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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牡丹真国色-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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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咫尺之间,她偏头淡淡地对樵夫笑。苍白的脸庞,远山春黛之眉,潋滟的丹凤眼,不施口脂而明艳的红唇。弥漫的水雾使她惊艳的眉目更具朦胧之美,依稀只觉丰肌玉骨,容色如霜雪清冷,又恰似江南月光的灵气如烟。
    令人窒息的冷,长发如云的柔,微微喘息的弱。很容易让人想压倒她,撕开这层蛊惑人心的伪装。
    “你还是好好划船吧,好么?”她低声说。
    樵夫呆呆地点头,转身回到竹筏前头。
    丹薄媚顿时敛笑,冷冷地凝视逐渐平静的湖水,轻轻吐气。
    已经死了吗?似乎太轻易了。不过一路折腾了这么多回,他原本是重伤,如今没有挣扎的力气,也完全可信。
    很快她上了岸,不再去想此事,快步顺着出口走出山谷,看见一条勉强可以称之为官道的大路。
    但是出口有人站在那里。
    谢衍已经换了黑袍,披一件厚重华贵的锦裘,长发还在滴水,只用玉衡松松地挽着。一身紫衣勾勒出玲珑身躯的女子正替他右臂上药,他身后立着丞相韩殊、交过手的四人、十一名黑衣剑客、还有看起来高深莫测却不知名的两位老人。
    他们已经牢牢封住了出口。
    谢衍眸光冰冷地看过来,眼神透出强烈的攻击性。众人散发的恐怖杀气昭示他又变成那个手握威权的摄政王,可以生杀予夺。
    “唉,真是不凑巧,我走错路了。”丹薄媚顿一顿,仔细分析过利害,还是以为不动手为妙。
    她此刻只恨方才下手不够狠,没有直接震碎心脉再扔进湖里。那样,他即便能被属下救上来,也活不了几个时辰。
    谢衍盯着她道:“你是不是在后悔,没有震碎我的心脉?”
    丹薄媚微笑,不置可否,不动声色后退。

  ☆、第44章 有违伦常

韩殊觑了觑谢衍的脸色,目光移向丹薄媚,笑呵呵地看她后退,道:“姑娘,出谷只有这一条路,你没有走错。”
    “是吗?我看阁下几位在这里,还以为没有去路了。”
    “我们在这里,是等出手伤我主的人,姑娘认识么?”韩殊明知故问。
    丹薄媚沉默须臾,忽然抬头凝视遥远的天际,只觉来得太是时候了,便若无其事点头道:“是不是他们?”
    韩殊等人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只见如黑点渺小的三人不断放大,渐渐整个人影清晰可见。是三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浑身气度竟似高不可攀。他们皆凌空而立,并不降落,眼神俯视众人。
    谢衍转身,只看一眼,已知道他们的身份,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宫、韦、崔三家主。
    天堂手众人立刻将谢衍护在中央。那两名高深莫测的老人虽然皱眉,但并不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大约很有把握拦住,只是不知在疑惑什么。
    “谢三少,随老夫几人去别处坐坐吧,三家主亲自来请,可不要像上次那样不给面子啊。”韦家主皮笑肉不笑道。
    谢衍眯眼,平视前方,他不习惯仰视别人。
    “别处是何处?我看这里就很好。”
    宫家主道:“这么说,谢三少还是不给老夫几人面子了?这恐怕不好办,他们都已准备好了筵席,只等给你接风。你要不去,老夫三人的老脸挂不住不说,也未免太扫兴了。”
    谢衍不为所动,冷淡道:“筵无好筵,一去绝命。难为你们还要给我找个金碧辉煌的断头台。”
    崔家主手指转动,九条小八卦黑鱼在他指间旋浮。他阴森发笑,道:“毕竟是摄政王,怎么能亏待了你。”
    谢衍点点头,神色很冷静,问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他们一路留的记号,不是谢氏人,不能察觉,你们怎么知道?”
    崔家主桀桀冷笑,乜斜他反问道:“你不是已经说出答案了么?何必还要问我们。既然你说只有谢氏的人看得明白,那自然就是谢氏的人替我们带的路。”
    天堂手的人面面相觑,眼神透出疑问:有内奸?
