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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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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儿站在粮行前,听着这些言论,与马骢对视了一眼,各自蹙眉升起怒意。
果不其然,恐怕皇命已达,却敌不过贪官污吏只字片语的阻挠!
回转身,李慕儿拉着马骢前去阳谷县的驿站。
这一路先是走得水路,也不想大张旗鼓动用关系,所以两人从不曾投宿驿站。可到了这里,李慕儿倒迫切地想要亮明身份了!
阳谷县不大,如今又遭了灾,所谓驿站,不过就是在县衙中谋个住处了。这更合了李慕儿的心意,让马骢亮出了锦衣卫的金牌,顺利入住了衙内。
县令名叫王彦章,生的一副精明的样子。旁的也就罢了,单从他极力想讨好马骢,却又掐着“本县已无余粮”的原则愣是滴水不漏,足以见得是颇有心机之人。
李慕儿与马骢来到房中坐定,马骢便迫不及待问道:“折腾了一路,慕儿,你究竟有什么计划没有?”
他没有问“你想做什么?”而是问“你有计划了吗?”足见其对李慕儿的了解与信任,李慕儿会心一笑,不敢大意道:“此番重灾,漕运中断,事关民生,朝廷必定已经陷入困境。”他也一定焦头烂额了吧?李慕儿心中揣测,却仍是面不改色道,“身为朝廷命官,既然撞上了这事儿,咱们怎么也得助一臂之力啊!治水的事,我们不懂,相信皇上也会派最适合的人前来指挥。那么我们能做的,就是解救百姓于危难之中。”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凭着你我之力,怎能?”
“骢哥哥你错了,”李慕儿打断马骢,坚定道,“我说的救助百姓,绝不是你我一己之力。其实,朝廷必定已经下达皇令,开仓赈灾势在必行,我们要做的,只是顺水推舟。或者说,挖开舟前阻挡着的顽石罢了。”
“嗯,”马骢同意地点点头,转念又道,“可眼下毫无证据,据说当地的粮仓还被水淹了,这个仓去哪里开呢?”
李慕儿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带着商量的口气对马骢道:“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骢哥哥,我有一个想法,就是万一这个公办的粮仓并没有被淹,而是被官商勾结贪污了下来呢?”不等马骢回答,她又继续道,“那我们要找证据,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到时即便惩治了贪官污吏,可错失救人的机会,便不划算了……”
“是这个理儿!”
“所以,我们应当兵分两路。”李慕儿随手拿起桌上两个杯子,重重置于两人面前,一边比划一边道,“你去找公仓是否被淹的实证,而我,得去借‘义仓’!”
“义仓?”
“不错。官仓的意义,是为日常消费储存粮食,和在丰年积蓄余粮以备灾荒,每当粮食短缺,或遇上天灾人祸时,官府就该将仓内的粮食投之于市,不致‘谷贵伤农’,或直接对难民进行资助。而义仓,则是本着藏粮于民、建立民间储备的理念而兴建的。”
李慕儿口中的义仓,马骢也曾听说过。它的本意是“民办”粮仓:仓库设于乡间,仓粮由乡民自愿捐献,富者多出,贫者少出;粮仓由乡民中威望高、声誉好者管理,管理人员定期轮换,有利于仓储透明;遇到灾荒时,义仓可以就近赈济,及时便捷。
可这样的义仓未免太过理想主义,并非人人都是菩萨,肯在自己有余粮时捐出一二。也并非人人都能未卜先知,肯在没有灾难的时候存进去一点余粮。更不用说起人心那点小九九,谁会放心从自己的口袋掏出来放进大家的口袋呢?
所以“义仓”之说执行起来总是困难重重,历朝历代都是时立时废,时兴时衰。
李慕儿似乎猜到马骢在担心什么,摇摇头叹息道:“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能解得了近渴。我们只管分头行动,记住,务必要快!我们早一刻办成,兴许就能让无辜的百姓早一刻脱离苦海!”
