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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时-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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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公子长得可真俊,看起来年轻知道的倒真是不少。”老妇人露出钦佩的眼神,随后检查了一下背篓里装得满满的药草,笑得和蔼。
  老妇人站起来,腰闪了一下,叶莲灯立刻将她扶住。
  “大娘,您住哪儿,要不咱们先送您回去吧。”
  大娘本来想自己再走几步试试,可是她腿似乎本来就不大好使,经过今日这么一吓,更是不得了。
  “那就麻烦了。”
  于是老人指路,两人便跟着老人去了。
  不一会儿,他们见到了一片小庄。
  树丛星罗棋布,简陋的房屋稀稀拉拉地坐落在一处平坦的绿野中。
  叶莲灯扶着老妇人,大娘指了指某一处残破的茅屋,笑道:“这就是我家,但咱们先不回去,先去把千雪接回来,咱们一块儿吃个饭,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从那处茅屋的残破程度来看,大娘过得好像不怎么富裕。
  叶莲灯本想拒绝,但是现在就这样说的话大娘肯定不会乐意,为避免节外生枝,叶莲灯打算把大娘送回家再伺机离开。
  他们继续朝前走,走到了小庄最繁华的地段。
  那里有一间小酒馆,人群已经延伸到了酒馆外。桌子外还围了一大群站立着的人,偶尔路过的人也会不禁朝里面张望几眼。
  里面有绵长清悦的婉转戏腔传出来。
  好听!
  叶莲灯顿时充满了好奇。
  大娘和听戏的人们都很熟络,打了几声招呼便插进了人群里。
  只见黑压压的密集人群中,有一处格外空旷亮眼。
  一个身着戏服的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
  那声音似被四月清泉流淌过的软语呢喃,举手投足皆是神韵,一汪清眸溢满涟漪,眉间锁着的淡淡哀愁,唱到动情处一挥袖一扬眉,让人觉得他几乎就是戏中人。
  一曲罢,那人浅施一礼,在雷鸣般的掌声朝他们走了过来。
  孙大娘一行人走出了人群,在一个僻静的地方聊了起来。
  戏子朝大娘道:“孙大娘,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他的声音细软温凉。
  孙大娘指指千雪。
  “这就是千雪,这二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说起来千雪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哎哟我这把老骨头……”互相介绍完毕后,孙大娘又把今天采药坠落获救的事情说了一遍。
  千雪温柔笑笑,脸谱下的眼角一弯,生出无数柔情来:“那您先回去,我卸了妆面就立刻回来。劳烦二位了。”
  叶莲灯点头,对上他双目的刹那,有一种被摄去了魂魄的错觉。
  心下一惊。
  好美的一双眼睛,或者说——魅惑。
  叶莲灯几人回到孙大娘的茅屋后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千雪便回来了。
  看到他面容的刹那,叶莲灯微微挑了眉。
  他卸了妆容,显得极为年轻,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清秀美艳的少年。
  但是这个千雪很像一个人。
  不,若不是性别不一样,他们几乎就是一个人。
  “二位久等了。”他站在门口,刚一进门便朝着两人笑道,他没有留意叶莲灯的眼神,语气里笑容里都是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
  孙大娘腿脚不便,叶莲灯是厨房废物,因此便是邢墨在替孙大娘做饭的,看到千雪,便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叶莲灯则在择菜。
  他们短暂地对望一眼,便各自避开了,什么话也没说。
  千雪先是去看了一下躺在床上休息的孙大娘,随后拿出药锅替她熬了一碗药。
  药香扑鼻。
  叶莲灯笑了笑,问:“哟,小千雪,你也懂药理么?”
