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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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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她居然……”朱祐樘苦笑打断了他,“她这么傲的性子,怎么肯做出这样的事……她想怎么样?是为了银耳吗?”
他这话听着是问句,却不知是在问谁,何乔新听得疑惑,唯有回答:“自然是求老臣帮她回宫。”
朱祐樘又咳了两声,才轻语道:“回宫?呵,回宫干什么?她若是知道……”话没说完,他又默了半晌,才转头对何乔新叮嘱,“你随她去吧,不要赶她,别去骂她……就让她自己想明白,马骢会带她走的,总会走的……”
原来皇上是狠下心打定了主意的。何乔新暗自叹气,只得无奈回府。
李慕儿自然早已在原地跪着。
他来到后院,见女儿在院里抚着琴,大概被他训斥后不敢再出去陪着胡闹,倒是松了口气。
他想出去劝劝李慕儿,又怕她纠缠,终究还是作罢,只同爱女说道:“青岩,该做的为父已经做了,你总该满意了吧?”
何青岩拨弦未停,回头笑道:“多谢父亲成全。”
何乔新摇头哀叹,温柔对她说:“可惜,宫门不为她开,为父这扇后门,又有何用呢……”
……………………
几日光景匆匆而过,天公作美,虽然一日比一日严寒,也总算艳阳高照。第十日一早,李慕儿与往常一样出门,却见天空灰蒙蒙,寒风吹得树枝左右摇晃,她惨笑一声,最后一天了,老天爷就不能争点气吗?
往何府去的路,李慕儿闭着眼睛也能认得了。可是今日,她真希望路再长一点,时光再慢一些,如果一直这样走下去,她是不是还有希望?
终归很快就走到了。
跪下,抬眼,望着眼前黑漆木门,李慕儿心下却变得一片清明。
在不知不觉中,她突然有一种这样的感觉,不是不爱,是不能爱。
她不能,他亦不能。
如今她跪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痴念,成全这场镜花水月。
院内琴声适时响起,李慕儿释怀微笑。
不一会儿,听到里边侍女叫了声:“小姐,下雪了!”
李慕儿抬头,才发现雪花已在漫空纷纷扬扬,像蒲公英围绕在她身旁,零零星星飞舞不绝,打在眉心,又融于眉心。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饮罢飞雪,此生与君再不复。
……………………
乾清宫。
朱祐樘正用完早膳回到门口,便看见飘飘洒洒的雪落下来,他回身负手望着殿外,看雪打在月台之上,打在丹陛之上。
那是她站过的地方,那是她走过的地方。
那个她,现在也在看雪吗?
朱祐樘眼神猛然一晃,赶紧唤过萧敬,“备车。”
“是,皇上。”萧敬应道,又疑惑问,“皇上是要去哪里?”
“何府。”
马车碾在落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搅得朱祐樘心乱如丝。
明明已经,忍了这么久,耐了这么久,禁了这么久,绝了这么久。可还是为着这一场雪,唤醒了内心沉睡许久的冲动。
马车停在了远处,车轱辘哽咽地叫了一声,便剩下了一片平静。
朱祐樘徐徐掀开了门帘,就看到了那个人。
没有着披风,没有戴斗篷,虽然穿着袄裙,看起来却极为单薄。朱祐樘知道,她是清瘦了。
风声呜咽,雪落满肩。但见那枝叶上的余雪也随风坠落,潜入了那一地的苍芒中。她却安静跪着一动不动,头上身上落满了雪,鹅黄色的鲜艳衣衫,此刻却铺满了白。
也不知道掸一掸吗?
朱祐樘看看自己身上的皮氅,想下车去为她披上,可刚探出身子,就望到同样在暗处停着的一辆马车。
马骢站在马车边上,背对着朱祐樘,也那般痴痴地望着李慕儿,所以并没有发现他。他穿着舒适的收身衣物,头上扎着方巾,像是准备长途跋涉的样子。
朱祐樘知道,这意味着她要离开了。
于是回到马车放下了帘子。走吧,就这样吧。
闭眼轻轻吐了口气,突然发现有悠扬的琴声,从院子里飘飘渺渺地传来。
原来竟有人为她鼓着劲,打着气。朱祐樘不禁莞尔,她似乎总有这样的能力,吸引着同道中人,这样的人不会缺挚友。那么今后的道路上,她也不会寂寞吧。也好,过得热闹些,好快些忘了他,快些忘了这段过往。
只是,自己也能忘了她吗?细细想来,二人之间可以拿来回忆的事情那么少,可就是那么短的相处,那么浅的缠绵,为什么像是深深刻在了心里?放不下,舍不掉。
能轻易忘了吗?