    韩殊摆手,皱眉道:“你们不要互相揣测,领路人应该不在我们之中。”
    可是如果不在这里,那么只有可能是谢氏子弟了。但谢氏子弟又为何要替无极公主办事?到底是谁想要谢氏覆灭?
    谢衍沉吟片刻,眸光更冷,微微抬头盯着崔家主,问:“到底是谁?”
    宫家主觉得此事可笑,嗤了一嗤,注视谢衍脸上几不可见的神色变化,玩味地开口:“谢三少,老夫几人不说,正是为你着想,怕你接受不了。不过你非要知道,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左右你今日不走也得走了。告诉你,那人便是你的好妹妹,谢倾城。”
    众人脸色突变,愣了须臾。
    谁也没有怀疑过她,毕竟谢倾城虽然只是谢衍的堂妹,但她跟他的胞弟谢婴关系实在好得不像话,几乎不可能做这样有百害而无一利之事。
    “她?”谢衍神色古怪了一瞬,又恢复平静,仿佛这个人倒不很出乎意料。
    崔家主见状,怪笑道:“咦?怎么知道答案后,你的属下个个吃惊不小,你却似早有准备一般?”
    谢衍撇了崔家主一眼,不答话。
    他回忆起数月前的一次会面。
    东门谢府雄伟壮阔犹如宫城,他从政事堂回府,途经后院,不经意看见溪流前的假山上,有个窈窕的影子坐着。一动不动,似在出神,但又不完全放空,因她发呆的面色还很惆怅。
    谢衍认出这人,是堂妹谢倾城。他们之间接触不很多,一是他没有时间,二是他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她也极少主动找他,只跟谢婴关系匪浅,要有什么新鲜事物,偶尔才连带送给他。
    今日偶然撞见,他停留片刻,还是走过去,问道:“十妹妹,怎么一个人?”
    “你说呢?”她果然立刻回神,见他大约有些意外,但情绪似更不好,狠狠将手中的石子扔进水里。
    谢衍皱眉,冷峻道:“什么?”
    这样琐碎的小女儿心事,他从不肯费心思去猜。他自然有些关心她,但是他操心朝政的大局太疲倦了。一个人的权力掌控着整个家族的命运,这是谢氏全族倾力支持他的优势,也是十分明显的劣势。
    相比其他各族的左右逢源,他一损谢氏俱损,容不得丝毫放纵和失败。
    “三哥,你真的不知道么?”
    谢倾城抬头,轻轻地看了他一眼,眉目紧蹙,神情恍惚,眼睛已泛红了。只是一眼,很快她又低下头,望着一去不回的流水,身体微微发颤。
    谢衍道:“是和宁嚣的亲事不满意吧。”
    他这话极平淡,又稍稍带了点劝阻和威严的长辈压迫意味。
    这时候敏感至极的谢倾城无疑也领悟到了,霍然回头压着嗓子哭吼道:“不只是因为这件事,你不明白,三哥你永远不明白!我在夜里是怎样的痛苦,我知道我无力抵抗这一天的到来,不是宁嚣也还有别人,总之那个人没法是——”
    她说到最后戛然而止,泣不成声。
    谢衍静静地盯着她,沉重道:“我想我很明白了。”
    他从她悲哀而期期艾艾的仰望自己的眼神中明白,这是他的账。
    “你明白……你明白就好。三哥,我……”
    “到我房里去。”谢衍道。
    谢倾城先一步起身,走在前面,双肩还是一抽一抽的,只是哭得压抑,不肯出声让人发现。
    等进了谢衍的卧房,将门关上,她情绪瞬间崩溃,紧紧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灼热的胸膛,哭道:“我也很痛苦。我一直以来真的很痛苦,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又渴望见到三哥,想一直待在三哥身边;又害怕见到三哥,怕三哥讨厌我,怕控制不住情绪哪里失礼让人看出来。”
    “我也在想办法:出去疯闹,和人打架,主动追求王诗镜,甚至、甚至我以为我天生是这个癖好,拼命地同九哥亲密。九哥热情爽朗,对我又依顺,我如果……如果换了他,也比是三哥来得好。如果是九哥,我们还能离开这儿,去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躲起来。左右两个无足轻重的人,遮掩一下就过去了。可是三哥永远没办法,你是万众瞩目的摄政王,你走了,谢氏的天谁来撑?家主也不会同意的……”
    谢衍想要去推开她的手,听见这番话顿了一顿,深深吐气,将之改为轻拍她的后背。
    因动作太生涩,拍了两下也放下了。
    他威严道:“紧抓着不可能的幻想不放,只会把自己逼入绝境。这个名声你还背不起,别钻牛角尖。宁嚣风度潇洒,实力过人,是当世骄子,你会喜欢的。”
    “我不会喜欢!三哥!我不会喜欢他,我的心只有那么大,那道风景那么耀眼,除非他走出去,不然什么也进不来了。”谢倾城情绪激动地反驳,抬头定定地凝视他,道,“不是另一个人好,我就会喜欢他的。若是那样,我成什么了?三哥,你能懂吗?你有没有爱过别人?”