  千雪语调温温,在她面前坐下和她一起择菜。“为何这样问,煎药不是只要按医师的吩咐煎就可以了吗?谁都可以。”
  叶莲灯:“你方才先是去看了一下孙大娘的病情,孙大娘年龄大了,许多疾病交杂在一起,开起药来虽不说难,但也绝不算简单。这里很偏僻,刚才孙大娘提到过方圆数百里几乎没有什么城市,这片小庄如此贫瘠,也是开不出你药锅里的药方的。”
  千雪折下一只菜叶:“姑娘多虑了,我只是一个以戏曲为乐的戏子,药性什么的,确实不懂。不过听姑娘的话,你倒是对药理有所了解。”
  “这嘛,我从小和药一块儿长大,虽不精通,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叶姑娘从小和药一块儿长大?姑娘看起来并不像是体弱多病之人。”
  “呵,不说这些。话说小千雪你怎么老叫我姑娘,我比你大多了吧。”
  算起来,千雪大概小了叶莲灯好几岁,却对着她满口姑娘,叶莲灯总觉得怪怪的。
  便道:“来,叫声姐姐。”
  “哈哈,我不轻易叫人姐姐,何况叫姑娘不是更显年轻么?”千雪笑得眉眼弯弯,却微微敛了眉。
  随后,两人又乱七八糟地聊了些其他的,几句话下来,两人渐渐熟络起来,聊起天来有说有笑。
  孙大娘从房内出来,叫他们吃饭时看到这个情景也是乐开了花。
  感叹了一句“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便吆喝着大家去吃饭。
  叶莲灯起身,最后拍了拍他的肩,笑盈盈道:“总有一天,你会叫我一声姐姐的。”
  千雪笑笑。
  忽然,叶莲灯感觉邢墨的视线冷冷地投了过来——投在了千雪身上。
  千雪也察觉到了邢墨的眼神,冲他微笑着点了个头。
  气氛更冷了。
  诶?
  叶莲灯忽然想起自己居然有半个时辰没和他说话了。
  完了,他是吃醋了吗?
  ……
  这一顿饭吃得很尴尬,除了孙大娘问起的时候,邢墨一个字也没说。
  而叶莲灯和千雪却总是情不自禁地有说有笑起来。
  但这种情不自禁其实很不自然。
  饭后,孙大娘完全对气氛的变化一无所知,甚至建议千雪带叶莲灯二人去逛逛。
  邢墨一口回绝,解下了琴囊说要借孙大娘的屋子趁机好好擦试一下瑶琴。
  于是,便只有叶莲灯和千雪一起去逛庄子了。
  出了庄子,两人照样东一句西一句。
  庄子上民俗气息浓厚,和着山水碧色格外撩人。
  但是两人其实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闲逛了好久之后,叶莲灯终于开门见山。
  “小千雪,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究竟是谁?”叶莲灯说这话的时候,两人依然是并排着走中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没有要拉开的意思。
  “我以为你看到我脸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了。”
  叶莲灯道:“你姓慕容,孙大娘好像不知道。”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这双眼睛分外地熟悉。
  他卸掉妆面后,她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这张脸除了没有慕容涵秋眉心的那道刀疤之外,几乎和她一模一样,他很可能是慕容涵秋的胞弟。
  那么,既然她能认出来,邢墨自然也能认出来,但是他为何却什么多余的反应也没有?
  千雪的步子微微加快:“姓氏而已,重要的是名。孙大娘知道我的名就好了。”
  叶莲灯歪歪头,眸光里尽是探究:“诶?是吗?”
  千雪直视着前方,山峦层层叠叠,笼罩在一大片迷雾里面。
  “叶姑娘,你近日可见过我姐姐吗?我在找她。”
  不用说,他口中不轻易唤出的姐姐就是慕容涵秋。
  她不想告诉这个大男孩自己其实和他姐姐关系很不好,前两天才死命地干过一架。
  但问题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认识慕容涵秋呢?
  犹豫了仅仅一瞬,叶莲灯还是不动声色地答道:“嗯……见过。”
  “那你能带我去找她吗?我和她走散了。”千雪的语气终于变得有一点像个孩子,不再是一贯胸有成竹的淡然,如此看来,他很在乎自己的姐姐。
  可是慕容涵秋呢?
