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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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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鸾知道他想多了,只笑一笑,将外衣解开,盘膝坐在他对面。柳传羽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时不时瞟向白鸾中衣领口,沿着那白皙细腻的脖颈往下看去,只能隐隐见到一小块锁骨间的肌肤,还未运功,便开始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白鸾见他这种时候也能犯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手指一弹,一道气流打在柳传羽眉心,柳传羽痛得哎哟一声,这才回过神,发现白鸾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大感尴尬,慌忙收敛心神,解了外衣与白鸾对面而坐。
  白鸾道:“昔日佛祖树下冥思,腹中饥饿,有一白孔雀衔来花果,喂食佛祖,佛祖感念白鸟投食之恩,于是将修习不死之身的心经说与白孔雀听,这经文的内容,就是《髓经》。不动明王的宝瓶上刻有两篇经文,一篇是《大德缘通经》,当初托莲女就是偷练了《大德缘通经》才致走火入魔……而另外一篇,就是《髓经》。”
  柳传羽灵机一动:“你交给我的‘死生歌诀’其实根本不是《玉函经》里的内容,而是《髓经》里的心法?”
  白鸾点头:“不错,我当初怕你说漏了嘴惹上性命危险,故而假托《玉函经》将心诀教给你。《髓经》分为里八阙和外八阙,‘死生歌诀’是外八阙,十几年前亘迦就教你过,如今你应该终于融会贯通,现在我将里八阙说给你听,你随我一同调息。”
  柳传羽应声闭上双眼,双手推出与白鸾并掌,排除杂念,耳边白鸾一字一字念出心经,柳传羽随着白鸾口诀,运转体内真气,不知不觉中,感到胸腹四肢之中另有两股隐隐的寒热气流涌现出来,时而交融,时而分散。他心知这便是合生万物的阴阳炼化之气,这两道气流顺着手掌流入白鸾体内,一个周天之后又从白鸾体内返回,两气此消彼长,阴阳互生,越来越强。
  柳传羽抖擞精神,心中欢喜,不出两个时辰,原本被金针封锁得一点也不剩的内力渐渐增加,渐渐充盈。
  白鸾和柳传羽两人从一回君和关起便闭门不出,自正午一直练到夜幕降临,不眠不休,也不疲倦辛苦,只觉得世间万物皆在意念之外,脑中空茫一片,好似进入了太虚幻境,耳中梵音袅袅,眼前烟雾茫茫,不知今夕何夕。
  一夜过去,直到第二天天明,日光从窗外照到榻上,柳传羽才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一睁眼,正见到对面白鸾合掌收功,额上挂着几滴晶莹汗水,柳传羽心里一疼,正要抬手去给他擦汗,白鸾张开眼睛,按下他的手道:“你先别动。将金针从口中逼出来。”
  柳传羽听罢,闭上眼沉下心在体内寻找,一昼夜的运功令他好似在体内长出一双眼睛来一样,敏锐非常,不会功夫便察觉出那枚金针所在。体内气流也完全在他的意念控制之下,只消一个念转,他便感到一道凉凉的寒流从喉中浮起,张开嘴,将一枚细如牛毫的金针吐在手心。
  白鸾一见,脸上显出如释重负的柔柔一笑,柳传羽一时看得呆了,那笑颜竟是要比初春桃李还要明媚上好几分……
  正此时,外间忽然传来人声,继而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他昨日便回来了,为何不告诉我?”
  然后又听见逻珊道:“小主人,你先等等……”
  白鸾眉间一蹙,立即起身披衣,往外间走去。
  柳传羽心中不安,想到丹增一直以来对自己种种憎恨不满的缘由,也赶紧跳下床榻,追着白鸾跨出门去,一出里门,才发现自己只穿着中衣,连连暗道糟糕。
  丹增站在屋里,见白鸾和柳传羽一先一后走出来,而柳传羽竟只穿着中衣,脸色好比五彩染坊,先是青白,而后怒火中烧,连眼睛里都浮现出血色来:“你们……你……”
  丹增看向柳传羽的眼神,从前柳传羽还能傻乎乎地误以为是恼羞成怒,此时他心里清楚明白,这是完完全全的、恨不得杀了他的意思了。
  白鸾神色如常,他见丹增被逻珊扶着,于是走过去,掀开他遮面的红绡看了看他脖颈,然后道:“丹增,你没有服心血草。”
  丹增挥开白鸾的手,一手揪住白鸾衣襟:“你还记得管我的死活?”说罢指向柳传羽,“你不是让他走的么?为什么又找他回来?”
