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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神觞·御月-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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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爷您喝茶、喝茶!”手脚利落的摆好茶碗和干果点心,那个药铺的伙计看他凶神恶煞的,吓得赶紧也躲进里间去了,偌大的前堂就只剩下仍在等待的二人。
“玉堂!你就耐心点!我不急,你急什么。”
“笨蛋!我是替你急!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坐了许久,你一定很难受吧?腰酸没,我给你揉揉?”
“放手!这大庭广众的,莫要叫人看了笑话!”
“管他们的!老子我照顾病人,天经地义!”说完,就不顾展昭的反对,一双手在他的腰腹上下揉捏起来。心中有些担忧,但白玉堂下手的力道适中到位,确实缓解了他坐了半天的腰酸,展昭也只好索性由他去了。白玉堂正享受着给他揉捏按摩的感觉,展昭却忽然一把推开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身板挺得僵直,声音却在颤抖。
“原来是你!!”
逆光中,迎着正午白晃晃的日头,药铺外推门走进来一个人,一个他们的老熟人……
蓝天凰!
“怎么会是你!”白玉堂一看来人,立即横过身子把展昭护在身后,左手捏着剑鞘的指尖发白,画影仿佛感觉到主人身上散发的杀气,也发出振颤空气的微微鸣动。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蓝天凰也没想到,他在京城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展昭和白玉堂却没有乖乖的躲在烟花江南水乡里,而是千里迢迢的送上门来!
虽然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是蓝天凰看着展昭斗篷下掩盖不住的腹部,对着他们的那半边脸全是意外重逢的惊喜,但在对方看不到的另一边侧脸上,则露出嗜血恶鬼般的微笑。
“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到里间说话!”
“神医、神医!您可终于来了!您赶紧帮瞧瞧,只是朱府的总管,他不小心摔断了胳膊……”看到蓝天凰到来,那个药铺伙计几乎是感激涕零,可蓝天凰并没有过去诊治那个胖子,而是隔着丈许远的看着他。
那个姓朱的胖子,一直没得到什么处理,疼得他只想昏过去,但又实在太疼,昏不过去,只好等着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哎呦哎呦的叫唤。现在看到神医进来了,更看着他后面跟着的正是刚才害自己变成这般模样的元凶,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发作起来。
“你!快过来给我看看手!那两个混蛋,凭什么能进来这里!当心我回去告诉我们家老爷,他可是京城首富!在宫里上上下下认识的达官贵人十个手指也数不过来,保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咯咯、咯咯!!”最后的一个字,永远的卡在了他的喉咙里,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蓝天凰出手,比白玉堂那是狠毒上百倍。
只见他袖子一抖,一条淡青色的长虫嗖的一下窜出来,见血封喉……那胖子就只是被咬了小小的一口,就永远的维持着生前最后那副惊恐万状的神情,当场变成一具僵直的尸体。
他的狠毒,展昭自是早已见过,而自己如今这副样子也是拜他所赐,腹中麟儿亦是因他种下因,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了果。
虽然此人阴狠毒辣,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但是正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眼下他们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但蓝天凰救了自己两次、从没伤害他的性命也是事实……若不是自己在他的试药中仗着深厚的内力和强健的体魄挺过去,恐怕今日也会变成他那些毒虫的饲料吧!展昭心中百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但白玉堂就不一样,他虽然也算受过蓝天凰的救命之恩,但那蓝天凰明着是在救他,暗地里却一切阴谋算计,只是贪图展昭体内孕育着的那个奇异胎儿。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打他的人的主意,如果不是展昭确实还需要蓝天凰配置的药物来暂时压制体内蛊毒发作,他可懒得管什么救命恩人,只要是对展昭不利的人,就都得先在他的剑下走一回再说!