  总是给人一种无牵无挂孑然一身的感觉。
  明明有心上人、有弟弟、有侄女儿,却硬生生地将他们悉数推开。
  分明就是把一手好棋给下臭了。
  叶莲灯的声音融化在山岚中,听来清浅而飘忽。
  “那你怎么一直呆在这里,不自己去找她?”
  “我一直在找她,但是去年路过这个小庄的时候,当时这里发生了严重的疫情,我便留在这里救治。其他的时候,我便在这里唱唱戏当□□好,在这个桃源般的地方也是很好的。只是后来我再去找她的时候,又失去了她的消息。直到今天,机缘巧合我居然遇见了你们。”
  “她在躲着你?”
  “嗯。”
  “那你为什么觉得跟着我就可以找到她?”
  这一次,换成了千雪露出疑惑的表情,好像叶莲灯说的话很不可思议。
  她打量了一眼叶莲灯:“怎么这么问?因为,你们曾经是挚友啊。”
  …
  叶莲灯回到孙大娘的茅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她发现千雪的武功不俗,这里正好多崇山峻岭,便和千雪忽然有了登高的想法。
  她在宫里一呆就是好几年,一朝得了自由,心底压抑的贪玩便被释放。
  慕容千雪又不过十七八岁,本就是个血气方刚不甘示弱的大男孩。
  于是,两个人登高一登就是好几个时辰,天黑了才回了孙大娘那里。
  孙大娘看不到千雪都要急坏了,他回来后立刻让他去洗漱休息。
  对叶莲灯则要客气许多,把她引到了另一间房——和邢墨一间房。
  并加了一句:“床小,姑娘将就一下。”
  表情很是鸡贼。
  转念一想。
  ……茅屋能有这么间多房已经不错了。
  叶莲灯便问邢墨呢。
  孙大娘说已经睡下了。
  叶莲灯便安下了心,打算蹲椅子上凑活一宿。
  毕竟出宫这么多天来,她虽然和邢墨夜夜同房,但从未真正同床过。
  身子悄悄探进去。
  门开的时候没有发出声响。
  屋子里很黑,不见五指。
  叶莲灯借着熹微的光亮往白日里椅子的方向走过去。
  她在印象里椅子的方向站定,用手试探性的摸了摸椅子。
  却摸到一片柔软。
  她意识到不对劲儿。
  眼睛开始适应黑暗,她看清楚了自己方才摸的是邢墨的腿。
  “墨墨?”
  叶莲灯抽回手。
  然而在下一刻被猛然攥住。
  邢墨将她猛然扣进自己的怀中,之前完美隐藏在黑暗中的气息此刻正清晰地呼啸在她耳边。
  ——伴着酒气。
  “墨墨!你……喝酒了?”
  印象中,邢墨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喝过酒。
  邢墨没有回答她,回答了也是废话。
  他就那样一直抱着叶莲灯坐在椅子上,一个字也不说。
  叶莲灯并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但是直觉让她暂时先不要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耳边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安静,看来邢墨已经睡着了。
  正好叶莲灯的脚麻了,她想悄悄掰开他的手,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他抱到床上去。
  谁知,她刚一动,就被搂得更紧。
  邢墨在她耳边絮语,但每一寸呼吸都随着他的声音而愈来愈重,好似克制的潮水即将决堤。
  “你怎么还是这样?”
  什么还是?
  这样又是哪样?
  心口传来一阵酥痒,莫名难受。
  叶莲灯想弄明白,正当她打算蓄力挣开他问清楚时,邢墨却无力地松开了禁锢她的手,头一偏,垂在了她的肩上。
  长发摩挲过她的耳畔,贴着脸留下一句几不可闻的埋怨。
  “我吃醋,你就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吼吼吼~吃醋吃醋!
