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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娘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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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美滋滋的。大东为她出头啦!
  在大东目光逼视下,吕坷不敢进前,眼珠一转,朝屋里高喊:“婶子!婶子在吗?侄子来看你啦!”
  吕氏被吵醒了,不知吕坷来意,只以为是走亲戚,笑呵呵地推开门。
  吕坷大摇大摆地绕过玲珑上前见礼,特意把她挡在门外和吕氏单独说话。玲珑顿觉不妙,果然不多时吕氏怒喝,“玲珑!”
  玲珑惴惴进屋,吕氏脸色铁青,“把瓷枕拿过来!”见她犹豫,吕氏拍案厉喝,“拿过来!”
  玲珑知道娘是真生气了,便乖乖拿来瓷枕,吕氏气得浑身发抖,“你做的这是什么?对得起你爹吗?”
  坐在旁边的吕坷得意洋洋地摇着折扇。
  玲珑一跪下,眼泪就开始打转,“娘,你不是不知道,自从爹走了以后,窑厂每况愈下。我想了各种办法,给人家画画,去集市摆摊,赚的散碎银子全都贴在窑厂上,为的就是叫窑厂能多撑一天。爹的血和魂在这里,不叫窑厂倒下去,才是最正确的事。”
  这番话发自肺腑,话一出口,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吕氏本就是个心软眼窝浅的,两三句话眼圈就红了。
  吕坷正欲说话,玲珑根本不给他机会,膝行一步,抱着娘的膝盖,“我一个女孩子撑着窑厂,遭人白眼,听人闲话,有苦说不出哇,别人骂我不要紧,可是您……”
  吕氏心疼地搂过女儿,两个人抱头垂泪。
  吕坷看傻眼了,“婶子,你别听她……”
  话未说完就被外头洪亮的齐声道谢打断,“谢谢吕家!谢谢小姐!”
  吕氏一愣,玲珑赶紧说:“大家伙刚才得了赏钱,这是感谢咱们呢!”说着扶吕氏出门,工人纷纷上前感谢夫人小姐,喜气洋洋的劲头把吕氏也感染了。
  寄虹冲玲珑挤挤眼。
  被这么一闹哄,吕坷这出闹剧就闹不下去了,临走时又摆出长兄如父的人模狗样,“干出这种事迟早有报应,劝你早点收手吧!”
  玲珑只当野狗乱叫。
  当晚玲珑和寄虹同榻而眠,寄虹问:“吕坷闹这么一出为的什么?”
  玲珑撇撇嘴,“还不是眼红我赚钱多,来拆台呗。”
  寄虹觉得不是这么简单。
  “别理他,往后有他眼红的呢!吕家瓷枕要把青坪包圆喽!”玲珑在空中画了个半圆。
  另半圆被寄虹补上,“包圆喽!”
  两个女孩子笑盈盈的对视,左手右手握在一起,两个半圆成为一个整圆。
  她们踌躇满志的时候,吕坷正在陶瓷街的一家商铺里为难地嘬牙花。铺子不是他的,坐在别人的地盘,他有点卑躬屈膝。
  “要非得这么干,那……能不能不动我妹子?”他觉得对面那人的主意太阴损,却没胆子反驳。
  “明天动手的时候,你早点把她拉开,不然那帮流氓地痞,我也管不住。”
  第二天寄虹和玲珑正窝在屋里研究“新品”,有人来拜访,说今天瓷行在窑神庙祭神,焦会长特请两位姑娘前去。
  两人激动不已,要知道以前女子是不能进窑神庙的,这回定是因为她们做出了名声才得破例。
  寄虹想安排准备一下,但来人说吉时不能耽误,催促两人上车。她只跟丘成简略地交代一下入窑的瓷坯顺序,便与玲珑上车离去。
  丘成满腹疑惑地望着马车飞快消失在视野中,有一种不安的预感,转头问大东,“今天是祭神的日子吗?”
  大东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如实回答,“正式祭神一年只有一次,是在夏天,今年已经祭过了,但偶尔也会有些求停雨求平安的小祭祀。”
  丘成望向庙山的方向,那里平静一如既往。是临时的小祭祀?还是……
  遇到拿不准的事,他通常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严冰。
  到严家时,恰好严冰照例没去衙门,看看他的脸色,问:“有事?”