“下次要杀人,不要脏了我们的眼睛!蓝天凰,你不好好的待在苗疆研究怎么给猫儿解毒,怎么会跑到京城来了!说,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那个小伙计早已出去,白玉堂见四下无人,扯下一块门帘罩在那面部青黑浮肿的死尸上,掀开斗笠。
“老夫早已说过,他体内的夏耕尸早已异变,那是连我手中的蛊母都无法抑制的异种。如今那些药,都只不过是以毒攻毒,能保得他一时,但等到胎儿出生的那一刻,就是他被蛊毒吞噬的时候!苗疆早已没有能救他的办法,数月前我听说,京城里有凤凰血的线索,才只身前来寻找,本想探到一二便通知你们,但你们却自己来了!路途遥远,到处都是通缉你们的告示,你们……”
“够了!我们已经很小心!你就别再罗里罗嗦,凤凰血是什么鬼玩意儿!?”
“蓝天凰,这个世界上,真有凤凰?”比起白玉堂的急躁,展昭反倒显得冷静许多。他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将来不管自己能不能得救,但是蓝天凰滥杀无辜,出手就是夺人性命,就算他曾经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从他开始觊觎腹中那个也许不会被祝福的孩子开始,就是他和玉堂的敌人!这样的人必须除掉,不能让他继续以巫蛊毒术为害人间!
“自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就从混沌中诞生了一只神鸟,它的目光能看透过去未来,它的翅膀一挥便能穿越生与死。每一百年,这只世界上唯一的凤凰,就会遭天火焚身而死,然后从天火中又生出一枚通体金红的蛋,一只新的凤凰就从这火中涅盘重生。
传说神话时代,神魔大战,三界涂炭。西天佛祖为了平息战争,特用金、银、铜、铁、琉璃、玻璃和砗磲造了一盏能照灭一切黑暗的金莲宝灯。慈悲的凤凰为了拯救苍生,便甘愿献出自己的鲜血以做灯油,让那些被照灭的邪恶灵魂也能有荡涤罪身洗净前尘的机会。
再后来,这盏灯由上古三皇一代代的保存着,直到人皇向天皇和地皇祈求,祈望金莲宝灯能永远照亮人间护佑苍生,从此神物就被留在人间,从此被叫做宝莲灯。”
“宝莲灯!?你瞎扯什么!这世上要真有宝莲灯,我就是大罗金仙天上星宿!你是不是存心消遣我们!”
看白玉堂一副全然不信的样子,蓝天凰在心中冷笑。好你个锦毛鼠,竟然还不知好歹的处处找我麻烦!虽然你让展昭意外孕育出了长生蛊,但这秘密我绝不会告诉你们!只要顺利得到凤凰血,养足胎息,诞下麟儿,就是你们的死期!但这皇宫大内守卫森严,这盗取宝莲灯,何不就让你代劳!到时候能盗出自是最好,若是出事,我也要让你给我盗出凤凰血!展昭是你的命根子,那我就让你们的小命拴在一块!
“白玉堂,正所谓宁可信其有!这可是救展昭的唯一机会!”
“但是……;你确定知道,这宝莲灯的下落!?”
“万华宝莲灯,经过我多番在官宦人家中探听下落,总算有些线索,正藏在皇宫内祭祀天神的皇极经天殿中!”
“我还以为是哪里,原来是皇帝老儿的后院!小事一桩!今天晚上我就入宫盗宝,你们等我的好消息!”仿佛又忆起多年前大闹东京、三进三出皇宫盗宝的过往,白玉堂自是擦亮手中一柄画影,鬓眉飞扬,目光如电。
这蓝天凰就暂且留他一条命!等盗来凤凰血,确定展昭和他们的孩子都不再危险,他就要把这个祸害处之而后快!
鞘中宝剑电光一般急射而出,挽个剑花,铮鸣入鞘。
还记得。
金莲怒放,明珠生光,
桃花依旧,孟夏涛涛,
曾经的草莽英雄为谁一朝官拜朝堂,
为谁不改。
且看锦毛鼠白玉堂宝剑未含,再闹东京都。
展昭,等我回来!
