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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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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鸿掀帘子进来,只听屋里一片笑声掺杂着两个孩子的哭声,不由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笑什么呢?”两个孩子哭成这样,妻子和三婶娘怎么只顾着笑?

周三太太笑得眼泪都出来,见侄儿回来,便抱了宝哥儿笑道:“想来你三叔也快回来了,我且回去了。”有眼色些,莫碍着侄儿跟侄媳妇亲热。

“婶娘给宝哥儿包严实些,莫带着眼泪叫风吹了脸。”顾嫣然也笑得不轻,起身送了周三太太出去才转回来,见周鸿已经脱了外衣烘热了手,将元哥儿抱在怀里哄着了。他如今抱孩子的姿势熟练了许多,元哥儿一到他怀里就发现他腰上垂了个绿绿的东西,于是只顾得去拽那个,也就忘记了哭。

“不是说衙门过午就封印了么,怎的这时候才回来?”顾嫣然把玉佩从元哥儿手里拉出来,叫丹青,“拿热帕子来把这玉佩擦干净了。”元哥儿现在能拽得动的东西都要往嘴里塞,若不是他还不会爬,顾嫣然更要防着了。

周鸿拎着玉佩逗儿子,顺口将旨意说了出来,倒把顾嫣然吓了一跳:“皇上这时候发这道旨意,这不是——”成心叫人过不好这个年么?

周鸿干咳一声,表示自己明白妻子的意思了:“皇上的旨意,是说因为晋亲王爵位最尊,才让他去代祭的。”

这纯粹是托词。顾嫣然心里暗暗地说了一句。纵然她这样妇道人家也知道,太庙那是什么地方,除了皇帝,就只有太子能去代祭。皇帝这道旨意,虽然听起来合情合理,但谁又会相信呢?

“陛下也算是顾及齐王的脸面了。”周鸿摇摇头。齐王得了皇帝这些年的宠爱,如今忽然又不能立为太子,心里脸上只怕都过不去。皇帝先以救驾有功提了晋王的爵位,再以爵位最尊让晋王代祭太庙,如此缓缓为之,到最后晋王立储顺理成章,齐王也有脸面——太子不过是有救驾之功罢了。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盼着都保全了的好。”顾嫣然自打生了元哥儿,就觉得自己心里软得一滩水似的,想来世上父母亦都是如此,“更何况齐王殿下是陛下宠爱的儿子,自然更舍不得。”

周鸿淡淡笑了笑:“只怕齐王未必理会得了陛下这一番好意。正因他得宠,才会将储位视为自己囊中之物,如今被晋王夺了,心里怎能服气?”

顾嫣然想了想,看屋中没别人,才低声道:“这也是陛下自己从前有些欠妥当。晋王殿下并非不贤,中宫嫡出,自该承继大统。若早定了储位,再将齐王分封出去,便未必有今日这般麻烦。”

自来江山传递,立嫡,立长,立贤。为何这立嫡立长排在最前边?一则是正统,二则也是因嫡长最为清楚明白。若说立贤,则各人眼光不同,众说纷纭,唯有说到嫡长,那是一目了然之事,便难起纷争。若是乱世,说不得什么,但如今太平盛世,只消晋王不是昏庸纨绔之辈,立他为储,乃是最稳当的。稳则不乱,不乱,便不生事。

周鸿叹了口气,并没批评妻子之言大逆不道:“人心总有偏颇,十个指头伸出来还有长短,陛下再英明,也难保一碗水就端得平——何况德妃得宠……”人心本就是偏的,并没见哪个长在胸膛正中。即如平南侯府,还不是因周励有心于沈青芸,无意于齐氏,才闹出后头这么许多事情来么?皇帝再英明神武,还不是个人,也难保在儿女私情上就不糊涂。只如今总算是清醒过来了,倒还好呢。

“如今只盼齐王莫要生事就好了……”顾嫣然自己其实也不怎么抱希望。任是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东西要被别人拿走,怕是心里也放不下吧。

周鸿想了想:“若不然,你带着元哥儿去福州看看岳母?”真要齐王不甘心,京城便不安生,不如将妻儿打发出去,远远避开。

“这可不成!”顾嫣然立刻反对,“我怎能让你一人在京城!何况元哥儿还小,也走不得远路。”