    他脑中莫名闪过一树梨花,很快他答道:“没有。”
    “所以你不会懂的,你不能知道这种绝望。若你有一天知道了,你也会和我一样痛苦。那时你才能完全明白我。三哥,如果以后我做了什么你认为不对的事,你不要讨厌我……哪怕是恨我,也不要讨厌我。好么?”
    谢衍盯着她泪眼朦胧的模样,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他只在第二天取消了两人的婚事。
    谢衍此刻回想起来,已明白她所说的,她会做他认为不对的事,就是指这样。
    她以为他不再是摄政王,以为谢氏不再显赫权威,从八族中除名,他们就有可能一起了。然而的确有可能一起,一起去死。
    “无极公主是不是答应她,扳倒我后,只驱逐谢氏,不伤任何人——包括我在内?”谢衍已能猜到一切。
    宫家主果然笑眯眯地点头,与崔家主相视一笑,道:“是啊,可见你的妹妹还是很替你们着想的,哈哈。有这种妹妹,是你们的福气啊!”
    谢衍闭目,冷声道:“现在,你们以为对我志在必得,她已没有利用价值,被关起来了吧。”
    “谢三少就是谢三少,什么也瞒不过你。难怪连无极公主这样站在权力巅峰的皇族,都要放下高傲,花大代价让老夫几人出手。”
    “她太天真,所以轻信别人,害人害己。不过我是兄长,他们这些弟弟妹妹惹的祸,我都背了,也不算冤枉。”谢衍平淡地转身,拂袖道,“麻烦二位动手吧。”
    等他回头,才发现丹薄媚早已不知去向了。
    他愣了一下,瞬息又回神。
    也对,她没那么闲,明知危险,还要留下来看戏。这戏也不好看。
    宫、韦、崔三家主惊讶于谢衍的举动,竟然还敢将后背留给他们。三人微怒,同时出手。此刻他们身后的青铜鼎已不是虚影,而是犹如真实的物质,仅仅旋转已能发出阵阵嗡鸣。
    天色仿佛一刹那就暗下来了。
    谢衍身旁的两名老人异口同声冷笑道:“三个老东西,这么多年还突破不了这一关,连真灵都不能沟通,也敢跟我们动手,自寻死路!”
    轰然风起云涌,雷电翻滚,两人身后没有浮现青铜鼎虚影,但有振聋发聩的吼声从青云端传来。
    两只巨大的古兽脚踏流云,傲视苍穹。
    “这两只古兽真灵……”三家主对视一眼,忽然惊讶道,“丹氏灭族时,它们也曾出现在丹府之上,联手挖了丹家主的功法核心!”