  …
  正式进入下卷了,很快就要揭开他们的过去,然后撒狗粮咯(信我)
  …
  赛阔~大噶五一快乐哇!


第55章 伍拾肆 慕容府
  “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叶莲灯瞪了千雪一眼。
  千雪挑了个眉,表示不相信。
  叶莲灯算是懂了千雪脑子里装的是啥,脚下狠狠一夹马肚,抓紧缰绳追前方的邢墨去了。
  清晨一大早,叶莲灯和邢墨便辞别了孙大娘。
  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两个人依然保持着从前那种若即若离的暧昧不明的关系。
  叶莲灯没有问他为什么喝酒,昨夜又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因为她的问题太多,到了流寂宫里有的是时间并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便又嬉皮笑脸地和邢墨一路上打趣起来。
  他们本来是走路去的,优哉游哉宛若闲庭信步,谁知半路上千雪狂奔而至,还牵了两匹马追了上来。
  于是两个人的旅途生生被打断,常常是邢墨一个人遥遥领先将他们甩在后面。
  叶莲灯有时候有些嫌弃孩子心性的千雪,他明显看出了叶莲灯和邢墨不正常的关系,多次故意膈应他们。
  和他瞎扯了一会儿,叶莲灯打趣他:“银子带够了没?我们可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你找客栈,你要睡大街了。”
  千雪收起眼神里潜藏的顽劣,露出一个温和明媚的笑容:“谁稀罕,先带你们去我家住一两晚,好久没回去瞧瞧了,走,一起去看看慕容家变成了什么样子。”
  说罢,千雪扬起马鞭,飞快地疾驰。
  那一抹白衣架着快马点映在苍翠山峦间,让她不禁生出一种当年纵横江湖、快马轻裘的熟悉之感。
  叶莲灯晃了眼,总觉得恍惚间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好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就在叶莲灯还想再挣扎着回想一下的时候,邢墨停在前方不远处等她,温润的声音仿佛山间流泉。
  “还不跟上来?”
  叶莲灯回神:“哦,来啦!”
  …
  大漈,蒲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蒲城作为大漈都城,处在在大漈中偏南端,三面环山,一面环湖,俨然已有了江南景色,即便是在深秋,也并不显得萧索,反倒别有一番风味。
  叶莲灯曾来过这里,但隔得太久,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与物,她忽地生出一种梦回的错觉。
  邢墨和叶莲灯跟在千雪的后面,邢墨正漫不经心地看着路边的垂柳。
  叶莲灯则漫不经心地看着邢墨。
  忽然,千雪勒住马。
  “怎么回事?”叶莲灯二人也慢慢停下。
  前方不远处,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正孤零零站在路中央,行为怪异地朝着过往的行人怒骂,行人纷纷避开她,巴不得赶紧离她远点。
  很显然,她是个疯女人。
  人们没有围在她身边,说明对此已司空见过。
  女人见一个路人走了过来,立刻冲上去要骂他,路人立刻灵敏地闪开,女人顿时狠狠跌倒在地。
  偶尔有一两个围观者,见此情景也只是笑了笑便离开了。
  千雪从马背上跃下,走到那疯妇人身前将她扶起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三姨娘,你怎么又这么不小心?”
  原来认识?
  叶莲灯也跟着跳下马背。
  女人看着他,愣了好半晌,表情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
  “千雪!你可算回来了!”
  疯妇人立即紧紧拽住千雪,躲在他身后疑神疑鬼地张望,而后指着那些路人几乎要哭出声:“他们欺负我。”
  “好了好了,有千雪在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我们回家。”
  千雪十分温柔。
  他将她护在身后,路人们见到他,都非常恭敬地朝他点了点头。
  叶莲灯想起来,邢墨曾说过慕容涵秋的父亲曾是大漈权臣,还和他的父亲是同僚。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两人应该认识才是。
  难道是装的?可是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呢?
