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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姑娘择婿记-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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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已是交六月的天气,天气十分炎热,槐树俱已成荫,沿渭河而下,一路上皆是农人们在粟谷田中忙碌耕作。此时正值辰时,在田里忙了一清早的人们结三成五坐在渭河沿岸的槐阴中盛凉吃早饭。
  贞书一路走过去,便见三五妇人悄声言语,指指点点。她浑不在意,仍往前走着,忽而就听前面一个农夫高声道:“这是什么世道,宋工正何等清廉正气之人,如今孙女竟叫贼人污了,可见老天不公啊。”
  另一个听了摆手道:“你这是那里听来的消息,怎的我听自韩家河过来的消息说,那小姐全须全尾并未叫贼人侵犯,反而那贼人遭猛虎所伤,此时也不知陈尸何处?”
  另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接了话道:“我的消息最准,我是亲口听她家三姑娘说的,说那宋二姑娘确实叫贼人所侵,如今□□都……”
  她拿手比划着,与另一个妇女俩人发出尖利的笑声。旁边另有许多农妇,亦是轰笑起来,一个起哄问道:“听说那是不是处子,只要走路就能瞧得出来,你们真要知道,就到宋老爷家门前等着去,守着那宋二姑娘出来的跟在后头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几人正说着,贞书经过她们身边。这几人立时住了嘴,皆沉默了盯着贞书走过。
  不待贞书走远,方才那农妇急问旁边一个道:“你瞧她屁股可瞧出什么来没有?”
  另一个点头道:“瞧出来了,确实不一样,如今宋二姑娘走路都懂得夹屁股了。”
  说罢几人哈哈大笑。
  一路至徽县县城,但凡经过的地方,人人皆在议论此事,皆在议论贞书的胸与屁股。而贞书此番出门,更是个大大的幌子叫这些被岁月与农活磨了淡了激情的人们好好开了一回眼,过了一回瘾。
  徽县县城更甚,不过一两里路的小街市上,不论小贩还是行人,皆在议论宋二姑娘被贼人所辱的事情。人说满城风语,怕也不过如此。
  既是这般,贞书就没法在众人眼皮底下去卖堕胎药了。她空转了一圈仍回了蔡家寺,只是此番并不从大道上走,绕到后山远远转了一圈避着人回了家。
  她还未进家门,远远便见贞秀与几个本村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子们一起耳语着什么,其中还有个新裹了足站不稳,拄了拐的阿香,皆是伸长了脖子皱眉听着。
  贞书远远哼了一声,贞秀恍如老鼠听到猫叫,连忙别了几个女孩子往自家跑去。只她才进了院子,就被父亲宋岸嵘叫住:“贞秀,过来。”
  贞秀指了内院道:“爹,娘还等着我绣东西了。”
  宋岸嵘道:“你过来。”
  贞秀无奈,只得跟宋岸嵘进了正屋。
  宋岸嵘在书案后坐了,半晌才道:“你今日统共出去了多少回?”
  贞秀揉了脑袋道:“不过这一回,叫你逮到了。”
  宋岸嵘摇头:“我就在这屋子里坐着,瞧见你进进出出至少四五回。”
  贞秀回道:“不过是出去借了趟针线而已。”
  宋岸嵘拍了桌子道:“你母亲差不多买空了京城的绣楼,连女儿都丢了也没丢掉针线绣品,你仍不够用么?”
  贞秀咧嘴哭道:“又不是我的错,我不过是个小脚伶仃的弱女子,为什么大家都牵怒于我?”
  宋岸嵘点了桌子道:“可你不该在外面败坏贞书的名声。”
  贞秀哭道:“你们那只耳朵听见我在败坏她的名声?她跟一个长工一起睡了四五夜,要坏了名声也是她自坏了,与我何干?”
  宋岸嵘气的站起来就要抽贞秀,生生忍了道:“罢了罢了,原是我疏于教导,才叫你如今变成这样邪的性子。”
  贞秀见父亲不忍心打自己,心下稍安,觑着空子就要溜出去。宋岸嵘自桌上取出一封信道:“京中贞玉给你来了信。”

☆、第31章 累孽

  贞秀闻言大喜,慌的跷脚就要去抢那信,高声道:“好爹爹,快给我念念。”
  宋岸嵘将信收了道:“我今要劝你一番话,你好好听了,我才给你念信,如何?”