☆、第三零八章:最初模样
说干就干。第二天,李慕儿与马骢便兵分两路,忙活了起来。
李慕儿要寻义仓,说穿了,就是要去寻民间的慈善机构。可这些慈善机构到底有多少斤两,她拿不准。更何况,若真是做慈善的,恐怕不用等她去求,早就已经布米施粥,救济过饥民了。
所以她虽跟马骢说的去找义仓,实际上她心里盘算的,却是自己去挖掘一个“义仓”。
这无疑比马骢查探公粮是否被贪污的活计还要难上许多。
可是李慕儿不服输的劲儿啊,偏偏就上来了。她一路上打探县里的乡绅富豪,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几户。
盘算了一下,她单枪匹马往城东的富贾沈家。
一路快行,李慕儿不敢有丝毫停顿。即便遇到难民拦住去路,她也不再意气用事,多做停留。可是经过一处弄巷时,她却被一声惊呼吸引,停下了脚步。
眼前一个芳龄倩影,背对着她。她衣着朴素,却不似难民那般褴褛脏乱,青布衣衫只是微微发旧,倒衬得她修长背影朴实无华。
方才那声惊呼应该是她发出来的,因为她的身前,几个枯瘦的身影正捧着一包东西飞窜而去,显然是抢夺了她的。
可她并没有要追赶的意思,只是双肩微微一松,似乎在哀叹。
人可以贫穷,却不能丢志。李慕儿不爽几个男子强抢女子财物的行为,脸色一沉,便一个飞身越过姑娘,往那几人飞掠了过去。
“啊!”
“饶命啊饶命啊!”
对方大概也是饿坏了,并没有多加反抗,看到有人追过来就赶紧求饶。这下李慕儿倒不敢为难他们了,捧着手中一包热乎乎的东西,不安地蹙眉回头看那姑娘,想问问她是什么意思。
谁料这一回头,李慕儿如遭雷击,眼泪夺眶而出。
这世上,离别有好多种,重逢也有好多种。李慕儿从来是个害怕道别的人,很多时候,她宁愿选择默默无声地离开,也希望自己爱的人如此。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如此。因为他们都知道,离别和重逢,难免苦情。
正如李慕儿每一次和朱祐樘经历的那样。
她经历了太多次,却第一次知道,原来藏在心中的友情,也如那份执着的爱一样,无论相隔多远,无论时隔多久,当再次见到曾经那个义同金兰的姐妹时,居然也是这样喜极而泣的无言。
显然,对方亦是如此。
何青岩拿手背捂着口鼻,泪珠子划过她的指缝,簌簌跌落,她也不想着揩去,只是呜咽着不肯出声。
迷蒙细雨又再次飘落下来,打湿了两人的发梢与眉尾。
一如初见。
“青岩姐……”李慕儿在心中默默唤了一声,那个有着倾城容颜却刻意掩之的女子,那个身患恶疾却一声不吭的女子,那个在她难过时竭尽所能安抚的女子,此刻站在巷子的一头,眼神温柔地望着自己,水纹在她脚下晕开,眉睫中似有迷雾流淌,如最初遇见她时的模样。
“莹中,你不过来抱抱姐姐吗?”最终,还是何青岩率先开口,将李慕儿从无尽的回忆与感慨中拉了出来,再顾不得许多,猛地冲向了她。
那是一个单薄的拥抱。两个瘦弱的身影,紧紧拥着彼此,彼此都带着哭腔,却又不敢啜泣出声音来。李慕儿手中的东西掉在地上,原来是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刚被赶走的几个乞儿,再次围了过来,将包子捡了就跑。两人却早已无暇顾及这些,仿佛要把分别许久产生的思念,全部付诸于这个拥抱,久久不能自已。
…………………
“何仙姑,你怎么还在这里?这是……”直到突然有人在巷子口喊了这么一句,李慕儿与何青岩才回过神来,彼此抹抹眼泪,忍不住对视着笑出了声。
“瞧你,鼻涕都快流下来了。”
“姐姐不也是,眼睛都哭肿了。”
何青岩又笑了笑,才牵起李慕儿双手道:“莹中,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最后听说你的消息,是你失踪后重又回了宫,我的心才算落了地。怎么,又出宫来了?”