  白鸾扭头看了柳传羽一眼,柳传羽点头回到里间去,他听见外面丹增和白鸾继续争吵了几句,叹口气,穿上外衣。
  等柳传羽再走出房间,丹增和白鸾已经走了,逻珊在屋里,柳传羽问她:“丹增不肯服心血草?”
  逻珊点点头。
  柳传羽说:“他在哪边?我去看他。”
  逻珊皱起眉,犹疑道:“这样好吗?小主人他……”
  柳传羽道:“纵使不好,我也不能当做事不关己。”
  逻珊道:“也罢。”于是领着柳传羽走出屋子,往寨中另一边简陋小楼而去。
  那小楼临时搭建,不过两层,柳传羽刚一上楼就听见丹增和白鸾的说话声,房门并未关上,柳传羽就站在门口,见丹增坐在床上,背靠枕垫,白鸾正端着药,用勺子细心地一口一口喂他。
  用完药,白鸾将碗勺放在一边,丹增道:“你已经将事情都交给韩琦了?”
  白鸾应了一声。
  “你真的一点也不想要中原人的江山?”
  “嗯。”
  “那……毂汗王真的死了?”
  白鸾点头证实:“确实死了。”
  丹增双肩颤抖,低下头,发出微微的呜咽之声,白鸾将他搂进怀里。
  丹增靠在白鸾胸口,戚戚然道:“鸾儿,你要丢下我跟他一起走吗?”
  白鸾轻轻抚着丹增头顶:“我带你一起走,我们去西域,去找‘凤髓’。”
  丹增道:“我不要,鸾儿,我不要你跟他在一起,我讨厌他……”
  柳传羽站在门口深深叹息一声,然后扭过脸向逻珊示意,逻珊转身去了。
  柳传羽走进房间,白鸾听见声音,并未回头,而是对丹增说:“丹增,我自幼孤身一人,没有父母兄弟,更没有亲人友人,还未记事便被人送上雪山做了活祭,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来自何方……直到天魔峰遇劫,我凑巧存活下来,被你母亲收为弟子,此后便有了归宿。亘迦与我恩重于山,你孤弱无依,她迦临终将你托付与我,我自小就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待,即便不是为报答亘迦的恩情,也决不可能弃你于不顾……”
  丹增听罢,双臂紧紧抱住白鸾的身子,心痛难抑,瑟瑟颤抖。
  白鸾继续道:“但我并未与你说过,自出生以来,我从未有一件事情是心之向往,开心愉快。被送上天魔峰,是被人挟持,无力反抗;随亘迦习武,是师恩难却;后来亡命天涯,躲入皇宫,又是性命所迫,身不由己;直到亘迦死后,为了在皇宫中有一己之地,假借皇子身份,也是受先皇恩遇,为避一时之祸端……直到如今,我回想起来过往种种,唯有和一人在一起时,我才是真正地轻松、快乐,哪怕周围疾风苦雨,惊涛骇浪,只要与他一起,便觉得一切磨难总会过去……”
  丹增听他这般诉说,靠在白鸾胸口低声道,“真正地轻松、快乐……你说的,就是那个大混蛋,大白痴,是不是?”