  “寄虹和玲珑被焦泰派人带走了,说是要去窑神庙祭神。”
  严冰脸色突变,“去了多久了?”
  “这会应该已经到窑神庙了。”
  “小夏!快,备车!”严冰一脚踢开凳子,旋风般奔到车边又猛地刹步。
  方才一瞬间他被恐慌冲昏了头脑,单枪匹马杀上庙山毫无用处。
  转头对丘成小夏说:“你们俩快去庙山,越快越好,我稍后就到,在我到之前拼上性命也得拖住!”
  小夏莫名其妙,“少爷,你让我们去庙山做什么呀?参加祭神吗?”
  “救人!”
  严冰不爱进督陶署,但每一份书函都了然于心。
  今日,全青坪皆无祭祀。

  ☆、解困露锋芒

  
  寄虹和玲珑一到窑神庙便觉出不对,说是祭神,但庙门紧闭,挂着铁锁。庙前倒是站着十几个人,匪气十足,袁掌柜与吕坷也在其中。
  寄虹望向为首的焦泰,“焦会长,这是何意?”
  焦泰淡淡道:“因有人向瓷会控告吕家制造淫。秽之物,诱使他人犯罪,特请二位到此一问。”
  寄虹的笑容冷下来,“原来是兴师问罪!但我记得,接我之人说是祭神?”
  焦泰仍是淡淡的,“想必他传话有误。”
  玲珑冷笑,“那么敢问焦会长,谁犯了罪?犯的什么罪?”
  焦泰指着旁边一人道:“刘五,你说。”
  那人形容猥琐,帽子塌在眼皮上,一串话说得十分顺溜,“我弟弟看了吕家瓷枕那下流的画,好好的一个孩子犯了邪念去调戏女子,都是瓷枕把他给教坏了,求焦会长严惩吕家,为小民做主!”
  玲珑啐道:“狗屁!全青坪的人都好端端的,就把你弟弟教坏了?根上就烂的吧!”
  袁掌柜立刻抓住把柄,“这么说你承认造出污秽之物,当真是青坪的耻辱!恳请焦会长主持公道,永不许吕家进入瓷行!”
  “此事与吕家无关,都是我的主意,问罪冲我来!”寄虹挺胸道。
  焦泰等的就是这句话,“霍二小姐认罪了?”
  “何罪之有?世道容得下娼寮花船,为何瓷行容不下独辟蹊径?”
  玲珑也不甘示弱,“瓷行又不是科举,你们也不是考官,凭什么你们一句话我们便不做了?”
  “那就让窑神做决定吧!”焦泰目光狠厉。
  玲珑嗤笑,“难道窑神会说话?”
  “窑神有灵可辨善恶,照瓷行的规矩,”袁掌柜指着神路阶旁的碎瓷路,“你若是能跪着走完那条瓷路,就算窑神认了你,不然滚出瓷行!”
  两人回头看去,碎瓷锋利如刀,跪上去两条腿都得废喽,这是要人命啊!
  玲珑大怒,“你们敢动用私刑!咱们走!”拉起寄虹要走,却被吕坷拽到旁边,“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你少掺和!”
  寄虹冷肃的目光扫过众人,“瓷行这碗饭我吃定了!但这条路,我,不,走!”
  她刚转身,忽然被一人擒住,有人叫嚣,“给她点教训!叫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玲珑惊叫,怎奈被吕坷所阻,无法近前。
  寄虹狠狠踩了那人一脚,那人却不撒手,身后又冲来一人,一左一右挟持着她,拎小鸡似的拖向瓷路。
  寄虹忽然发现,她陷入虎狼之群了。如果她被弄死在瓷路上,焦泰只要说是窑神的惩罚就能一了百了。她激灵打了个寒战,拼尽全力挣扎,但一个弱女子怎敌得过两个壮汉,正在此时,丘成和小夏赶来,寄虹激动大喊:“救命!”