  贞秀喜的狠狠点头。宋岸嵘道:“先秦墨子在《非攻》中有言‘君子不镜于水而镜于人。镜于水,见面之容;镜于人,则知吉于凶。’你可知他这话的意思?”
  贞秀摇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又不识字,如何能懂这些?”
  宋岸嵘苦笑摇头道:“无才怎能是德?我向来在女儿的教育上不尽心,如今你们这个样子,便是老天给我的报应。”
  贞秀那里肯听他的言语,仍踮了脚张望着那封信。
  宋岸嵘卯足了诚肯言道:“于我们来说,别人,应该是一面镜子。我们从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不足,而后加以改正,人才会成长。贞秀你自己就像一面镜子,你能很容易发现别人的缺点,但却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身上的缺点。而且你太喜欢成为别人,一边觉得贞媛贞书不好,一边又总要学着她们的样子来妆饰自己。殊知老天赐生于一人,必会给她属于她自己最独特的东西,你当然也有,你若能发现属于你自己独特的那份气质风貌,比之贞媛贞书并差不到那里去。你只是自己没发现罢了。”
  贞秀听他说完不语,问道:“爹,您说完了吗?”
  宋岸嵘微微点头,贞书捏了双手道:“那就快念信吧!”
  宋岸嵘见她一点都不自悟,尚是懵懂未知的样子,心里气的无可奈何,也无心念信,只淡淡道:“京中贞玉来信,邀你上京与她共住,你可愿意?”
  贞秀一踮小脚叨了那信过来,尖叫道:“真的?我就知道她离不了我。”
  她连招呼都不打就踮着两只小脚飞快出了屋子,一路跑进后院,高声叫道:“娘,娘,贞玉姐姐来信叫我上京城去。”
  苏氏听了这话,掀帘子跑出来急呼道:“真的?信在那里?”
  这娘儿两个高兴的在院子里尖叫不止,苏氏捧着胸口几乎要高兴的背过气去,一把搂了贞秀道:“还是我的贞秀有本事。”
  贞怡在旁跳脚扭腰的哭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苏氏也揽了她过来在怀里道:“怡儿,你是我的小娇娇,先陪着我,等你四姐姐上京城把局面打开把路铺顺了,我一定带你一起回去。”
  贞秀不识字,又不敢叫贞书,敲了大西屋门高声叫贞媛道:“大姐姐,快出来替我读信。”
  贞媛也不开门,冷冷道:“我没功夫,你到外院找父亲读去。”
  贞秀笑的气喘嘘嘘,指了房门对苏氏言道:“瞧瞧,大姐姐都拈酸吃醋了。”
  苏氏道:“如今你们皆到了婚嫁年级,我也再不讲究什么长幼辈序,你们谁先找着婆家就先嫁谁,贞秀到了京中,也不必因为你两个姐姐而刻意回绝婚事。等你有了婆家,我再带贞媛上京谋门好亲事也不迟,至于贞书么……”
  苏氏又叹口气道:“原来本想着招赁一个回来或者嫁个本村,好照顾我们老两口。如今这也不必想了,她能自照顾好自己我就阿弥陀佛了。”
  话说方才贞书回家时,贞秀先自跑回了家,并且给宋岸嵘叫走了。她正要进门,便见阿春拐着两只脚走了过来,嗫嚅道:“贞书,你等等。”
  贞书回头问道:“有事?”
  阿春撑指棍子,脚比贞秀的大不了多少。她艰难拉了贞书到要棵大槐树下,才悄声道:“你家贞秀这几日到处传言,说你叫一个长工糟蹋了。”
  贞书点头道:“我知道。”
  阿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压了嗓子道:“真的吗?”
  贞书摇头道:“不是真的,没有。”
  阿春咬牙道:“那她就是坏你名声,你娘怎么不管管她?”
  贞书冷笑道:“她那是自己前世造的孽累到身上,不由自主要给自己再造口孽,旁人如何管得?”