  ☆、第45章 辋川急雨

山谷之南,杂花生树。
    丹薄媚另辟蹊径,从山脊处爬上去,放眼能见到之前那条大路,与路旁竹林掩映的房舍。路上只有稀稀拉拉两三人,衰草连天,很冷清的景色。
    越冷清才越好。她立刻从裙裾撕下一块布,捂着脸也朝松隆城门走。
    现在谷底危险,也不知谢衍和韩殊被三家主弄死没有。弄死了才好,没弄死,说不准还在谷底徘徊,她四处寻找庆忌很容易被围追堵截。
    不过庆忌孤身一人在下面,也容易被抓住。唯愿谢衍已经死了。
    她心有隐忧地赶路,没注意前方路上人影越来越多。待她有所察觉地停下脚步时,韦勿笑已经好整以暇地抱臂等着她了。
    数百信徒封锁大路,阵势很吓人。
    韦勿笑道:“县丞何以遮脸前行呢?是被什么野兽伤到了,还是有心躲避在下?”
    丹薄媚也认出他,这是使用天狐秘术,令她陷入幻境的韦氏子弟。她看了看他身后的信徒,犹豫一瞬,仍然掩面,问道:“你追来,只带了这些人吧?没有隐藏的了,是不是?”
    她这个语气,怎么不太对劲?不像是挑衅,倒像问得十分认真……
    韦勿笑也糊涂了,一头雾水道:“是,怎么?嫌人不够多,不是你的对手?”
    “不是,这么多人刚刚好。再多我也挺不住了……”丹薄媚再三确定四周无人,便不逃了,放心道,“韦公子,你会天狐秘术,幻境惑人。我恰好也会一招摄心之术,名叫辋川急雨。本来它用古琴威力最大,控制万人绰绰有余,只可惜琴不在我身边。我用真气,也最多只够拿下这些人了。你要再多带来一百人,我还不敢用呢。其实提到这,它虽出自我所修炼的绝学,但你可是第一个领教这一招的人,深感荣幸否?”
    她一旦出手,双眼可见之处只要有人,不论是否她意愿,都会被笼罩。
    可是那夜山巅,数万人众,根本控制不了,又极易被反噬。现在只有这几百人,即使加上一个韦氏子弟,她也有把握,自然没必要避让。
    丹薄媚抬起袖袍,轻柔的手势仿佛在牵引地底的不知名气流。她身后开始由地面渗出淡淡的青烟,逐渐浓郁到四处弥漫。片刻,不止于她身边,韦勿笑与*会信徒的身后也有青烟四起,最后生生笼罩了所有人。
    韦勿笑脸色一变。他回头四顾,眼前只有浓重到不见五指的深青烟雾,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且寂静无声。
    仿佛此处只有他一人。
    他连忙掩住口鼻,用了真气高声大喝:“捂住口鼻,不要呼吸,快步退出去!”
    没有人应声,也没有跑动的脚步。明明离得那样近,他一伸手就能碰到人。可是此刻他双手在周围抓了一把,空荡荡的。
    “退出去?已在雨中,退不出去的。”
    韦勿笑耳边突然响起她的冷笑低语,那么近,几乎连呼吸都喷在他耳畔——如果她突然出手,他根本防不胜防。
    雨?何处有雨?
    他惊疑不定地凝视前方,正想反问,却见丹薄媚话音刚落,茫茫烟雾里霎时下起雨来。那雨仍是青色,下得又密又急,打在人身上隐隐作痛。
    她面无表情立在雾中,目光却可以穿透重重迷雾,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或者说,在她眼中,只有薄如蝉翼的袅袅青烟,青雨同样也稀薄缓慢得可怜。
    然而他们已经身处幻觉之中了。
    他们自以为在疾速四散逃跑,其实只是原地旋转。韦勿笑也从来没有抬起过自己的手。
    但是他自己并不知道。韦勿笑只见到大雨倾盆,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那些被雨淋过的地方,迅速腐烂,变成森森白骨,隐约还有虫卵蠕动。他恶心地甩了甩手,快步朝路旁田野跑了数丈,却不见冲出雨雾,也没有感受到田埂的塌陷。
    “雕虫小技,看我破了你的障眼法!”韦勿笑厉喝一声,让自己安心,并连连双手结印,谁知根本不能幻化出天狐鼎。
    竟然连天狐秘术也用不了?!