车外萧敬轻轻的问话传来,“皇上,要回宫了吗?”
迟迟给不出回应。
不如?
掀帘回应道:“先走吧,别惊动了人。”
“是。”
马车缓缓掉头,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
☆、第三十一章:入骨相思
“阿嚏!”李慕儿打了个喷嚏,抖落了一身的雪。
她想到自己现在必定像个雪人一样,竟傻乎乎地笑了出来。
里面的琴声也被她的喷嚏吓得戛然而止,李慕儿刚直起身子想唤何小姐,琴音又轻柔响起。
李慕儿松了口气,坐回腿上。
可是片刻后,她却似意识到什么,突然挺直了腰板,絮絮说起话来:
“何小姐,今日你的琴声,似乎有些不同。”
“今日的琴声,更像我的……心上人了。”
“何小姐,你可有心上人?”
“我的心上人啊,是个谦谦君子。他风度翩翩,温文儒雅。啊,对了,他还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我从没有见过他发火,好想知道,他发起脾气来,会是什么样子……”
“好像,也没有机会了。呵,真是可惜。我还没有看到全部的他,还没有经历过他的喜怒哀乐。”
“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
“不过还好,我总是记着那些过往的。”
“何小姐,你可知道,入骨相思的滋味?”
“从前我总以为,我思念家人,思念亲友,便是相思了。可遇着他,才知道,相思是能蚀骨,能断肠的。”
“我已经被蚀了骨,断了肠,你能不能有办法帮帮我?”
琴音又停住,门里并没有任何回应。
李慕儿摇头笑笑,继续自语:
“何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抚琴了。”
“谢谢你一直以琴音相伴,又替我向何大人求情,你是个好人,我一定会记得你的情谊。也替我转告何大人,他是个好官,我会为你们祈福。”
“只是今日一别,怕是此生再没有机会相聚。”
“何小姐,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与你的情谊,只有记在心里了。”
李慕儿默默一叩首,已是红了眼眶:
“我,真的走了哦……”
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李慕儿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熟悉的靴面,那身熟悉的明黄,那张熟悉的面容。
朱祐樘望着她笑中带泪的脸庞,满身覆雪地跪在身前,忽然觉得一切冲动都值得了。
“我终于跪动了何大人,终于跪来了你,阿错,阿错……”
再也顾不得其他,朱祐樘大步上前猛抱起她。
他迈动步子,李慕儿轻轻问道:“去哪里?”
他答:“回宫。”
坚定有力。
她埋首于他怀中,微笑阖眼。
………………
马骢的手紧抓着车辕,指节泛白,眉眼间尽是萧条。
他远远看着朱祐樘抱着他的慕儿走回门里,看着他不顾院内众人侧目,抱得那般紧。看着他回身时李慕儿脸上的欣喜,深深埋首的温顺。
心中不由苦笑。
若是当日抛下职责放了她,若是当时在刑部拼死带走她,一切会不会都将不一样?
………………
朱祐樘一直将李慕儿抱上马车,不肯假手他人,此时又咳嗽起来。
李慕儿蓦地睁眼,从他怀中抬头,盯着他瞧。
朱祐樘笑,又能看到她这样看着他,真好。
车内暖和,李慕儿身上的残雪融化,衣服变得湿哒哒。
朱祐樘将自己身上的大氅包好她一些,把她压回怀中,抱紧了柔声说道:“傻丫头,我没事。你真是个傻丫头。”
李慕儿像是被点了哑穴,明明满肚子的话语,此刻却什么都不想问,不想说。
朱祐樘闷咳一声,“你要回宫,可做好了面对现实的准备?我必须告诉你,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若是要处置你,你可能承受?”
李慕儿点点头。
为了你,刀山火海。
“还有马骢,”朱祐樘轻轻叹气,“我刚才见着他了。你对他不住,自己可能处理?”
李慕儿再点头。
你总是,为我考虑周全。
朱祐樘箍着怀中软玉,望着她的乖巧睡颜,心中释怀。
那么,走一步算一步吧。
………………
李慕儿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找银耳。
到乾清宫问朱祐樘,却被告知皇后身子抱恙,他去坤宁宫陪伴了。
李慕儿猜测,银耳八成被罚到哪里做差事去了,便想着去宫正司查。
宫正司的人一见来人是女学士,都显得十分诧异。李慕儿恭敬相询,对方倒也不难她,查阅后道:“银耳因护主不力,被关押在永巷了。”
护主不力?永巷?