*** *** ***
白玉堂当然不是傻子,他从冷宫的后院翻进来的时候,值夜官刚刚敲过子夜的更钟,这个时候的人们已然入睡,惟有海市蜃楼般灯火辉煌的皇城巍然耸立。
物是人非,曾经,他也有对这个皇城太过熟悉的时候。
仍是那座朱红宫墙琉璃瓦顶的深深宫苑,巡逻的内卫也都穿着那身大红披甲的侍卫服,只是那里面,已经没有了一个值得他夜夜潜入这里的身影。
伏在皇极经天阁的一角雀替和房梁交错的阴影处,收敛所有的呼吸,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一队侍卫过去之后直到后一队侍卫巡到之前,他只有半盏茶的时间。但进来之前他还和专门为御厨房送菜的打探过,最近辽兵进犯的谣言满天飞,宫里也不太平,由此推断,这巡夜的侍卫恐怕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果然,白玉堂刚从房梁上落到下面的一座拱形的汉白玉石桥上,就听到另一队侍卫的脚步声。匆忙中,他只来得及翻下桥面,生生靠着自己精纯的内力,贯穿于四肢和十指的血脉之中,使出壁虎功,紧紧的吸在光滑的拱桥底部。
坠在侍卫队伍后面,就像他们脚边的阴影,一阵风滑过,白玉堂已经闪身进了启天殿。
数度出入皇城,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踏进皇帝宗庙的一天。
深邃的大厅里,灯火辉煌。
无数的灯火照亮堆积如山的一座鎏金佛塔,一个个巴掌大小、姿态各异的纯金佛像被雕刻成森罗万象的菩萨面像供奉其中。四周更是镶嵌着无数的金、银、琉璃、玻璃、砗磲、珍珠和玛瑙,在万年灯的光芒下散发出夺人心魄的五光十色。更让人惊叹的,不是这些珠宝的华美,而是工匠们耗尽了心血的鬼斧神工。在宽广高阔的八边形大殿的每一堵由汉白玉砌成的内墙上,光洁完整竟找不到一丝一厘的接缝,虽然上面没有任何繁复的雕花和装饰,但是透过灯影映在上面的各类经文和大片的莲花幻影,随着烛火的晃动不断变幻出目不暇接的各种海外神山、碧落黄泉、九天归墟甚至是星罗棋布的图景,而这些如梦似幻的磅礴幻影,仔细寻找竟然来自那些镶嵌在佛塔之上的各种珠玉宝石内部细如微尘的精细雕刻。
被眼前仿似不应存在于世的壮美图景震慑,白玉堂站在这万佛塔下,竟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千百佛法、众生轮回,芸芸众生之中他也只不过是一介凡人,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怨长久,八苦百劫在他短暂的前三十年生命中却像是家常便饭一样如影随形。
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把他包裹其中仿佛玄极天境的幻影,白玉堂四下张望着,期盼能发现宝莲灯的踪迹。但他才回头一看,却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在万佛塔前的蒲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个人!
从背影上看,消瘦单薄的肩膀和挽起的花白发髻,明显是个老妪。
只是这老妪玄发素衣,手里拿着个占星盘,显然是皇帝祖庙里的相师,嘴里嘀嘀咕咕的叨念着听不懂的话,操弄着占星盘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而白玉堂站在大殿中一目了然,她却全然视而不见。
原来是个瞎子。
看着眼前满褶皱的纹面女,既然看不见,就留她一口活命!转身要走,却被一只枯瘦的手一下子抓住!
肩上,立即一阵透骨的寒意,浑身汗毛倒数竖,就像是一瞬间坠入数九寒冬。
被这彻骨的寒意惊得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运气一股真气,嘭的一下,立即震得那瞎眼的纹面女“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但那只枯瘦的手却爪子一般钉在他肩上,几乎可以看到五个血洞。
“放手!”白玉堂再运起真气虎躯一摆,那纹面女终于被震得飞脱开去、
“哇呀!!”