  阿春哀叹一口气道:“我们家只有两姐妹,我和阿芳。我们虽家贫,姐妹倒是亲得很。她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分我一点,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说我一句闲话,就是偶尔见我做错了事,也要在父母面前替我遮掩瞒着。”
  贞书道:“你们是善缘,我们是孽缘,如此而已。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吧。”
  说罢就要告辞。
  阿春拖住她袖子道:“其实还有一件事,童奇生托我带话给你,要你明晚到渭河边槐树林边上与他见个面,他道自己如今童秀才守的紧不好出门,要你月亮上树梢了再出来。”
  贞书本欲回绝,转念一想既便与童奇生不作亲,也该当面给他说个明白,是而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她回了家,在小西屋里看苏氏在外大呼小叫,贞秀与贞怡两个满院子乱跑,忙忙的收理包袱,给贞秀准备路上吃的点心,一直枯坐到天黑。
  次日五更不到贞秀便起了床,催着车夫与赵和套好车驾送她出门。苏氏一路送到村口,帕子掩了口哭哭啼啼道:“好贞秀,你到了京里好歹要记挂着娘,只要一有机会千万记得到老祖宗那里下个话,让她把我们都叫回去。”
  贞秀在车窗上挥着帕子叫道:“你们都回去吧,快走快走。京城,我来啦!”
  她如今恨不得立马回到京城,住到贞玉那锦绣铺围,金玉堆砌的闺阁中去,心里那还能想到别的东西。
  因是农忙,如今农人皆在田间忙碌。一个在本村还颇有些头脸的富户蔡根发见宋岸嵘前番才找回一个丢在半路的女儿,今日又大张旗鼓送着另一个,过来弯腰揖首道:“宋老爷家里最近繁忙啊?”
  宋岸嵘苦笑道:“女儿太多也是烦难事,给大家添麻烦了。”
  蔡根发心道:非但不麻烦,还是好大一场热闹,有何麻烦之说。
  他再不言语,笑着还揖而去。
  宋岸嵘向来不爱走动,今日即出了门,趁兴便欲到自家所有的几亩田地间去走动走动,好瞧瞧那些今年庄稼长势如何,该怎么收取今年田赁。他负手一路走来,田间地头皆是忙碌农人,所有人嘴中,皆在谈论贞书。许多污言秽语下作词汇,听得他一个斯文人都几欲跳起来去挥拳头。
  韩家河刘璋虽不传闲言,但他府中夫人韩氏怎会不传?再则贞秀又在本村不遣余力的大肆宣传,如今两方对到一起,这事情便有眉有言有根有据。
  如今天热,天亦黑的晚,月上枝头时已到了半夜。贞书穿好衣服才要出门,就见正房窗子上苏氏问道:“我的儿,你要去那里?”
  贞书道:“出去找人说件事情。”
  苏氏挥手叫了她到窗下,轻声道:“见了童监生说话温柔着些,打死也不要承认,到了你出嫁的时候,娘自会替你想办法圆过去,保叫你像个真正的黄花闺女一样。”
  贞书心中一动,扭头道:“不要□□的闲心,你快早些睡觉。”
  苏氏猛点着头,两只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如猫头鹰一般闪着,贞书临出院门回头,仍见她趴在窗子上两只眼晴亮晶晶的。
  她到了河边草地上,就见童奇生早在那里等着。
  不知为何,原来贞书总觉得童奇生长的秀气俊俏,也算个难得的俏书生,前番与杜禹在一起厮混了几日,今日重看童奇生,才觉他个子亦矮了些,容貌也太过普通,重要的是没有那份大开大合的气度。
  他过来拉了贞书的手往前走着,两人逆河而上,一直走过了槐树林,走到一片河边沙地上的瓜田边时,童奇生才停了脚回过头道:“我听说你在五陵山中掉下马车,被一个江洋大盗给抓了。”
  长工已经变成了江洋大盗,可见口舌相传之快。
  不等贞书开口,童奇生又道:“我不信。”
  “他们说的我都不信。”童奇生握了贞书手道:“我不信你是那样的人。”
  贞书总算遇到一个不信的人,张了张嘴欲要说话,童奇生又道:“但我要听你说,如果你说真有了,我就什么都不说,我就信。”
  贞书摇头道:“没有,我没有。”
  童奇生大喜过望,颤声道:“我就知道你没有,一个又脏又臭的长工,你怎么会瞧上他?”