  白鸾轻轻“嗯”了一声,“他虽然有点呆,又有点顽劣油滑,但却是一片赤子之心,天然纯挚,只有他在我身边时,我才是真心实意地欢喜……”
  柳传羽站在两人身后,听罢白鸾的话,身上一股暖流四处奔荡,激动得如风中树叶一样扑簌簌颤抖起来。
  丹增自白鸾怀中抬起头,看向柳传羽,他脸上面纱已经取下了,雪白面上那些可怖的红色瘢痕竟然褪去许多,变得漂亮起来。一双乌沉沉如星子如湖水的凤眼娇媚地泛着红,噙满泪水。
  柳传羽见丹增这种神情,对他怀有的无数歉意哽咽心头,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期期艾艾道:“丹增……我……”
  丹增一闭眼,泪水顺着脸颊滑下,默默重复着白鸾的话:“真心实意地欢喜……真心实意地欢喜……”
  语罢良久,他扭过头对柳传羽道:“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你们要去哪里就去哪里,何必管我。”
  ☆、八叶心魔之卷·其之六
  丹增说完,白鸾已知晓他的心意,并无一句多话便离开房间,将柳传羽留下。
  是夜,白鸾传韩琦入关商议隔日攻伐大计,秉烛夜谈,通宵不眠。而柳传羽则案前塌后地为丹增端药递水,心中愧疚,只是默默地服侍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丹增只不理他。
  夜深以后,丹增咳了一阵便沉沉睡去了,柳传羽坐在榻边,望着丹增瘦弱至极的脊背,眼前渐渐浮起丝丝水汽。
  模糊的视线里,他又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在山中玩耍,半人高的苜蓿开满了大山包围中的野地。
  可恶的小传羽趾高气昂地抓住了丹增一只细细的脚,丹增拼命用力甩开他,爬进苜蓿丛里,传羽看着缩在紫色的草丛里瑟瑟发抖的小不点,非常恶毒地说:“不用躲了,你逃不掉的,你这个丑八怪。”
  “你才是丑八怪!”苜蓿草丛动了动,小不点爬到更深的地方去了。
  传羽哈哈大笑,心里舒畅了许多。他故意扯开嗓门对着田野大喊:“丹增是个丑八怪!没人喜欢的丑八怪!”柳传羽那令人讨厌的声音在开满苜蓿的原野上一遍遍的回响。
  丑八怪……
  那个时候,丹增只能躲在草丛里默默哭泣吧?
  柳传羽卯足劲耻笑打击他,唯有陶夭对他关心爱护,也难怪丹增如此恋慕陶夭了。
  幼年时候,陶夭也是这样照顾丹增,丹增病得重时,陶夭便会伴在他床边为他解忧,陪他说话,直到半夜。那时的自己只觉得因为丹增的缘故,陶夭对自己疏忽冷淡许多,往往对那个容貌丑陋的孩子心生嫉恨,寻隙便要作弄嘲笑他。
  丹增那时候不明白柳传羽为何对他那样刻薄,只道柳传羽总是叫他丑八怪,必定自己是生得十分丑陋、令人嫌恶,为此一直心伤不已……
  夜里丹增发了热,在床上辗转反侧,阵阵抽搐,柳传羽守在床边,连忙为他输入真气,痛苦稍缓。半夜过去,柳传羽忙得一头大汗,丹增的情况才略有好转,背过身去面向里侧睡着。
  柳传羽听他呼吸绵长平缓,知他并未睡去,只是仍旧与他气着。
  望着丹增的背影,柳传羽犹豫良久,最终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丹增还是不与他言语。
  柳传羽踟蹰着,低声道:“我从前总是欺负你,是因为那时候陶小夭对你爱护有加,我心中委实嫉妒吃醋,对你十分地不好,我,我现在是万分后悔的……”
  丹增没有回答,但气息微微有些转急,柳传羽便继续道:“从今往后,我会用尽全力向你赔罪,给你寻医问药,换你原谅。哪怕要花一辈子时间,我也会好好照顾你……”
  “我不要!”丹增背对着柳传羽,瘦弱的身子裹着被子,渐渐蜷缩成一团,声音哽咽,“我不要你照顾,也不要你为我寻医问药!”
  丹增自幼长大,从未有一日脱离过药石针灸,处处需要他人照拂看护,一生不得自由自在。
  他虽然性格强横,然则内里却柔软脆弱,唯有白鸾,是他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可以尽情依赖倚靠。
  柳传羽虽然怜悯丹增悲苦,却不晓得他心中伤口所在,直说自己打算一辈子照顾丹增,何曾明白丹增最不愿意地便是被他照顾,受他恩惠,变成他的累赘。
  柳传羽听见丹增埋头在被子里,隐隐透出饮泣之声,心急之下说不出任何好话,只能讷讷地立在一旁。
  丹增捂着头哭了一阵,忽然又从被子里探出头,声音嘶哑道:“柳传羽,我要你一辈子也不能和鸾儿在一起,你答不答应?如果你答应,我就原谅你!”
