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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飞甲]鬼雨惊飞-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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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初为何最后一人能选走你,你可知?”
  “众人之中安插一人挑起话端,再杀鸡儆猴,不是什么难事。”
  “那可知我为何选了那班不中用的?”
  “十个无谋略的比十个各自心思的聪明人好管教许多。”
  “你是聪明人,在我面前该放聪明的时候不要藏着掖着。心眼留着去对付外人。”
  马进良仍是低头,回了一句“是”,雨化田用扇柄敲敲他脑袋,学京城公子的模样打开撒扇轻摇,却不显轻佻浮夸,依旧是他自己那股冷傲的作派。
  能自毁左眼既让自己免受牵连、又做了孝子的人,绝非表面上忠心驽钝那么简单。雨化田觉得,如果说自己对马进良藏了三分心,那么马进良对他藏了该有七分。
  又逛了片刻,二人来到京城中最出名的戏园子秋月楼,马进良吩咐伙计把手上的东西拾掇了,陪着雨化田在台下落坐。雨化田在外看戏的机会不多,一般都是在宫中和万贵妃指了伶人的名倚在软塌上听。万贵妃不时挑逗他,他也要热络地应了,曲子唱什么,实在是不清不楚。
  秋月楼的昆班正在演紫钗记的折柳阳关一出,一番锣鼓后一队莽儿汉高声念词,念到“枕头上别情人,刀头上做功臣”,雨化田眯起眼,抚掌赞妙。
  马进良也抚掌,鼻头被什么香味扰了,痒得很。
  雨化田听得入神,轻声吊了嗓子跟那台上的李益哼道:“又到灞陵桥了,桥依旧,后面即将大漠茫茫,孤雁独飞,一番凄凉境了。”眉眼间有丝不显见的落寂。
  马进良揉了揉鼻子,这才想起,这扰人的香大概就是雨化田抱怨的异域香了:那人在宫里待久了,发丝和肌肤都沾了异香的味道,不觉盖住了平日用的冷香。
  宫里的东西吃起人来,总是不见形又入骨的。

  七字言

  雨化田这趟“闲逛”着实不得安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曲子正听在兴头上,视线被人挡了去。
  来人乃平信侯梁春锦,年不过而立却战功显赫,被封侯后兵屯蓟州重权在握。他年关告假在家休息,恰逢今日雅兴大发也来听曲,偏巧遇见了雨化田。
  “雨公近日可好?”梁春锦一身锦绣衣裳,生得剑眉星目俊朗无匹。他站在雨化田面前似乎无意让开,一双眼睛盯牢了雨化田略显疲惫的神态,眉头不由蹙起。
  马进良见来人外表不俗要起身行礼,被雨化田一把拉住。雨化田看不了戏也不恼,闭了眼睛当没看见梁春锦,只拿耳听台上的戏子唱。
  梁春锦挥退手下气得坐在一旁端起茶猛喝几口,不小心呛到咳个不停,一边咳嗽一边朝雨化田道:“你见了我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我这些年不论怎么记挂你都不入你法眼是吧?”他不避讳周围有人就这么直接说出口,马进良在旁听见,暗自观察起梁春锦来。
  “平信侯失言了,下官哪敢。”雨化田轻描淡写地搪塞,还在哼折柳阳关,把那“刀头上做功臣”翻来覆去品了好几遍。
  梁春锦瞧他这样,自己倒也平静下来,到底是当惯武将的人,坐定后不怒自威——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雨化田,心头的恼怒顷刻又变成了哀伤,喝下去的清甜花茶也带了几分酸涩。
  “下官身体抱恙先行告退。”雨化田这才站起身行礼,一举一动礼数十分周全,马进良帮他掖好白狐皮站到一边引督主回灵济宫。
  梁春锦猛地拍桌,茶碗震落地上。雨化田听见背后茶具摔碎的声音脸上似笑非笑,扶了马进良的手一路走去暖轿等待的地方,撩开轿帘正要弯腰进去却喊住了马进良:“大档头也一同进来。”
  马进良的手刚绕上缰绳,不知道厂公唱的是哪出,他今天跟雨化田闲逛本该十分开心,可那人问了他几个问题后他心里便有了疙瘩。
  雨化田的心思难懂,现在还要加上一条多疑,他看破督主安插人手在锦衣卫中挑起话头的小计策后、早该清楚一些雨化田的性子。
  马进良应了,叫别人牵了马尔后坐进暖轿。
  亲手给雨化田披的白狐皮鹤氅仍在,那人喜欢厚实华贵的衣料,被繁复的衣裳裹住的时候神情都放松不少。只是这时一只手抵住眉心,脸色被手的阴影挡住。
  马进良在有限的空间内坐得离雨化田尽量远,他不像刚才出口失言的莽撞侯爷,他知道上下有别。
  “一个个都赶着往京城跑……我料那梁春锦好几天前应在蓟州歇息,来京师最多两日。进良,你知他为何来前来?”