随着一声嘶哑的怪叫,那恐怖的瞎婆子就像一块破布,被掀开撞到汉白玉壁上,缓缓滑落地面,在她的身下渗出一大滩赤红色的鲜血。原来这一下白玉堂真是用了十成的功力,她的左手从手肘处被生生震断撕裂,那一截断臂还挂在白玉堂的肩上。
厌恶的甩开肩上血肉模糊的断手,怕这瞎婆子的呻吟引来侍卫,刚要把她送上西天,却看到那个老婆子用仍然健在的右手去怀里掏什么东西!
暗器!
危险的预感一闪而过,他雷霆一般举剑劈下去,却在砍断那根枯树似的脖子前,猛的又收回剑势……但出剑容易收剑却难,去势凶猛的剑光堪堪停下,却仍划出一道血痕,更碰到阻止了他的那件器物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轻响过后,余音绕梁。
与眼前辉煌的一切相比,那只形如恶鬼、指甲发黑染满鲜血的手中举着一盏灯,朴实无华,层层泛着铜绿的莲花瓣整整九九八十一枚,托着中心那盏小小的莲蓬,上面嵌着的九颗毫不起眼的半透明乳白色莲子,白玉堂却知道这盏看起来摆在古玩店里也值不了几个钱的铜灯,却与展昭手中经卷里的图画一般无二……就是他苦寻的万华宝莲灯。
看着眼前的这盏灯,他却愣住了。
没有藏在机关重重的密室宝库里,没有束置高阁,他刚闯进来甚至还没想好该如何去找,这一盏灯,就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人们往往对于太容易得到的惊喜,总是不敢相信。人们从来都更愿意抓住,经过自己用血用泪用拼杀和死亡才能得到的东西。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拥有的心安理得,问心无愧,不管那背后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白玉堂还在犹豫要不要伸手去确认那盏灯得真假,那瞎眼的纹面女却猛地一下把灯送到他眼前,嘶哑干枯的喉咙里冒着血泡,声嘶力竭的吐出不成章的断句。
“星、星君……岁月无尽,今日……还君明灯……不问、不问苍生……苍生!!!”
吼出最后两个字,那瞎眼的老婆子终于耗尽了最后的生命一般,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后,便僵直不动了。
白玉堂知道她已经死了,但是在那张被岁月风干的脸上,除了一大片麻子一样的青色纹面,更定格在一个仿似解脱的表情上,看的白玉堂不但心里发毛,从内心的深处,还涌起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释然。
他敢确定,他活了三十年,打记事起,绝对没见过这样的一个瞎眼纹面女。
哐啷……
那盏宝莲灯忽然从那只已经僵死的手中滚落,在地板上滚了几圈后,停在墙角。
捡起那盏染血的宝莲灯,他也听到外面侍卫奔走而来的四面八方的脚步声。
无处可逃!
外面是空阔的汉白玉广场和几座旱桥,距离最近的宫墙也有百丈之遥,如果他冲出去,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血战以后被乱刀砍死,另一条是血战以后逃出生天。只是他毕竟是血肉之躯,哪怕是经历过冲锋陷阵的沙场,但那时他心中对自己的生死全无牵挂哪怕血洒疆场马革裹尸也毫无畏惧。但是今时今日,他心中有了放不下的牵挂,那就是还在外面等着自己的展昭。不管蓝天凰那个老匹夫说的是真是假,但凡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要为展昭争取。
这大殿里倒是有不少能藏人的地方,但是他藏在这里,有什么用?到时候若是被围困个七天七夜,他就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死老鼠!
展昭!
心中想到这个名字再次一窒,他没再多想,瞬身间已奔出数丈!
然后,被恰好赶来的宫中侍卫围堵个正着。
官兵抓贼,天经地义。
白玉堂明白,不管哪一条路,他都只能杀出一条血路。
对于闯入皇城,甚至敢到皇室宗庙、挑战天威放肆胆大包天的贼寇,侍卫统领没有多余的话,只下了一道四个字的命令……
格杀勿论!