  “这,这……”柳传羽一脸惊讶,为难片刻后,攥紧拳头道:“我没法答应。我这一辈子唯一就喜欢陶小夭一个,若是不能跟他在一起,那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哪怕你一生都不原谅我,我也不要与他分开,我就一生都给你赔罪好了!”
  丹增听罢,静静地顿了一会,然后忽然埋首枕中,大声哭泣起来:“你凭什么说你一辈子就喜欢他一个,你是坏蛋,是花心鬼,你明明说忘记就忘记,又喜欢上文仙,你才配不上他……”
  “那是……那是因为我不记得……”柳传羽被丹增叱得不知作何解释,心里憋了一股气,大声道,“即便是我不对,但我果真对他是一心一意,永远不会变。你信不信都没有关系,反正一辈子过完了,自然就见分晓。你硬要逼我跟他分开,我难过,陶小夭也会一样难过!”
  说罢这话,柳传羽转身走出门去,气呼呼地将门用力摔上。
  一声砰然巨响后,丹增反倒止住了眼泪,躺在床上,默默地望着帐顶出神。
  从丹增歇息的小楼出来,柳传羽心潮难平,只觉得一股又痛又恨的情绪冲撞胸口,无法释怀。
  丹增痛苦哭泣,白鸾黯然神伤,柳传羽既恨自己当年对丹增留下许多伤害,也恨自己无法解开丹增对白鸾的苦涩情结。
  月满中天,君和关营寨中寂静得没有一丝响动。
  心中烦躁不堪,柳传羽在山边寻得一块空落大石,盘膝坐于石上,沐浴着清冷月光,期望通过调息运气来平静心神,心中将白鸾教给他的里八阙七十二言真诀默默念来,不过片刻工夫,就将诸般愁绪烦恼抛诸脑后。
  若干周天下来,天光已经曦白。
  日出时分,轰隆的巨响震彻山谷,柳传羽这才被惊得睁开眼睛,匆匆收功,还未从大石上爬起,便被一阵连续的地动山摇晃得跌倒在地,紧接着,就听见如潮的喊杀声从君和关北山传来:
  “巴彦腊拔部炮攻入谷!”
  “铁狼骑,冲啊——!!”
  火炮的声音从君和关外传来,柳传羽心中一激灵,这是平西王的大军?开始了?
  前日里,白鸾和白清扬只不过云淡风轻地在地图上指指画画,柳传羽并未将他们议论的事情放在眼里,如今感受到这天崩地裂的阵势,他也不由得肃然起敬起来。
  果真厉害!
  石墙上黑色的龙狮大旗升起,迎风招展,君和关城头已经密布弓箭手,关外炮火隆隆,大军从君和关两侧高地向鹿鸣原冲驰,万马奔腾,兼有火炮助威,黑烟在山谷中四处冒起,宛如末日景象。
  柳传羽赶紧从城墙上跑下来,营寨中四处也找不见白鸾的身影,就在此时,忽然间阴云蔽日,君和关中狂风大作,天空中降下无数青羽箭矢,金钟鸣响,营寨里响彻大片的呼喊声:“南蛮袭营了!!”
  变故突生。
  柳传羽跳回墙头,在高处一看,果然看到上百个穿着青衣的异族人兵分几路杀入营中。
  他们从何而来?
  柳传羽心中惊诧,君和关两面都是崇山峻岭,这些人难不成从天而降?
  这些南蛮打扮的异族人单兵木弓,身手异常敏捷,奔走敌营中如出街入巷,营中守关的不是精兵强勇,这些异族人像是砍瓜切菜一样,将营寨里杀得血流成河。
  柳传羽看得心中焦急,刚要跳下去助阵,忽然手被人一拉,“别去!”
  柳传羽大喜,扭头一看,果然是白鸾在他身后,白鸾止住他道:“营中另有精锐埋伏,你不必管。丹增在哪?你与他不在一起吗?”
