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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时-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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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生死,你的生死,都与我无关。同样,从此以后我的生死也和你们无关。”
宁绝一直保持着笑容,月光下熠熠流光微漾在他眸中,叶莲灯统统视而不见。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叶莲灯仰头看着明月,晚风拂过她的鬓发。
“算了,不必问了,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答案。”宁绝最终欲言又止,“那你就好好活着,活在我知道的地方。”
“若是有一天你不知去哪里,漪澜殿的大门依旧为你敞开。”
叶莲灯忽地转头看了宁绝一眼,他一双眼睛,在皎白月光下亮得吓人。
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她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轻声道:“不劳挂心,忘了我吧。”
“一会儿,我命人带你去见你兄长。”宁绝不再多言,看着她的背影缓缓道,“但在此之前,你要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慕容涵秋突然良心发现主动带你找回记忆。这个答案或许只有你自己才能找到,莲灯,即便此后山水不相逢,我依然要忠告一句,不要过于相信你最信赖的人。”
叶莲灯以为他说的是邢墨,并不再理他。
她拂花穿叶而过,衣袖上沾染了夜露,背影决绝。
“就此别过了,明日就不必来送了,对外宣布我突发心疾,已不治身亡吧。”
…
大约子时,凌初应宁绝旨意将叶莲灯带至一处隐蔽的院落。
在路上,凌初保持着一贯的缄默。
穿过重重守卫与机关,走到了一扇紧闭的门前凌初才对她说道:
“叶姑娘终究是要走了么?”
“嗯。”叶莲灯点头。
她和凌初接触的次数不多,却觉得他是个心思纯粹很好相处的人,他的沉默背后有与邢墨相近的隐忍,和满腹算计心思复杂的宁绝有天壤之别。
凌初声音温润轻柔,富有独特的磁性。
“其实,王爷是真心待你,不过你若走了,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叶莲灯神色疑惑,但凌初只是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关于方才的话什么都没再多说。
“令兄就在里面,请吧。但只有半个时辰,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便施展轻功像其他暗卫一样隐蔽了起来,只留叶莲灯一人站在门前。
叶莲灯推开了门,门吱呀一声响了。
她走进了院中。
院落很大,院中古木参天,假山池榭和着流水与月色相映成趣。
枝叶投下交错的剪影,有一人身着银衣,负手而立于银辉之下,仰望着头顶的明月。
叶莲灯怔然看着那人的背影,还是那般熟悉。
那就是自己的哥哥,叶莲予。
她忽地鼻子一酸,一下子便仿若回到了莲谷一般,孩子似的扑到了叶莲予身后像儿时那样紧紧抱住他撒娇。
“哥!”
叶莲予腰上被一撞,当即温柔地牵过叶莲灯的手,转过身来温柔地看着她。
他那张脸异样的俊秀年轻,宛若斯文的文生公子,却没有邢墨身上那种沉重和淡淡的沧桑感。
长久地远离世俗让他宛若脱俗的谪仙一般,眼神始终温润似水,纯净澄澈。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无害的人,护佑了叶莲灯整个童年,他那一身银衣成为了她童年里惟一的光源。
叶莲予看着叶莲灯,温柔抚上她的面颊,唤起了她的乳名。
“莲莲。”
作者有话要说: next,去沭阳,要讲叶莲灯滴过去啦,然后要在回忆里疯狂撒粮啦~
…
真得,像慕容和宁绝这样狠心的人,叶莲灯这样“就此别过”已经是极限了,原谅什么的真得有点圣母。而且当初设定时这本小说就是全员“恶人”,没有谁手上不曾沾过血的。
第66章 陆拾伍 西行
“哥,你没事吧!”
叶莲灯想起了宁绝说过的话,急忙毛手毛脚地在哥哥她乱摸一通,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便放心了。
叶莲予掐了一下叶莲灯的鼻子,“哥哥是谁,我能有什么事?你哥用得着你担心吗?”
“宁绝当时没有伤到你吗?还有慕容涵秋医术不错,听说她用了迷药。”
“那些算什么,统统对我没用,慕容涵秋的医术还远远不成气候。”
“那你怎么还会落到宁绝手中?”
叶莲予拍了拍叶莲灯的头,温柔地搓了下她的头发,“变笨啦?我本是来接你回去的,至于宁绝,他想留我作客,我便陪他玩玩儿,但是打架之前想了一下不能太煞他的微风,便演了会儿戏。”
叶莲灯锤了一拳叶莲予,重重扭头哼了一声。
“臭老哥,你真会玩儿!玩儿的开心却不知道你家妹妹担心死了你知道不!”