血战十式!
叮叮当当的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经过多年的猝炼,此时的白玉堂不再是那个轻灵潇洒的锦毛鼠,而是一头习惯于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凶兽。
他的剑法不再动如灵蛇,而是每一剑都恰到好处,每一剑都绝不浪费。在这嗜血的剑光下,地上很快就倒下一大片侍卫。尽管白玉堂尽量不去伤害他们的性命,他已经在战场上杀了太多母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尽管如此,在他剑光过后倒下的尸体仍然越来越多,很快就堆成一座小山。
看到这个蒙面的盗贼如此凶猛,后续赶到的侍卫不再上前强攻,而是退居那道死亡壁障五丈开外。驻守皇宫外围的弓箭手终于赶来,数百强弓数千箭矢,蓄势待发。
“大胆贼寇!交代主谋,留你全尸!”
“主谋就是你爹!!”
“你……!放箭!!”
一声令下,飞蝗一般密集的箭簇雨点一般急射而来。
白玉堂抡起手中的斗篷和画影,当真是剑影如画,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剑网,阻挡飞来的夺命箭矢。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且战且退,他艰难的朝着身后那一堵十丈高的宫墙艰难的移动。
人中吕布……战神再强大,最终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不知怎的,在中箭的时候,他脑子里想到的居然是千年之前的战神吕布。
战神无铸……更何况他不是战神。
噗……剑网终究还是漏了口子,携着百钧之力的寒铁箭头再次没入他的大腿,剧痛之下,脚步却没有停顿。
到了,快到了!
三丈、两丈……只要再近一点,他就能用飞虎爪攀上墙头!
看出他的意图,侍卫统领立即让神弓营退后百步拉长距离,原本自从前方而来的箭矢立即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而来!看着那个飞贼被困在宫墙下动弹不得,身上也已中箭,他便命令持刀护卫步步紧逼围将上去,把他剁成肉酱!
他武功再高强、内里再深厚,却只是凡人不是神人,终有耗尽的一刻。手上的画影越来越重,他闪躲得越来越狼狈,脚下的步伐也开始凌乱。
难道,他要死在这里?
难道,曾经纵马疆场闯过熵阳血的他,要死在这里!?
不……!!!!!!!
仰天长啸,一声怒吼如受伤的野兽,白玉堂不退反进,凝起一股真气猛的大喝一声,将那些迎面而来的侍卫惊得一顿,就借着这一刹那的功夫,他已经冲进了那群持刀的侍卫人群中。
如果将来要下地狱,就让我一个人去吧!害了这许多性命,终究只是为了一人,是他的自私他的多情总却似无情,为了展昭一个人的性命,为了把宝莲灯带回去,功成万古枯!
啊!哇!呀!
人群中,被白玉堂当成人肉盾牌的侍卫们立即像炸开了锅,响起一片惊惶的叫声,他们还没来得及抽出手中的佩刀,就已经惨死在同伴射出的寒铁箭矢之下。
“停手!停止放箭!!”看到那贼人竟有如此胆量,侍卫统领不由心中暗生佩服,但看着地上倒下的弟兄,这人留不得!
命令神弓营停止放箭后,他还没想到下一步的对策,却听到后方传来兵刃相交的打斗声和一片惊呼!
这贼人竟然还有同党!
“杀了!统统都给我杀了!”气急败坏的怒吼,但是那个忽然出现的黑衣人却仿似对他们的行兵布阵异常熟悉,眨眼功夫就已经在人群中冲出一条血路。而他一面挥舞着剑冲过来,手上还连带洒出一大片白色的粉末,凡是沾到的侍卫都瞬间软倒。顷刻之间,形势逆转,虽然他只有一人侍卫有不下数百人,但却都对他心存忌惮,不敢上前。
不单是侍卫,白玉堂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黑衣人也很是吃惊……但在看到那熟悉的龙行虎步和古拙如电的剑招后,心中一暖,却又立即被焦躁取代。
那个笨蛋!撑着这样的身子,竟然还敢前来!他难道就不怕伤了自己,难道就不怕最后落得一尸两命、他们三个人全都死在这里的下场!