李慕儿已经做了心理准备来的,却还是惊讶气愤。
二话不说便往永巷赶去。
她前脚刚离开,两个司正对视一眼,急急出门去向宫正禀报。
李慕儿找到银耳的时候,她正在逗莲子说话。看到李慕儿,她也是惊喜交加,奔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哭着说道:“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留下我?中秋晚上刚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为什么我醒来就再没看到你?”
李慕儿被她说得又气恼又惭愧,苦于手伤不能伸手回抱,只好安抚道:“不哭,是姐姐不好。今后我再不会抛下你。你先告诉姐姐,你为何会在这里?她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银耳擦擦眼泪,啜泣着回答:“中秋节后,我不见你回来,就想去乾清宫看看,谁知刚出门便被人拿下扭送至此,说我没有看好主子。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在这里等你。用刑倒是没有,有一天我起床,还发现莲子也在院中,不知是谁送来的。”
李慕儿心下一片了然。
从马骢久久不将银耳从宫里要出来她便有所察觉,再到何乔新说并不是他不让自己回宫,又想起宫正司的人见到自己的异样,她现在可以确定:
朱祐樘用了最笨的方法救她。
那便是,女学士中秋当晚出宫后,根本再没有回宫来。
没有回宫,怎么可能行刺?
找个人犯代了她关在刑部,镇抚司和刑部都没出错,谁还能说什么?
只是,沈琼莲再不能回来,否则必将旧事重提,或是治她目无宫规,私自离宫之罪。
只是,银耳却回了宫,自然也要治她失职之罪。
可朱祐樘为何不索性私下放了银耳出来,好让她带着银耳死心离开?
难道还有人盯着这里,等着她要了银耳出去,好顺藤摸瓜找到她?
若是如此,此人当真这么容不下她?离宫都不够,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吗?
李慕儿正分析着眼下状况,好早做准备想好对策,可意外总比计划来得更快。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门被推开,几个女官一拥而入。
李慕儿认识她们,有刚才两个司正,还有她们的上司崔宫正,以及尚宫局的蒋尚宫,尚仪局的郭尚仪等人。
李慕儿也知道,这几个人的官位与她平起平坐,看着她年纪轻轻却受尽隆宠,怕是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不过碍于她在朱祐樘御前当差的情面,不敢怠慢她罢了。
郭尚仪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虚咳了声问话道:“可是女学士沈琼莲?”
真是好笑,她初为御侍时还是郭尚仪给教的礼数呢!李慕儿心中冷笑,立直勉力拱手答道:“正是区区。”
“中秋节那****曾请旨出宫一日,宫人出入簿上也有你出宫的记载,可有此事?”
“不错。”
“如此,今日距中秋已过去整整双月,你才回到宫中,可知所犯何罪?”
“知道,”李慕儿坦然跪下道,“藐视宫规,该当重责。”
对方似乎没料到她这么干脆地认罪,又顾忌着她一直都深受皇上器重,倒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
尚宫大人毕竟老成持重,又算得上在宫中位高权重,不会与李慕儿斤斤计较,此刻还算中立,步出款款说道:“既然女学士认罚,等我禀报了皇后,再行责罚。”
李慕儿正欲道谢,便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由远及近,“不必扰了皇后,皇后身子不爽。女学士既然承认,该怎么罚便怎么罚吧。”
☆、第三十二章:天下太平
“不必扰了皇后,皇后身子不爽。女学士既然承认,该怎么罚便怎么罚吧。”
之所以觉得尖锐,是因为这声音让李慕儿觉得心寒,觉得害怕。
来人正是郑金莲。
她搀着一名老者,老者衣着华丽,与曾经见过的王太后冠服类似。
众人齐拜,“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安康。”
原来是朱祐樘的亲祖母。
李慕儿在后宫很少踏足乾清宫以外的地方,所以并未见过。但因着朱祐樘的关系,她对太皇太后自然充满尊重,忙跟着叩首请安。
太皇太后虽然两鬓斑白,神态却很健朗,也不多言,任郑金莲继续说叨:
“女学士可知,你出宫那晚,乾清宫发生了行刺事件?”