“不过,宁绝未必不知道这件事,”叶莲予严肃起来,“五年前沭阳之变后你便失踪了,这五年来我一直在找寻你的下落,却总是寻不到你,直到半年前,我在南疆替人诊治的时候宁绝派人送来一封信,内中言明你在他身边,怪不得我一直找不找你,而他的目的在于云昭縠,要我带着这个东西去换。”
“云昭縠?”叶莲灯问。
“数百年前临熙皇室覆灭,有一支皇室旁系血脉趁机潜逃,并带走了当时写有临熙一族机密的云昭縠,当时临熙皇室□□就是以此物成就霸业。而这支血脉最后依然不肯就此屈服,依然想着光复临熙,最后依然勾心斗角,两百年后临熙一脉便仅存一支了,便是你我所在的莲谷。”
“临熙一脉?那这么说阿爹阿娘是皇室血统?”
“那又如何,早就过去了,临熙一族已经掀不起什么波澜了。”叶莲予微微敛了眉梢,在月色照拂下继续缓缓说道,“临熙皇室覆灭后的数年里,无数野心家依然惦念着云昭縠,但在数百年光阴的腐蚀下,渐渐地知道这个东西的人越来越少,莲谷也渐渐地回到了隐逸的生活中。但是我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人惦记着这个东西。”
叶莲灯焦灼地问:“那你真得要给他吗?”
“给吧,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见叶莲灯蹙起了眉头,叶莲予温柔笑着刮了一下她的眉心,“何况,云昭縠的内容我已经看过了,并不能掀起什么波浪,既然他要就给他吧,我就是来接你回去的。”
叶莲灯昂起头:“我先不回去,我要去先去一个地方。”
叶莲予笑意不减:“去哪里,要我陪你去吗?”
面上笑容有些尴尬,如果说自己是打算先去一趟西岐沭阳,并且之后打算去擎玉宫的话,叶莲予肯定不会同意,叶莲灯便随便扯了个谎,“嗯……我暂时还不想回莲谷,想到处去玩玩儿,哥你就别跟着我啦,莲谷的百药节快到了你还得回去主持呢!”
“长大了就飞了,家也不想回了吗?”叶莲予亲昵地敲了下叶莲灯头顶,语调凉悠悠,“还有这几年里发生了什么你都不和我说说,哥哥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叶莲灯当即抬手发誓:“怎么会呢!我叶莲灯对天发誓,哥哥是对我最重要的人!谁也代替不了的!至于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精彩啦,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等我回莲谷再慢慢和你说呀。”
“就你嘴贫。”叶莲予摁了一下叶莲灯的头,两人又嘻嘻哈哈地笑成一片。
忽地,开门声打断了笑声,凌初走了进来。
他恭敬地看了一眼二人,“叶姑娘,再简单说几句就请出来吧。”
“好。”叶莲灯点头。
凌初退下后,叶莲灯便严肃起来:“哥哥,那明日我走了之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叶莲予云淡风轻地笑笑,“我打算在皇宫里多玩儿几日,腻了之后趁机溜走。”
叶莲灯哦了一声,又白了他一眼。
简而言之就是吃白食。
但凭他的身手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他也就不再担心了。
最后,叶莲灯转身,绚烂地笑着对兄长挥了挥手后,将他独自一人留在了院中。
叶莲予的目光追随着叶莲灯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那道朱门后。
他仍站在原地。
银辉里,他一身银衣,几乎要融进月光中。
…
叶莲灯走的时候,宁绝没有派任何人送行——也包括他自己。
她离去的当日宁绝便发出消息,声称澜炽王妃回宫后忽染顽疾,一夜之间不治身亡。
叶莲灯在暗卫的指引下,从最小的城门出发,即将离开昭晏。
走到城墙的尽头时,叶莲灯回头仰望了一眼这禁锢了她五年之久的深宫。
在宁姝和慕容涵秋的描述中,她曾多次逃离宫墙又再度回到宫墙内。
但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过往的一切都如一场被岁月蹉跎的大梦。
叶莲灯踏出城门,决然而去时,身后缓缓合上的门又被重新打开。
城门再度打开时,一辆华贵的马车出现在视野之中。
车上跃下两个衣着鲜艳的女子,是宁姝和碧儿。
“叶姐姐!”宁姝跃下马车冲她高声呼喊,清亮的声音在高大的城垣内激起无数回声。
“阿姝?你怎么来了?”叶莲灯转身。
“叶姐姐,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若不是王兄他……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今日就要离开。”
叶莲灯本来想问一句若不是宁绝怎么了,但忽然意识到没有问的必要了。
于是她拍了拍她的肩,不着痕迹地改口:“不碍事,此后山水有相逢,有机会的话,在广袤天地中我们还能再见。”
“可是,我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出宫,我不会离开王兄的。王兄已经失去了你,他已不能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叶莲灯知道她所指,沉默不语。
宁姝见她不答,又问:“叶姐姐,你此行要去哪里?”