  马进良思考后回答:“是追着范典使来的。”
  雨化田冷哼一声:“呵,你果然聪明。”
  马进良听他这声冷哼,心中很不舒服,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便沉默不再说话。
  雨化田忽又想起一件事:“刚才走得急,街市上买的物什还丢在秋月楼。”
  “属下这就去取回来。”马进良说着便要下轿,再一次被雨化田按坐下,喝令他不许动。
  “我随口一提,你明日再取也不迟。再陪我坐会儿,快到灵济宫了。”
  “是。”马进良坐下不动,其实是不敢动——雨化田苍白纤瘦的五指带了几分内力按住他的大腿,轻轻一动便可废了他的筋骨。
  用过人的武功做成嚣张的外壳,让人不敢违逆,这便是人前的雨化田。
  马进良似乎瞧见那坚硬的外壳裂了一道缝,里面是不可预知的柔软。
  他不想跟雨化田计较疑心病的事,再说自己本就保留了几分心思,这世上没有人能完全将心思和盘托出给另一个人,何况他们还在步步险境的朝堂,一个不小心骨头都不知道被谁嚼碎咽了。
  雨化田在宫里长大难免思虑缜密,又小他几岁,虽说练成绝世武艺,有时使起性子来还是有几分轻狂,叫人又爱又恨。
  过不几天,雨化田兑现之前的话把番子们召集在校场——他行事一向言出必行,是以不敢有人造次。
  “你们每人随意挑一样兵器,只用身法不使内家功夫,我和你们过十招,但绝非点到为止,见了血断了筋骨也要受得住。”
  雨化田说罢亮出自己的武器,银晃晃的九节鞭竖打甩出、引起一片金属声响,木架上的冷兵皆一阵嗡鸣,有几把刀竟落到了地上。
  役长们按顺序一一过招,第一个自然是大档头马进良。
  他选了一根少林棍,准备以刚破柔。
  雨化田眼中精光一闪马上欺身而上,一个晃身到了马进良背后,甩出鞭子绕上少林棍,马进良几个旋身将棍子撤了横扫去打雨化田下盘,雨化田身法收放自如变化多端很快轻易跳过,九节鞭平直竖击过来,尖锐的鞭头直取马进良的面门,被他险险避过。
  雨化田趁势追击紧咬不放,打得愈加凶狠,一点都不像跟手下人切磋过招,是要人命的打法。
  马进良一边接招一边寻找雨化田的破绽,过到第十招的时候突然也学九节鞭的竖打招式平推少林棍,拿棍头去打雨化田的喉间,雨化田没有防到这一式,被马进良的少林棍击倒在地。
  “督主!”