李慕儿听着她的声音,心中满是荒凉。
他明明知道是郑金莲陷害于她,他一定是知道的。可他竟一丝不罚她?
耳边突然响起钱福为她分析的言语:“凡事都要讲证据,只不过正巧你这桩事情里皇上是最大的证人和证据,就看皇上护着谁了。”
就看皇上护着谁了……
原来他护着郑金莲。
他不愿意为自己作证,揪出这双幕后黑手。
他宁愿让自己离开。
此刻却也只能回答:“臣,不知。”
郑金莲冷笑,“女学士这么久没有回宫,自然不知。”
又侧头说道:“崔宫正,女学士虽在皇上身边当差,却也属后廷女官,犯错当与宫人同罪。”
崔宫正忙应“是”。
李慕儿咬牙切齿地想着,你这狐狸尾巴倒真是露得彻底。
“只不过,女学士差事重要,亦不可罚重了。既然出宫二月不知时辰,便罚提铃二月,以儆效尤吧。”
李慕儿暗道糟糕,自己手还没好全呢。
果然,郑金莲就是故意的,她又悠悠问道:“怎么,女学士可有顾虑?”
李慕儿懒得搭理她,抬头对崔宫正说道:“沈琼莲领罚。只是如今臣下已经回宫,可否请宫正司放银耳出永巷?”
“女学士是希望她陪你提铃,还是希望她在这儿再住上俩月?”郑金莲如是说道。
银耳欲开口请求陪李慕儿受罚,被她拉住摇摇头阻止。
多说多错,郑金莲分明是仗着有靠山,狐假虎威。李慕儿知道,此刻不能意气用事,再添是非。
郑金莲似乎很满意地呼了口气,攀上太皇太后胳膊,“太皇太后,奴婢处理完了,咱们回清宁宫去吧。”
太皇太后这才笑着开口说了声:“你这丫头!”
语气里竟满是宠溺。
……………………
李慕儿还未来得及再见着朱祐樘,当晚就开始受罚。
所谓提铃,不过是每日傍晚至拂晓赶着时辰,自乾清宫门到日精门、月华门,再回到乾清宫门前,徐行正步,提铃喝号“天下太平”。
李慕儿脸皮厚,本是不怕罚的。只是如今双肩还没好全,膝盖又跪得酸痛未愈,叫她提着被做了手脚加重的双铃每夜受刑,倒是种折磨。
顶着寒风坚持了一夜,想着次日找朱祐樘质问,为何如此宽容郑金莲。
可翌日亦见不到他。
地上的雪还未化,天上的雪就又下了来。
他却还是在坤宁宫。
夜,四更天。
北风呼啸,刺骨的寒流涌动侵蚀着她的脸庞,雪花瑟瑟飞舞拍打她的衣摆。除了风雪声,四下却是极静的,只听得到她手中铃儿叮当,以及句句:
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李慕儿木然念着,突然脚下一滑,磕跌在月华门台阶上,膝盖剧痛,肩膀也因为撑地而感到一阵****。
心内委屈油然而生。
虽然早猜到他没有为自己作证洗白,但在看到郑金莲时,还是满肚子的憋屈。
猝然将铃一扔,骂道:“什么天下太平!你为什么不替我解释!你为什么如此护她?你为什么选择舍了我?!”
没有人回应。
半晌,李慕儿呼了口热气,幸好没有人回应,要是被有心人抓到还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罪她个大逆不道也是有的。
起身看了看屋檐下守着门的两个士兵,他们并没什么反应。李慕儿吐了吐舌头,决定先回房处理下伤口,等五更再来。
哆哆嗦嗦回到房,掩了门赶紧钻进被窝。
费劲扒了衣服看伤口,果然有些裂开了。
胡乱裹了一下,李慕儿再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朱祐樘进门的时候,见她微张着口,睡得正香。
又觉得好笑,这厮真是内心太强大了;又觉得内疚,定是累极了吧。
强忍着憋住咳嗽,到她床边坐下,给她掖掖被子,为她将纱布缠好一些,才起身准备离去。
谁知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喂,又要这样不声不响走了吗?”
脚步生生定住。
回头望她,她又是那般表情,笑中带着泪,有些欣喜,又有些埋怨。
朱祐樘摇摇头,回床边抱住她,也终于敢咳出来。
“怎的还没有好?”李慕儿心疼拍拍他的背。
朱祐樘满意说道:“老毛病,不碍事儿。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气!谁说不气?”李慕儿嘟嘴,“幸好银耳没事,否则我定不会原谅你的。”
朱祐樘拍拍她脑袋,“所以我不会叫人伤害她的。”犹豫了一下问,“你,有没有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没和马骢走啊,”他笑,“我早同你说了,回宫会受罚。可还受得住?”