“也罢。”周鸿看看怀里软软的儿子,也觉得叫他千里迢迢跑到福州去简直是受罪,心里舍不得,“待元哥儿大些,看看情势再说。”

虽说一道旨意搅得京城里暗流汹涌,但表面上看来,倒还是一派祥和之气,就有个把件小事,也被过年这热闹掩盖过去了。

除夕夜里,因赵氏太夫人执意要求,三房依旧还是聚在南园里吃团圆宴的。

顾嫣然抱了元哥儿进去,便见二房已经到了。周励如今比从前又消沉了些,面上不复光彩,瞧着说话做事都有些暮气沉沉的模样,仿佛并没有因周润有孕而振奋多少。倒是沈青芸兴致颇高,凑着赵氏太夫人说笑话儿。

见长房进来,赵氏太夫人只抬了抬眼皮子。因为铺子里裁掉的人也有她的人,因此她现在看顾嫣然极不顺眼,连带着元哥儿这个长孙也不怎么待见了,而且顾嫣然并不让元哥儿跟她亲近,她心里自然更不喜欢,见了面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沈青芸却是满面春风:“鸿哥儿媳妇来了?元哥儿倒是又结实了呢。别说,虽说三弟家宝哥儿要大十几天,我瞧着却还不如元哥儿结实。母亲说可是?”

赵氏太夫人撩撩眼皮子,见周三太太正抱着宝哥儿进来,便懒懒道:“我看也是。”

这种拙劣无聊的挑拨离间,顾嫣然真是懒得理睬,只管把元哥儿抱过去凑到宝哥儿面前,两个孩子立刻都呀呀的叫起来,彼此挥着小手好像在打招呼似的。

赵氏太夫人不耐烦地嘟哝了一句:“闹得我头疼。”

顾嫣然还巴不得她这句话呢,立刻对两个乳娘道:“把哥儿抱到我院子里去,好生看护着。”她正不愿意让孩子过来,如此也不必守什么岁了。

沈青芸忙笑道:“且慢且慢,拿了红包再走不迟。”她身后一个低头站着的丫鬟,便送了两个红包过来。

这丫鬟一抬头,顾嫣然倒微微一怔——这不是牙白么?明明已经送到寿王府上去了,怎么又回了周家二房?

“夫人——”牙白似哭似笑的低唤了一声。她看起来也消瘦了些,头上身上不过是普通丫鬟的打扮,看着顾嫣然,眼圈就要发红似的。

丹青看见她心中不由得有气,忍不住哼了一声:“大年下的,牙白姑娘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二太太委屈了你?”正是喜庆日子呢,哭给谁看!

牙白连忙收了泪,低头道:“只是好些日子没见着夫人了……”递了红包,规规矩矩退去了沈青芸身后。

沈青芸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可是屋子里热得慌,蒸得眼睛不舒服?那就去外头凉快凉快罢。”

牙白不由得眼圈又是一红,却只能低头说了声是,慢慢退出去了。

丹青心里讨厌牙白,但沈青芸这一句话就把牙白打发出去挨冻,她心里又觉得不自在了。到底牙白曾经是长房的丫鬟,后来也是送给了寿王府,如今倒被沈青芸当面这样磋磨,也是伤长房的脸面呢。何况正是数九寒天,外头游廊上虽然只隔着一扇门,跟屋里头却是天壤之别,这个时候被罚到外头去站着……丹青隐隐又起了几分怜悯。

顾嫣然也微微皱了皱眉。沈青芸把牙白又弄回来,究竟是想做什么?当着她的面示威么?看这么高兴的样子,莫非还不知道皇帝已经下旨叫晋王代祭太庙的事么?