    他这才真正慌了,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可以禁止九鼎秘术。
    丹薄媚在局外,看着韦勿笑手指一阵抽搐,暗暗发笑。想必他已试过用天狐秘术。
    数百信徒功夫都是花拳绣腿,根本无力抵抗。只过少顷,他们全身都已腐烂成了一具枯骨,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听从灌输的命令。
    于是他们在浑浑噩噩间,听到丹薄媚温柔动人的声音:“忘掉*会,忘掉*心法,忘掉奇异的铃声,忘掉刚才发生的一切。你们现在回到松隆县城,回各自的家,睡一觉,你们就会醒来,晴空依旧。”
    她的真气没有感受到丝毫反抗,数百人转身走出烟雾,神情如常,只是不搭理人,也不说话,默默朝县城而去。
    韦勿笑实力强横,原本还只有四肢腐化,能苦苦挣扎一阵。但因数百人的离去,丹薄媚压力骤降,全力对付他,腐化的势头就如摧枯拉朽一般。韦勿笑节节败退,终于也完全成为一具枯骨。
    她的第一句话是:“不可以攻击我。”
    韦勿笑精神力不甘地负隅顽抗,折腾得她脸色越发苍白,好容易才彻底镇压下去。
    丹薄媚立刻道:“不要再与*会为伍,解除对信徒的引导。”
    韦勿笑忽然回答:“并非我在引导他们,天狐秘术在我这个境界,无法控制那么多人。控制他们的是*心法与天狐蛊惑铃的作用。这心法是我与宫素在原本邪道禁术上改来的,可以持续侵蚀他们的思想,使他们全心全意归附*会。她要想迅速发展教众,只有如此。但仅仅如此还不够,需要配合蛊惑铃才更容易使他们言听计从。”
    丹薄媚奇怪道:“天狐蛊惑铃是什么?”
    “以修炼天狐秘术的韦氏子弟功法核心与头骨制造的铜铃。摇响它,就如同有人在施展秘术,引动心法。”
    “你为炼制这个,杀了多少韦氏子弟?难道不怕韦氏知道么?”
    韦勿笑蓦地冷笑一声,不屑道:“一共也就六个,还都不成气候。长老和家主早已知道,但是周唐皇帝给了比这六人更有价值的利益,他们便当作不知道了。左右已被逐出韦氏,我怕什么?”
    丹薄媚沉吟片刻,完全明白了,体内真气已不容许她再继续施展辋川急雨,只好草草说了句:“忘了接触*会之后的事,天狐铃以后也不要再炼。”
    韦勿笑没有抵抗。
    她瞬间收手,烟雨都消散无形。
    看来只要把松隆县分堂堂主手中的铜铃夺过来,那人就很难使信徒那么顺从了。同时派人再去南康府调兵,拿下分堂,这边基本已能事毕。
    丹薄媚想到这,更觉应该加紧赶回衙门。处理完分堂之事,若庆忌还未回来,正好可命南康府兵去谷中搜寻。成千上万人一起动作,比她一个人来得更快。
    “松隆县丞?你掩面何为?”熟悉的话再一次从茫然的韦勿笑口中说出来。
    丹薄媚下意识退后,略带警惕道:“你不能攻击我。”
    韦勿笑奇怪地对她翻了个白眼,拂袖便与她擦肩而过,嗤笑道:“我攻击你做什么。我忙着去寻找突破的机会,没空搭理你。”他走了几步,又回头询问道,“听闻清溪神女在天水冰川之下,不知哪一条路可以抵达?”
    丹薄媚平静地指向右边的那条。
    “多谢县丞大人。”他踏上右边的路,走出好一阵才疑惑道,“咦,松隆县丞是谁?我为什么会认识……”
    丹薄媚赶回衙门,万幸的是,衙门正门外虽有大批信徒围堵,但她翻墙而入后,衙门的官吏却一个不少,都还活着。
    就是脸上手上有些淤青和抓痕。
    “你们跟百姓打架呢?”她说着,低头匆匆要回卧房。
    跟她来的小吏原本蹲在台阶下唉声叹气,一见她回来了,欣喜若狂,忙不迭冲上去抱着她,激动道:“明公,你可算回来了!小的担心一整夜,睡都没敢睡。咦,怎么不见庆忌大人?”