叶莲灯缓缓说出两个字:“沭阳。”
“找回记忆之后呢?”
“往西。”
宁姝眉睫翕动,她知道沭阳在往西走就是擎玉宫。
“前路凶险,那叶姐姐多多保重,这些钱足够你西行了。”宁姝牵起她的手,递给了她一些银票,眸光不自觉地看向了宫门外的世界,一汪静湖中写满了憧憬,“还有……祝你们幸福。”
叶莲灯迟疑了一瞬,而后重重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多谢。
碧儿恭和地站在一侧,叶莲灯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
最终她们只是对视了片刻,碧儿身为沭阳城主之女,陪伴她在宫里的几年里什么都没对她说,所有的恩怨都被她藏了起来,并不知她究竟是否依然挂怀。
如果沭阳上万人因自己而死,那么自己最亏钱的人就是碧儿无疑了。
叶莲灯感到一种沉重的心绪溢上心头,忽然有了一种觉悟。
她微笑着转身,就此作别。
宁姝和碧儿也重新朝马车走去。
终有一日,深宫之人也要远赴江湖。
收回视线的刹那,叶莲灯在一处城墙上发现了一抹紫色的身影。
——是慕容涵秋。
她双手环抱胸前,冷然看着叶莲灯。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大半神情,但她给人的感觉仍是那样森冷阴沉。
人真是一个复杂的物种,叶莲灯一时不知道自己要怎样看待对这个曾经的挚友。
若说她友,但正是她背叛了自己协助宁绝造成沭阳之变,也是她给哥哥下了迷药,也还不知道当初她是否利用刃雪骗了自己;但若说她是敌,却又在临走之前她给了自己不少名贵药材,重新替她找回记忆冒死也愿意与她合谋。
这个人,她看不透,她是比宁绝更难懂的人。
但从此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出了这道宫门,她们便不会再相见了。
慕容涵秋也察觉了她的视线,用唇语说了一句“你我两清了”,之后便飞身离开了。
叶莲灯也转身,潇洒地拂了拂衣袖。
踏出这宫门,便又是回到了江湖中,宫门隔绝了江湖与深宫,也隔绝了过往的那五年。
回眸之间,朱门紧闭。
宫墙外的狂风吹过,不自觉地让她想起了梦里那片风沙。
叶莲灯登上宁绝派人准备好的白马,奔入了狂风。
马蹄哒哒作响,扬起一路风沙。
这是一匹好马,很快她就出了昭晏。
她走的是当初邢墨带她出宫时走的那条路,去三国交界的平家村,然后一路往西。
路过平家村时,她并没有过多地停留,也没有去不平安客栈看望高大姐。
但打马而过时,平家村已然恢复了曾经的繁荣景象,依旧歌舞升平,聚集了各国人马。
果然,这是一座极速发展着的城市,没有厚重的历史感与情怀需要留恋,也没有人惦念着过去,他们都放眼未来。
除了变成余烬的春酣楼。
当初春酣楼建于明昭之手,修建得极为牢固。大火之后本有东家想要拆掉它重建另一座规模更大的酒楼,但春酣楼的残骸仍以骨架支撑着孤独而执拗地耸立在平家村,风雨飘摇也没有摧毁它,但也没有人敢冒死去拆除它,时至今日,它依旧是这座新兴小城的最高处。
毕竟,它曾经燃烧淋漓鲜血,祭奠过无数亡魂。
离开之前,叶莲灯置办了一身短打,备好了水囊,不羁地跃上马背时几个端庄温雅的女子朝她投来歆羡的眼神。
叶莲灯猛夹了一下马肚,一下子马不停蹄地朝戈壁西行。
谁知她刚入戈壁,就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回过头看并没有人,起初她以为是幻觉,毕竟和自己熟识的人实在不多,于是她继续驾马狂奔。
但不久后,那个声音又再度出现,叶莲灯才意识到是真的有人叫自己。
那个声音很嘶哑:“叶姑娘,等等我啊!”