  贞书后退两步抽了手反问道:“怎么,听你的意思,话传到你这里,已经不是长工糟蹋了我,而是我糟蹋了长工吗?”
  童奇生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听那些闲人们嚼舌根,说那长工是个江洋大盗,惯会甜言蜜语哄骗小女孩,你不但叫他骗的那个了,还替他瞒着行踪不肯告诉旁人。”
  这话必又是从韩家河那里传来的。
  贞书道:“既然旁人这样说,我又死无对证无法否认,你想怎样想就怎样想。咱们原来口头说的那些就当顽话,你也不必当真,我也不会……”
  童奇生见贞书要走,忙回身几步拦住摇头道:“我不信,他们说的我一概都不信,我们的婚事照旧。我就想听你一句准话,你说有还是没有。”
  贞书叫他盯的颊神火辣辣的,心中忐忑半晌才坚定了眼神盯着童奇生道:“没有,我说没有。”

☆、第32章 主母

  童奇生伸手环了贞书道:“好妹妹,我就知道没有。”
  他将贞书揽在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不信那些东西,等我此番到县里考了贡生回来,咱们就一同上京中备大考,离了这些,也免得听这些闲言碎语,惹你心烦。”
  贞书心中十分委屈,听他说的情真意切,含泪点头道:“好!”
  童奇生抱贞书在怀中半晌,自腰间抽出一方帕子来扬起来摆了摆道:“你瞧,这是什么?”
  贞书以为他要给自己帕子擦脸,才欲接过来。童奇生忽而笑道:“我过几日就要去县城考贡生,一走又要几个月。这回必能考中,回来咱们就结婚。不过,你既未被那长工所辱,我又仍对你爱慕有加,不如咱们就把这洞房提前办了,也好叫我考试时有个欢喜助力,可好?”
  贞书一把推开童奇生,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童奇生复又走近了,指了远处瓜棚中一处看瓜人的小屋道:“这瓜地是旁人赁我家的,那瓜棚里原是一个老汉看瓜,今夜我已经将他打发走了。咱们到那小屋里去,我是真心实意爱你,你迟早要嫁于我作娘子,左右不在这一两日,咱们早早办了洞房我好进县城考试,好不好?”
  贞书指了那帕子不怒反笑道:“所以,你要拿这帕子作个见证,铺着看个落红?”
  童奇生未能理解她的怒气,点头道:“正是,我明日将这帕子拿给我家老太爷,等他看了知道你仍是完壁,必会答应咱们的婚事。”
  贞书哈哈大笑两声,也不再也他言谈,转头就要往回路上走。童奇生见她要走,才知她是真生气了,过来强拉了她手道:“好妹妹,你也该体谅我的难处,况且如今除了我谁还要你?”
  贞书扭着挣扎了手道:“不要拉我,你快松开……”
  两人正挣扎扭捏着,忽而背后一少年道:“这位公子,你再这样我可喊人了。”
  童奇生与贞书不意还有人在此,皆住了手回头,就见一个矮矮的少年走了过来,指了贞书对童奇生言道:“她是我家主母,家里有丈夫的,你勿要再拉拉扯扯。”
  童奇生看这小子个子矮矮,倒是气鼓的足足的顶天立地一样,遂取笑道:“你又是从那里冒了来的?”
  虽夜,月亮倒还明亮。贞书细瞧了半晌道:“你?你不是那跟林大鱼一起的……”
  来人正是杜禹的小厮藤生。
  原来那日贞书一人急忙走到,杜禹沿河大寻大叫了一番未果,又见刘府家丁搜了过来,回蓑屋收了贞书那裙子就逃。他一路逃到韩家河,见了平王派来的两个人,才知东宫总管大太监玉逸尘已经出发往甘州去了。他要投奔平王,自然要带份见面礼去,这头一回派的差事便不得不尽心去办。而另一边贞书不见了,他又不敢四处大张旗鼓去打问,便一路带着平王送来的两个人并一个藤生四处乱找。
  后来几人遍寻不见,才在那大槐树下歇息吃瓜,也正是贞书的板车路过之时。
  彼时杜禹心中烦闷,知道贞书必是听到了他与藤生的言谈给吓跑的。想自己好容易找了个可心可意的娘子,又给吓跑了,又恨自己骗她,又气藤生三更半夜来寻他露了馅,又叫平王两个手下催的心烦。
  这时藤生开解杜禹道:“世子爷,不如你先去甘州办差,我在这里慢慢的替你打访你娘子的下落,等打问到了,我也不去惊扰,就在旁替你守着。你待一办完这份差事,先来徽县找我们,咱们再一起往凉州去,可好?”