丫鬟们来来往往,流水般摆开了团圆宴,虽然算不上四座生春,但觞筹交错,也算热闹。

顾嫣然酒量浅,奉陪了三杯,便悄悄叫丹青换些红枣茶来。丹青走到外屋,便见牙白跟小丫鬟们一样,都站在廊下。廊下自然也有几个炭盆,但小丫鬟们都穿着厚厚的袄子,牙白身上穿得却单薄,只冻得不停地搓着双手,又顿着脚,却不敢发出什么动静来。

丹青看了这模样,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有心当做没看见,牙白却恰好抬起了头,低声叫了一声:“丹青——”

丹青不得不放缓脚步,沉着脸道:“牙白姑娘有什么事?我还要去给夫人取茶。”

这会儿里头菜肴已经上齐,也没什么用人地方,外头的小丫鬟们都挤在炭盆旁边,那炭盆里还埋了些栗子之类,烤熟了小丫鬟们就翻出来剥着吃,正抢得开心,并没什么人注意到丹青和牙白这边。牙白瞧了一瞧,便跟着丹青下阶,低声道:“既是去给夫人取茶,不好耽误了,我,我跟你去罢。”

这是有话要在路上说了。丹青皱了皱眉,但看她冻得面青唇白的,还是冷冷道:“你穿着这点衣裳,冻病了莫不是又要怪夫人?”

牙白眼圈便红了:“丹青,我知道你怪我,当初我也是糊涂——都是因为当初买我的时候,嬷嬷说是给姑娘做陪嫁丫鬟,预备着将来替姑娘分忧伺候姑爷的,我才有了这些妄想,后头一时又不曾想得明白……”说着,眼泪到底是掉了出来。

丹青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见牙白这样,脸虽板着,语气却缓了下来:“罢了,这些事还说它做什么。夫人不是送你去了寿王府,遂了你的心意了,如今这怎么又回来了?”

她这么一说,牙白扑通就跪下了:“丹青,求你帮我求求夫人,救救我罢!”

丹青被她吓了一跳。这黑更半夜的,园子里的石板路上还落着残雪,牙白这一跪下去,她都觉得膝头一痛,忙道:“这是做什么?你有话好好说,怎么还跪下去了。”

牙白扯了她的裙角哭道:“夫人若不救我,我命都要没了,跪一跪算什么!与其慢慢被折磨死,倒不如此刻就跪死在这里了。”

丹青把脸一沉:“你是二房的丫头,我是长房的丫头,你这里跪我,叫人看见了,还当长房欺压二房呢!你若是想教人落这个口实,恕我就不奉陪了。”

“不不不!”牙白忙挣扎着站了起来,“我并不敢的。只是好容易才得了这个机会,若是不说,下回再见你不知是何年何月,更不知能不能熬到那时候呢!”说着,掩着脸哭起来。

丹青听她说得吓人,皱眉道:“有什么话你好好的说,谁要你的命呢?”

牙白哭道:“还不是寿王妃么!当初寿王殿下指名要了我去,也并不是我自己愿意的,谁知去了,王妃就看我不顺眼,只是碍着王爷那时对我还好,并不好把我怎样罢了。”

这话丹青就不爱听了,当即翻个白眼:“你这话说的,莫非是夫人强逼着你去寿王府的不成?”当初不是你打扮得花红柳绿往靠近二房那边的围墙边上去跟小丫鬟们玩耍,才被寿王看见的么?

牙白忙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我当初并不是有心要接近寿王殿下——只是殿下开了口,我若说不愿,岂不是平白叫夫人得罪王爷?只是王妃看我不顺眼,如今她有了身孕,王爷又是喜新厌旧的,将我不放在心上,王妃就借机发作起我来。若留我在王府里,终究还怕王爷嫌她妒嫉,索性指个理由将我赏了二太太,好叫二太太带我回来,慢慢地磋磨。”说着,终于哭出声来,“你瞧瞧我这身上……”

丹青提起手里的灯笼照了照,见牙白手臂上全是印子,有掐出来的瘀青,也有竹条子抽出来的紫痕。到底都是做丫鬟的,孟素蓉温和宽厚,底下人也多如此,她便是当初刚进府由大丫鬟们调教规矩的时候,也没有挨过这样的打,不由得后背有些发凉,下意识地吸了口冷气:“怎么就打成这样?”

