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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时-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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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承帝还沉浸在方才的讶异之中,此时反应过来当即凶光毕现,一掌要了结此人性命。
然后一盆花飞了过来,舜承帝立即闪开。
死里逃生的副都御使当即哭着看向自殿外缓缓走来的男子:“殿下!您可算来啦!”
宁绝朝他挥挥手,副都御使便趁机跑开了。
“儿臣见过父皇。”宁绝拱手,笑容和曦。
“你果然没死呢。”舜承帝并不惊讶,他往宁煜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揶揄道,“你二人居然会有同心的一天。”
“父皇已失信于群臣,我也失信与群臣,那就看谁今日能赢了,今后坐实这明君暴君之名。”
话音刚落,宁绝拔剑,舜承帝也立即拿出随身携带的寻光和他一招一式地打了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交手,父子相残,着实让群臣大开眼界。
连武将也自愧不如。
这场对决很难分出胜负,宁绝师从武林顶尖剑客李凉衣自然不弱,舜承帝的功力也相当霸道,两人一时难分上下。
但舜承帝似乎失去了耐性,施招与他来开距离,大声喝道:“三十六影卫何在!”
大臣们倒吸了一口凉气,谁都吃过三十六影卫的亏。
舜承帝为防止大臣们脱离掌控,便培养了骇人听闻的影卫们探寻他们的秘密,每一个都是绝顶高手,来无影去无踪。
但是,这一次久久没有回响。
宁绝一笑:“父皇,你不好奇今日为何没有看到我的近侍么?他已解决了父皇的影卫首领,父皇的影卫们现在群龙无首。”
舜承帝眉角微动,却强撑着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呵,错了,我的影卫们每一个都是首领,直接听我号令。”
果然,话音刚落,从大殿的一侧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
舜承帝嘴角又染上得意的笑容,但在下一刻便凝固在嘴角。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浑身浴血的黑衣人,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撑着摇晃的身子,拱手向君王汇报情况:“陛下,三十六影卫遭遇伏杀,如今无一幸免……”
“免”字刚说完,那名影卫便倒了下去。
宁绝笑得更加灿烂了。
他数道:“一、二、三。”
舜承帝忽然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他惊骇地望着宁绝。
宁绝走近他,“父皇没有发现副都御使已经不见了吗?”
舜承帝乍看起来就像气急攻心一般,他跌坐下来,有气无力地低声道:
“他方才给我下了毒。”
宁绝温声回应道:“父皇以为我真得对您的事情没有一点怀疑吗?当初给您下毒的时候您的影卫们在忽然之间脱离我的视线,你这么老谋深算的一个人居然这么轻易的着了道?但那时我半信半疑,直到后来,我发现总是有先前属于你的人在悄悄往我的暗卫里安插人手。比如那个废物金持,是您的宠臣金昊之的嫡子。但您这么爱玩,我也不好揭穿。父皇,您的演技很好,但您怎知儿臣不是同样也在用计呢,您就是儿臣最后一个隐患啊。”
舜承帝咳了咳,“所以,你故意将宁姝支走?因为你料到早有这么一天。”
“从我知道慕容涵秋身份的时候起,我便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你曾易容扮作侠士与大漈的慕容疏、邢疏白结交,并借由他们掀起了大漈的伪帝之变。何况,慕容涵秋是多么不可信赖的一个人,她一生都充斥着背叛,她当时与我合作,也很有可能与别人合作,甚至很有可能同时与好几个人利益牵制。所以,慕容涵秋很有可能也在为你做事。”
舜承帝想说话,但面容只是狰狞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宁绝看着他的表情又轻声道:“父皇不知道吧,慕容涵秋是众生苦的人,那名副都御使也是众生苦的人。”
舜承帝似乎很不好受,面色通红,看起来破像是怒火难抑的模样。
“这么狠,倒真是我的亲儿子,”舜承帝闭上了眼睛,声音越来越虚弱,到最后竟宛如叹息一般,“你也是蠢,君臣相互制约,你今日在他们面前展露了这样骇人的一面,难保某日他们不回反过来咬你。”
“我有我的不二臣,不劳挂心。”
宁绝从容笑道,但舜承帝已经听不到了。
他倒在了昭德大殿上,满脸诡异的红。
之后,宁绝派来御医将群臣们带去诊治,臣子们都感恩戴德地跪伏在地,哀恸地对着他高呼:
“陛下万岁!”