    参议也焦急地辩解道:“明公,不是我们跟百姓打架。今早上一开门,他们就一拥而上群殴我们,我们都没好意思还手。”
    没好意思?是根本没机会还手吧……
    “我先换衣服,它湿了又干,都黏在身上了,其余事出来再细谈。”丹薄媚艰难地掰开小吏的手,继续朝后院去。
    参议偏又拉她一把,道:“昨夜明公走后,驿站信使派人送来一封信,封了九道火漆,说是东宫太子妃交给明公的,似乎很紧急。”
    丹薄媚顿了顿,伸手道:“那给我吧,我回房看。”
    参议忙从怀中取出竹筒交给她。丹薄媚将房门闭上,先展开白嬛的密信。
    上面字迹匆忙,应该是草草而就,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今上连发六道手谕诏太子回宫,恐朝堂形势有变。若掌握任何证据,立刻赶来京城会面。

  ☆、第46章 京城气象

如信上所言,想必东宫之位的确岌岌可危。
    大厦将倾,太子妃白嬛不会只给她消息,崔夫人他们应该也收到了。若是她先调兵,将*会分堂的事处理完毕,等赶回京城时已很迟。一旦崔夫人、白月真、王唯安几人呈递罪证,她连日所为将功亏一篑。
    丹薄媚沉吟片刻,只觉眼下最好的方法,只有回京。
    既然下定决心,时不我待,她也不磨磨蹭蹭,很快更衣准备。
    不久,她穿一件对襟夹袄出来,外披及地的妃色长衣。因冰绦束腰,长衣里空落落的,行走时显得她弱不禁风。
    “咦?明公,一夜不见,你今日似乎比以往好看了许多。”小吏盯着她的脸奇怪道。
    丹薄媚知道自己方才太急,妆容画得不如以往“完美无瑕”。
    但她也顾不上了,看一眼小吏,道:“太子妃急诏我回京,我立刻就要动身。庆忌人在城外谷底,大约不一两日也会回来,但我不能等他了。现在我吩咐你们几件事,一定要做好,事后自然有功有赏。”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金令,交给参议:“第一件:马上派人持东宫金令去南康府,调一万五千人马驻守衙门外。注意,不必理会*会或百姓挑衅,只保护衙门和你们的安全。第二件:待庆忌回来,转告他我已入京,要他暂时留在衙门中掌控局面,以防有变。第三件:我回京后,要将*会在此地的作为奏禀陛下。想必很快三省会派监察御史下来,你们如实相告,用不着多说什么。监察御史见到这样剑拔弩张的场面,自然明白。”
    “等到御史查访完毕,你们作为人证,带上巷口那名残疾老人,也一同入京。不必畏惧*会在京中势力,自有东宫和我担着。我没死,你们也不会死。”
    参议几人闻言,还是不免紧张道:“明公,素贵妃在京中一手遮天,东宫太子殿下更是与她……明公若冒然揭发*会的真面目,恐东宫会置身事外,使明公落入难以挽回的境地……”
    “东宫若置身事外,不光是我,他的诸君之位,也一起难以挽回了。”丹薄媚冷笑一声,表情带着些许讽刺。
    几人愣了愣,恍惚之中,隐隐明白了这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话。
    丹薄媚牵了来时的马,一抖缰绳冲出门外。
    原本拥堵的人群一瞬间四散开去。
    初冬时节的周唐京城很美。尤其清晨,冬阳明媚,但整座城笼罩在浓雾微霜中。
    街道两旁的坊墙遮不住高高的亭台楼阁,楼上一片雕花窗前,掩映的只有横来的枝桠。树叶原本青翠,但因日光洒落,泛起微黄,仿佛已经凋零。
    从京城大门入皇城大门的主街道又宽又长,两旁除了坊墙,只有墙下的两条引水渠。再走一段路,是座长不过三四丈的拱桥。桥下湖水碧绿,枝头花朵落在水面,漂流到很远的水域。
    打这经过,可以嗅到整片湖水都带着沁人的冷香。
    前方东宫婢女快步前行,丹薄媚气定神闲地跟着,还有心思欣赏景色。
    终于入了东宫前殿,太子妃白嬛也不赐坐,似笑非笑道:“薄媚,京城如何?”