  小夏抡起木棍一通乱打,那两人一惊之下撒手,丘成拽着寄虹就跑,才跑出一步,腿肚子上挨了一脚,两个人都扑倒在地。十几个人穷凶极恶扑来,丘成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小夏也被打倒,木棍早没影了。
  寄虹被好几个人生拉硬拽拖走。她脚尖蹬地,手指抠入土中,但无济于事,手指一根根被撬起,终于被拖到瓷路边缘。
  近在咫尺的瓷片闪着寒光,锋利如刀。她几乎窒息了,用尽全身力气硬挺着脖子不肯低头,但后脑的几只大手就像重重大山,压着她的脸孔向刀尖上撞。
  她又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和绝望感,就像抄家那日的拳头和牢中的鞭笞,灾难总是突如其来,命运总是身不由己。
  寒光渐渐放大,她撑不了多久了,血溅瓷路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她无力抗衡男人的力量也无法抗拒男人的规则,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她完全无法立足。
  但只要现在低头,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只要低头。
  忽然后颈一轻,几个人扑通扑通倒在地上,茫然中她被一双手拉起来,有力地扶她站定。
  眼前人容颜如玉,一贯默然的眸子里,此刻竟有些许波澜。
  严冰仔细打量过后,看她并无大碍,如释重负。向她微微点了下头,并没有说话,她却分明听得懂他的心声:
  ——还好我没来晚。
  ——剩下的交给我。
  那一瞬间,寄虹觉得托着她的臂膀如此坚定且温暖。
  严冰松开手,迈步走向焦泰。这时寄虹才发现,一队衙役将那群恶棍驱开,护在她的左右,玲珑丘成小夏也都脱离禁锢。
  “焦会长,听闻今日祭神,我特来观看,不料好生热闹。”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划过,没人吭声了。
  只有焦泰视若无睹,恢复淡淡的神色,“并非祭神,乃是请窑神裁度一桩小案,不劳严文书费心。”
  “都要弄出人命官司了,好‘小’的案哪!不说来听听?”
  焦泰便将刘五的话简述一遍。
  “报案人何在?”
  焦泰向刘五使个眼色。
  刘五走到严冰面前行了个礼,严冰目光一跳。这人不是那日买瓷枕的猥琐买家么?但刘五恭敬地垂首站着,并没认出自己。严冰不动声色,和善地问:“瓷枕是谁所买?”
  “是我。”
  “何时?”
  “前天下午。”
  “何地?”
  “东门口的小店。”
  “买了几个?”
  “一个?”
  “用过吗?”
  “当然用过,不用我弟弟怎么能看见呢?”
  “你怎么能确定,你弟弟是因瓷枕而起的邪念,不是因为旁的?”
  “我弟弟特别老实,从来不沾这些东西,若不是瓷枕他哪懂得男女之事?”
  “千真万确,没有说谎?”
  “绝对没有!”
  严冰问得快,不给刘五半分思虑之机,刘五也答得快,仿佛这些话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到此时严冰微作停顿,放缓语速,“刘五,你认得我吗?”
  刘五不明所以,“小人今日头一回见到严文书。”
  严冰笑了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猾,“看来你记性不太好,前天我们在那卖瓷枕的小店中已经见过一回了。买的是红色没错吧?”
  刘五这才仔细打量了严冰一下,依稀想起确实有这么个人,那不正好给自己作证吗?便飞快应承,“是。”
  这下大出焦泰意外,他隐约觉得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君已入瓮,可以收网了。严冰转向玲珑,“吕姑娘,请问红色筒中所装瓷枕,绘的是男女之事么?”他特意把“女”字咬得很重。
  玲珑一点即透,“不,是兄弟之情。”
  几名衙役应景地笑出声来。焦泰脸色阴沉,袁掌柜与吕坷目瞪口呆。
  严冰忽然声色俱厉,“诽谤造谣扰乱瓷市秩序者,督陶署必严惩不贷!刘五,你仍然一口咬定是瓷枕生出的事端吗?需要我派人去你家把那个没拆封的瓷枕找出来吗?”