  叶莲灯往邢墨的方向一眼,却发现他已不在原本的位置了。正打算四处寻找的时候,却听见耳边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在看什么?”这么近的距离,弄得她脖子一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没……没什么,走吧。”
  正好,千雪转过身来,叶莲灯便跟上千雪的步伐去了。
  很快,他们进了一栋豪华的府邸。
  大门上的牌匾也颇为气派,门口的石狮怒目而视。
  虽不能与她在昭晏皇宫相比,但至少比平家村的所有建筑都要恢弘。
  刚一进府,就有仆人迎上来,看见了千雪一个个都激动得喜极而泣。
  面对久违的热情,千雪只是淡淡一笑,扶着疯癫的三姨娘,朝叶莲灯和邢墨示意让他们跟上来。
  之后,千雪太久没有回来,一回来立即就要去处理一些包括三姨娘在内的要事。他本想让人亲自来款待他们,但是叶莲灯觉得太过拘束便拒绝了,于是千雪就将他们二人安排在了一件雅致的客房内。
  房间对出去就是一个庭院,一株梅花枝叶正绿,尚未含苞。
  邢墨悠然地坐着,神情怡然温和。
  叶莲灯忽然问:“你是不是来过?”
  邢墨摇头,“怎么?”
  “觉得你过分淡定了。”其实她就是想
  “嗯?我应该很激动吗?”
  “你父亲是慕容家先家主的同僚,按理说你认识慕容涵秋就应该也认识慕容千雪,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
  “谁和你说我认识他了,”邢墨笑了,“之前我父亲和慕容家关系很好,但我并没有来过这里,因为我不怎么插手父辈的政治党争,当时父亲也不许我参与,所以关于慕容家的事情我只是听长辈们提起过而已。”
  叶莲灯还有一个疑问,但是她不能说出来。
  因为那个雨夜,邢墨对她用了安眠散,但是邢墨却并不知道这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用,当晚,慕容涵秋和他的对话她全部都听到了。
  从中她听到了邢墨对澜炽的用情至深,自然也知道了慕容涵秋和邢墨是旧识。
  但是,邢墨从来没有告诉她任何关于他与慕容涵秋的事情,或者说,刻意回避与她有关的所有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在刻意回避澜炽吗?
  所以看到一个与慕容涵秋如此相像的人,他当然一眼就能认出,然后他装出不认识的样子,甚至莫名地吃起了醋?
  叶莲灯思绪飞快地闪过,随之面上不动声色,她手枕下巴看着邢墨,笑得弯了眉眼:“那你给我讲讲。”
  邢墨压下眼底波澜,望着屋外未绽的梅树,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屋外微风浮动,轻轻带起门扉极小的幅度,盈和着邢墨低低的温润嗓音。
  叶莲灯静静听着,却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看似千丝万缕杂乱无章,其实却彼此交织。
  比如此刻,听的分明是别人的故事,却在冥冥中让她觉得有些东西一定和澜炽——或者和自己有关。
  “慕容家是蒲城最大的药商,但当年的慕容家却并非仅此一个身份。多年前,流寂还不是大漈的君王而只不过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前任帝王云磬帝尚以铁腕手段掌握着举国要务。彼时,慕容涵秋的父亲慕容疏作为他的亲信,还是大漈朝廷中大权在握的重臣。但后来,太子谋反,连同太子妃被云磬帝以极刑处死,那一场动乱死了太多人。”
  邢墨看着屋外忙里忙外的仆人们,神色恬淡。
