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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姑娘择婿记-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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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双颊一红嘴角一抿,抬眸瞟了他一眼低头笑道:“但凡有时间,我总会找借口出来会你的。”
  玉逸尘叫她惹的情动,低头叨了她嘴唇细咬着,咬了又松,松了又咬,拿舌尖挑了她的舌尖来搅动着,吻得她情动了,才在耳畔轻声道:“无论如何,每月初三与十八日,你必要到我府中去,我才能答应你。”
  初三与十八是他休沐的日子。
  贞书自喉咙里哼了个含糊的好字,整个人便被他抱起扔到了床上。
  这也许是天底下古往今来最荒诞离奇的爱恋,是最荒唐不经的笑话,可她真的爱他,一个皇帝都信任把妃子交给他去伺候的,去了势的太监。她绽放在他的手指与唇舌中,明知荒唐可笑而不能自拨。
  晚上回到装裱铺时,铺子已经下了门板。贞书如同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到了后院门上,远远就见赵和负手站在那里。她明知躲不过,只得迎上去叫了一声:“赵叔!”
  赵和回头见是她来了,问道:“怎么侯府的车未将你送来?”
  贞书看他盯着自己,就知道他猜到了怎么回事,只怕他不定还远远跟着瞧见了,遂也不撒谎,只是抿了唇低着头。赵和叹了口气低声问道:“你仍打定主意要嫁他?”
  贞书点头,又摇头道:“并不是现在,我们等得三年,等贞秀与贞怡都出嫁了,再成亲。”
  赵和长叹摇头,推了门道:“快上楼吧。”
  贞书如蒙大赦进门几步跳着上楼去了。赵和在外长叹一声,自言道:“总之不是现在就好,推得一日是一日吧。”
  言毕也进院子回前面阁楼上去了。
  过得两日就是春闱之期,一朝之中多少州县的贡生皆到了京中,在考院外等着春闱。因春闱有三日功夫,又每人困在一间小隔栏中无法走动。每人必得要备齐了简单铺盖、干粮与水,笔墨、急用的痰盂等物才能进去。虽这些年因新政而替考或者夹带私抄的人少了,但进考场前的检查仍必不可少。兵役们要将每个人的被子、棉衣一并拿手细细捏过,干粮也要挑碎,混身衣服连开裆裤都要脱了检查,才能放进考场。

☆、第75章 府尹

  童奇生与章瑞两个认了主考的王参知作师门,一个进士便如掌中之物,是以也不在意早进晚进,远远站在考场外笑那些乡里来的呆头鹅们。苏氏带着贞秀和贞怡给他们俩提行李壮行。苏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拉着章瑞交待个不停,章瑞亦不停点头应着,不住安慰了道:“娘,儿子必能才中的。是,必定。被子会盖的,干粮也会吃的,一定,保证,好的。”
  贞秀拉了童奇生过来踮高了脚问道:“童哥哥,必定得中吗?”
  童奇生应付道:“必定。”
  贞秀见他不看自己,摇了他袖子问道:“这回可是得了准信,必能得中吗?”
  童奇生不耐烦了甩掉贞秀手道:“自然能中。钱花在那里那里好,花在榜上那便是三甲有名,你怕什么。”
  贞秀皱眉点头,与苏氏两个眼瞧着他俩随考子们缓缓进了考场,仍站着望了半日才带着个贞怡回了家。
  三月初一进考场,初三这日答完试题就可以回家了。章瑞与童奇生约好一样同时出了考场,寻到东市上叫苏氏租了间客栈两人好好洗了个澡又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便相约去醉人间捧那妓子的臭脚了。
  贞书傍晚自玉府回来,问起苏氏得知章瑞不但未去刘家庄陪贞媛待产,此时更不在客栈,不知去了那里,气的头上冒烟,带了两个学徒一径便找到了醉人间。她仍是带着一轴书卷,见面就对那龟公抱拳道:“两位,实在抱歉,上回那客人今日又要我等将此卷送到楼上去,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这两个龟公见又是宋氏装裱铺的小掌柜,况且她原来也曾来过,上楼下楼皆是静悄悄的,以为真是跟人约好了,便允了要放她进去。贞书见他们仍是阻了两个学徒,退了两步往其中一个手里递了几个铜板道:“上回小女未曾及防,毕竟楼上男子众多,我这两个学徒随身带着也是为了给小女做个见证,还望二位行个方便。”
  那人看了眼另一个,点头道:“须得快些下来,叫他们莫要四处乱瞟乱瞧惊着姑娘们。”
  贞书皆应了,一股气冲到三楼上,使个学徒敲开那妓子房门,章瑞与童奇生两个果然在里面歪躺着喝酒。贞书嫌那妓子小脚太臭不愿进门,使了两个学徒道:“去把章瑞给我叫出来。”
  两个学徒得了贞书的命,进去连拉带架就把个章瑞架了出来。贞书指了他鼻子问道:“为何不去刘家庄?”