  番子们纷纷过来查看雨化田有无伤情,却被马进良一一推到旁边。
  雨化田坐起身轻声咳嗽,马进良拿过仆从递来的帕子半蹲到雨化田面前。
  好像心中积攒的不满都随着少林棍的一击全部化了去。
  “你信我几分,我也定当还你几分。”马进良凑近雨化田的耳边轻语,语调是从未曾显露过的柔和。说完不着痕迹退到雨化田跟前伏下,双手呈上帕子,仍作平时的忠厚样:“属下该死,请督主责罚。”
  雨化田看着马进良,竟然咳嗽着笑出来,他挥手让番子们散开,也凑到马进良耳边暗哑说道:“你敢打我故意露出来的破绽,够死十次了。”接过马进良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他又捡起九节鞭一鞭子甩在马进良的背上,布料顿时裂开一道口,马进良背上的皮肤被打出一道红痕,十分扎眼。
  “二档头,你接着来。”雨化田丢下帕子对谭鲁子说,手中的九节鞭似一条银蛇,在冬天的阳光下晃花了人的眼。

  八角亭

  方建宗最后一个和雨化田过招,他也选了少林棍,马进良那招拆得出其不意,他观过后也生出几分尝试的心思。
  雨化田抖开九节鞭,看见方建宗选少林棍不禁轻蔑一笑,又转眼瞧跪在一旁请罪的马进良,扬声道:“建宗,这少林棍可不是人人都能驾驭的。”
  方建宗握棍摆好阵势:“愿闻督主指教。”他不过二十刚出头,年轻气傲一心想拆雨化田的招式,雨化田这次却没用直击,改成抡鞭花,直绕得方建宗眼花缭乱无从下手,还未出招就被雨化田拿下兵器,手中空空一脸茫然站在原地。
  “送大档头回屋休息。”雨化田扣上披风踱步离开,与呆楞的方建宗擦身而过时吩咐道。
  “……是。”方建宗闻言上前去扶起马进良,有些不甘心地又望了一眼掉落地上的少林棍。
  马进良看见方建宗失落的样子不禁暗笑,他背上还有伤,于是搭上对方的肩膀慢慢走回屋。
  其实雨化田仍是把握住了分寸,那人若真的生气了,现在马进良的背上一定是皮肉翻开白骨可见。
  在其位谋其事,他不过陪雨化田演了一出戏,尽了属下的本分。想来与那戏台上的伶人殊途同归,每天都在演戏,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也不敢去仔细分辨。
  转念一想,雨化田又何尝不是如此。
  正如莽儿汉的念白“刀头上做功臣”,江湖之远,庙堂之大,转身孤雁独飞,一番凄凉境。
  马进良回屋点了灯,不顾背上的伤仰面躺下歇息。一闭眼脑中都是李益的唱词,还有雨化田冷漠的脸。一天折腾疲累无比,不觉沉沉睡去。
  马进良过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武艺仍旧凶狠,却卸了原先的忠厚老实,举手投足间戾气逼人,回雨化田的话时毫不拖沓,有时能引经据典说出许多渊源来,眼中腾着几分煞气,西厂的番子们除了惧雨化田外都开始有些畏惧大档头马进良了。
  雨化田某天早上忽然叫了马进良为自己梳头。透过镜面能看见马进良微垂的眼睑,阴阳眼跟着梳子转动,梳得极为认真。
  “你现在这般横行,不怕我哪天废了你?”
  雨化田著中衣,脖颈间衣襟微敞,露出一块象牙白的皮肤,清早他神色闲适,手里仍执了菩提数珠,苍白得好像一碰就会消失不见。
  马进良拢了拢手中的青丝,握住几根落发。
  “督主的决断,便是让我死也愿意。”
  马进良说着,弯腰把手掌伸到雨化田的眼前,几根落发中夹杂着一根白发。
  “督主莫要太过劳累。”
  他的铜兽面贴近雨化田的脸侧,呼出来的气息混着清晨的寒冷,有些顺着雨化田微敞的衣襟钻了进去,带起一片冰凉。
  雨化田嗤笑,反手钳住他的下颌,手中使了三分力道:“不过你现在的样子,我最愿意见到。”
  镜中对上那双阴阳眼,两人俱是一笑。
  谭鲁子奉命带了人马去南京秘查薛檀,范英被雨化田藏在灵济宫内轻易不能得见,倒是十分安全。