“不怕的,怎么罚我都受得住。”李慕儿从他怀里挣开反问道,“可是,你是不是欠我个解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郑金莲害我?”
朱祐樘低下眉眼,内疚地回答:“当然知道。”
他望了眼窗外,天还未亮,风雪未停。转头握拳咳了声,温柔问道:“我有些冷,你借我一角被子,我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李慕儿本撅着嘴闷闷不乐看着他,闻言小脸哗啦一下红了。什么叫,借一角被子?
可是看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不自觉地就往床里挪了挪。
朱祐樘抿嘴偷笑,和衣上床靠坐着,将被子盖好,才伸手揽她入怀。
李慕儿心跳得厉害,被他抱过多次,还是觉得小鹿乱撞,尤其是此刻在床上,两人就像寻常夫妻夜间闲话。她只好低头,不让他看见自己害羞模样。
朱祐樘也不戳穿她,缓缓道来:
“金莲自小就在太皇太后膝下伺候,又机敏乖巧,是太皇太后最喜欢的丫头。朕登基后,她才将她赐给了我,寸步不离地侍奉。”
李慕儿不解,插嘴道:“既然太皇太后喜欢,为什么又将她赐给你?”
“你别着急,听我说下去。”朱祐樘敲了下她脑袋,继续往下说,“你应该听说过,我从小是被偷偷养于西内的,到六岁才被父皇发现,得以重见天日。”
李慕儿心头颤抖了一下,伸手环抱住他。
“太皇太后一见有我这个孙子,自然欢喜得不得了。母妃去世后,为了护我不再受万妃暗害,更是将我接入她宫中亲自抚养。如此,我便认识了金莲。她对我极好,太皇太后也放心她照顾我。从小,我便没有同龄的朋友,是以金莲对我的好,我十分珍惜,也十分感激。可是长大后,我有了太子妃,就是今日的皇后,皇后对我……”他顿了顿,“皇后对我来说,是至亲夫妻。金莲对我的感情我不是不知,太皇太后将她赐给我的心意我也不是不懂,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一直不表态,不拒绝,是不想伤害她。我以为她会理解,没想到却将她宠坏了。当日殿试守宫论,你突然腹痛,也是她做的手脚。此后我从不让你吃她做的东西,是想警示她:朕什么都知道,且朕重视你。可朕不罚她,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悬崖勒马。而且,私心里,我那时也还不愿意动她,年少相伴,她对我确是真情实意。谁知……是我太过仁慈,才害你受这场无妄之灾。这一回,她将你伤成这样,我不能再忍……去刑部探你后,我便回宫要处置她。可她真真聪明,早就跑回太皇太后身边寻求庇护。有太皇太后在,我实在动不了她。我能走到今日真的不易,都是靠一个个恩人相助,有些甚至为帮我而命丧黄泉。所以我对还在身边的,只能尽力相报。若是犯了错,也尽量不追究,权当也是报恩……慕儿,此刻我这样说,你会不会怪我?”
☆、第三十三章:如玉公子
“此刻我这样说,你会不会怪我?”
李慕儿听着他一字一句问话,突然觉得释怀。
她的心上人啊,是个谦谦君子。他不止是君王,更是君子。是宽厚仁慈的君子,是知恩图报的君子。
抬头离了他的怀抱,抚过他微皱的眉眼,李慕儿轻声回应:“我不怪你,也不怪她了。她回到太皇太后身边也好,我会尽量避着她。可是,你也别再推开我,不要为了怕我受伤就叫我离开。你瞧见了,什么风霜雨雪,我都不怕的。我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从今以后,我还是皇上的女学士,我们永远在乾清宫相伴,永远不会变。”
朱祐樘深深望着她,听她许着永远,觉得时光正好,能遇着她,真是万幸。大概是自己的身上太冰,她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叫人忍不住想要去温暖它。
李慕儿看着他缓缓靠近的脸庞,紧张的忘了呼吸不知所以,只有本能地闭上眼睛。
“皇上,”门外却突然响起萧敬的声音,“快五更了,今日还上朝吗?”