  章瑞站都站不稳,鼻子里酒气冲天道:“好妹妹,且放宽限我两天,待放了榜我再走,可好?”
  春闱完后七八日内放榜,榜分一甲二甲三甲,二甲以内皆为进士出身,三甲为同进士出身。
  贞书摇头道:“不行,你今日必得回去,姐姐定是在等你的。”
  章瑞仍是作揖道:“好妹妹,我求求你,你宽限我两天。”
  若他顶嘴或者强硬,贞书都还可以骂得打得,唯独他这样癞皮狗一样缠着作小伏低叫贞书恶心,她退远了几步道:“你若去,我就给你银子。”
  章瑞大喜,摇晃着走过来道:“好妹妹,快将银子给我。”
  贞书道:“你先到了刘家庄,我再让华儿给你银子。”
  章瑞摇头道:“原来仍是骗我,那个鬼地方什么都没有,喝酒的人也没有女人也没有,我到那地方去做什么?”
  童奇生不知何时也出来看着,见贞书又气又不能发作的样子,过来劝道:“你姐姐自会自己生产,他一个男人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会接生还是会瞧病?我们如今也是办着大事,你很不该如此拖住我们两个后腿。”
  贞书气的咬牙切齿,深悔自己不该把个章瑞放回京城来,却也只得出了醉人间,回装裱铺给贞媛写了封信,谎称章瑞考完之后还要等放榜,榜后才来的话。
  过了七八日放榜,章瑞与童奇生两个果然皆在二榜上。人言榜下捉婿,就是说寻常人家都要到放榜这日等在榜下,找一个高中进士的男子回去做女婿。苏氏早早就等着放榜,见两个未来的女婿皆在二甲,乐的嘴笑到嘴都合不拢。恰她在榜下竟遇着了苏姑奶奶也在榜下瞅好作亲的苗子,便将那苏姑奶奶也带回了家,听她扯了些满京城中的闲话。
  苏姑奶奶听闻苏氏两个姑娘都订了亲事,而且两个女婿皆中了进士,又见她如今后面赁着独幢小楼,前面铺子又敞又大,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竟似发达起来的样子,叹道:“人若要发达还须得做些生意,你瞧你家才来多少日子,如今也有了这样丰厚的家业。”
  苏氏略有些显摆意味,却又还不能显出来,拿帕子捂了嘴道:“女婿寻的皆是可心,生意如今也不错,唯有一点是我那二姑娘,如今难找个人家。”
  苏姑奶奶既然称是巡城御史,那里能不知道贞书在五陵山中发生的事情。况且她不知从那里听来一些又自己添油加醋另生成了一个自己的版本,压了苏氏胳膊道:“听闻你那二姑娘在五陵山中遇着一个强盗要奸她,后来叫大内总管太监玉逸尘给救了,她寻着这太监才到京城来的,可是如此?”
  苏氏听了这话气的脸都绿了,狠狠甩了帕子道:“那里来的长舌妇竟然造这种闲妖?我的贞书虽爱往外跑一点,自幼长到如今怕连个太监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那里会叫一个太监救了?她是叫车压断了腿跑不得,能跑了便自己跑出来的。那强盗因夜里打死一只老虎叫老虎抓伤了,或许已经死在五陵山中也未可知。姑奶奶您以后千万莫要再听这些谣言,我的贞书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若人再这样传言,叫她以后怎好嫁人?”