  “这范英也是个不识时务的东西,去动薛檀的吃饭家伙,嫌命多用不掉么。”赵通探到薛檀的船队数目,粗粗估量了一下薛檀的“生意”,朝谭鲁子说道。
  当朝对贩卖私盐问罪极重,内外官员若有夹带私盐者俱照例问罪,有的罪重至死。薛檀的船队带了什么东西谁人不知,关卡上哪个不是笑脸放行,却遇到范英如此不识抬举的,差点要了自己小命。
  谭鲁子翻了翻赵通探来的消息,随声应和:“若不是他捅出大篓子,咱们还要费力去找篓子捅,这下好,刚巧中督主下怀。”
  赵通道:“可薛檀也不是好惹的主,督主怕是心急了吧……”
  谭鲁子瞪他一眼:“这话只在我面前说,换作别人听,你舌头就飞了。”
  “千户所言极是。”赵通捂嘴,跟着一起估算帐目。
  都知雨化田在宫里靠的是万贵妃,西厂成立没多久,先不管外廷,单是内廷二十四衙门就有一大帮人等着看雨化田的好戏,鹰视狼顾要拉他下马的也大有人在。
  雨化田做了一年探子讨了朱见深开心,又靠万贞儿爬上了高位,现下要讨得朱见深信任却是步步险招。他哪里不知道薛檀是根难啃的骨头,没有几分把握断然不会下此决定,又似乎除了自己一身本事和西厂的那些番子,没什么能靠得了。
  不过既然是西厂督主雨化田,就不会怕兵行险着。
  雨化田在灵济宫校场上等飞鸽的时候有人来报,说平信侯请他去府上一叙。
  “说我身体未愈,不去。”
  “禀督主,侯爷说已备好饭菜,有要事等您一起商议。”报信的人掏出一叠包好的红绢,露出里面的东西。
  雨化田认出来那是朱见深赐给梁春锦的沁皮盘龙玉佩,见物尤见君主,这是逼着他听命。
  雨化田脸色一冷接了玉佩,手劲上来差点把玉佩捏成齑粉,喊人备轿前去。
  梁春锦终于等到雨化田来,笑脸迎上去要帮忙解披风,被雨化田绕开,后将盘龙佩放在桌上。
  “我若告诉皇上你把盘龙佩作此用途,你这平信侯就不用当了。”雨化田冷言道。
  梁春锦要示好却落了个空,脸上也没了笑容,沉默不语开始布菜。
  雨化田瞥他一眼:“本公来不是陪侯爷吃饭的。”
  梁春锦听罢放下碗筷,一开口却说:“我府上的账本被人盗了。”
  雨化田没听到事先想过的梁春锦会说的话,倒被勾出了几分好奇:“哦?侯爷如此紧张,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雨公不要取笑,只是些府上的吃穿用度和进贡帐目,但丢了却是极麻烦,若落入用心不轨的人手中更是不妙。”
  雨化田拈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品尝,闲散地等梁春锦把话说完。
  “可否请雨公帮忙调查?追回府上的账本。”
  “平信侯抬举西厂了,这等重要的差事还轮不到我来干。”雨化田拂去指尖的糕点粉末,语气中尽是不屑。
  梁春锦不再逼他,收了盘龙玉佩让下人引雨化田离府:“既然雨公不答应,我也不好强求。”
  雨化田心头盘算几下,还是离了平信侯府。
  梁春锦目送雨化田的背影,嘴角暗含一丝笑容。

  九龙腾

  马进良就在平信侯府外候着雨化田,手中捏一张南京来的密报,但其实他已事先读过,那张密报上什么都没有。
  雨化田远远走向大门,马进良身姿挺拔在不远处望着他,手里还牵住缰绳,身旁的骏马时不时打响鼻,白色呼气在萧瑟的冬景里格外温暖。
  雨化田原本少许烦躁的心情又恢复了往日冷静。
  还好朱见深答应让他挑了这些番子,至少现在并不是孤立无援。
  雨化田走到马进良面前什么也没说随即摊开掌心,马进良便把那张密报放到他手中。手指触到雨化田掌心的纹路,马进良迟缓片刻,又马上收回自己的手。
  雨化田看看他,低头展开纸张发现空白一片,又捻起纸放在鼻端闻了闻,没有任何隐字水的味道,转手又还给了马进良。
  “废纸一张,吞了。”
  马进良照做,舌苔上顿时留了雨化田掌中香气,冷香味道竟是清苦的。
  “暖轿呢?”