心中腹诽,行动却配合得天衣无缝。在展昭打开那一条血路的时候,他第一时间靠了过去,在顺手放倒那个侍卫统领之后,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纵身飞跃,几个起落之后消失在禁宫深处那些层峦叠嶂的屋檐之中。
“快追!来人啊!立即上报兵部,调动皇城内的三千近卫诛杀贼寇!”统领已死,副统领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已经超出了一般的飞贼所为,他立即派人调动所有近卫,更向兵部借调皇城最外圈的正规军,为了保护皇上,一定要尽速捉到这两个非同一般的贼寇!
原本已经入睡的皇城立即喧闹起来,熄灭的灯火全部被重新点燃,这一刻不过是所有即将发生的噩梦的开端,漫天的火光和飘荡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伴随这个禁宫深处的不眠之夜。
第七章 兵临城下
在皇宫深处乱成一片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敢想到,他们苦苦搜寻缉拿的对象,此刻大胆的就躲在太医院中。只因这里从来都是以往刺客从未光顾的盲点,所以禁军只是派了一队带刀护卫驻守在太医院,根本未曾想到,刺客已经潜入了这里,甚至还将一个在病榻上睡的正香流着口水不知是哪位皇子的皇亲国戚五花大绑扔到茅房里,堂而皇之的占据了那一间舒适华美的房间和铺着锦被的雕花木床。
“猫儿!你怎么来了!有没有哪里不适,快过来躺下……”
展昭看着白玉堂背上和大腿上都还各插着一根箭矢,小腹中隐隐有些作痛,但他的心更痛……这个笨蛋!
“受伤的是你!过来!”龙潭虎穴,不敢高声语,此时展昭的声音压的低沉却是真的动了怒。
白玉堂身上的伤其实并不严重,他也绝不是那个还单拿自己性命去做无谓牺牲的莽汉,在夜行衣下是一层行军打仗用的坚实甲胄,轻盈贴身,是对付箭矢最好的盾牌,保护着他的四肢和身上的死穴。因着这层保命的护甲,那两支箭并没有伤及他的筋骨,仅仅擦破了一层皮,甚至没有流出多少血。
解开白玉堂的衣服,看到他身上一层紧实的甲胄,展昭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伤并不如他想的那般严重。
既然不严重,那就不用再对这个不知好歹的老鼠客气!
割断箭尾、挑出箭头,看那白玉堂正嬉皮笑脸的把玩着手中的宝莲灯,展昭眉头一皱,手腕一抖就是一大片金创药倒下去。
“嘶……!!疼、疼!猫儿,这点小伤,你实在不必……”
“那等你成了真正的死老鼠,我再来给你收尸罢!”白玉堂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展昭忽然觉得心中累极,把药瓶子朝怀里一塞,站起来就要走人。
“猫儿,你这是去哪里!”
“回去!”
“外面都是搜查我们的侍卫,等再……”
“不能等!他们现在还在搜查我们,守备就还有空隙!若是等到全城戒严的时候,就是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现在只有一条暗道能出去!”
说完,他也不顾边上还没把裤子套上还在单腿蹦跶的人,径自蒙上面,转身要走。
“诶、诶!猫儿、猫儿!等等我、等等我!”他不是傻子,看得出展昭正在生气,原因他也清楚,他不应该在茶里下药趁展昭昏睡的时候,独自冒险入宫盗宝!虽然在危急关头看到展昭及时出现,说不欢喜是假的,但是更多的却是担心,他下的药明明可以让他睡到明天傍晚,怎么才不到一个时辰人就醒了!还有,看他健步如飞的样子,就算吃了蓝天凰的药,但是他的身体能熬得住吗?那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粗壮腰身,还有前几夜他的小腿都有些抽筋,肚子里那个不安分的小子也踢了他几脚……
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展昭猫腰急速前行的样子,忽然脚下一个踉跄,赶紧冲过去把人捞进怀中,触手是一片滚热的体温,一摸他的手,却冰冷得怕人!
