  
  尹千觞连忙迎上去:“事情办得怎样?”
  
  “……一切事情都清楚了。”欧阳微笑道。
  
  尹千觞却看出他笑意里的牵强,犹豫一下,仍是追问道:“但,你似乎并不开心?”
  
  欧阳摇摇头,示意不想再多说。他绕开尹千觞便要离去,反被对方一把拦下。
  
  “尹公子这是何意?难道又想做什么?”欧阳笑意不再,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
  
  他意有所指,尹千觞却没有脸红,心内反而更为担忧:以欧阳的性子,竟然口不择言到这个地步,可见他一定遇上了十分棘手之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他固执地还要再问,却在对上欧阳宛若寒冰的双眼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尹千觞万万没想到,一个人的眼神,居然可以冷厉到如斯地步。
  
  “帮?你帮得了吗?你能偿还我另一半魂魄?呵呵,千年苦求,竟然早已烟消云散!说起来——说起来——你亦是罪首之一!”强抑的怨懑与话语一道急涌而出,欧阳动作迅捷无匹,话未说完,双手已死死掐住尹千觞脖颈。
  
  他这一年来四处寻找韩云溪踪迹,一直毫无结果。苦心打听得三苗族中的秘术,又派弟子打探许久,这番总算等到机会。但那族长拿着当年韩云溪戴过的藤镯念念有辞许久后,却告诉他,探查不到藤镯主人的丝毫气息,那人应该是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他不愿相信。当日他虽然昏厥过去,但听雷严所述情形,那姓韩的女人分明还留了后手。加之不见韩云溪尸骸,他一直坚信那孩子还活着,只是自己没找到而已。只要找到他,焚寂断剑和自己失却的另一半魂魄就有了着落。
  
  但,若那孩子真的已经死了呢?
  
  否则自己为何一直找不到他?否则为何以前与另一半魂魄之间若有似无的感应、近来一点也无?
  
  “欧阳公子请节哀,那人应是已经死了。”
  
  族长苍老的声音,再次在欧阳耳畔回响。他依稀看到下山时的自己,手指抚过襟袖,取拿药材从不需秤星的手,那一瞬间是颤抖的。
  
  ——在那时候,便已隐隐有所预感了吧。
  
  在外人前伪装的镇定终于剥落,骤然失却的痛苦令欧阳脑中一片空白。他只知道,面前这人亦是当年阻挠他的敌人之一,令他与苦寻千年的半身失之交臂,落到如今魂魄离散的下场。
  
  “……少……少……”尹千觞想唤醒他的理智,无奈锁住喉头的手越收越紧。好在欧阳心神大乱之下忘了用法术,尹千觞才有余地咬牙同他抗衡。
  
  欧阳的力气原不如尹千觞,却胜在一股狠劲,但终是求生的意志战胜了狂乱的杀意。只听一声骨裂,竟是欧阳的手指生生被尹千觞拗断了。
  
  “咳——少恭!”看到欧阳软绵绵垂下的手,尹千觞大骇。前一刻还在挣扎求生的人,丝毫顾不上自己颈间的青淤:“你的手怎么样?痛不痛?”
  
  痛楚使得欧阳清醒了一些,他垂眸看了看绵软若绢的手指,漠然道:“痛什么?同渡魂相比,这算什么痛。”
  
  尹千觞听得稀里糊涂,也无暇纠结这些。见欧阳说着说着,面上狰狞之色又显露出来,尹千觞心一横,索性一个手刀击在对方颈后,将他打昏。而后在他袖袋中翻捡出认得的伤药,尽数敷到受伤的手指上。又折来几根数枝替他绑上,以免伤势更重。
  
  他忙碌既毕,揽着软在肩头的欧阳,心中又是凝重又是痛惜:欧阳定是遇上了极其严重之事,才如此狂躁。好在他虽焦心,却尚未了方寸,打量天色渐晚,心道无论如何也要在天黑之前出了这林子。拿定主意,将欧阳背起便走。
  
  尹千觞对这一带全然陌生,加上顾虑着欧阳,走得并不快。不多时,林子里便全黑了。树影幢幢,望出去四方皆是一模一样,时不时还有妖物出没。
  
  赶跑一只妖兽,扶稳背上快要滑落的欧阳,尹千觞苦笑着想真是自作自受,没了欧阳指路,自己只怕转不出这林子。但相比先前那紧迫冰冷的杀意与对峙,面前这一点辛苦倒也不值什么。
  
  走了无数回头路之后,尹千觞终于绕出了那片林子。看到前方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他意识到自己弄错了方向,但已顾不得许多。
  
  幸好前方尚有一点灯火引路,沿着湖畔兜了个大圈子,堪堪走到面前,尹千觞才发现,那竟是处寺庙。
  
  
 
作者有话要说:三苗的来历是真的,祭灵仪式也是有的,但那个外客的风俗和秘法都是杜撰的,请筒子们睁大雪亮的眼睛~

又,工作很爱,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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