  苏姑奶奶见自己一句话激起苏氏这样大的反映,心中略有些不好意思,况且如今苏氏虽因寻了两个女婿便忘了自己当初糊弄她的事,可毕竟自己是姑母,这样传言自己侄女家的孩子确实不好。想到这里便又自告奋勇道:“如今虽京中有些传言,毕竟她在这里开着一间铺子作掌柜,欲找个婆家又有何难?待我慢慢替你打问个好的,包叫二姑娘嫁个官宦人家才行。”
  苏氏自上回姑奶奶骗了她,此时便很是对她有些不信,半信半疑道:“您真有认识的官宦人家?”
  苏姑奶奶凑过来拍了拍苏氏手道:“好侄女,当初不是姑母不给你找好的,而实在是你家老太太走的太急了些我无处可抓,才找来几个救场的。如今若说要照着一两年的功夫慢慢找,应天府府尹家的儿子不说,便是府尹我都能给你找来。”
  苏氏听她说的担悬,冷笑道:“能当府尹,必也得三四十岁,家里早有了妻妾,要贞书何用?”
  苏姑奶奶道:“侄女儿你还别说,应天府的王府尹,如今也才三十出头,端的一幅好人材好相貌,老婆得了痨病眼看要死,正在寻一个身体健壮能生养的年轻女子欲做续弦。只是王府尹眼光太高挑了许多皆未挑上,如今我手里还备着两个十五六的要给他去挑。若你愿意,我替你问一问又如何?”
  苏氏心道:那里能有这种好事。
  当下也不在意,略点头应道:“既是这样,姑奶奶便替我留心着些。”
  苏氏陪着苏姑奶奶用了晚饭又送她出门雇了辆板车回家,回屋后见贞书亦梳洗完上得楼来在外间坐着替自己绞脚指甲,过去将她手中剪刀接了过来道:“我替你绞呗。”
  贞书如今不愿叫外人碰自己身体,连苏氏都不愿意叫碰,一把夺了过来道:“我怕你绞着我肉,怕你折我的脚趾。”
  当初她不肯裹细足,苏氏还曾半夜用力折断过她的脚趾,疼的她差点没疯掉。
  女儿不肯与自己亲近,苏氏也没有办法。在旁边坐了叹道:“正是人言可畏,京中有些人别有用心,竟将什么大内的太监都跟你扯在一起,说你当初在五陵山中叫一个强盗挟了,是一个叫什么玉的太监将你救出来的,这不是睁着眼睛胡扯么?”
  贞书笑着摇头道:“让他们扯去,又不能少我一根头发一块肉,管它作甚?”
  苏氏道:“可你也要嫁人啊,如今既有章瑞在这里替我顶立门户,你就须得嫁出去,若有这样传言,何人敢来求亲?”
  贞书笑道:“求亲的人总会有的,只是到时候娘莫要将他打出去就好。”
  她可以预想到玉逸尘若来求亲,苏氏又惊又慌又不可置信的样子。若将来一下子玉逸尘来了叫苏氏不能接受,如今便有些传言渐渐侵蚀着她的耳朵,叫她能有个准备也好。
  苏氏见这个女儿今日总是低着头咕咕笑着,连别人说自己闲话都不在意,盯了半晌忽而醒悟道:“你莫不是已经替自己找了人了?”