那声音响彻了整个皇宫。
人走了之后,只剩下宁煜站在那里。
他一直看着宁绝,意识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之后,他也打算跟着离开。
身后之人忽然说道:
“这一次,你很镇静,你很勇敢。”
“皇兄……”他转过来看着宁绝,却见他背对着自己。
宁绝声音没有带着惯常的笑意,淡漠无比,“本王不会有子嗣,等本王死了,就由你来即位吧。”
说完,他与他擦身而过,先一步出了大殿。
…
凌初浑身浴血。
他披散着长发,静静往雪中走,视野模糊得有些看不清。
脚上忽然脱力,他重重地跌倒在雪里。
他现在离昭晏皇宫已经很远了,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够远,万一被宁绝发现了这副模样怎么办。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已没了力气,又重重跌倒在地上。
今日,他一共杀了三十五人,若是包括他自己在内,便是三十六人。
三十六影卫很强,若是在平时他最多能解决十人。但今日他喝了酒,在喝酒的状态下虽会让他恢复原貌,但却能使他的功力倍增,能解决二十人。
今日他用了慕容涵秋在很久之前交给他的药,那药能将人临时变成傀,所以他杀了人之后将他们的尸体也练成了傀,虽然时间极短,效果并不十分理想,但最后他对自己也用了那个药,终于在完全失控的状态下完美地杀了那些人。
他费力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脖子上的喉结剧痛难当。
不光如此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撕裂一般的疼痛,疼到他想发狂。
但是,宁绝现在已经接受百官朝拜了吧。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吧。
他嘴角微微一笑。
笑容被血水覆盖。
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他摊开身体,仰面静静看着,觉得这雪好亮,亮得像多年前宁绝眼底的那道光。
鹅毛大雪簌簌落下,铺落黑衣人满身。
一串脚印踏雪而来。
雁翎撑着油纸伞站在他面前,静静看着凌初的尸体。
雁翎将他冻僵了的尸体从雪中挖出来,抹干了他脸上的血迹。
他已经恢复了俊秀容颜,神情是亘古不变的淡漠温和。
甚至,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走吧,去碧池山,我带你回家。”
“——夫君。”
良久,有泪花跌落,落进风雪中。
…
殿外正下着大雪,纷纷扬扬的煞是好看。
宁绝驻足,透过朱红的深门与高大的城墙,以一种难得的纯净眼神看着天空中飘来的飞雪。
他忽然想起,凌初第一次出现在自己身边、要求成为自己暗卫的那一日也是下着飞雪。
他一身黑衣,静静地半跪于漫天飞雪中,看着他的目光温和而虔诚。
宁绝久久凝望着飞雪,寒风拂过,他忽然感到一阵凉意侵袭。
他习惯性地叫了一声“凌初”。
他恍然间失魂,想起他还没有回来。
若是在往日,凌初必定在他唤他之前便已为他披上了大氅。
这倒没什么,但他更惊讶于自己居然有些不适应他不在的时候,现在他才意识到这名近侍有多贴心。
罢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什么无雁门不门的,等他回来再问吧,不问也行,都不重要了。
宁绝想。
而后,他伸出手,想要兜住那绵密的细雪,最终却只是看着他们或是从指缝间穿过、或是寂静地燃烧在掌心。
宁绝仰头看着那雪,忽然道问:
“凌初,你瞧,如今我究竟是得到了,还是失去了呢。”
重重深宫中,翩翩飞雪里。
被染黑的明眸重新亮了起来。
那人眼底映着洁白的飞雪,那双桃花眼中流光熠熠,澄澈得仿若有光芒溢出,宛若少年时。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TAT,他回不来了(一掌拍飞)
这一章把我写哭了,大概是个自我感动,但是能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一个写手值得纪念的时刻。
…
他遇见宁绝时,飞雪之日
他来到他身边时,飞雪之日
他死时,宁绝真正意义上成为帝王,也是飞雪之日
…
关于“原貌”,可以猜猜,伏笔老早就埋了,不过后面番外也会讲的,番外大概是糖~
第84章 捌拾叁 不悔(上)
“陛下。”
大殿内灯光昏黄,只有一盏孤灯遥遥地燃烧在一侧的灯柱上方。
孤绝的帝王身着一身黑底银纹的常服站在名贵的几案后面,烛光穿过夜幕衬得他身材颀长。宁绝微微俯身,在昏暗的光线里执笔写着什么,神情阴郁冷漠,再也看不出昔日里的半分笑意。
投在墙壁上的光影一闪。
轻微的响动声传来,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地。
宁绝没有抬头,但是开口的声音却宛若寒冰一般:
“凌初呢?”