这样算起来,荆王之事何青岩定然一概不知了,李慕儿一时也无从解释,便道:“此事说来话长,可我出现在阳谷县的缘故,定与姐姐相同。”
“与我相同?”何青岩先是一愣,当看到李慕儿点点头聪慧的眉眼后,立马反应了过来,颌首道:“是啊,定与姐姐相同。乐善好施,乃我辈之责。”
乐善好施。
原来,黄河决堤,百姓遭难,何青岩听说后,便来到此处,愿尽一己微薄之力,去帮助那些受苦的灾民。而李慕儿,正是从她身后那人口中一句“何仙姑”听出,何青岩必然已在此多日,救助了许多人。
怪不得她的气色看起来并不好。李慕儿觉得又自豪又心疼,蹙着眉头埋怨道:“姐姐是一个人来的吗?其实,你完全没必要……”
何青岩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忙打断她道:“莹中!你是不是觉得,以我这样清冷的性格,应该不会来趟这趟浑水?”没有得到李慕儿的回应,何青岩顾自继续道,“这也多亏了你啊。是你教会我,有血有肉地去生活,即便伤痕累累,至少,没有白活一世啊!”
听到她这样坦然的话语,李慕儿忽地眼睛一亮,反抓住她的手问道:“那兄长呢?青岩姐你是否肯给他机会了?”
何青岩眉间一蹙,有些踌躇。那个长远没有提起的人,仿佛突然又闯入了她的生命,让她再一次措手不及起来。
李慕儿见她沉吟不答便知她有顾虑,又补充道:“青岩姐,兄长他辞官了,天下之大,你觉得他会去何处寻你?”
这本是一个问句,李慕儿却知晓不会得到任何答案。可她也知晓,这一问必定问进了何青岩的心里。余下的事会如何,她一时捉摸不到,也不好逼得太紧,便转了个话题道:“对了,青岩姐,城东的沈家,你可认识?”
☆、第三零九章:院内有径
“沈家?你是说,那个传说是沈万三后人的沈伯垚?”
“不错,正是此人。”
沈伯垚家财万贯,何青岩自然猜到李慕儿要做什么了。她摇摇头,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半晌才道:“沈伯垚确实能暂解城中饥荒,可此人性格古怪,恐怕不会帮衬。不过听说他又是个爱才之人,你堂堂女学士出马,或许能有机会,也未可知……”
李慕儿吸了吸鼻子,拉着何青岩的手顺势而行,一面说道:“那我们还等什么?青岩姐随我走一趟吧!”
这刚经过方才来叫何青岩的男子身旁,李慕儿就被他一把拽住。他的手劲儿不轻,勒得李慕儿拧眉“嘶”了一声,抬头疑惑望住他。
忙着与何青岩说话,这会儿李慕儿才注意到他。他身材修长瘦弱,仿佛经不起风吹似的。只是配上他清秀的容貌,大气的笑容,倒显得风骨神采与众不同了。
“这位小公子好生不雅,大庭广众之下怎能对一个姑娘拉拉扯扯的?”
李慕儿惊讶低头,原来她为了图个方便,一路以来都是男装打扮,自己都忘记了。何青岩在一旁闻言也是噗嗤一笑,赶紧挥开那人紧勒着李慕儿的手,解释道:“道长别担心,她是我的姊……他是我的弟弟!”
道长?李慕儿揉揉手臂,好奇地看着他。年纪轻轻,哪里像个道长?