  刘五顿觉浑身发软,站也站不住了,“可、可能是我弟弟淘气胡编乱造,我回去一定教训他。”
  他一招,其他人都蔫了,心虚地往后退。
  严冰沉声道:“焦会长为一件子虚乌有的事大动干戈,如何能领导瓷会,我深有疑虑啊!”
  虽然事情败露,但焦泰犹在硬撑,“此案虽虚,不代表今后没有其他案子生出来,此物荼毒民风,造出此物者乃瓷行败类,必须铲除。”
  严冰直勾勾盯着焦泰,目光简直要撕开他的皮囊,“说起败类我倒想起一事,刘五,此案计划周密,非你一人所为吧?谁在背后唆使?从实招来!玩弄手段蓄意生事者才是瓷行败类,必须铲除!”
  刘五哆哆嗦嗦看向焦泰,又触电般缩回眼神。
  严冰端出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架势,“不用怕,我与你做主。若是不招那就是包庇嫌犯,与之同罪!”
  刘五嗫嚅着嘴唇,怯懦地看了严冰一眼,犹犹豫豫地想开口。
  “他不过是一时糊涂,”焦泰忽然插话,“怎会有幕后之人?既然严文书认为瓷枕并无不妥,那么瓷会也就不再追究了。”
  严冰并非真要抓出幕后之人,仅凭刘五的供词,仅凭这件小案,以他目前的低微职位,动不了那个始作俑者。故而顺水推舟,两边各退一步,严冰遣散衙役,焦泰等人下山。
  玲珑丘成小夏都围在寄虹身边,玲珑挽起她的手,“咱们回家吧。”
  寄虹没动。
  严冰走近,“你们先回吧,我送她回去。”
  三人见寄虹确实不想走的样子,只得安慰几句各自离去。
  寄虹呆呆站着,衣衫几处破损。严冰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紧了紧领口,柔声说:“你想呆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我陪你。”
  寄虹突然瘫软在地。刚才她一直在硬撑,他的话仿佛击碎了她伪装的铠甲,恐惧、脆弱、无助,种种情绪喷涌而来,瞬间将她压垮。
  严冰默默退后,退到树影之下。在这个角度,她看不到他,但他看得到她。
  寄虹蜷缩着腿坐在地上,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一声不出一动不动,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她就那样沉默地坐了很久很久,严冰也那样沉默地看了很久很久。
  日影渐渐西斜,越拉越长,又一点一点溜走。青暮笼罩山峦,她终于抬起头来。
  严冰快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要扶她,她却推开他,吃力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沿着神路阶向下走去,严冰默默跟在身后。
  坐得太久,寄虹的腿有点麻了,一不小心摔在台阶上,尖锐的石头撞到大腿,好疼。
  她忽然嚎啕大哭。
  “我以前有爹有娘,娘很爱我,爹很疼我,容不得我受半点委屈,我没有洗过土,活过泥,烧过火。可现在,我坐过牢流过血,土里爬泥里滚,我要低声下气,委曲求全,我要学会打落牙齿和血吞,即便这样都不行,都不行……我还要被打,被陷害,被欺负被侮辱……我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啊……”
  万籁俱寂的山林中,哭声格外揪心。
  严冰与她并肩坐在台阶上,眼神落在暗沉的远方,沉默以待。
  她的问题,一直以来,他都想知道答案。
  不知多久,她渐渐止住悲声,严冰再次向她伸出手。眸光笼着薄雾,悲哀难以言说。
  这次她没有拒绝,借着他的力量站起,刚走一步就觉脚踝剧痛。
  严冰察觉,“扭到脚了?”背对着她俯身弯腰,“我背你。”
  寄虹犹豫,他展臂一托,不由分说便背起她。
  幽暗的山林看不清前路,然而他步伐沉稳,一路向前。她伏在背上,觉得他永不会迷路。
  走到赵家,严冰将她放下,并没有立刻离开。
  “如果你就此放弃,我不会阻拦。”
  她倔强地扬起头,“偏,不。”
  严冰笑意温柔,宛若月光。
  

  ☆、路从今日始

  
  等到寄云开门相迎,严冰才告辞离去。听到身后姐妹二人的对话,寄云担忧地询问,寄虹却只说:“姐,我想吃碗热汤馄饨。”
  严冰渐渐走远。
  寄云忙烧火做饭。寄虹连吃两碗热辣辣的馄饨,觉胸中豁朗许多,三言两语说了今日的事,虽是避重就轻,也让寄云眼泪汪汪。
  寄虹倚在床边,看姐姐为她涂药酒,幽幽地说:“姐,今日的事叫我想明白一个道理,走歪门邪道是不行的,我要赢,得靠真本事。”
  她决定重拾霍记青瓷。
  严冰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问小夏要叶墨的诗集。因为被教育过一番,小夏学乖了,“扔了。”
  严冰也不争辩,径自走到他房里,从瓷枕下摸出诗集。小夏讪讪的,“怎么会在这里……”
  严冰丢给他一个凉飕飕的眼神。
  第二天他一早便带着诗集面见曹县令。曹县令尚不曾见过,听严冰说是名人所着,便接过来,看叶墨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哪位名人啊?”