叶莲灯勒住缰绳。
沙丘后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骑马而至,他坐着那匹马几乎累得半死。
“你是?”
男子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猛然拿出水囊喝了一大口水,听见她的问话,险些喷出来。
“这就不记得了,才见过几天啊。”男子擦了一下下巴,驾着马走近叶莲灯,“你之前揪着我的领子给我灌过酒,你还记得吗?”
“?”
“是我啊!渔帮帮主仇非声啊!”
“你来做什么?”听见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叶莲灯脸色都懒得甩,立刻驾马前行不想浪费时间。
仇非声急忙追上去。
“听说你也要去沭阳?”
叶莲灯犀利地问:“听说?听谁说?”
“嘿嘿,这嘛,暂时保密。”仇非声笑笑,“我要去沭阳寻宝,叶姑娘不妨带上我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是邢墨的敌人,你觉得我可能答应你吗?”叶莲灯冷冷道,但是却缓缓放慢了马匹的速度。
“嘿嘿,那就是叶姑娘记错了。”仇非声是何等眼尖之人,捕捉到了叶莲灯的心里变化赶紧趁机解释,虽然嬉皮笑脸但语调却透出严肃,“沭阳现今已是一座死城,叶姑娘既然选择现在去沭阳,那必然就是已经知道当年的事情了。但一个人去还是太危险了,我受人之托,特意来为叶姑娘做向导。”
第一次见到仇非声时邢墨也在场,上一次无雁门风波的前夕,他也曾出现。当时他带人围攻不平安客栈,一众随从不争气地作鸟兽散,他佯装慌乱与愤怒,其实在人后脸上写满了懒散,巴不得求个清闲。
并且仇非声的武功并不俗,能够抵挡住高大姐的一击自然非泛泛之辈。
那时她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才猜到一切很有可能都是计划好了的,这个仇非声也和慕容涵秋一样,其实都认识她但她自己却没有印象。
仇非声从一开始就并不简单,作为渔帮帮主,他的见闻必然不少,野心是一回事,能力是另一回事。
叶莲灯隐隐猜到了是谁,但仍然忍不住问出口:“受谁之托?”
“怎么说呢,有两个人都拜托了我,一个在多年前,一个在昨日。”
叶莲灯没有再问,仇非声果然又接着道,“但是我就先不告诉你了,等你想起了再告诉你为妙。”
叶莲灯加快了速度,算是默许了仇非声的同行。
两人没再说话,毕竟入了大漠,烈日炎炎,需要节省体力和水源。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她从平家村出发时便已近黄昏,此时的大漠上已入深夜。
眼前是一成不变茫茫黄沙,在月色下透出几分凄凉,白日里滚烫的沙砾不再灼烧着马蹄,但坐在马背上的人也仍是汗意涔涔。
不远处有一小片绿洲,叶莲灯牵着马去喂了些水,仇非声也跟了过来。
不知为何,入了大漠之后,越是深入腹地,她的心情便越是烦躁,那种彷徨纠结、过往种种压得心头有些喘不过气,好像远远地就已经感受到沭阳的沉重了。
叶莲灯忽然开口问:“当年的沭阳之变,你也曾亲眼目睹吧。”
“并不全算,我只见证了前因,大概知道了后果,经过……则是从邢墨那里听来的。”
果然,他和邢墨早就相识。
叶莲灯喝了一口水囊里的水,漠上的飞鸟滑过夜空,啾啾低鸣。
她开口,问的是当前最关心的话题,“还有多远到沭阳?”
“按现在的时间算得话,也差不多了。”仇非声看了一眼星辰,“沭阳应该不远了。以前这一带并非这么荒芜的,路上有许多商队,很容易就碰面了。但是沭阳之变后,没了西行的意义,商队数量骤减,除了一些和擎玉宫有来往的之外便几乎看不到了。”
“如果今夜不能到沭阳的话,那么明日没有水源我们还找不到便只能死在大漠上。”叶莲灯喝了一口水,却感觉越来渴,又喝了一口反而变得更加口干舌燥。
叶莲灯蹙眉,即刻仔细观察周边的景象。
大漠黄沙,遥遥星夜。
一小片绿洲边,方才喂水的两匹马已消失不见。
只有仇非声还站在她的身边,正仰头喝水。
然而仇非声的声音却更加让她焦灼,好像他声音响起的同时天渐渐地亮了,太阳升起,继续炙烤这片黄沙。
“怎么会没有水呢?到处都是。”
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或许,是幻觉?