想象中的温热没有到来,李慕儿尴尬睁眼看别处,朱祐樘也脸红到猛咳嗽。
“皇上没事吧?”萧敬焦急问道。
李慕儿赶紧帮他又拍拍背。
“没事,朕就好了。”朱祐樘对外面说,又回头看着李慕儿交代,“我不动她,不代表她还可以动你。你现在既已回了宫,我就会给你安排好出宫养伤的理由。明日开始,不用去提铃了。”他心疼地握了握她的手掌,“再提,手就要废了。我会安排翰林院问朕要人,遣你去帮忙。你在宫外好好养养,过几个月再回宫,朕看谁还敢动你。”
他说着便下了床,李慕儿抓住他衣袖问道:“你又要赶我走?”
朱祐樘微微一笑,“这回不赶。我会常去看你。你的手现在也干不好差事,不如彻底养好了再回来,这回我等着你回来,好不好?”
李慕儿思索了片刻,确实自己的伤无论如何不宜被人发现,在宫中只会令他分心担忧,遂顺从点头道:“好。我们每回都谈条件,这次我的条件是……”
“银耳可以陪你出去。”朱祐樘抢话道。
李慕儿噗嗤笑出声,“还有一条,等我好了,你还来接我,可不可以?”
“好,一言为定。”朱祐樘捏捏她的手,起身出门。
不料李慕儿也随之跟了上来,朱祐樘回头问道:“你做什么?”
李慕儿指指乾清门,调皮回答:“皇上,五更到了,再去一回,莫叫人又拿了把柄,耽误臣出宫办事儿。”
朱祐樘笑着看她跑到前面去,一本正经地提铃高唱天下太平,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留下她踩了一地的脚印,深深浅浅地散落在雪面上。
她回眸一笑,竟胜过白雪之姿。
朱祐樘兴起,到乾清宫提笔画下了这一幕,并题词道:
冰心染玉手,白雪映蛾眉。
伊人相知予,君心不负卿。
…………………………
李慕儿感叹着果然天下还是皇帝说了算,大大咧咧地出了宫。
钱福早在家门口侯着,见到她们简直喜上眉梢,“实在太好了,没事就好。这几日为兄也是为你担心得寝食难安,如今总算皆大欢喜。你便放心在我这住着,我已说了你是我妹子,无碍的。”
李慕儿笑答:“自然是要住在兄长这里,我才不怕人家说叨,难不成兄长还怕我们污了你清名?哈哈,银耳你说是不是?”
李慕儿回头问银耳,却发现银耳低着头,小脸红红的,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银耳?”她又叫她一声。
银耳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回话:“啊,是是是,要打扰兄长了。”
钱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几月不见,我家银耳似乎长高了些呢!听说你在宫里受了委屈,现下不怕了,回到兄长家,一切都过去了。”
银耳本就生得可爱,此时一双大眼睛里泪珠打着转,看得二人好是心疼,赶紧哄着牵着进了门。
到了院中,才发现马骢一人坐着,背对着她们,说不出的寂寥。
钱福尴尬清清嗓,“银耳,我带你去你房间看看,兄长这里地方小,只剩一个小房间,刚好给你住。”
两人脚步声渐远,李慕儿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跨出这一步。
他已重新穿回锦衣卫的服制,本该是潇洒倜傥的。可是此刻冷风扑打着他的衣摆,不断有落叶扫过他身旁,连腰间的绣春刀都发出呜咽的声响。
李慕儿想起曾经那个如玉公子,何等意气风发,何等傲骨嶙峋。可偏在她面前,总是被她欺负,被她伤害。
落地情字一片片。
一句对不起,却不知从何说起。
李慕儿实在抬不起头来。马骢终于忍不住,起身猛地转过来,盯着她吼道:“你不高兴见到我吗?”
可见她眼中含着泪,一副歉疚模样,心中火气又被生生压下。
“不许哭,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你知不知道我抛下了所有,名利,父母,兄弟,备好了马车在雪中等着你。你倒好,连一个回头都吝啬给我,巴巴地跟着别人走了……”
李慕儿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落下,头也低得快埋进胸口。
这份情,怎么还的出?
马骢却明显柔了声线,“跟你说了不许哭。”
她哪里忍得住。
“好了好了,不哭了,”马骢见她越哭越急,几步上前,伸出手臂欲抱一抱她,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背,“都说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这话一点也不假。每次你只要一哭,我就要缴械投降,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李慕儿听得又是一阵内疚,猛拉过他衣袖捂住面,顷刻间眼泪鼻涕沾满了他威风的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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