“猫儿!!”
“快、快……扶我……!!”
原来展昭一路上担心白玉堂的安危,一直都是苦苦支撑,眼下人被自己及时救下暂时平安,心中各种情绪波动气血上涌,一直强压着的不适立即全部涌上,不单是下腹,就连整个背后都一抽一抽的疼痛起来,下身坠涨。
哐啷……;前面不远处就是人声鼎沸,白玉堂半抱着展昭,撞进最近的一间厢房里。
“你哪儿疼?告诉我、告诉我!”手足无措的看着展昭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强自压抑着身上的痛苦,白玉堂恨不能把那些痛那些苦都转移到自己身上代他承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展昭痛苦,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玉、玉堂……抱、抱着我……冷、我好冷……”
“猫儿!!”
把人更用力的按在怀中,他能感觉到展昭身上的冷汗已经浸湿自己的外袍。
人抱得死紧,忽然,磕着怀中的一个硬物。
对了……宝莲灯!!
慌乱之中,他们撞进这一件弥漫着各种草药味道的仓库里,竟忘了此行最重要得目的,就是盗取宝莲灯,取得凤凰血!
感觉到展昭浑身的肌肉都已经在痉挛颤抖,他不敢再拖延,赶紧腾出一只手拽出铜灯。用力摇晃,可以感觉到里面晃动着的液体,但是,怎么把它弄出来?
一只手仍紧紧的抱着展昭,一只手举着宝莲灯,现在他该怎么办?砸烂它!……刚要把铜灯扔出去,又及时的收回来,若是失了里面的凤凰血,他们岂不是希望全无!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怀中的展昭似乎是在冰火焦灼的疼痛间隙中恢复了神智。
“玉、玉堂?你、你在做什么……”他的牙齿控制不住的痉挛着,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
“我不知道……”无意间,他把宝莲灯塞到展昭忍耐得指节发白的手中,奇迹,终于在太多的苦难和悲伤之后,于此刻降临。
只见展昭的手触到宝莲灯的一刹那,原只是含苞初绽的莲花,竟然缓缓绽开,完全怒放。莹绿色的铜花流光闪动,幽幽的清浅光芒中,一汪泛着油亮的金色液体,从莲蓬上镶嵌的九颗舍利子下渗出。
几乎没有时间去理会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因为他怀中的展昭,唇边已经溢出紫黑色的鲜血!
他就知道,那个蓝天凰的话,信不得!那些药,更吃不得!暂时延缓的胎动和压抑的蛊毒,终于因为长途跋涉的艰辛和今夜他强自运行真气而被催发!
这所谓的宝莲灯、凤凰血,会不会又是他的另一个阴谋!还在挣扎中,忽然发现,鼻息间缓缓荡入一股若有似乎的馨香,随着宝莲灯芯中涌出的金色液体越来越多,这股香气越来越浓。
而他怀中的展昭也闻到了这香气,不似黄连的清苦、不似龙井的绵长、不似梅花的暗香更不是这药庐内任何一种药材的香气,只是这味道仿似来自洪荒般久远,穿透三魂七魄,竟让他萎靡的精神一振,身上如同活在人间地狱的痛苦仍在,但他逐渐迷失的神智却聚拢起来。
如果不管怎样,他的结局都难逃一死,那么眼前这不管是另一个地狱还是真的希望,死马就当活马医,他索性再和上天赌一回!
“猫儿,你真的不悔?”
“生有何欢……死又何惧,上穷九霄碧落、黄泉万里,你都会陪我,展昭,还有什么不敢的!?”清澈的眼眸中,映出白玉堂坚定地面容。
上穷九霄,碧落黄泉,我都发誓,绝不饮那一碗孟婆汤,只为无论万世轮回,我也要逆天而行,与你相遇……
口中含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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