  柳传羽一愣,“啊”了一声,“我昨晚跟他说不合,便气跑了。”想到这时关中混乱,不由得十分担心丹增的安全,转身往孤零零的小楼那边走去,“我去找他。”
  白鸾拦住他:“我已经去寻过他了,他并不在,逻珊碧虏已经带他走了。”说话时神色焦虑,眼里隐隐透着一股不安。
  柳传羽见了,正待开口询问详细,忽然听见碧虏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主人!”
  碧虏带着一身伤扑在白鸾面前:“主人,快去救小主人!”
  白鸾脸色一白,心里不详的预感坐实。
  碧虏道:“是密宗的人,逻珊带着小主人往谷中跑去了!”
  碧虏话还未说完,白鸾便身形一展往城墙上飞去,柳传羽见状也急忙追上,然他的轻功仍旧差过白鸾一个层次,白鸾越过城墙向谷中翩然飞去,不消一个眨眼的时间便将柳传羽甩下。
  待到柳传羽也追到谷中山涧交汇处,远远便听见各色丝竹器乐声响,音色华美高妙,令人听之忘俗。器乐声中,又闻一片悠悠梵铃声此起彼伏,仿若天籁佛音。
  柳传羽对这声音有七分的耳熟,仔细一想,顿然色变:“天魔轮舞!”
  当年重王山上,密宗一十八位长老便是结成这天魔轮舞之阵围攻亘迦,又有三王立于阵中与亘迦交手,亘迦一人苦苦抵挡,身受重伤,勉强得以让柳传羽和陶夭带着丹增逃脱。
  柳传羽对天魔轮舞阵心怀畏惧,一赶到山涧旁便看到十余个密宗信徒结成一双同心轮,人人身配梵铃,铃声频频响动,和谐优美,呈出天人合一的法相来。
  白鸾已经赶到,站在天魔轮舞阵中,他神色依然镇定,将丹增抱在怀里,逻珊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柳传羽向他冲过去,一面喊道:“陶夭!”
  白鸾看见柳传羽,大声道:“你别过来!”
  柳传羽哪会听他的,只是往圈中冲去,正此时,又有身穿各色彩衣的人从天而降,手持各式法器,将白鸾柳传羽丹增三人围在中央。
  白鸾见柳传羽不知死活地闯入阵中,眼睛怒红:“你这傻子,来作死么?”
  柳传羽知道自己左右会惹得白鸾生气,于是用力拉住他的手,坚定道:“要死便要一起死!”
  “正合我意!”
  空谷传音,悠悠不绝。
  柳传羽抬头四下寻找声音来源,又闻空中传来一阵笑声,只见一座莲台四面接着五彩丝帛,从天而降,莲台上一人盘坐,手执不动明王手印,微微而笑。
  柳传羽不由得心寒胆战:“雪音?”
  丹增在白鸾怀里连连咯血,听到柳传羽唤雪音的名字,震惊地抬起头,目光正好与莲台上那人相遇,一时间连呼吸都停止了。
  雪音坐于莲上,一身淡紫纱衣,雪貌花容,真如神明仙子。
  丹增望着他,牙齿缝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是你……是你……”
  目眦欲裂,眼中如殷殷含血一样烧得赤红。
  雪音从容而笑,手中拈花一指,指尖轻弹,便看见一道白色的闪电朝丹增射来,白鸾瞬间挥出长刀,刀光与那白色物体一撞,发出嗡地一声悠长的金鸣。
  一片雪白的羽毛在空中打了个转,绕着白鸾的妖刀从空中落下。
  柳传羽打了个冷战。
  这便是传说中摘叶飞花之术,一片羽毛亦能如钢如铁,锐不可当。
  托莲女当年偷练《大德缘通经》致使走火入魔,尚且厉害得不似凡人,如今雪音化身无量金刚,世间万物在他面前皆可弹指而破,此番刚强神力,恐怕他早已将《大德缘通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化境。
  白鸾神色始终淡淡地,他将手中扶着的丹增推向柳传羽,道:“你护着他,一旦脱身,便往平韶关去,为他找药,救他性命。”
  柳传羽心头一凛,“你要做什么?”