仇非声的声音又问:“你看,你脚下踩着的是什么。”
叶莲灯不自觉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脚下全是血。
再抬头一望,让她几乎呼吸停滞。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大漠夜景。
是残骸,是废城,是遍地的殷红,天边的颜色也越来越诡异。
她一人站在茫茫废墟中,无数尸骨仰面朝天。
叶莲灯拼命让自己冷静,反复告诫自己这不过是幻觉。
她不知道仇非声在哪里,也无暇估计这么多,只能一人强撑着探索。
忽然一具尸骨抓住她的脚踝,眼眶空空如也。
“叶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呀!”
叶莲灯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继续往前走,方才那骸骨便化作灰烬了。
所到之处,全都是无尽尸骨,血流成河,永远淋漓地不断流淌。
忽然一只手抓住她将她拼命往回拽。
“跟我来!”
“风沙来了!快躲起来!”
是仇非声的声音。
她跟着她跑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她仍在大漠上,仍是那片绿洲,马匹在水边嘶鸣。
她的鞋袜已经湿了,看来刚才他走进了水中。
身后,呼啸声响起。
风暴来了。
终于将失神的叶莲灯唤了回来,仇非声反应神速地牵过马,两人即刻奔上马朝另一个方向疾驰。
“哒哒——”
“哒哒——
”
铺天盖地的狂风袭来,她忽然又想起了梦里多次梦见邢墨时的情形。
她愣怔地看着风沙,似要穿透它再寻见那时的少年。
忽地,叶莲灯脑海中开始像针扎一般疼痛。
她忍不住停了下来,朝席卷而至的风沙伸出手。
就在这一瞬间。
漫天的黄沙飞舞,将她无情地吞没。
终于,又回到了曾无数次梦回、一切开始的那一年。
第67章 陆拾陆 莲谷
莲谷四季如春,阳光总是能照拂到谷里的每一个角落,但叶莲灯的童年里却几乎没有光。
她惟一的光来自于兄长。
莲谷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由长子学习医术继承莲谷,次子也可以学习医术,但是就算天赋再高也只能辅佐长子;若第二胎是个女儿,那么连学习医术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学习武术,以外貌上柔弱地反差修炼霸道残忍的武功成为莲谷最锋利的刀。
叶莲灯便是如此。
她从七岁开始便拿起了各类武器,那时她根本不知童年一词本该是多么幸福的字眼,也不知亲情二字的含义。
父亲和母亲总是很严厉,每一个人都遵守着严谨到可怕的尊卑,包括“阿爹”“阿娘”这样血脉关联的称呼。
从很小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便让哥哥和她不许称呼他们为爹娘,而要和谷中其他人一样称作谷主和夫人。
兄长也一直这样叫,她也跟着这样叫,懵懵懂懂了许多年,直到有一日,一个自谷外来治病的病人告诉她那就是自己的爹娘。
那是她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词语,她知道的所有的亲属关系都是由他们这些外人来普及的。
她听说了这些后,当即跑去爹娘那里,用世俗的称呼唤他们,然而换来的却是长达十日的严苛训练,并且从此再也不许她这样叫。
她在世界上的第一个亲人先是哥哥,然后再是爹娘。每当她伤心难过时,只有叶莲予会安慰她,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做好吃的给她,在她受罚的时候陪她一起受罚莲。
谷里,真心对待她好的只有他一人。
爹娘从不对她和颜悦色,向来只会直呼她的名字,对她的所谓关怀也只有无情的训练和考验。
但饶是如此,叶莲灯骨子里的倔强在那时就初现端倪。她知道了爹娘这层关系后,偏偏要“阿爹”“阿娘”地冲他们叫,不管有多重的惩罚,只要她不死,她就会一直这样叫他们。
后来,他们腻烦了对她的各种惩罚,便由着她这样称呼,她便成了谷中唯一一个能够用另一种称呼他们的人,虽然他们待她的态度仍是冷漠而严苛。
八岁那年,母亲曾尝试让她学毒,第一课便是要她用羽金花毒死一只小兔。
羽金花是一种很折磨人的慢性毒,中毒者死状惨烈无比,仅仅是一点便能让小兔瞬间死亡。但是母亲要她不仅给小兔下毒,还要在她的要求下定时给小兔解毒吊命,等它恢复得差不多在继续用毒。并且,要她全程盯着小兔毒发的过程。
她守着那只小兔守了一天一夜,按照母亲的要求她要过的第一关便是让小兔在毒发的状态下撑过七天。
她不忍,便去求助十四岁的叶莲予,问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彻底治好它。