    丹薄媚微笑道:“京城气象森严,又不失繁华秀丽,楼阁雕栏画栋,水木比比皆是,看得薄媚眼花缭乱。”
    “是啊,你看得眼花缭乱,不记得我已恭候多时。”
    “不敢,我一得到太子妃的信,便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了。”丹薄媚平静地与白嬛对视,其言下的危险之意她置若罔闻。
    白嬛一言不发看她少顷,忽然笑道:“原来是我错怪你了。来人,赐坐。”
    丹薄媚坐下时明白,看来她没来迟,她是第一个到的人。
    “薄媚一路风尘仆仆,想必很辛苦。本不该继续谈正事,只是你也知道,东宫势危,不容耽搁。不知薄媚在松隆县可有什么收获?”
    “松隆的确是个容易浑水摸鱼的地方。”丹薄媚微笑,眼中厉色弥漫,锋芒逼人,一字一句道:“不负所托,罪证确凿。”
    白嬛定定地看她好一会儿,笑着点头。
    正在这时,门外婢女禀报,白月真也到了。
    不等翌日早朝,太子李重晦连夜将*会作为上奏皇帝。
    皇帝看完奏本,淡淡地凝视他许久,只问了一句话:“松隆县丞敢冒大不韪参*会与素贵妃一本,若朕派监察御史去益州,得知所言属实,太子以为素贵妃该当何罪?”
    彼时刹那东风呼啸,殿外奄奄一息的树枝难挡严寒,“嘎吱”一声断了。
    宫灯摇曳,照见他眼底刻骨铭心的痛色。
    李重晦双手一叠,闭目深深地叩下去。曾经的疏狂高贵在皇权之下,都化作绝情一拜。整个寝殿只有他微颤的声音:“回陛下,儿子以为,素贵妃——当以死谢罪。”
    “嗯,连你都觉得她是死罪,那她的确该死了。”
    皇帝似笑非笑,拂袖而起,宽大的袖袍如同手中无上的威权,“退下吧,朕明日早朝着令三省调查。那个松隆县丞,似乎就是上次你去淮水关外镇压乱军时,功劳不小的太学生?既然对你忠心耿耿,连*会也敢参,那就不要亏待了人家。”
    皇帝顿一顿,思忖片刻,道:“朕很欣赏这样的人才,便替你提拔她一把。明日起,她任职政事堂御前参政,随侍左右。”
    李重晦已不能再说更多,又叩了叩首,起身慢慢走出殿外。
    他失魂落魄地行向东宫。
    途经御花园,偏头时正好望见凤凰殿的灯火,太子李重晦突然跪下去,掩面颤抖。
    随侍宦使是太子妃白嬛的人,见状大骇,忙不迭伸手去扶太子起来,压低嗓子惊声道:“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回头让人看见。再让陛下知道了,殿下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没有意义了吗?”
    李重晦抬头盯了他一眼,怔怔地点头,靠着宦使的手臂站起来,继续踉跄回宫。
    ……
    不到一月,监察御史回京面圣陈情,庆忌与参议等人果然一起来了。
    丹薄媚为避嫌,让人私下递了消息叫他们安心,自己倒并不与他们接触。
    这日午后,大理寺将整理好的一干证据口供呈上来。
    皇帝拿起口供随手翻了几页,并没有看完,又放下了。他提笔悬在奏本上许久,不知是否下笔。
    这件事究竟真相如何,是真是假,皇帝一点也不在意。
    他犹豫不决的是两件事:
    其一,宫素伤及筋脉,即使痊愈,功力也要大打折扣,并且一生难以有所精进。这样的她本已不能胜任*会主人。只是她废了,宫氏不屑一顾是一回事。她若死了,在宫氏眼中,她立刻身价倍增,这又是另一回事。
    其二,周唐为*会发展,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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