  白鸾轻拂长刀,指尖自刀身上镌刻的“诛明”二字掠过,整把长刀霎时间嗡嗡作响,变得通体赤红,如吸饱了鲜血,盈盈欲滴。
  雪音自莲台上站起身,双袖一展飘在半空,他立在天魔轮舞阵之上,面向白鸾浅浅而笑,声音如冰河潭水,刺骨阴寒。
  “将那孽种杀了,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柳传羽听罢,用力搂紧丹增。
  白鸾执刀将柳传羽和丹增挡在身后。
  丹增死死地抓住柳传羽的手臂,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瘫软在地,喉咙里发出嘶哑可怖的声音,反复念着:“雪音……雪音……”恨不得用牙齿嚼碎空中那个谪仙般的紫衣男子。
  雪音见丹增恨声诅咒他,不由得以袖掩嘴,眼角含笑,“丹增,何必要如此可怜可悲地活在这世上?乖乖化作尘泥,不是反而清净自在?”
  言罢,一股浩荡真气将身上紫色纱衣鼓起,谷中明明未有一丝微风,而雪音却袖带飞扬,烈烈劲风从他身上向四周吹开,使得柳传羽不得不用袖子遮住丹增,一面抬手捂住眼睛。
  白鸾被劲风吹得长发狂舞,仍旧岿然不动,眼神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四周山峦。柳传羽心中忽有感念,白鸾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不一会功夫,只闻一道笛音从山中飞扬而起,清越如荡涤尘寰,激烈如金戈交鸣,柳传羽只觉得那笛声有些耳熟。伴随笛声,一只金灰色的隼冲上云霄,发出一声锐利的鸣叫,响彻山谷。
  那道鸣声如同一个信号,紧接着,隆隆轰鸣声如同奔涛骇浪,从山谷的那一头往这边狂奔而来。
  柳传羽大叫一声:“马王!”
  滚滚的尘土中,一匹黑色的骏马扬蹄飞奔在前,身姿是寻常马匹的两三倍不止,它像一头狂暴的野兽,身后无数匹彪悍壮马跟着它一齐奔跑,如洪流,如飓风,万马奔腾,势不可挡,携摧枯拉朽之力量,像是要将整个山谷踩成平地。
  柳传羽曾在西北旷野之上见过马王带着群马奔腾的场面,就连最勇敢最老道的牧民也不敢靠近马王带领的野马群半分。
  为何这群蛮荒之地的野马神驹,会冲向这鹿鸣谷里来?
  笛声越来越急,那马王跑得越来越快,即便是天魔轮舞阵法,在这样浩荡无匹的马群面前,也显得无力抵挡。
  密宗僧侣渐渐慌了手脚,白鸾见机将柳传羽往圈外一推,“带丹增走!”而自己则执刀向雪音迎去。
  柳传羽还未来得及反应,忽然肩膀被人往上一提,向空中抛起,柳传羽低头一看,那人骑一匹白马,手中执着一枚白玉笛,竟是崔云梦!
  群马呼啸而过,将数众番僧瞬间淹没。
  崔云梦将柳传羽从地上拉起,抛向为首的黑色马王,柳传羽借崔云梦之力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地抱着丹增落在马背上,黑马领着马群奔跑,疾风般往山谷外冲涤而去。
  柳传羽心系白鸾,回头看向山谷,只见滚滚尘烟中,雪音斜坐在半空莲台之上,有八宝法器结成大转轮,运动极快,只看得见几道虚虚实实的幻影,将白鸾和雪音笼罩在其中。
  ☆、八叶心魔之卷·其之七
  群马奔出山谷,狂躁不堪。柳传羽夹紧马腹试图将黑马停下,然而这马并非由人驯养,野性不羁,哪里听得柳传羽使唤,越跑越急,四蹄几乎同时离开地面,正此时,忽然传来铮铮笃笃的悠扬琴调,雅致弛缓,静谧宁和。
  随这古琴之音,马王的情绪渐渐平抚,整个马群也跟着慢缓下狂奔的势头。
  柳传羽松了口气。
  前方道上,有两匹马迎向他来,其中一匹枣花马上坐着一年轻公子,身穿黛色锦袍,手抱七弦琴,单手轻扫,便有一串清丽的尾音似杨花飞落,引得柳传羽□马王缓缓向那人走去。
  弄弦人面含春风,修眉杏目,向着柳传羽盈盈舒笑:“传羽,我特来送你一程。”
  意想之外的来人令柳传羽又惊又喜:“文小仙仙!你如何会在这里?”