  贞书摇头躲了头:“没有。”
  苏氏凑过来细瞧了她一脸光彩焕发的样子,点头道:“必是找了,你瞧你傻乐的样子。”
  贞书将剪刀扔进针线筐里抱了起来道:“没有就是没有,我要等贞秀贞怡都出嫁了才嫁,娘你且将心放在肚子里稳稳的吧。”
  苏氏见她起身走了,点头自言道:“晚些找也好,总得要先守着铺子生息钱财,好发嫁了两个小的再说。”
  放了榜就要找同科的进士们吃酒,章瑞和童奇生两个如今天天都有人请着吃酒,自己也要回请人吃酒,童奇生还罢了,不知从那里生息着钱财,日子过的十分逍遥,上好的绸缎穿着,小厮雇着,客栈的房子长包着经常不住,夜夜宿在醉人间。章瑞每隔两天日总要到后院小楼上找一回苏氏,哭一回没钱叫几声娘亲再哄得几个银子出去吃酒。贞书见他总不肯回刘家庄去,又如今贞媛肚子渐大也不好拿真话刺激他,倒是写信编谎把自己都编的不好意思再编。

☆、第76章 朝堂

  自上回自己出过一趟京,如今往刘家庄送东西,赵和也不跟她打招呼,皆是自己亲去,想是怕到了城外自己又会被那玉逸尘劫去,所以刻意避免着。只是即使在城中,贞书经常外出的人,若要去找玉逸尘亦非难事。
  十八这日她又到了玉府,孙原迎门就恭笑道:“宋姑娘,公公今早进宫去了,吩咐姑娘来了一定稍安勿躁在此稍等,他即刻就回来。”
  贞书上了小楼,正是满园花开的季节,孙原在小阳台上摆了锦莆小几,置了茶水点心。贞书无心吃这些,恰她是个直性子,如今在玉逸尘面前就如喂顺了的小狗儿一般,也知道每回一来玉逸尘必要弄那点事情,索性回了卧室,见盥洗室里热汤已备,浴缶中丝丝热气的水面上还浮着满满的缶的花瓣往外漾着。
  装裱铺地小人多总不能尽兴而沐,贞书脱了衣服好好泡了一回才换上孙原早备好的白棉中单,从玉逸尘书房中取了那《大唐西域记》来趴在床上翻阅。
  未几门外有轻响,贞书才盘坐起来,就见玉逸尘自外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着一件纯白的粗麻长衫,一头长发高高总起在后束成马尾,雪肤朱唇衬白衣,长眉下双眼脉脉情意,虽她与他常常相见也是看惯,但他今天这样子的装扮,素简致极却又凌厉之极的美,叫贞书也忍不住看呆了眼。
  玉逸尘自然也看到贞书盯着自己,一笑道:“我本来想带你出去逛一逛,谁知你……”
  他顺着贞书宽大的裤管一路摩梭上去,那指腹轻轻揉着,皱眉道:“谁知你却只想着这样的事情。”
  贞书亦觉得自己有些没羞臊,夹了腿道:“我并不想,快拿开你的手。”
  玉逸尘似笑非笑,抽手出来给贞书看他手指上晶晶亮,问道:“果真不想?”
  贞书见他另一只手往床头柜上放着那只纯金箍玉的钵,一眼瞥到内里不是前几次所见的物件儿,有些好奇问玉逸尘道:“你又从那里淘弄来的东西?”
  玉逸尘伸手从中取出只圆圆的玉环来,玉环呈青黑色。他将这玉环扣到贞书食指与中间上,贞书指细,玉环一直扣到指根,将她两只手指环扣在一处。贞书见这青玉质细而油的棉腻,拿到颊上蹭了却有些丝丝的痒意,展了手问玉逸尘道:“为何这样细的籽料却会让人觉得痒?”
  玉逸尘伸了手仍在贞书腿间逗弄着,轻声言道:“自然是叫工匠们故意做的,但是我怕玉质太硬会划伤你,所以今日刻入宫找人去试了试。”
  “找谁?”贞书自然猜到这东西的用处,一听他说入宫找人去试,笑意还未收眉毛都已经竖了起来。
  玉逸尘仍是笑着,温声道:“大皇子。”
  见贞书惑然不解,玉逸尘耐心解释道:“人言婴儿的肤质最嫩,你那里要比婴儿还嫩些。我拿它摩梭大皇子的手臂,他没有因为划疼了而哭,显然这东西细密度是够的。”
  他自她手上取下来环扣到自己手指上,恰恰就在指腹以下的地方卡住了,便吻上贞书的唇取手在那里逗弄。弄的贞书果真有些想了,才又褪身下去到她腿间,全心全意与她歪缠。
  事毕贞书又洗了回澡,见玉逸尘又在西边屋子里的大案后忙碌,仰首看了回他书架上的书,仍是抱了那卷《大唐西域记》下来,翻出第一卷来道:“这些日子也没有替你读过,我再替你读书,如何?”