  严冰笑说:“如今官至工部郎中。”
  曹县令立马坐直,双手捧着诗集,翻开第一页,眼皮登时一跳。余光扫一眼严冰,见他一本正经,不解其意。巴巴的送这本诗集,总不是来找乐子吧。
  此时门房送来一本拜帖。曹县令打开,乃是焦泰求见,里头夹着一张银票,简述吕家制造淫。秽之物,期望县令立案详查。
  此事可大可小,若在往常,看在银票面上,曹县令总会给焦泰个面子,请他进来喝杯茶谈谈事。但今日不比往常,有严冰送来的工部郎中的诗集在先,他若是立下这以淫。秽为名的案,岂不是打工部郎中的脸?
  他感激严冰的提醒,不然自己掉进坑里还不知道呢。
  他将拜帖连同银票原封不动退给门房,一句话没说,门房便明白了,这是今日不见以后也不会再提的一档子事。他拿了焦泰的跑腿钱,照例要给他回个话的。
  曹县令让人给严冰上茶,说了几句闲话,话题便转到今年的年礼上头。“眼看就要过年了,可给太后皇上的年礼还没备下。咱们青坪还是要进贡瓷器,但选哪个,颇为费神啊。”
  话不说透留七分,这是官场的原则。严冰欠身施礼,“县令若信得过,就交由卑职去办如何?”
  曹县令暗自称许,看来这个严冰是个能上道的。“也好,此事本就属督陶署事务。”
  严冰明白,曹县令一是试探他的能力与忠心,二是寻个盾牌,做得好可拉拢,做不好就推出去当替罪羊。但要想在青坪放开手脚行事,不依附县令是不可能的。
  从县衙出来,严冰叫小夏请几家商户到督陶署议事。
  旁边的暗巷里,一双阴冷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一个矮瘦的人站在阴冷目光的身旁,“就是他坏了你的事?”
  “这个人不简单,去查查他是什么来历。”
  严冰不知有人对他上心了,交待完小夏就进去了。与商户谈完已到午后,他又马不停蹄赶去宝来当铺。
  伍薇一见他就翘起大拇指,“听说昨天窑神庙出了件大事,叫你压下去了,有点当年的风范啊!”
  严冰却微微蹙眉,“恐怕昨天的事只是冰山一角。”
  原来大少爷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吗?”
  他直截了当地问:“房屋抵押的流程你比我清楚,我想知道如果户主地契都不在,只凭一个按了手印的委托书,能做抵押吗?户房认吗?”
  伍薇被逗笑了,“你这话一听就是半吊子。抵押房子是多大的出项,哪家钱庄都不会单凭委托书在户主地契都没有的情况下就收押的。再者,抵押不去户房,去户房那是买卖过户。”
  严斌凝神思索。方才查问的几家商户都承认,是焦泰威逼利诱不许他们售卖吕家瓷枕。结合伍薇所说,焦泰当初以救出霍家父女为名欺骗寄云,是为将霍宅据为己有。他几乎可以断定,焦泰从一开始便处心积虑地对付霍家,那么他做过的事绝不止这三两件。
  伍薇不知内情,倾过身子问:“你看中哪儿的房子了?”