“这就是要打死我……”牙白哭着道,“如今天天叫我在身边伺候,稍不如意就是一顿打,白天当差,夜里守夜……如今我是真后悔了,悔不该生了那些歪心,离了夫人身边……好丹青——”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你替我求求夫人,想办法把我要回来吧,我一定尽心伺候夫人,再也不敢生别的心思了!”说罢,连连磕头。

“你这是做什么——”丹青看她说得凄苦,身上的伤也是实实在在的,不由得就有些怜悯,“二太太与夫人本来不睦,若是夫人开口,只怕更会折腾你了,怎会把你轻轻交给夫人呢?”

牙白一噎,忙又磕头哭道:“我也没别的法子了,只有求夫人救命,若不然,只是个死!”

丹青听她磕头磕得直响,也觉得心里发紧,胡乱摆了摆手道:“你快别这样,叫人看见你头上磕青了,岂不起疑心?你快回去当差罢,你的话我自会禀告夫人,只是夫人肯不肯为你去与二太太打这官司,纵然夫人肯,二太太又不放不放人,这些我可都不能作保。”

牙白忙道:“只要你肯替我向夫人说一句,我就感激不尽了。纵然不成,我到了地下也感激你,这一世不得报恩,下一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行了行了。”丹青不爱听这些话,“你走罢,别叫人看见。”

团圆宴撤去之后,便要守岁到子时,听着外头放过了鞭炮,众人才散去。沈青芸走出南园,冷冷道:“去递过话了?”

牙白搀着她,低声道:“已跟丹青说过了。”

“怎样?”

“她,她答应替我向夫人说一句……”

沈青芸冷哼了一声:“你自己上些心。老实告诉你,若是你能替我办成了这事,我保你下半辈子舒舒服服,若是不能——寿王殿下眼里早就没了你了,要你死,于我不过是捻死只蚂蚁一般!”

牙白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沈青芸说的是事实——寿王府中美婢成行,她虽自恃美貌,进了寿王府也不过尔尔。且寿王喜新厌旧,新鲜了没一两个月,也就淡了。偏她运气也不好,才进府没几个月,沈家就出了事,陆家也被牵扯,因她是平南侯府来的,没少有人在寿王面前说她坏话,寿王便也将她抛到脑后去了。

若是有名分的侧妃侍妾,纵然没了宠爱也勉强可以度日,可她不过是个通房丫头,失了宠之后过得还不如主子跟前得脸的大丫鬟。周润有了身孕之后,更是没少磋磨她,那身上的伤都是货真价实,并不只是为了做苦肉计的。可想而知,若是沈青芸交待的事她做不成,那后果是不是——沈青芸绝不是危言耸听!

“奴婢知道。只要夫人肯叫奴婢回去,奴婢一定仔细替太太办事。”

“哼!”沈青芸又哼了一声,“你也别想着回去就离了我的手,身契我是不会叫她拿回去的。你记着,我只要她一件贴身衣物,要一看就能认得出来的。到时候,我自会远远地送你走,还替你找户殷实人家嫁了!”

周润到底年轻,说什么叫寿王将顾嫣然得了手,这却怎么成?夺妻之仇,周鸿更不会为齐王所用了。倒不如拿一件顾嫣然的贴身衣物来威胁周鸿,若是能成自然大好,若是不成,休怪她将这衣物给个市井泼皮,叫他带着上门来找这位年轻的平南侯夫人叙私情了!

第130章

大年初一;五品以上外命妇们照例要进宫朝贺。

因中宫虚悬;连太后都故去了,外命妇们只要向凤位行三拜九叩之礼就行了,倒也简单。叩拜之后;就被请到长春宫去小坐。这也算是对如今执掌六宫事的德妃的尊重。

今年众人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晋亲王府的两位侧妃。晋亲王妃虽救醒回来;但身体还虚弱得很;连床都下不得;自然不能入宫来叩拜。但她又不肯失了礼数——毕竟中宫是她的亲婆母——便叫两位侧妃代她入宫行礼。

王娴仿佛又瘦了些。亲王侧妃是正四品的诰命,比郡王侧妃的从四品又高了一级;礼服也更为华丽一些。然而这样华丽的礼服穿在她身上;却硬是撑不起来;倒显得空空荡荡,仿佛竹竿做的衣架子似的。

“王侧妃又消瘦了。”德妃看看她,满脸怜爱的模样,招手叫宫人端了一杯红枣参枣来给她,“想是伺候王妃累着了。”

陆二太太正在她身边,闻言便笑道:“娘娘说的是。王侧妃本来就纤弱,这阵子晋王妃卧病,想必是操劳忧虑,哪里受得了呢?”