叶莲予摇了摇头,并告诉它即使吊着它的命也只能让它在折磨中再活半月。
她看着每日抽搐痉挛的小兔,终于,在母亲第二日来的时候当着她的面,一把匕首下去亲手了结了小兔的性命。
那一刀,磨磨蹭蹭,下手不稳,几乎是她持刀生涯中的败笔。
血溅在母女脸上,母亲凝视了她很久。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也并没有惩罚她,只是再也不教她用毒。
那是叶莲灯所杀的第一条生命,在八岁那年里,一直是她噩梦的根源。
后来,父亲给了她一把刀,交给了她更加霸道的武功。
在武学上,她一直很有天赋,不苟言笑的父亲把自己的真传交给她,很快就被她就修炼得出神入化。
有一日,父亲难得地对她笑了。
并说道:“你可以杀人了。”
莲谷是一个封闭的存在,有人拼命想进来,也有人拼命想出去。
叶莲灯要做的就是杀掉那些冒死进来和叛逃的人。
于是乎,从八岁开始,一直到十四岁,她都每日提着刀浸在血雨中。她杀了很多与她无关的生命,但那时的她尚且不懂生命的意义与价值,脑海中没有对错之分,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是那只死去的小兔总会在半夜入梦来,顶在无数人的脖颈之上,他们静静望着她,什么也不说,但面容哀戚像在哭。
她跑去问叶莲予为什么,他说她是心智尚不成熟,过几年就会好的。然后照例像往常那样打闹一会儿后把她逗笑,再温柔地安慰她。
然而,依然没有人告诉她是非对错,也没人告诉她为什么刀落下的同时她也会难过。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即便整日扛着刀,她也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莲谷上下的仆从也会对她的外貌变化用“惊人”来形容,偶尔还会说她“长大了以后一定比夫人还漂亮”。
但是她的刀也越来越快,眼神越来越冷。
以前有年龄相仿的谷内小孩约她玩耍,她大多时候还是会在训练之余偷偷去的,但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和她玩了,她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童真。
在父母的训练下,仅仅十一岁时,她便已是莲谷人尽皆知的冷血刽子手。
直到十二岁那年,莲谷来了一个很特殊的病人。
莲谷作为以医术闻名的药谷,有不少人前来求医,但是这个人却是“被迫”来莲谷求医的。
男人大概三十来岁,叶莲灯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和其他病人不一样。他的眼中并没有强烈的求生意愿,反而像是她刀下看到的最多的眼神——求死的眼神。
伴随着这个男人出现,谷中似乎暗暗在发生变化。
父母整日忙得不见踪影,叶莲予代替了父亲教她武功,但其他时间连他也很少再有时间陪她一起玩乐。
父亲命令她“严加看管”这个病人。
他废了双腿,没有内力,是个十足的废人。但是他健硕的肌肉和手上的茧子却表明这个男人以前不仅会武功,并且似乎还很厉害。
尤其是他每一次瘫坐在轮椅上嘲讽她身上的血腥味的时候,那个澄明的眼神似乎能洞明一切。
所谓严加看管,就是守着他而已。
第一次和他说话时,他倚在榻上说:“小姑娘,能给我拿杯水么?”
叶莲灯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刀,没理他。
于是他叹了口气,以为自己仍然四肢健全似的想要翻身下床,结果摔了个大马趴。
她命仆从将他扶起来后,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
男人眉梢仍然能见当年的英俊风流,他眼神疲惫地笑笑:“我这要是多摔几次早晚也能摔死,为了避免麻烦,你以后还是多和我说说话嘛,这些人奉你们谷主的命不准和我说话,我不摔死也能憋死。”
叶莲灯冰冷地看着他。
“你今年多大?十二三岁?”男人有气无力,“我儿子也和你差不多大,比你大两三岁吧。”
叶莲灯看着他,权当是在回应他的对话了。
“他那性格就随他娘,特别闷,心气高得要命,看起来忒老实一孩子偏偏什么都想争第一。孩子嘛,就该活蹦乱跳的,整那么严肃干什么。”
虽说是对话,但本质上仍然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但是在他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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