  焦泰的事严冰想暂时保密,顺势换了话题,“确实看中一套房子,不过得你点头才行。”
  听完他的想法,伍薇不置可否,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严冰有点尴尬,“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揶揄道:“老实说吧,下了这么多工夫,对她有意思吧?”
  严冰别开头,窗外,一条窄窄的土路弯弯曲曲延伸出去,在远处并入笔直的大道,遥遥伸向极远极远的天地相接处,山河无阻。
  来青坪之后,视线总被山树遮挡,今日是第一次望到如此遥迢的地方。
  他轻声开口,“我走不了的那条路,想看看她能走多远。”
  伍薇没再说话,打开抽屉,交给他一把钥匙。
  他并未立即离开,往前店找姚晟谈了些私事。姚晟思索片刻,“赌场里倒是有位朋友,当年多亏他通风报信我才躲过打手,但你问的事一两句话是打探不到的,得放长线引鱼上钩。”
  严冰颔首,“对,不可打草惊蛇。”
  严冰走后,伍薇忽觉兴味索然。严冰从过去的阴影走出来不容易,人这一辈子,能遇上一个推着自己往前的人是莫大的福气。可她呢?多少年了,依然困守原地。
  快打烊时,迎来一个意外的客人。那小子歪着脖子站在柜台前,面色不忿,“我们老大叫——”忽然想起老大的嘱咐,临时改口,“——请你过去!”
  歪脖丢下话就走了,连去哪都没说,不过伍薇不用问也知道沙坤肯定在码头。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她当然得走一趟。
  踏着暮色走到码头,远远便看见暗沉的河面上一簇红火冉冉跳动,十分抢眼。走到近处才看清,原来沙船甲板上搁了个大火盆,上头支着烤羊,鲜香的热气四散开来。
  羊肉烤好却并没有吃,两个船员把一人按在船舷上,脚在船里头,秃脑袋伸在外头,正杀猪般叫唤。沙坤用匕首插起一块肉送到他嘴边,“想要钱,吃了这块肉再说。”
  秃头看看穿透肉块的刀尖,立马闭嘴了。
  “怎么?嫌硬?想吃软的?”沙坤貌似随意地抖了抖匕首,那块肉立刻分成八瓣掉进河里。
  秃头瑟瑟发抖,感觉那块肉像是他的心。
  沙坤把秃脑袋当抹布,匕首在上头蹭油,“你觉得爷爷这有软骨头让你啃吗?”
  秃头又开始叫唤,“我我我错了,爷爷饶命啊!”
  匕首拍拍秃头,“以后还来不来了?”
  “不来不来,再也不来了……”
  “如果我遇上你了呢?”
  “我……我躲着走……”
  “这就对了!”匕首一抹,仅存的几根头发也没了。
  秃头哇呀叫了一声,伍薇不禁打了个哆嗦,不是害怕,是太难听了。
  沙坤把秃头打发走,似乎刚刚发现站在岸上的伍薇。命人打起跳板,看她袅袅娜娜走上船来,尽管一身黑衣,也掩不住风情。
  伍薇走到他面前,斜倚船舷,大大方方任他欣赏。
  “刚才忙事,慢待了你。”话里却没有一丝抱歉的语气。
  “那是谁呀?”
  沙坤不屑地说:“一个收税的,叫赵财。”
  伍薇知道他是寄云的赌棍相公,今日一见,顿觉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没吓着你吧?”沙坤观察她的神色。
  他一石二鸟,既处置赵财,又试探她,伍薇岂能不知。“这种烂货,就该教训教训。”
  沙坤大笑,颇对脾胃。到烤羊前坐下,冲她招手。在船上烤羊倒是新鲜,她也不拘泥,挨着他盘腿坐下。
  沙坤换了把更锋利的匕首,割了块肉递到她嘴边,“敢吃吗?”