  文仙玩笑道:“我领两万水师北上,此时正在战中,我弃公徇私,便是为助你一臂之力,此番恩惠,你可需铭记在心。”
  柳传羽张大了嘴,目光留在文仙怀里的七弦琴上:“难不成,难不成……这是《七禽古谱》?”
  文仙微笑颔首:“不错。”
  柳传羽叹道:“《七禽古谱》……传说能通百兽言语……难怪,难怪可以号令漠北马王!”
  柳传羽摸摸身下安静站立的黑色马王,疑道,“这古谱不是已经失落百年了吗?你是如何找到的?”
  “这你就要拜谢崔云梦了。”文仙道,“云梦是应白鸾所请前来。他这人造化奇才,却性格怪异,又对皇家心怀怨懑,也不知白清扬跟白鸾是何如打动了他。今日你能脱险,是亏得他愿意出手相助,我不过就是来应个景的。”
  说罢,他将身旁的青花马引到柳传羽身前,柳传羽换了坐骑,低头一看,怀里丹增早已昏死过去。
  文仙见柳传羽露出忧心神情,软声安慰道,“莫要担心,有一人托我找你,他也许能救你怀里这个少年。”
  柳传羽抬起头,眼中闪闪发亮。
  文仙向柳传羽道:“那人在前方兴业县龙王庙里等你,你快去吧。”语罢,素手向官道的方向上一指。
  柳传羽感激万分,在马背上向文仙拱手躬身。
  文仙也抱手还礼:“战事紧急,我即刻要回水寨去了。虽不能帮你什么,但若得闲暇时分,文仙亦会祷祝上苍,为你祈吉求安。你一向得天公眷顾,相信这次也会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柳传羽听罢,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承你吉言!”说罢一拉缰绳,骏马撒开四蹄往前方奔去,柳传羽在官道上回首向文仙喊道:“他日万事宁定,我再回来找你喝酒谈心!”
  文仙瞧着柳传羽的背影迎向斜阳而去,轻轻笑着摇了摇头,调转马头,往江边驰去。
  骏马疾奔,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柳传羽便带着丹增赶到兴业县的地界,远在山关入口处便看见县城江边,官道旁,有一座孤零零的龙王庙。
  柳传羽急忙往那座庙飞奔而去,他将丹增打横抱在怀里,三两步跑进庙门,却只看到一地尘灰,满墙蛛网,庙中一副狼藉景象。
  柳传羽气喘呼呼地四处寻找,终于在龙王塑像后的三尺供台上,发现一个伛偻盘坐的身影。
  柳传羽冲上去大叫一声:“宗巴大师!”
  那人听闻响动,缓缓抬起头来。
  柳传羽看清他的脸面,骇得大叫一声:“大师!你怎么了!”
  宗巴嘉措脸上已经伤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原本是眼睛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柳传羽再一细看,发现他全身骨头均已折断,整个人摇摇晃晃,凭借木棍和布带捆绑支撑,才勉强盘坐在台上。
  柳传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这是……这是……”
  宗巴扭动嘴角,稍稍扯出一个看似是笑的表情:“你莫为我挂心。我现在这般模样,反倒心宁意静,真正是再舒畅快活不过了……”
  说罢嘶哑地呵呵两声。
  柳传羽怀抱丹增,双臂瑟瑟:“大师,你是如何弄成这样?”
  宗巴嘉措笑道:“从前苟且偷生时候,从未有一日不悔不恨,而今成了废人一个,行将就木,反而觉得前所未有地轻松自在!哈哈……”
  柳传羽问道:“是……雪音做的?”
  宗巴嘉措一派坦然:“一切缘起都是在我。他恨我,是应当的。如今他剜我双眼,断我全身筋骨,我正好将欠他的一并还个干净,实在是爽快极了。”
  柳传羽凝视宗巴,见他身上皮肉还在,但是却像是所有骨头都被抽去了那样,整个人若不是有木棍支撑,立时便会软塌塌地瘫在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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