  玉逸尘也不抬头,温温笑道:“一个和尚寒天冻地里的苦行,我听他又有何用?快快莫要读了,你只坐在那里陪我就好。”
  贞书合了书道:“当初是你要我进府给你读书,如今却又不肯听?”
  玉逸尘这才抬头道:“我不过是瞧着那卷书够厚,想着若要你读,必得要读上许久才能完,想叫你与我多呆些日子而已。”
  既如今已骗到手了,又何苦再听。
  她忽而翻出自己当日写的那张纸来,捧在手中看着。不知何时玉逸尘走了过来,抽了去指着上面字道:“字写的真难看。”
  贞书抢了过来道:“我在这些事上没天赋,又没定性,总练不好字。如今拿去烧了吧。”
  玉逸尘复又抢了过来道:“为何要烧?这既是你送了我的,我就要留着。”
  言毕仍夹入书中,将书匣合上,放到贞书都够不到的高处去。
  贞书笑问道:“为何你会找上我?宫里的娘娘们没有看够么?”
  玉逸尘仍在案后坐了,忙碌了半晌才道:“上元节那夜你在那书店里读书,我站着看了许久,见你摇头,见你笑,见你自言自语。”
  他本是去抓人的,杀人的。可是瞧见她,仍是当初进玉府时的衣服,一手怀抱着书一手在那书架上摩梭而过,她手摸过的地方,花仿佛都开了一路在他眼中。外面隐约的灯光此起彼落在她年轻稚嫩却略带英气的脸庞上,她沉醉在手中的书本中,全然未听见店外的喧嚣与内间刀划过*的声音。
  当然,是他手下的人出手太快,又手段够狠,没有叫那些将死的人发出一丝声音来。当他们出来抓书店掌柜的时候,他刻意转身挡住她视线不叫她看见,或许是自那一刻起,他想表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给她看,就仿佛这样的话,他也会成为一个正常人一样。
  他头一回想拥有一份正常人该有的生活,就是从那一夜开始的。
  他抬起头笑着,仿佛回到了去年上元节的夜晚:“我本该断情灭性,孤身一人了此残生,可怎耐你太过鲜活可爱,鬼使神差便伸了手,从此就无法也不愿再放手。”
  贞书叫他说的心中暖慰,出门走到小楼前面伸出去的阳台上,见阳光仍是一年前一样浓烈的照着小楼并整个花园,鲜花满园皆是怒放,亦如去年今日一般。她见玉逸尘也走了来并肩站着,阳光拂去了他脸上所有的阴霾,他仍穿着那宝蓝色的袍子,胸前的云纹与领上的缠丝简单却好看。他高挑的眉,白嫩的肌肤并朱丹色的唇,皆是她的所爱。娈宠又如何?坏人又如何?这个人,此时此刻是她的。
  贞书走过去拥住了他道:“我抱着你,便如抱着整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与欢乐。”
  “所以你也会接受我所有的好与不好,阴暗与光明,罪恶与丑陋?”玉逸尘忽而问道。
  贞书思忖半晌才道:“我不希望你在朝堂上或者皇宫里介入太多的事情,本本分分作你的事,挣你份内的银子,若实在作不下去咱们就另找个地方寻生计,莫要叫人暗害了去,好不好?”
  贞玉前些日子所说的那些话一直在她心里,只是她所知道他的事情实在太少,不知该如何劝他才好。
  玉逸尘道:“朝堂上的事情,不是因我而起,亦不会因我而结束。可我答应你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必不叫人暗害了去,可好?”
  贞书虽表面应了,心内却仍有些沉重。
  送走贞书,玉逸尘重开了那两扇门回了前院。章利早等在他那间宽大的公房中,见了玉逸尘连忙站了起来,捧了卷宗过来道:“这是小人后来又收集的,公公看看可用否?”
  玉逸尘看他摆到了桌上,才伸了两指轻拈了翻看。他初来时,那高挑的长眉本还扬起着,起时便慢慢笼到了一起,许久才道:“这些东西不够!远远不够。”
  章利道:“再找,只怕要到应天府去。”
  玉逸尘道:“应天府我自会着人再找,你仍是要从京畿和督察院入手。”
  章利点头称是,拱手退出去了。玉逸尘在案前双指压着眉心,梅训走了进来道:“公公!”