“属下无能,并未找到统领。”
黑衣人愈加低了头。
年轻的帝王手中的笔一顿,低喝:“找!”
黑衣人不知他的脾性,以为那是气话,于是他不再说话,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但是等了许久,除了宁绝抑制怒意的吸气声,他并未等到任何指令。
于是他感到诧异之余,微微地抬起了头。
但是当他对上那双眼睛时,森冷的寒意里只有一个字清晰可闻,宁绝冷冷地重复道:“找。”
“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会没了,活要见人,”宁绝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笔,抬眸怒视着来人,“死……要见尸。”
黑衣人依旧没有动,按照凌初之前叫他说的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统领说……他不会回来了,他回家了。”
黑衣人低着头,他并不知道正是这句如此随意的话,今后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火光静谧地照着大殿。
有巨大的黑影在墙壁上飞舞,但转瞬间又消失无踪。
只余飞蛾的余烬扑簌簌地落在了灯芯处。
那个立于高处的声音沉默了很久,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伴随着骨节作响的声音宁绝才寒声问道:“是他之前让你这么说的?”
黑衣人低着头,但仍然感觉道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刺了过来。
他凭借多年的训练奋力保持着冷静,立即道:“没有。”
“听着!”宁绝忽然震怒,一掌击在案上,强大的余劲将写好的纸猛然及落到一边,但灯光昏暗,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朕才是你的主子,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他让你这么说的?”
黑衣人道:“没有。”
宁绝缓缓走到他面前,微微倾身,在他耳边低声威胁道:“你尚有四名亲眷留在世上,所以你最好说实话。”
这名新帝王阴狠暴戾,杀人如麻,这一点在暗卫营中他就知道,但如今亲自和他接触,才知道此人究竟有多可怕。
黑衣人肩背极难察觉地一颤,仍是道:“没有。”
重重的呼气和吸气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他感觉年轻的帝王在拼命压制怒意,下一刻随时有可能将他毙命。
但什么也没有等来。
宁绝走回到几案边,重新拿了张纸,容色冰冷,黯然的眸中一片阴沉。
半晌后,宁绝开口,语调森然:“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黑衣人沉默不语。
宁绝缓缓拿起笔,沉默了很久,还是冷冷说出两个字:“死因?”
“其实属下没有骗陛下,我们在三十六影卫的基地并没有发现统领的尸体,并不能确定统领已经亡故,只是在那里发现了一种药物。”
确实,他并没有说谎,但也没有坦白。
他隐瞒了一件事,凌初离开时神情有些黯然,也像这帝王一闪而过的表情一样。当时,他说,他这一去必死无疑,那人若问起,便说他回家了,此后再也不会回来。他本来是要追去的,但凌初坚决不让,作为营中惟一的知情者,他最终还是没有同去。
至于他为什么要冒死隐瞒这件事,只是因为凌初走之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殿下没有问起,便不要多言”。
“什么药,谁给的?”宁绝始终沉着脸,语调阴冷。
“当时,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尸体,腐烂程度极其严重,但均有人能够证实几日前还有见过他们。属下觉得有异,便叫人去查了,疑似……”
忽然,一阵毫不掩饰的脚步声打断了黑衣人的谈话。
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从殿外缓缓走入,悠悠道:“众生苦的药,慕容涵秋给的。”
“这屋内怎的这么黑,你是在黑暗里呆惯了么?”年轻人一面调侃,一面扬手殿内其他几个灯座中扔了些什么,“哗”地一声,火光在灯盏中瞬间绽放,屋子里登时明亮了许多。
是鬼指。
那个曾杀了高大姐的人,也是在几日前给舜承帝下毒的副都御使。
但他真实的身份,其实是宁绝在众生苦的合作者,是继慕容涵秋后的另外一个众生苦三脉之一。
宁绝面无表情。
他淡淡瞟了他一眼,随即挥手示意黑衣人下去。
鬼指悠悠地在大殿内踱步,脸上的笑容温雅明净,但眼角的泪痣十分撩人,偏生在他书生般儒雅的笑容里添上了一分魅色和顽劣。
他的声音很是润泽,但上扬的语调显得一点也不恭敬。
“此物能让人最大限度地提升功法,虽然时间很短,但是药效很好,只是若是活人用了的话极容易失控,并且药效过了以后会被活活痛死。”
“啪”地一声,宁绝捏断了手中的笔,他重新拿了一只:
“你怎么确定是那个女人给凌初的?”