  “几乎满朝的大臣都被卷入政党之争,只有在云磬帝一党和太子一党中站位才能活下来。而当年慕容疏则是太子一党,动乱被镇压后,太子一党悉数被罢黜,也包括我的父亲在内。而慕容疏本就一直在做药庄的生意,他在入仕前本就是个做药材买卖的精明商人,在他为官期间,慕容疏依然不遗余力地兼顾着老本生意,他开的药庄不仅没有受影响,反而规模越来越大。所以即便慕容家被罢黜慕容疏惨死,药庄的生意虽颓败过一阵子,但在新帝登基后就有很快便恢复了生气。方才我们过来的路上见到的药庄基本都是慕容家的产业。”
  “啧,那慕容涵秋为何做医女便情有可原了,不过,她有这么好的家境不回来真是浪费。”叶莲灯叹道,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邢墨的侧脸。
  邢墨转过头来扫了她一眼,便移开话题继续道,“我们起初见到的那名疯妇则是慕容府的三姨娘,慕容疏一共有过三位夫人,正房多年前小产后郁郁寡欢早就死了,二房被扶正,但在慕容疏死后便立即随之殉情而去,而这位三姨娘在慕容疏死后三年便疯了,至于慕容涵秋和慕容千雪究竟是哪一房所生我便不得而知了。”
  邢墨顿了顿。
  “不过,慕容疏死后五年内,慕容家的妻妾子女们相继死的死疯的疯,真正还活着清醒的慕容家的人大概就只有慕容涵秋和这位慕容千雪了。”
  忽然,一片白影晃入眼帘。
  千雪看着邢墨,笑得明媚,双眸却幽深不可见底。
  “公子倒是对慕容家的事情很是了解。”
  邢墨也笑,眼底温温,“过誉,满蒲城都知道的事,随便听说书人讲讲就能听个大概。”
  “我和姐姐是慕容家最后的希望了,姐姐好几年不回来,我可是十分想念她。”
  邢墨没再说些什么,端起桌上早就斟好的茶搁在鼻尖闻了闻,尚有缕缕清香。但他和叶莲灯一样,都是一口茶也没有喝。
  叶莲灯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尬笑了两声,“没事儿,她的小侄女儿失踪了,她人估计早就已经来到了大漈,说不定你很快就能见到她呢。”
  苏谢是慕容涵秋的侄女儿,那也是千雪的侄女儿。
  可是,千雪听了这话,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礼貌地笑笑——就像浑不在意一般。
  “也罢,二位先请吃饭就坐吧,让我来好好款待一下二位,饭后还想带二位逛逛蒲城的夜景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小天使们,蠢作者今天去爬山啦,忘记定时来晚啦。
  …
  千雪和主线还是有很大关联的,嘿嘿嘿~


第56章 伍拾伍 明白
  明月高悬,映着蒲城的烟柳画桥和万家灯火,让人从这夜色中觉出一种柔婉细腻的繁华。
  云中月自水中穿行,行一场转瞬即逝的旧梦。
  饭后,千雪提出带他们逛夜市,邢墨礼貌地拒绝了。
  可叶莲灯却对此充满了好奇,同千雪一起去了。
  此刻,千雪和她并肩而行,一路上给她介绍了许多稀奇的景色物什,一主一宾聊得十分欢愉。
  夜已深,已入深秋,行人渐渐少了,街上的灯火再暖也留不住人们的归心。
  叶莲灯和千雪走至一处人迹罕至的拱桥上,桥的另一头垂着一颗巨柳,长长的枝叶远远地延伸而出,有许多柳条刺入了水中,扎破了水镜中的溶溶月色。
  她停下,指着那处垂柳对千雪说道:
  “你看那河中柳,朝夕与明镜相对,在其中日日所看到的都不过是自己的影子,你说,会不会有一日他分不清真我假我,忘却了究竟是河中的柳是真还是自己是真?”
  “哈哈,你又不是那柳,你怎知它的想法。”千雪觉得有些好笑,但顿了片刻后明白了她话里的话,微微扬眉,“若说是从人的角度来看,它怎么可能轻易地忘本呢?总有机缘让它明白哪一个我是真是假的。”
  叶莲灯转过来,双手摊开在桥沿上,好整以暇地道:“哦?那现在你我二人谁是谁的机缘?”