  “属下让他们先走了。”
  “多此一举。密报变成白纸傻子都知道是被人截了,”雨化田掀开披风跨上骏马,下巴微微昂起,“还轮得到你来跟我单独商议?”
  “属下蠢钝。”马进良牵起坐骑慢行,他取道偏僻,周围除了风景不见人影,倒像小厮带着自家主人漫步游春。
  雨化田哼笑:“想必你也知道了梁春锦和薛檀的关系,这纸为什么变成白的,可想而知了。”他回头远眺平信侯府,眉梢眼角隐约有怒气跃上。
  “属下以为不是平信侯截的。”
  “呵,你倒比我清楚他,你以为他带兵打仗杀过那么多人都是用来开刀刃的吗?”
  “愿闻督主指教。”
  “他今日找我叫我帮他寻府中被盗账本,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扔出来是想警告我别动薛檀。”
  马进良闻言道:“督主可曾答应?”
  “蠢货,我会顺他意给我使绊子?”
  “督主明鉴。”
  雨化田用余光扫了一眼专心牵马行走的手下,不禁笑道:“进良这张嘴真是越来越甜了。”
  马进良藏在面具后的脸有了些愉悦的表情,不过雨化田是看不到的。
  “谢督主夸奖。”
  “今天只有等酉时的消息了,你盯紧灵济宫的出入人手,一有消息立即向我禀告。”
  “那密报的事……”
  “不用管了,”雨化田沉吟,“薛檀他截了也只是把自己的勾当再看一遍。等谭鲁子和赵通回来再议。”
  雨化田回灵济宫后又加紧换衣去了昭德宫,临走时带了那盒从摊上买来的胭脂收进怀中,马进良帮他系好腰带站在一旁瞧见,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失落。
  桃花香进了宫又会变成什么味道。
  雨化田自有一套手段去哄万贞儿,街市上的寻常胭脂更能显出他的别出心裁。进了昭德宫,万贞儿正在戏耍爱犬,繁冗华美的服饰让她整个人的动作变得笨拙,雨化田平时波澜不惊的面上挂住几分笑意,上前揽住万贞儿的腰。
  “几日未见娘娘,思念得紧……”说着在万贞儿的腰上掐了一把,万贞儿嘤咛一声瘫软靠上雨化田肩头。
  “心肝宝贝开心果,今儿又有什么新鲜东西让我高兴高兴?”万贞儿勾住雨化田的脖子,尖长的指甲搔过他的皮肉,眼中满是渴求。
  雨化田将她送至榻上,掏出怀里的胭脂盒给万贞儿瞧,一手脱了她的鞋抚上光嫩的小腿。
  “年间寻了些平常人家的戏耍玩意儿,这盒胭脂外表虽糙香味不俗,便留意给你带了……”他接着逗弄万贞儿,揭开胭脂盒将那桃花制的香粉抹了些在自己唇上,去轻碰万贞儿的脸颊,“年节本该十分高兴,偏有人来扰我……”
  万贞儿轻吟问道:“……哪个不长眼的来惹我的心肝宝贝开心果,你大可以办了……”
  雨化田妖魅一笑,去亲吻万贞儿的耳垂,吐出一个名字:“薛檀。”
  又过了两日,雨化田没有回灵济宫。
  马进良没有再像年间一样去记日子,而是等了两天一夜消息,南京那里再无音讯。
  他忍不住还是派了雨化田的侍从去宫里报信,薛檀的案子举步维艰。
  雨化田彼时口中含了一颗果子正在喂万贞儿,听到报信牙关微一用力咬破了万贞儿的嘴唇。
  那女人也不恼,反而在他怀里更加放荡:“你尽管去办,皇上那边有我……”
  雨化田望了眼菱格檀木窗外的天空,阴沉沉一片,似要落雪。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宫里待了十几年,还从未好好赏过一场雪景。
  马进良第三日撑了一把伞去接雨化田,抱着督主平日爱穿的貂裘守在宫门外,雪已经没过脚踝。
  一顶小轿子渐渐从茫茫白雪中现了出来到达宫门,雨化田出轿子时身上已经披了万贵妃的斗篷,面目隐在连帽中。
  “进良,我几日没有回灵济宫了?”雨化田坐进官轿前问道,声音有些许疲倦。
  “不算今日,一共两天。”
  雨化田又深深瞧了他一眼道:“你穿我的裘衣吧,雪天冷。”
  马进良回道:“属下不敢。”
  雨化田便回身不再理他,关了轿帘坐进去。