“原来如此,是在下失礼了。”他连连拱手,不好意思道,“小兄弟莫放在心上。”
“无妨。”李慕儿暂时没空与他计较,也无暇关心他是何人,拉着何青岩边走。
只是与他擦身而过时,不知为何,倒觉得此人虽然“误伤”了她,还对何青岩有种莫名的关心,但似乎人还不赖。
………………
待被何青岩带到沈府,李慕儿不可置信地四下张望起来,却见徐府坐落在一条极为僻静的小胡同里,漆黑的大门上挂着一对大红色的铜铃,其余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不是说腰缠万贯吗?不是说余粮充足吗?怎么是这样寒酸的门面?
何青岩见李慕儿这样的反应,倒并不奇怪,了然对她说道:“看吧,我说这沈伯垚性子怪,你可信我了?”
“信。”李慕儿走至门前,犹豫道,“连看门的人都没有,怎么进去?”
“直接进去就是。”何青岩说着,便兀自上前推开了门。
富家之境,如此轻易便能进门?李慕儿往门里看去,居然空无一人。只是门后的路径,分为东西中三路。不过相对而言,东西两路要狭窄许多,唯独中路,格外气派非凡。
抬头往后看,只见中路方向有座高楼耸起,想必是“真正的沈府”所在。
这是整的哪出?
“走吧,莹中。既然来了,进去碰碰运气也无妨。”何青岩说着,抬腿就往中路走去。
李慕儿却没迈步,再次左右打量了一番,突然叫住何青岩,指着她脚下道:“姐姐,这里有三条路,你为何偏偏选这条?”
何青岩不明所以,看了眼脚下的路,才回答道:“莹中,我并未做任何选择。因为,我压根没想过往那两条小路走啊。”
此言一出,两人相视错愕。
沈家豪气归豪气,这种进门三条路的设计根本毫无必要啊!
何青岩在李慕儿低头思忖的当口,赶紧折了回来,一同观察起那两条小路。
西面小路虽窄,但极为规整。鹅卵小石铺成的路基,整整齐齐通向前方。
而这东面小路的两旁,却是一番乱象。
李慕儿抬步往东而行,一步一步走得极慢,一面还观察着旁侧的景物,轻声念道:“院内有径,径欲曲;径侧有石,石欲怪。石转有松,松欲古;松顶有凤,凤欲舞。有凤来仪,客欲贵;客进有阶,阶欲平……”
“莹中?”此时两人已步到几个石级上,何青岩开始怀疑,这怎么看也不像通往正厅的路啊!
李慕儿被叫得回头,脸上却全然不再是刚进门时的忧虑,反而换上了一贯的自信从容,“姐姐,客进有阶,我们已经是沈家的客人了……”
“啊?”何青岩虽听不明白,却还是跟着李慕儿一同往石级上爬去。同时,李慕儿的嘴里还是叨叨不停,“阶畔有花,花欲鲜;花落有亭,亭欲朴;亭后有竹,竹欲疏……”
眼前一片竹林,密密遮住视线,不但再没有路,甚至让何青岩怀疑两人已经不知不觉出了府,或者迷了路。刚想再问,却听到李慕儿忽然一声喜悦的惊呼,“啊!姐姐快看!”
竹林尽头,一幢两层高楼孤傲耸立。没有想象中的气派华贵,倒颇有些遗世而独立的清冷感觉。
何青岩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凝住李慕儿,却听她额头微微冒着汗,脸上却也是放松的神色,对着那小楼笑道:
“竹尽有室,室欲幽。”
“哈哈,好好好,好一个竹尽有室,室欲幽。公子能至此处,不容易啊!”这话语来自一位中年男子,他穿着讲究,玉身长立。不同于那些脑满肠肥的暴发户,他浑身散发着的是一股与生俱来的名门气质,自然而成。
李慕儿突然觉得他不是“怪”,而是——不食人间烟火。
“沈先生说得是,能猜破沈先生这微妙雅致的心思,可不是不容易吗?沈先生可否允许我们进门讨口茶喝呢?”