  平王两个手下也附合道:“正是,如今你因偷了狗叫那刘府追拿,我们本是凉州的兵丁更不敢在此露行踪,况东宫玉公公只怕如今也到了这里,若叫他瞧见了,咱们都要一起完蛋,不如叫你这小厮替你守着娘子,她一个妇道人家又不会跑掉,待办完事我们再送你来此。”
  杜禹心道也只能如此,他本从藤生手里要了银票自揣着,此时便将那银票全数还给藤生道:“等找到了她,你就跟她说实话,我的品性人才想必她也都偷听到了,也不必隐瞒,如果她生气,你就叫她打你几下出气。她打你几下,你皆数着,等回来从我身上找补即可。至于这些银子,你抽空儿全给她,叫她知道我不是骗她,是要实心实意与她过日子。”
  他还未来得及出脱虎皮,此时就这六千两的银票,数来数去犹觉少了,遂问平王两个手下道:“你们身上还有没有银子?”
  两人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们身上空空如也。”
  杜禹嘿嘿笑着瞄准了一个的银袋叨了过来,打开见不但有些碎银子,还折着几张银票,遂将银票取了复又把银袋还给他。又将另一人的也收了来,一并凑了两千两银票递给藤生道:“你把这些全给她,听她说她母亲好些绸缎饰品,叫她尽数卖了去先哄着母亲,等我回来。至于这两位兄弟的银子,等到了凉州我得了赏,加倍给予他们就是。”
  那两人失了银子,这时面色如丧考妣,垂头站着。
  藤生辞过他们才走了几步,杜禹忽又追了上来揽上藤生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谁?”藤生不解道。
  “就是我娘子,宋姑娘,你可知道她是谁?”杜禹又问道。
  藤生转了转眼珠子道:“宋姑娘,你娘子,就是你娘子啊。”
  杜禹一拍他脑袋道:“她是你主母,以后见了要叫夫人。你虽是个小皮孩子,我瞧你这两年也懂人事了,若与她见面可千万不要臊皮她,不然叫我回来知道,咱们这些年的兄弟情份就没有了。”
  藤生推了杜禹摸头笑道:“世子爷你这话说的真叫人难堪,我是个什么东西,那宋姑娘那样高的个子,那样的人材相貌,我怎能肖想?”
  藤生昨日晚间就要五陵山中,贞书里里外外收拾东西的时候,他远远见过她的样子。
  杜禹亦拍了一把他脑袋道:“那是你主母,要叫夫人,什么宋姑娘。”
  藤生辞了杜禹一行人,自己一人四处打问消息。他才歇了一夜,蔡家寺宋府宋二姑娘叫一个长工糟蹋了的消息便如潮水般涌向四方,再有一日,宋二姑娘与一个江洋大盗在林中苟合的消息取代了前一个消息。再过一日,宋二姑娘糟蹋了一个江洋大盗的消息更是日嚣尘上,是以藤生不必再多打问,就找到了蔡家寺。
  他在宋府门前绕了几圈,听赵和与车夫两个闲谈言语中皆是恨不得剥了林大鱼皮抽了林大鱼筋的话,想自己如今要替杜禹说情,只怕一进门就要叫这一府人给刮了,是以也不敢公然露面,只四处悄悄躲着等贞书出门。
  头一回贞书白日出门,他才想跟上去,远远瞧见赵和手持宝剑跟在后面,就没敢再露面。今夜他见贞书出了门,便一直远远的跟着。只是宋府里人出人进,显然有好几位姑娘,此番天色太暗他远远未瞧真切,不知这位是不是世子爷看上的那位,是以便悄悄的尾随着要仔细观察了才敢下决断。