  一路上马进良踩着雪在轿旁护行,手里抱着貂裘并不觉得寒冷,只是想到雨化田从宫里出来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安。
  平信侯果真如雨化田所说不可测。
  漫天大雪渐渐覆盖了整片京城,白茫茫一片看不清道路。

  拾芳华

  雨化田回到灵济宫后有整整一天没有出门,晨始盘坐在蒲团上闭眼念诵楞严经,素面单衣乌发披散,任谁都难以将这样一个人和平日霸道冷酷的西缉事厂掌印督主联系起来。
  屋中暖炉烧得鼎盛,马进良在旁不时添熏香,屋外漫天飘雪,端的是两个世界。
  他细听雨化田诵经,那人声音轻柔沉稳,潺潺似山间溪流,再加上眼前人天生一副仙人姿,不觉听得痴了,脱口一句:“督主冷雪之日诵经,无待外物卓尔不群好比魏晋名士。”
  雨化田蓦地睁眼,挥手将案卷上的镇纸拍飞向马进良的兽面,稳稳打个正着,镇纸落地碎裂,马进良的脸也被震得生疼,就当掴过掌了。
  “魏晋名士……我也想服那五石散逍遥放纵,你代我去平了梁春锦和薛檀?”
  他现在心绪极为烦闷,赵通所说没错,雨化田的确有些着急了。
  马进良被掴掌,倒觉得自己一时失言惹雨化田生气是好事,若督主还是像平时冷若冰霜毫无波澜,心里藏多少烦忧岂是一个万贵妃就能诉完的?
  上位者都是凡人,雨化田也不例外。
  他自小被俘净身入宫,多少人情世故看淡养成现在的冷傲脾气,万喻楼在他小时候用鞭子抽过他,现在见了面也要称一声“雨公”,他面上笑着回应,心里时不时就在盘算怎么把这老东西除掉自己才能前路光明。
  现在连梁春锦都来阻他的路,即便早知官场险恶、自己也身在其中明争暗斗了许多年,但是雨化田的心仍旧免不了又冷下去几分。
  十几岁还在宫里摸爬滚打天天被人使唤的时候,也是如现在这样的雪天,雨化田给宫里一位妃子熬药时觉得药炉旁十分温暖,便不觉打起瞌睡,等到睁眼,罐里的药汁早已烧干。他误了妃子吃药,被罚去雪地里跪,身上宫服单薄冻得毫无知觉,他一边怕是不是要被发去浣衣局老死、一边浑身打筛,恰好身旁一群散了宴席的世家子弟经过,少年们见到宫人被罚不是当笑话鄙薄几句就是笑闹着路过,唯有一人停下了脚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给他披上。
  雨化田从此记了梁春锦的好,日后跟了万贵妃也没忘梁春锦,每逢年节宫里宴请群臣时他都记得给梁春锦送些平时自己被赏的小玩意,世家子弟虽然看不上这些但每次都和颜悦色收好了,雨化田日渐冷去的心中因为这人总藏着些偏僻的温暖。
  有一年宴席见到梁春锦,那人喝了点酒,宫灯映得他脸色微红,笑起来十分好看。雨化田给他斟酒突然被执住了手,梁春锦盯着他的眉眼轮廓忽然说:“我从前就觉得……你长得真像檀儿。”
  他口中叫得肉麻的“檀儿”就是薛檀,彼时也不过是宫中的一名小太监,因为容貌秀丽被一些王孙公子私下尝过滋味,有些见不得人的名声传得挺盛。
  雨化田手一抖酒撒了,马上跪地请饶,抬头再看梁春锦的眼神已经变得冰冷无比。
  古有云: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雨化田自此却不再想什么故人,依旧重新一个人在宫里过活。
  再过了许多年,他已记不清梁春锦少年时映着宫灯的笑容是什么样子了。
  雨化田被马进良扰了清静便不再诵经,站起身走到案卷旁提笔挥毫,宣纸上现出一字:胡。
  马进良扫了一眼笔走狂狷的字迹,即刻明白了雨化田的心思。
  “进良,我平日只见你双剑精湛还未曾见过你的字,写一个来瞧。”他递笔给马进良,踱到香炉旁闭眼深吸香气。
  马进良提笔,在“胡”字后面写下一个“蓝”字,呈给雨化田看。
  雨化田看过字后嘴角弯起道:“我没错看你,”说罢伸手揭开马进良的面具,靠近他的面孔接着低语,每个字似是极尽蛊惑能事:“平信侯如若还不念旧情,我也没必要顾念什么仁义……圣上面前参他一本勾结朝廷重臣结党营私,进良以为……如何?”