她没有叫他什么“老爷”、“公子”,而是叫他先生,足以见得她对沈伯垚才华的肯定。沈伯垚自然也听得舒心,对她这样不谦虚的自我称赞便也没放在心上,反是退后一步让到边上,伸出一只手欢迎道:“两位,请进。”
“多谢。”
李慕儿将手负在身后,装作满不在乎镇定的模样,款款往楼内而去。却在经过沈伯垚身边时,发现了他望向何青岩惊艳的眼神。
唉,果然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何青岩这倾城的容颜,能在灾后乱世中平安自保已属不易,怎么还独自做起慈善来了呢?
☆、第三一零章 沈家激辩
待进了厅门,李慕儿发现,正厅里的摆设果然只能用“优雅”二字形容,一桌一椅处处可见主人家的心机。
正厅后边有一穿堂,种种迹象昭示着此处才是沈府真正所在,方才的那扇大门,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也难怪李慕儿打听到的沈府还有余粮,且数量众多。现下从一路的“跋涉”看来,沈府的地势建得极高,遇了洪水也不过是淹了底下假院子,根本动摇不了沈家分毫。
可是,有余粮归有余粮,肯不肯拿出来救济又是另外一回事。看沈伯垚的样子,倒也还算和善,李慕儿想不明白,他为何对外头灾患如此淡然,不肯插手一二?
沈伯垚似乎对两人的来意心知肚明,却也没有一点儿要拆穿的意思,自顾自地请她们喝茶聊天,说着佩服李慕儿才气云云。
何青岩一贯淡然,此时依然不发一言。李慕儿实在憋不下去,终于开口直奔主题道:“实不相瞒,沈先生,我俩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自己讨茶喝,而是想要更多的人能喝到茶。”
“喝茶?”沈伯垚笑着反问,“近来最不缺的就是水了,要喝茶还不容易吗?”
面对他的装傻充愣,李慕儿没有半点脾气,只是哀叹道:“唉,当食不能果腹时,哪还有闲情逸致饮茶?”
“公子这样说,那你在此饮茶,一定没有这种忧虑。既然你自己没有,又何苦管什么‘当’呢?我也曾以为助人能为乐,后来才发现,各家自扫门前雪,才是成就大同之道。”
他这话说的多少有些无奈,李慕儿听得愣了愣。各家自扫门加雪,这个道理只适用于天下大同时,如今满城风雨,不伸出援手,便是雪上加霜了。李慕儿满心试图感化他,起身一个鞠躬,用平生最虔诚的语气道:“沈先生,《礼记?礼运》中如是说过:‘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人们不能仅奉养自己的父母,养育自己的孩子,而是要让天下的老年人都能享受其晚年,青壮年能为社稷效力,儿童能顺利地成长,年老的鳏夫、年迈的寡妇、孤儿、无子老者、残疾人士,都能得到他人的关爱,这样才算得上‘大同社会’。当然,何谓‘大同’,各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在下此行,自不敢质疑沈先生这杆秤是否公平。只是希望沈先生能听听外界的声音,看看门外落雪,究竟有多厚了……”
“你似乎很喜欢说教?”
这句话李慕儿听着耳熟,似乎曾经墨恩也这样讲过。只可惜,他讨厌说教。那么眼前的沈先生,是不是也讨厌说教?
李慕儿心生不妥,赶紧想解释自己并非也不敢对他说教,却听他亦起身道:“这样吧,我这个人也最喜欢说教。我们来比一比,到底谁能说服谁!”
这,显然是要来场辩论了。李慕儿倒不心慌,论嘴皮子,她应该还是有胜算的。与何青岩对视一笑,她点点头立刻答应了下来。沈伯垚也不矫情,领了她往书房而去。
一进书房,沈伯垚也不坐上座,与李慕儿在棋盘对面一同坐了,直接开口道:“你倒是说说,前有古人为此善举吗?”