王尚书夫人也在座,忙含笑道:“倒让娘娘担忧了。我们娴儿就是个实心眼,有什么事便挂在心里,吃不下睡不着的,所以身子才总不大好。”

杜若跟在孟瑾身边伺候,闻言低下头去,在肚里轻嗤了一声。王侧妃伺候王妃?谁指望得她着?见了王妃只会哭,王妃换药露出伤口,她立时就要晕倒的模样,不添乱也就好了,哪里还指望她伺候,还不都是自家侧妃在尽心尽力?这王夫人,只会教唆着王侧妃生事,这会又摆出一副慈母嘴脸给谁看?还借机挤兑自家侧妃,真是好厚的脸皮!

想到这里,杜若就觉得伤感。孟瑾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家教虽严,却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似这等端茶倒水的事儿,纵然是孟老夫人都舍不得她做,及至嫁了人,倒是亲力亲为起来。幸而王妃和王爷还都是眼明心亮的,如今王妃卧病,府里大小事宜已都交到孟瑾手里,在王府的地位与从前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陆二太太说那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孟瑾,等王夫人说完,她又笑盈盈补了一句:“是呀,看孟侧妃就比王侧妃气色好些。我原担心两位侧妃怕是都要受不住,没想到孟侧妃倒这样结实。”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孟瑾身上。比起消瘦的王娴,孟瑾的确称得上一声气色好了。自然眼圈下头也是两块青黑,但因略施了脂粉,倒也并不明显。一张鹅蛋脸,下巴也稍稍尖了些,但眼眸清亮,精神也不错,亲王侧妃的礼服穿在她身上,才算是雍荣华贵呢。这么一比较,陆二太太话中的用意,简直呼之欲出。

“多谢陆二夫人挂念。”孟瑾却仿佛并没有听出什么意思来,只客气地点了点头,“回府之后,我必向王爷王妃转述。”

陆二太太笑了一声,还想说什么,顾嫣然已经在旁边笑笑地道:“王妃受伤,晋王殿下已经忧心之极,若是再有旁人病了,不是更叫殿下分神劳心?倒是不病的好。”

陆二太太本想说孟瑾不如王娴尽心,这会被顾嫣然一堵,倒说不下去了。连旁边王尚书夫人都有些讪讪。照顾嫣然的说法,病倒了就是给晋王添乱呢,那么这会到底谁会让晋王担忧,谁不会,岂不是一目了然?

旁边昌平侯夫人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道:“听说二公子如今也不跟着王妃,已经迁到孟侧妃院子里去了,侧妃这下可高兴了罢?”

沈家出事,还牵扯陆家,为德妃所不喜,故而昌平侯府这些日子连出门的人都少些。昌平侯夫人自进宫来便一言未发,这会儿倒忽然蹦出一句话,听着像是随意拉家常,但细细一想,其中用心简直是恶毒。

谁不知道孟瑾所生的儿子是记在晋王妃名下,并且由晋王妃抚养的?谁养大的孩子跟谁亲,晋王妃既给了这孩子嫡子的名分,当然希望孩子跟自己亲近。可如今她一病倒,孩子就接回孟瑾身边,那么将来这孩子究竟是跟哪个娘亲近呢?可别晋王妃白忙活一通,倒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连杜若都忍不住露出点怒色,孟瑾却淡淡地道:“听说昌平侯夫人这些日子身子都不大自在不曾出门,这消息却是从哪里听来的?”

顾嫣然嗤地一声就笑了:“可是呢,夫人消息真个灵通,我白去了王府几次都不曾听说过,夫人竟知道了。”

昌平侯夫人仇视地看了顾嫣然一眼。沈家三少倒卖军粮以次充好的事儿,就是周鸿找人揭出来的,孟节这个御史也没少上书,所以她真是恨透了孟瑾和顾嫣然,忍不住就要刺一刺孟瑾。可孟瑾这样淡淡地反问,她却又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压着火气道:“王妃这会子还病着,我想王妃也没心思管二公子罢。”难道她能说自己派人去王府里打听出来的?那窥探亲王府邸可是大罪!