鬼指给自己沏了一杯茶:“那是众生苦的圣药之一,除了我们师徒四人别人是拿不到的。何况凌初和慕容涵秋都曾是无雁门的弟子,他们曾有过交集,慕容涵秋知道舜承帝之事,也料定之后会有变故,自然也能预料到凌初会在最后关头尽可能地为你铲除祸患。”
宁绝不动声色地听着。
听到“无雁门”三个字时,他微微皱了眉头。
鬼指欢悦地再大殿内踱着步子,又道:“至于是慕容涵秋主动把药给凌初,还是凌初自己问她要的就未可知了。”
宁绝被他夸张的步子声吵得烦了,重新拿起笔,语气十分不耐地道:“你能不能别走来走去的,你还是个孩子吗?”
话音刚落,鬼指便飞速掠至宁绝身边,坐在几案上,专注地打量着宁绝:
“咦,你如今怎么不笑了?那天在大殿上时我们玩得很开心呀,现如今你这么严肃真叫我险些认不出你。”
“适可而止。”宁绝看都懒得看他。
鬼指抬头,不再看他。墙面上映射着四周明灯的射影,重叠交错,加上他晃动着的双腿,看起来就像鬼影一般。
鬼指看了,反而嘴角的笑意更盛。
“啧啧啧,看来真得和我预料的一样,失去了你的不二臣,也失去了……嗯?很重要的人?所以就生气了?诶,有叶莲灯重要么?”
宁绝动了,一掌击向鬼指。
但不知宁绝究竟有没有用尽全力,鬼指早已反应迅速地旋身一跃,跃到了对面去。
他面色痛苦地捂着胸口,一副“好痛我要死了你下手怎么这么重”的模样,但语气仍是轻佻的。
“嘁,和我发什么气,他因为谁死你不知道?”
这句话说的很妙,既包含了“他为谁而死”的含义,也包含了“他死于谁之手”的意味。
宁绝眸光冷冷,意味深长地瞥了鬼指一眼,只道了一句话:
“慕容涵秋必须死!”
说完,他便挥袖走下了台阶,似要往一旁的房间去。
路上看见了被他掀落在地上的纸,宁绝略微迟疑,随后拧了一下眉,重重地从上面踩了过去。
人走后,鬼指悠悠地踱到那张纸前。屋内本已足够明亮,他却偏要把那张纸凑到灯盏边看。
随后,看清了上面写了什么,他嗤笑。
“啧,所以你看嘛,命中过客与不二臣谁重要,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下一瞬间,纸被放置在火光上方,立时被火舌吞噬殆尽。
…
慕容涵秋在叶莲灯离开之后便立即离开了昭晏皇宫,她易容成了普通男子的模样,辗转了几个地方之后,最终在一处离昭都不远的小城客栈里落脚。
店家人很好,说话和气,价格也实惠,也不会多管闲事。
她给钱便也给的十分豪爽,一下子付了半个月的钱。
小城偏南,没有什么风雪,太阳也很懒散,在这里她也难得地能晒晒太阳,逗逗店家的猫。
冬日的太阳最是温暖,慕容涵秋夜里无眠,白日里便爬到房顶上和一群花猫们小憩。
她发现在这种状态下,她既不会熟睡过去,也还能稍微补眠。
儿时,她便和猫走得很近,她也是逗猫的好手。只是,今日这猫都不大乖,胖胖的橘团子在她怀里蹭了两下就跑开了,小型奶牛也不黏她了,最高冷的白猫更是面都没有露。
于是她猜想小城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猫是一种极具灵性的物种,也悄悄地跟去凑热闹了。
她提前“回到”客栈用了午膳,打算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容公子这么早回来啦。”憨厚的店家分外热情。
慕容涵秋化名容穆,店家并不知她是待在自己家的房顶上,见她每日早出晚归便以为她是出了远门,所以才会这样问她。
她淡笑回应店家,并要了几道较为名贵的小菜。
不一会儿,店家便满心欢喜地把精致的菜肴端到了这位虽然来路不明但出手阔绰的年轻人面前。
慕容涵秋的声音虽然毁掉了,但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却可以发出男子的声音。
她用极为有磁性的嗓音问:“姐姐,今天街上似乎有些热闹。”
“可不是呢,”店家很中意这声姐姐,忙不迭地解释道,“据说是朝廷发了通缉令,悬赏捉拿谁来着。小郎君对这有兴趣?”