  玉逸尘仍是摇头:“窦侯有五个儿子,除了窦五不争气些,其他几个皆在各部任着要职,要一网打尽,寻常这些官任上的差错是远远不够的。”
  梅训道:“那该怎么办?”
  玉逸尘抬头扫了梅训一眼,一手压在那一沓卷宗上:“谋反!虽是个老法子,但永远管用。”
  四月十八这日,远处院角上那些高大的梨树上梨花开的正盛,一颗颗高而直的梨树上雪白的梨花随风而落。贞书心中欢喜,趁着玉逸尘在屋子里忙的时候跑了出来,撩着裙子走到那梨树下,去接那些被风吹落的梨花。
  她自从走过一回后门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玉府那有些诡异的前院与前门。她随一颗颗梨树往里走了许久,再站远了瞧院中那幢建筑,小楼是与内里自己曾进过的那间大屋子相连的。但是从外面却瞧不出来。站在远处看,这是一幢黑压压又十分巨大的二层楼建筑,她去过的那间屋子不知是在其中那一间,
  她往回走着数了小楼该有的尺寸,再往回走,皆是黑压压一片的楼体,前前后后根本没有分别。站远了看,这楼有些黑沉的死寂感,再这院子中空无一人,便有些森森寒意。
  直走到了隔绝前院与后院的高高的院墙下,贞书才站定了仰望着那与楼齐高的院墙,忽而便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姑娘,你年级轻轻与那阉竖搅在一起,所图为何?”忽而她身后不知那里冒出个头发全白破衣烂衫的老者来,咧了嘴怪笑道:“难道是为了虚荣与浮华,金银与财富?”
  贞书细瞧了半天道:“你是那唱歌的老者,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老者伸了枯瘦的手在贞书身上晃着:“你将这样青春稚嫩的身体奉献给魔鬼,期望能得到些什么?他终究是无人性的东西,他因缺了那二两软肉而仇恨一切,要毁灭一切,包括……”
  贞书见他越逼越近,自己慢慢往后退着,忽而脚后跟踩到裙子往后一倒,她一声尖叫,却跌入了玉逸尘怀中。那唱歌的老者不知为何忽然倒在地上,贞书疑心方才有一支非常快的针从小楼方位飞过来,但是太细太快,叫她无法分辩究竟是真有,还是她因恐怖而产生的疑心与幻觉。

☆、第77章 歌者

  玉逸尘拦了她的肩膀将她抱起来往小楼走着,轻声道:“都怪我不好,放你一人跑了这么远。”
  贞书回头见几个半大小子跑过来抬了那倒在梨花树下的老者,问道:“他死了吗?”
  玉逸尘也回头瞧了一眼,才道:“没有,想必是晕过去了。”
  贞书又问:“他们会救他吗?”
  玉逸尘点头:“当然,他从此将会获得永久的解脱。”
  这话听起来仍有些怪异。贞书回楼上定了定神便借口要告辞,玉逸尘早起忙了半天,还未来得及与她亲热,见她闷闷不乐亦不好再逗弄她,只得亲自送出了院子,见她转过墙角瞧不见了才转回院中。
  待贞书一走,他脸上方才所存的温柔与耐心便荡然无存。他回头见孙原站在身后,厉声问道:“那姓史的现在在何处?”