李慕儿思索了下,当即答道:“南齐有竟陵王萧子良开仓赈灾,《南史?齐文惠皇太子传》记载,他还与文惠皇太子萧长懋一起,创办了‘六疾馆’。宋时大家朱子,曾在建宁府崇安县开耀乡创设‘社仓’。‘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则在苏州创设过‘义庄’……”
………………
这场辩论的结果如何,何青岩一直未能得知。她只记得,自己从天明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明,足足等了一天一夜,才等到沈伯垚与李慕儿从书房并排着走出来,彼此眼中都充满谦逊和满足。
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说: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酒逢知己千杯少吧!
“公子放心吧,我沈某向来言出必行。不日就将五百担大米,送到公子府上,全当是公子的荣耀。”
李慕儿见沈伯垚如此大方,却也没立刻应承下来,反而连连挥手道:“不不不,沈先生知道,在下并不是为了什么虚名而来。在下也十分清楚,沈先生不愿挂名捐粮赈灾。不如这样,沈先生便当自己是拥着个义仓。”
“义仓?”
“不错。义仓本就是用于储粮备荒,缓解灾年。我听说隋朝之时,百姓在朝廷的鼓励下,将丰年的余粮无偿捐入义仓;到了凶年,义仓开仓,允许遭灾的百姓借粮缓解灾情;来年若获得丰收,借粮者就必须把一部分新粮食还输给义仓。义仓通过捐、借、还的方式,形成了一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良性循环。”
沈伯垚点点头,勾着唇角问道:“你的意思是,来年,还让他们还我粮食?”
“不,在下的意思是,这粮食可以不由我或者沈先生的名义捐赠,而是用义仓的名义开仓放粮。他日灾祸一去,丰收之年,百姓多少将粮食还于‘义仓’。再有苦厄时,沈先生就不必陷入捐与不捐的矛盾中了!”
沈伯垚眉头一跳,好啊,原来这厮一早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好,就这么办吧。”
这一场在沈家发生的关系许多人生死的转折,在当年的阳谷流传甚广,有人说是天降英才苦口婆心劝了三日感化了沈家,也有人说是菩萨心肠的倾城艳伶潜入沈家收服了沈家主子。可再多的流言蜚语,最后终究随着那百担粮食,流逝于一张张喜悦笑脸中。
至于此事真正的促成者李慕儿,如同从前在紫禁城一样,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也没有人会知道她做了什么。即便沈伯垚,也只是在想收下她为左膀右臂而被拒后,感慨地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夸赞了一番,没有问一句她的身份……
谁又能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小伙儿,会是紫禁城那位人称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学士呢?
☆、第三一一章 八方来援
派粮那天,成千上万的人汇聚在一起,挑着荆筐的壮汉、背着竹篓的妇人、拿着笸箩的老人、抱着瓦罐的小孩……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兴奋的笑容,他们步履匆匆,生怕因自己的迟疑而错过活命的机会。领了粮的,恨不得给分米的小厮跪下磕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有大动作,怕白花花的大米有一星半点儿洒了去……
李慕儿远远站着,面露微笑,身旁的何青岩亦然。李慕儿侧头望望何青岩,突然噗嗤一笑,道:“青岩姐,这回我能侥幸成功,你也功劳不小啊!”
“又在胡说,”何青岩手指点了下她脑袋,“我顶多只是带了路,还差点带错路……如果我们走了中路,大概只会被当做小贼,被赶出府去吧?”
“也许会,”李慕儿坏坏看着她,“也许,不会。”
何青岩对此并没有多大情绪起伏,如往常一样,一笑带过。这倒让李慕儿不禁想起钱福来,他辞了官满天下去找,没想到居然被李慕儿无心遇上,要是他知道了,定也会感叹一番吧!
“想什么呢?”