慕容涵秋点点头,“是么,挺有趣的,待会儿我也去瞧瞧。”
大街上,人群最多的地方便是贴了通缉令的地方。
慕容涵秋凑上去一瞧,便看到了自己的画像被贴在上面。
一个人指着上面的字,挨个儿朗读着:“悬赏缉拿:医女慕容涵秋,毒杀先帝,赏金万两!噢哟,皇帝老儿都干杀,不得了哦。”
慕容涵秋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宁绝早晚会对自己下手,不论是因为凌初之死还是因为叶莲灯之故。但她没想到他会用这么笨的法子,以她的易容术若要骗过这些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嗤笑之余,男儿模样的她若无其事地挤在人群里凑热闹,忽然顺着墙瞧见了倚在屋顶上懒懒散散看着她的胖橘猫。
于是,她一面用眼神调戏着猫,一面漠然地听着那些流言蜚语。
“哎哟,倒真是个美人坯子!”
“红颜祸水,还记得之前那个澜炽王妃么,听说曾经搅得皇宫鸡犬不宁呢,亏得她病死了,不然这新帝哪里能登基?”
“先帝的死莫不是和她也有关联吧,啧啧啧。”
“哎呀,听说新帝相当愤怒,在全离境都下发了通缉令,看她往哪里逃哦。”
……
后面的话有些不堪听,她便顺势挤出了人群,在外围冲着橘猫打了个招呼,那只猫便伸了个懒腰,从一侧跳了下来,然后走到慕容涵秋面前跃入了她怀里。
“好家伙,可真够沉的!”
她捏了捏猫咪身上的肥肉,换来的却是猫咪惬意的喵呜声。
慕容涵秋嫌弃地笑了笑,抱着大猫大步往前走。
冷风拂过,吹起她的长发。
她忽然喃喃道:“全离境……么?”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众生苦的重要角色就没有几个正常人,一个偏执病态师尊,一个缺爱的阴谋家,一个天然弯的傀儡,一个不断背叛的蠢人。
唯独这个蠢人,是我最想要塑造得立体一点的角色。
…
(瓦回来啦,考试周的大噶考试加油鸭~这周有四门考试的蠢作者瑟瑟发抖jpg)
第85章 捌拾肆 不悔(中)
小城下了雨,一连缠绵好几日,像极了昭都的初秋。
因为下雨的缘故,慕容涵秋也没有办法再继续在房顶上撸猫了。
她懒懒地倚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冷雨。
有些许雨丝斜飞而入,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泛起点点寒凉之意,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已是深冬了。
宁绝格外沉得住气,似乎并不着急着抓住她。通缉令下达了已有十来天,她现在依然可以悠然自得地坐在这里喝茶。
起初她还是有些疑心的,对小城里的每一个人都留有五分谨慎,但是这么多天来她的身边一点异样的变化也没有。
小城民风淳朴,大妈们十分热情,他很快就凭着一张英俊的面容和小城里的人混了个熟络。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如果宁绝没有进一步动作,那么她也许会将她短暂的余生在这里耗尽。
慕容涵秋知道,这所有的假设当然不可能,宁绝是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的。如果他一直没有她意料中的动作,那么他一定在下更大的棋。
窗外传来扑棱扑棱的拍打声,一只头上一点红羽的鸽子飞了进来。
她取下绑在它腿上的小笺,随后将信鸽往天上一送,随它去了。
打开一看,纸笺因为浸了雨水的缘故,字迹有些模糊,但大体还是看得清的。
寥寥数字看下去,只见慕容涵秋平静的容色一点一点地变得阴沉。
上面是一排娟秀的字迹:“人已伏获,三日后于流花桥秘密处决。疑似钓饵,鬼已失踪数月,流寂杳无音讯。然,汝万万不可去。”
给她送信的是众生苦三脉中剩下的那一人——天脉。
天脉是一个清冷柔弱的小姑娘,从小和萧不辞一起长大,也是萧不辞最为看重的弟子。萧不辞早年丧子,便把乖巧听话的天脉当作亲生女儿培养,这些年来,她早已被内定为众生苦的继承人。
当初慕容涵秋加入之时,因为她惊人的天赋掀起了很大波澜,曾一度让药谷内的弟子们纷纷开始揣度究竟下一任继承人会是谁。但萧不辞对天脉是偏爱的,当慕容涵秋不惜一切代价要成为萧不辞的弟子时,后者毫不留情地给她下了无解的剧毒,这种毒让她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却成了她难以忍受的噩梦,发作起来犹如身体内的每一寸血脉都被狠狠噬咬一般。
虽然离谷后她用自己精湛的的医术解了一部分的毒,免受心肺噬咬之苦,但她仍然被无眠与噩梦折磨着。
因为此事,在谷内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曾迁怒过天脉,明里暗里与之水火不容。
但长久下来,并无其他知交的两人却在看清了医谷的真相后暗地里成了交浅言深的朋友。
直到后来她叛离众生苦,她们依然悄悄地保持着联系。
离谷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联系的频率由数天一次变为数年一次,到现在她们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联系了。
为何现在她却忽然联系自己?