  孙原躬身道:“绑在大厅里。”
  玉逸尘大步跨过花间石径,袍帘翻飞着进了小楼,推开两扇厚门进了廊道,几步跨过廊道推开另两扇大门,昔日曾可笑过的,鲜花满盛的大厅里,如今只剩黑暗与死寂。见他进来,几个半大小子一溜烟跑过来点了各处的灯,独留他所坐的角落里,仍然黑着。
  他便隐在那黑暗角落里,审视着被灯光环绕的白发歌者。
  “梅训,我曾言过要你令人将他儿子煽了,将那二两软肉给他烹了吃掉,他可吃掉否?”玉逸尘隐在黑暗中冷冷问道,他的声音如同被撕裂过,十分可怖。
  梅训站在门边躬了身道:“煽了,也给他吃了。如今他有些疯意。”
  玉逸尘道:“只要还未全疯,就将他儿子一只手烹了给他吃。若全疯了,就将他儿子整个儿烹了给他,一丝不剩都要给我吃掉。”
  那白发歌者果然不再疯了,他跪在地上不停的哭着,自扇着耳光哀求道:“玉公公,玉爷爷,求求你,我并不是真疯,我只是糊涂,是傻,是不知天高地厚……”
  玉逸尘已经起了身走到门边,听他这样说便停下来转过身,冷冷瞧着那白发歌者道:“既然未疯,就自行了断吧。”
  白发歌者匍匐在地上重重磕头道:“谢谢玉公公,谢谢玉爷爷。”
  他挣扎着站起来,欲要往那大柱子上撞去,两个小太监忙拉住了他道:“断不能在这里留血腥气,快走,我们带你上二楼。”
  白发歌者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回头深看了玉逸尘一眼,他已消失在厚重的两扇大门之后,那里是他正在为自己经营的全新的,阳光而美好的世界。
  半刻钟之后,二楼上一声惨叫,白发歌者果然获得了永久的解脱。
  又是一年端午,贞书本身上带着月事,又接连日手浸在冷水中淘洗濡米并各色果干类,熬着包了几天粽子百草头熬的头晕眼花,初三这日早起因记着自己还要去玉府,捡了些粽子草头放在食盒里备好了,才要上楼换裙子,在楼梯上一跤滑脱险些踩空,自己闷头坐了半天才站起来。上得楼来,苏氏见她神色十分不好,问道:“你莫不是发烧了?”
  贞书自己倒不觉得,只是混身皮肉丝丝发麻的疼。苏氏走过来摸了一把道:“烧的这样烫还了得?我得去替你请个郎中来瞧瞧。”
  言毕穿好鞋子边绾着头发边下楼去了。
  贞书仍撑着到铺子里写了封信,并那粽子食盒一并提出去交给街头送信的信郎,给了他几文钱说好地址,回家上了楼躲进自己屋子里蒙头大睡。苏氏请得个郎中来替她开了些苦药,王妈妈熬成了汤子端上来,苏氏擎了过来在贞书面前绕着道:“快些吃了它,病就好了。”
  贞书烧的满脸通红嘴皮干裂,挣扎着爬起来端了碗欲要一饮而尽,药汤太烫端不稳从胸膛前一路淋下去,胸前立即便起了一溜泡。贞书怒扔了碗道:“娘啊,这样烫你怎么不早说?”
  苏氏拿帕子替她沾着擦了几把,将烫起的几处水泡到擦破了,皮肤表皮的粘膜拉拉扯扯越发难看。她索性甩了帕子道:“谁叫你不自己吹吹,我又没伺候过病人,那懂这些?”
  贞书气的仰躺倒了道:“你快去吧,让我好好睡会儿。”
  苏氏终究是不放心,又亲自踮着细脚到郎中那里卖了管子郎中自熬的花红膏来,央王妈妈替她涂了,又煎得一碗药给她服下才出了屋子。
  傍晚,后院小楼一楼内,赵和将自己作完活余下的料并一些杂物递给学徒叫他扔到后首去,自己也将一样样工具擦拭的净亮了摆回原位。不一会儿那学徒走了进来悄声道:“师父,咱们院子后面有个怪人,自中午起就一直在那里站着,我也不敢赶他,要不您去瞧瞧?”
  宋氏装裱铺本就在背街上,小楼后面更是鲜有人迹的地方,平常只作装裱铺暂存垃圾杂物的地方。赵和出门转到楼后,就见玉逸尘一袭黑衫负手站在那里,仰望着小楼上。他心中不知该说什么好,过去揖首道:“玉公公!”
  玉逸尘低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道:“额。赵先生。”
  他仍是扬头指了指楼上问道:“宋二姑娘住在那间屋子里?”
  赵和摇头:“女子闺阁,我并没有去过。不过,她大约住着最狭窄的一间,并没有窗子。”
  好叫这登徒子断了想半夜骑墙爬楼的美梦?
  玉逸尘苦笑摇头:“我听闻她病了。”
  赵和道:“是,她最近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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