“夫人慎言!”孟瑾立刻就把脸沉下来了,“王妃虽说卧病,心里却没一刻不惦记着钊哥儿。怎么听夫人这意思,倒像是说王妃不慈了?”

“我——妾身并没这个意思。”昌平侯夫人是一品诰命,在孟瑾面前自然要高一等,可现在扯出了晋王妃,她就不敢再端架子了。谁不知道晋王妃有救驾之功,就连晋王这个亲王爵,也是因为王妃救驾才得的,这会子她敢说王妃不慈,不说晋王要找她算账,就是皇帝听了,她也捞不着好处!

孟瑾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谅夫人也没这个胆子诋毁王妃!既是如此,就当谨言慎行,免得被问个不敬之罪。说到钊哥儿,王府里头自有乳母嬷嬷们伺候着,非比那等小家小户,母亲身子不适,就无人照拂。夫人身在侯府,原也该有这点见识才是,如何这般糊涂!”

昌平侯夫人被训得脸都青了。这可是在长春宫里,众目睽睽之下,在座不知有多少位勋贵夫人,以及清流文官家的女眷,她这脸面被扒得这样干净,日后要怎么出门走动?偏孟瑾一顶大帽子压下来,她若不肯承认自己是糊涂没见识,言行不慎,就得认下有诋毁王妃的意图,两害相权,她也只得认了前者。

孟瑾训斥完了,便起身向座上的德妃盈盈一拜:“娘娘恕罪。并非妾有意逾矩,实在是昌平侯夫人出言不慎,妾实不能让人误解,以为王妃不慈。妾在长春宫举止失当,请娘娘责罚。”

德妃含笑道:“你也是为了王妃,何罪之有呢。只是下次也该温和些,不然叫人说你小题大做,倒影响了王妃宽厚的名声。”暗地里却恨得咬牙。晋王做了亲王,把齐王压了一头不说,就连一个侧妃也敢在自己宫中这般旁若无人地训斥一品侯夫人了。

“娘娘教导的是。”孟瑾又福了福身,“只是王妃素来慈爱,妾实不能看着王妃名声有损,纵然被人说一声小题大做,也是顾不得了。”

德妃说不过她,索性转过头去跟别人说话了。倒是陆二太太笑向一旁的林氏道:“孟侧妃出阁之前寡言少语的,想不到如今这般口齿伶俐,到底是孟御史的女儿,家学渊源呢。”

林氏皮笑肉不笑地道:“陆二夫人过誉了。我这女儿口齿并不伶俐,只是一个实心,有什么话不会拐弯抹角,又在肚里憋不住,总要直言罢了。说到这随了我们老爷,倒也不错的。我们老爷就是因为有话存不住,直言不讳,才得了陛下青眼,准他在都察院说几句话呢。”

陆二太太本是想刺一刺孟瑾的,却被林氏将皇帝都抬了出来,她难道敢说皇帝抬举孟节是错的?只得硬生生了噎了回去。

顾嫣然一旁看着,肚里暗笑。人都道孟家一家子寡言少语,殊不知林氏只是不爱在外头多说多话罢了。孟节更不必说,但是做御史的,再不会说话也会说话,不然那朝中如何都说御史口如刀呢?陆二太太等人不过会些后宅妇人阴暗心思的言语,也想占孟家人的口头便宜,如何能够?

这么一闹,德妃也没了再招待众人的心思。这些夫人们哪个不是人精子,自然就有识相的率先起身告退,德妃也不做挽留,众人便陆陆续续告辞出来,只留陆家两位夫人并齐王妃寿王妃在宫里说话。

孟瑾与王娴今日是乘一辆马车前来,林氏见了,便将女儿拉到自己车上,皱眉道:“我怎么瞧着王侧妃有些不大对劲儿……”自己亲女儿面前,也不必遮掩什么,直言道,“今日朝贺,她弄得这般满脸病容的来给谁看?”

朝贺是件喜事。新春头一日,哪家夫人们进宫不是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偏王娴如同九秋之柳一般,连脂粉也不用,难道专等着让人来夸她伺候晋王妃尽心,以致将自己累成这个样子么?