  千雪直视她的眸光,眼底一片冷静,“叶姑娘,你说这种话可真容易让人误会。”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意思。”叶莲灯和他拉开一点距离,跃上桥沿坐下,看着千雪身后河流上的粼粼波光缓缓启唇,“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对我的身份应该是一清二楚,包括我所知道的,以及我所不知道的。譬如,你应该记得澜炽这么一号人物吧。”
  千雪静静听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叶莲灯心下一沉,心想看来千雪是认识澜炽的,并且他和所有人一样把自己认成了澜炽。
  “你知道慕容涵秋和我相识,所以你是算准了我会来,然后想要借由我找到她。”
  千雪月光下的笑容温和明净,“嗯,然后呢?”
  “慕容家的家业是在你的手里重新发扬光大,你的势力或许绝不仅仅只有药庄那么简单,那个小庄上回生草是何其罕见的药材,你作为医药世家子弟如此巧合地出现在那个地方,不觉得这个巧合实在过于巧合了吗?换句话说,你确实一直在追逐自己的姐姐,为了找到她,整个小庄的人都是你的眼线,千雪,你真是用心良苦。”
  千雪低低笑了,“你仅仅想说这些?没有这么简单吧,你就没有想问的?”
  叶莲灯垂下桥沿的双腿停止了晃动,“千雪,你告诉我,澜炽和慕容涵秋到底有和渊源?”
  “你觉得呢?”
  “夙敌。”
  “错了,是朋友,”一片枯叶落在千雪手中,千雪轻轻扬手将它扔进了河中,“澜炽曾经对她有恩,曾救过她的命。”
  “那我再问你,我,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千雪凝视着她,缓缓道:“这嘛,你们并没有没有任何关系。”
  “呵,想来也是。”叶莲灯沉默了片刻,而后跳下了桥沿,潇洒地折了一只柳条而去,深秋的柳条枝叶已日渐枯萎,枯叶凋零,徐徐跌落在叶莲灯踏过的足迹上,“走吧,晚了,该回咯。”
  可是千雪却在她走了几步之后,轻声唤住她。
  “等等。”
  “嗯?”叶莲灯疑问。
  “叶姐姐,眼前景象不过镜花水月,你真得以为你什么都看清了吗?我若说——澜炽是你的心局,你又该当如何?你自以为折柳而去,殊不知自己才是那手中折柳。”
  “什么意思?”叶莲灯蹙眉,心头久久压抑的疑虑悉数涌上心头。
  千雪仰头看那一轮圆月,眸中流光熠熠。
  “关于澜炽的事情,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全都告诉你。”
  …
  叶莲灯回来时,邢墨的房间仍亮着灯。
  火光温暖,明如白昼。
  然而她推开门,房内却没有人。
  她急忙出去寻找,华灯的琴囊放在桌上琴却不见了,她断定他人在不远处。
  大概是弹琴去了,只是为何不在屋内弹呢?
  从这么多日的了解来看,他虽是时常用琴作为武器,但并非不能控制琴声的效果,他若不想伤人,即便在屋内弹琴由旁人看来也就如同平常雅趣而已。
  叶莲灯很快便找到了邢墨。
  听着一声琤琤的低哑韵律,终于在某处房顶上寻到了他。
  他一身白衣,盘腿坐在月光下,旁边一颗高大的树木遮住了他大半身躯,不仔细瞧是不容易发现的。
  他在弹琴。
  叶莲灯发现了异常,低哑的琴声一直从未间断,但入耳的每一声都不像是被弹奏出来的,倒像是琴弦被什么东西摩擦着发出了声响。
  她装作什么也没察觉,若无其事地一边飞身上了房顶,一边轻轻问:“墨墨,你怎么在上面?”
  邢墨的背影极细微地一晃,他立刻开口,声音听来有些虚弱:“别过来。”
  这更加激起了叶莲灯的好奇心,她立即凑近。
  然后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邢墨将华灯置于膝上,正好将整张琴暴露在月光下。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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