信笺上的内容不知真假,但确实是她的字迹和语气。
让她最为诧异的是“人已俘获”四字,“人”指的就是谁?流寂?
他虽然足够强,但还没有在短短几日内俘获一国之君的本事。
那宁绝为何说已经抓到了人?
读到这四个字的第一反应是“抓错了”,但下一瞬她便否认了这个想法。
而且以宁绝的头脑,他不可能辨别不出抓到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
笺中提及的“流花桥”是在大漈,这就是为何当初宁绝为何要在全离境散布自己的通缉令。
“鬼”指的就是鬼指。
两个狼子野心的人一起用计,如此大费周折就为了引她上钩么?
自从叶莲灯一事了结后,她也已不再留意流寂和苏谢的动向,她知道他一定会将苏谢照顾得很好,便也没了后顾之忧打算清清静静地找个小城晒晒太阳。
她忽觉平静了数日的心绪又被搅乱了,她拧拧眉心。
天阴沉得厉害,慕容涵秋点燃了一柄明烛,将小笺置于火上。
烛火无情地吞噬了笺纸,暖色的光将她那只无神的右眼映得透亮。
离开小城那一日,晴光甚好。
几只猫懒懒地伏在慕容涵秋身侧。
她懒洋洋地撸着猫,等猫饿了离开去觅食她才从房顶上跃下去。
她要离开了,去大漈,去流花桥。
她并不清楚流寂现在的动向,如果他真得去了,面对宁绝那样工于心计的人他究竟能否全身而退。何况,宁绝身边还有一个更加难以对付的鬼指。
虽然她和流寂已经再无瓜葛,她并不在乎他。但如果流寂这个傻子真得糊涂到为了她去了流花桥,一旦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么多年来整个大漈潜藏在暗处的祸患将悉数浮出水面,大漈自此很有可能陷入无端动乱中。
到最后,只怕是终会遂了叶莲予的意。
单凭这一点,慕容涵秋绝不能坐视不理。
做好了决定后,慕容涵秋脚下的步伐加快,却忽然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定睛一看,却发现几只猫懒洋洋地跟了上来。
慕容涵秋眼底闪过动容,蹲了下来,刮了刮大肥猫的头,温声呵斥道:
“跟着我做什么?还不去重新找个下家蹭吃蹭喝?”
大肥猫温柔地蹭了蹭慕容涵秋的手,而后伸出爪子用圆滚滚的肉球去挠她。
“怎么,想跟着我?”
这次的声音不再是男子富有磁性的悦耳嗓音,而是她本来的声音——沙哑、刺耳,宛如断断续续的风声。
大肥猫惊疑,警惕地抬头看了看她。
而慕容涵秋早已瞬间换了一个眼神,眼底的温柔在顷刻间消散无踪,只有无尽的冷意盘桓在她眼底。
大肥猫愣了一瞬,忽然间竖起了浑身的毛发,尾巴直直地竖起,那是它感受到威胁和恐惧时标准的警觉姿势。
慕容涵秋冷笑,抬手想要抚摸它。
大肥猫同样沉默着与她对峙,野兽的本能一点点地被时间唤醒。
手落在它头上的瞬间,大肥猫猛然露出利爪在她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然后一跃冲了出去。
血痕挺深。
看来是真的把它吓到了,它大抵是不会再缠上来了。
慕容涵秋目送着它远去,明亮的眸子里明若春水。
她久久地凝视着那只狂奔着离去的大肥猫,终究是将呼之欲出的叹息声化为唇角的淡淡一笑。
笨猫,跟着我的人都不在了啊……
…
流花桥。
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流花桥临溪而建,四周是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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