  “如何”二字甫一出口,痒痒地钻进马进良的耳畔,雨化田抚着他脸上的疤痕,冰冷的指尖不断撩拨人的心绪。
  “那把削金断玉的匕首怎么都没见你用过?……嗯?”说着用指甲轻拈疤痕上的新肉,指腹顺着皮肤按上马进良的嘴唇。
  马进良的呼吸开始急促,强抑不住忽地抱紧了雨化田腰身,将唇舌压上那人苍白的颈间去噬咬对方冰冷的肌肤,慌乱间不小心把雨化田弄疼了,留下红通通一片吻痕。
  他喉间忽然被雨化田扼住,雨化田从马进良腰间摸了那把匕首,刀尖正对着他的左眼,若不是马进良让得快怕是连这只义眼都不保。
  “伺候人都不会,蠢货。今日再碰我就剜了你这只眼。”
  “属下僭越了,请督主治罪。”马进良被捏着喉间只得沙哑回话。
  门口忽然有番子来报:“禀督主,有消息。”
  雨化田冷睨一眼松了他的喉,裹上貂裘打开门。番子递来一张寸许小纸,雨化田展开看后又挥退番子关上门。
  马进良不敢再造次,静听雨化田的命令。
  “都是废物,找到帐目又被人截走了。”雨化田五指紧捏椅子扶手,竟捏碎了上好的木料。
  他望着地上的宣纸看到“胡蓝”二字,忽然又展露笑容,只不过带着十成的阴恻。
  “备轿,我要去趟平信侯府。”
  宣纸被丢进炉中,烧成一捧艳红的火焰。

  纱笼烟

  雨化田出门的衣服极其麻烦,里三层外三层包了个严实,让他看上去威严又禁欲。马进良帮雨化田换层层叠叠的衣服时还在想自己方才为什么会迷了心思。
  一定是那熏香的过错——宫里的香总归有些不清不楚的功用。
  转念一想,把自己的错误归结给无生息的熏香又实在不讲道理,六祖惠能说过什么来着?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他站在雨化田身后,手中拿衣物绕过对方肩头、一层层小心披上,目光触到雨化田苍白的后颈,一指勾了衣襟,指甲又压到雨化田的锁骨,硬硬的硌住手指骨节。
  雨化田余光睹见那只在逾越边缘的手指,眼波流转,发语却强硬:
  “马进良!”
  和当初遴选时喊出对方姓名时一般语调。
  他转身面对戴好兽面的马进良,还未系好的繁复衣物自半边肩头层叠落下,露出最里的中衣,像未完全绽放的馥郁花瓣。
  然后雨化田面对马进良,自己把衣物一件件重新拉上肩头、系好。雨化田盯人的眼光并非直直朝向,而是松散得像铺开的网,马进良一瞬觉得雨化田不再瞧他了,可一抬眼,视线织成的网又把他的心神全部收拢了去。
  这下是怎么都怪不了熏香了。
  马进良也不再避雨化田的眼神,他用阴阳瞳去瞧那人穿衣:每一件扣上的姿势都十分优雅。渐渐的,他刚刚留下的吻痕被厚厚的衣物遮住,稳稳当当藏在了雨化田的脖子上。
  上位者都是很奇怪的,明明自己能把衣服穿得很好看,为什么还要别人帮忙?
  雨化田明明可以自己穿好繁复的衣服、一点都不用人伺候,为什么还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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