别人不知,林氏难道还不知道?如今晋王府里诸般事宜都是孟瑾在打理,王娴不过就是看顾铭哥儿,每日再到晋王妃床前侍疾一个时辰罢了。若说她累,孟瑾岂不是更累?

“还有那王夫人!”林氏越说越气,“从前王侧妃未出阁时是个什么样子,谁不看在眼里,如今倒捧起她来。捧也罢了,话里话外的何必还要踩你一脚?若不是不想叫你难做,我就有不好听的话了。”

孟瑾忙道:“娘可别为这种人生气。王侧妃是个什么心思,我明白得很。无非如今看着王妃身子不行了,就起着心要让铭哥儿压钊哥儿一头罢了。”

林氏吓一跳道:“王妃到底怎样?不是说人也醒了,也能进饮食了?该是一日好似一日才是。”

孟瑾低头片刻,见是在娘家马车上,里外都无别人,就连林氏的贴身丫鬟也坐到马车外头去了,便低声道:“太医说王妃的身子伤了根本,纵然好了,也如同废人,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林氏大吃一惊。这些日子,打从晋王妃醒过来,晋王府里传出来的都是好消息,都是说王妃的伤势渐渐好了。纵然她去了王府几回看望,也不过听说王妃伤得重,身子虚,不可劳心费神,需好生养着云云,故而只道花费些时日自然好了,断想不到晋王妃竟至如此!

孟瑾叹息道:“实在是伤得太狠了,若不是王府里头百年老参够多,参汤喝水一般灌下去吊着命,怕是头几天就熬不过去。依太医说的,连脏腑也是伤到了的,并不是养一养就能好的。太医们开头不敢说,只报好消息,后来还是王爷怕日后落下什么病根,细细地盘问,才问了出来——说王妃不是长寿之兆,只合静养。”

太医说话,素来有些技巧。若有三分病,倒要说成七分,如此治好了便是功劳;若有七分病,倒要往三分里说,一则宽病人的心,二则也不揽些责任到自己头上。似晋王妃这病,折了许多寿数,三五年却是死不了的。太医们都不想说,只消过得三五年,换了人来接手,自己就不担这干系。无奈晋王也是皇子,知道太医院里头这些猫腻规矩,硬是刨根问底问了出来:晋王妃只怕活不到四十岁,且今后这身子如同废人,休说如从前一般舞枪弄棒,怕便是走得快些也要气喘心虚了,至于什么夫妻行房生儿育女,更是不能,索性就只是卧床最宜。

林氏听得目瞪口呆。若说身子弱不能劳心费力,也就罢了,无非把主持中馈的权力分出去罢了。横竖晋王妃与晋王夫妻情笃,又是拼了命给晋王挣了个亲王爵来,纵然没了主持中馈的权力,谁还能越得过去她?但这连夫妻行房都不成,可就实在是个废人了,这般一个王妃摆在王府里,可不只成了个摆设么?更兼就是做个摆设,怕也摆不了多少年。

说起来,林氏对晋王妃不是没有点埋怨的。当初晋王妃在太后病榻前求了两个侧妃的事,虽则秘密,这些年也渐渐传出来一点。孟家这样的人家,原没有这些攀龙附凤的意思,却好生生的被皇帝把长女指了去做妾,哪里情愿呢?少不得要怪到晋王妃头上。但如今听说晋王妃竟到如此地步,还是忍不住既惊且悯:“怎就到了这个地步……”

孟瑾默然片刻,道:“也是命罢了。”她对晋王妃亦是有些心思复杂,虽说不上恨,却也没什么亲近的意思,如今晋王妃这样了,幸灾乐祸之心是没有的,但恻隐之心也并不见得多深厚,不过淡淡罢了。

既知道了这些,林氏便将王娴的举动猜了个透彻:“是想着王妃去了,钊哥儿也不过就与铭哥儿差不多,还有个长幼有序呢……”

晋王妃活着,钊哥儿记在她名下,自然是贵重。可毕竟这话也只是在王府里说说,这么小的孩子,名字尚未上玉牒呢,更没立个世子什么的,若是王妃眼下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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