  “我若是不吃,岂不是要不到帐了?”她无所谓地笑笑,张嘴咬住肉块。
  沙坤慢慢慢慢褪下匕首,他不出声,伍薇也不动,放心大胆地任刀尖划过唇齿。
  他的目光在贝齿与朱唇间转了一圈,看她津津有味地咀嚼羊肉,他的喉结动了一动。
  “软硬正好。”伍薇称赞。
  “嗯,很合胃口。”沙坤眸中燃烧着强烈的征服欲,并不掩饰,赤。裸裸地展示给伍薇看,他知道她一定看得懂。
  伍薇不羞也不恼,反而回赠他一个笑容,极其妩媚动人。
  沙坤简直想当场把她扑倒在甲板上。
  船员们搬出几坛烧酒,吆五喝六,猜拳笑闹,好不快活。沙坤倒了满满一碗酒放在她面前,“烧刀子配羊肉,烈火点干柴。”
  走船的汉子饭量大,那只碗比寻常的大好几圈,酒量浅的一碗就趴下了。伍薇眉头都不皱一下,举起碗咕咚咕咚灌下去,喝完了一亮碗底,“好酒!够劲!”
  船员轰然叫好,沙坤的笑容更深了。
  几碗酒下肚,伍薇就和船员们打成一片。比猜拳,这些混迹江湖的汉子,竟然还不如她,歪脖连输了好几把,沙坤轻踢了他一脚,笑骂:“不中用的东西。我来!”
  伍薇挑眉一笑,“煞老大亲自上阵,输了可不能只罚酒。”
  沙坤笑得暧昧,“连人带钱都是你的。”
  船员们起劲地起哄。
  只一把伍薇就赢了,她带着胜利的笑容伸出手,沙坤也不含糊,果真把一千两现银交给她。
  提着银子下船时,伍薇想,沙坤是条言而有信的汉子,如果赵财不是那么怂包,税钱该是能要到的。
  赵财当然不这么想。他在外头受了气回家只会拿老婆出气,这天的动静太大,把已经入睡的姚晟都惊醒了。
  他披衣走到院中,贴门细听,门那边依稀传来男人的骂声和女人的哭声,还有砰嗵的闷响。他心中骤然一紧,想要绕到前门去问个究竟,打骂声却停了,开门关门声之后,复归寂静。他叹了口气,欲要回房,那边忽然传来幽幽埙声。
  月光如风,将她的曲送入他的耳。低沉抑郁,呜咽泣语,诉不尽伤怀。
  一样的月光照在两个院落,一边伤,一边忧。
  伍薇拿到银子,盘算着把钱交给寄虹,一则答应过要把讨来的债作当银,二则也想帮帮严冰“背后”的女人。本想叫他把钱送去,严冰说:“你亲自给他不是更好?”
  “这就开始为她拉人脉了?”玩笑归玩笑,她还是跟着严冰去了。
  到了吕家窑厂,两人均是一愣。沙坤怎么在这?
  他叉腰站在寄虹面前,从严冰的角度,她被沙坤挡着看不到表情,只听到沙坤飞快地同她说着什么,似乎在激烈争执。
  想起与他的过节,严冰心中一沉。他定是担心罪行败露,前来威胁寄虹。
  庙山上的事,他不想再看见第二回了。
  快步走到沙坤身后,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我说过,有事冲我来。”
  

  ☆、良师点迷津

  
  沙坤十分警觉,肩膀堪堪被触到,立刻本能地回肘一击,精准地击中身后人的肋骨。
  旁边有只大木盆,满满盛着刚配好的釉料,严冰的尾音拐了几道凄惨的弯,好巧不巧栽进了盆里。
  沙坤回头,对着裹在稀泥里的人看了半晌才认出来,扑哧乐了,“得亏我下手不重,不然就你这身板,一招就废了。”
  在工人的哄笑中,严冰顶着一头釉水淋漓,艰难地支起身,看到寄虹忙忙跑来,满脸忧急关切。
  严冰心中春风送暖,安慰她说:“我没——”
  “我刚配好的釉料啊!”
  严冰顿觉冬寒凛冽。
  伍薇那边已和沙坤聊上,原来他是来进货的。吕家如今改做青瓷,是海路北运的常货。
  寄虹不禁感慨,命运玄妙,永远猜不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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