何青岩看着气色不错,对此李慕儿很是愉悦,也不愿意再说些敏感的话题惹她烦恼,便摇摇头道:“没什么,青岩姐,我们回去吧。”
她们要回的,是一个破落的小院。小院里别的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气儿——几个孩子在院子里不大的空地上,吱吱呀呀地唱着童谣:
“青龙头,白龙尾,
小儿求雨天欢喜。
麦子麦子焦黄,
起动起动龙王。
大下小下,
初一下到十八。
摩诃萨。”
有个稍年长的大娘,听了这样的歌谣却冲出门来拍掌啐道:“呸!这都闹了水祸了,还唱着这求雨的童儿歌,娘里个腿奶奶个脚!”
这方言听得李慕儿憋不住笑出来,何青岩倒是习惯了,轻声解释道:“李大娘说话直,不过话糙理不糙。这几个孩子都是本来家里就不富裕的,这又在灾中与爹娘走散……”
何青岩顿了顿,李慕儿立马意识到,所谓“走散”,恐怕有许多种不好的可能。再看眼前的孩子,单纯的笑容背后,不知是否也有悲伤的时刻。
“上不了书院,怕是连唱的什么都是一知半解……”
何青岩的话听来失落,李慕儿瘪了瘪嘴,收起笑意问道:“青岩姐,你收留着这么多孩子,钱财可还够用?”
“你放心,我现在时常出诊,能贴补一些。”
李慕儿闻言,暗自叹了口气,从重逢时她手中那几个热乎的包子便可以看出,她堂堂一个刑部尚书之女,在这儿过得可并不轻松。
正这样想着,门外匆匆跑进一个身影。
两人匆匆转头一看,是马骢。
马骢本盯着李慕儿的背影直奔而来,却在看到何青岩时脚步一顿,随即脸色大喜,叫道:“青岩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可爱,印象中,他总是一副武相的模样,若是不笑,会让人觉得怕怕的。何青岩想到这里不禁莞尔,颌首道:“一方有难,八方来援。”
“我看是千里有缘来相会才对!”马骢确实高兴,话都多了起来,“要是兄长也能从八方来援就好了,那我们可就团聚了!”
李慕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骢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看到有义仓派粮,我就猜到是你那边成了。这城小,想找一个人还不容易!”
“那,我派给你的事儿,有进展没有?”
“当然。”马骢谈及此事,一下正了色,“我就是干这行的,还能办不成?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何青岩听着两人对话,不明所以,好奇问道:“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没什么,青岩姐,”李慕儿朝孩子们努努下巴,道,“沈家的百担米粮,只能解一时之困。我必须再为他们争取一些。”
何青岩闻言,突然神色一变,压低声音道:“你要查张县令?”
李慕儿与马骢对视一眼,最终对她点了点头。
何青岩叹了口气,“这个张县令,十分精明。人人都知道张秋大堤决口数次,百姓流离失所,灾民哀鸿遍野,他却放着治河工程不管,一面向上哭穷,一面对下安抚民心,看似以百姓为重,却没有一丝作为。我听说,曾有人到官办的粮仓去看过,确实被淹得一塌糊涂,事实摆在眼前,不信都不行。”
“非也非也!此地无银,欲盖弥彰!”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突然传入耳畔,李慕儿与马骢戒备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东边一间最小的屋舍中走出一名挺拔的男子,比马骢还要高上几分。
这不正是与何青岩重逢时见到的那个人吗?李慕儿知道他与何青岩算是朋友,于是冲他颌首,算是打了招呼。
马骢却仍不放心,盯着他不满开口:“你在房里,怎么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李慕儿心中咯噔一下,不错,三人交谈时已经拼命压低声音,他却还能听清楚,显然内力深厚。
还未等对方说话,何青岩便替他解释道:“道长是一派之主,会武功也不稀奇。大家都是为行善而来,不必在意身份。”
“青岩姐说的是,”李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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