  他一直跟到槐树林,见童奇生与贞书两个往瓜田边走去,因瓜田一望无际无处藏身,只得趁他们不注意悄悄窜到一间小屋子后面躲着。离的太远他听不见童奇生与贞书言谈,后来听二人高声言谈才认准了这真是和杜禹成亲的那位,因见两人厮打起来,才连忙跑过来阻止。
  藤生这时也不与童奇生再多言谈,走到贞书面前深深唱了个喏道:“主母,我是世子爷身边的小厮,他今番不能来,叫我来照看着你。”
  贞书本欲脱身,又见来了这一个,也知他是杜禹身边的人,脑中更知更不欲烦缠,推了藤生道:“你快快儿的赶紧走,离了这里。”
  藤生也来拉贞书道:“这人不是个好人,我带夫人回家去。”
  童奇生在后怪叫道:“竟然连夫人都叫上了,还世子爷,贞书你真是话本读多了,叫个江洋大盗骗成这样。”
  藤生怒道:“你这个酸秀才,嘴里乱嚼什么?我家世子爷可是……”
  贞书怕他再多说些出来又给童奇生嚼舌根的好话,再者也怕藤生露了杜禹行踪叫童奇生报到官府,官府再追拿他。遂使劲扯了藤生道:“你听我的话,快走,快离了这里。”
  她在前面扯着藤生的衣服才走了几步,忽而听得身后一声闷响,回头一瞧便见藤生倒在地上。童奇生手里还举着一块石头要往藤生头上砸去。贞书忙冲过去挡了,那一石头便砸在贞书手腕上。贞书气的一巴掌扇过去怒骂童奇生道:“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夜间出来认错了人,你竟下毒手?”
  童奇生跳起来道:“他都叫你是主母,可见你与那人真是作成了一对,竟还拿鬼话骗我,又不敢与我同房,你才真是……”
  他手指了贞书,气的说不出话来。
  贞书跪在地上要扶藤生起来,一摸他脑袋上冰冰凉凉,竟然满头是血。她又怕又气,伸了手给童奇生看道:“你竟杀了他!”
  童奇生也给唬的一跳,扔了石头试试藤生鼻息道:“他还有气儿,要是给人瞧见可就不好了,你快走,我背他去县城找郎中。”

☆、第33章 虎皮

  贞书此时不便多留,眼看着童奇生背着个藤生往桥生跑去,自己也虚浮着步子跑回了家。
  她甫一进门,就见父亲宋岸嵘负手站在台阶上,见她进来招手道:“你来。”
  贞书随父亲进了门坐定,宋岸嵘才问道:“可都理清楚了?”
  贞书微微点头。宋岸嵘又道:“我想你们小女儿家的事情,怕不好当着大人,才没叫你赵叔跟着,他可为难你没有?”
  他忽而瞄见贞书的袖子上隐隐占着血迹,抓了过来问道:“他竟打你了?”
  贞书忙摆手道:“没有,我好好的,不过是叫槐树划破了些皮肉罢了。”
  宋岸嵘还要再问,贞书忽而捂了脸哭道:“父亲,女儿叫你丢脸了。”
  已成年的女儿,掉在山间几日不说,如今还被人闲言碎语传的声名狼藉,宋岸嵘心中痛苦可想而知。他揣摩半晌才又道:“这里咱们只怕是呆不下去了。”
  贞书停了抽泣道:“那还能去哪里?这里是咱们的家呀。”
  宋岸嵘自幼长在京中,自然只当这里是暂居之地。而贞书自幼生在这里,蔡家寺在她心目中就是故乡。
  宋岸嵘道:“今日回来我考虑了半日,也与你赵叔商量过了,如今这里将你传的沸沸洋洋,我一人难堵悠悠之口,也实在不忍心旁人再侮我女儿。所以,我想卖掉这份家业,换个地方生活。”
  蔡家寺是个大村,宋岸嵘拥有这里小一半的土地,因离徽县县城近,又皆是水田与平地,倒颇能值些价值。
  贞书问道:“那咱们还能去那里?”
  宋岸嵘道:“你赵叔原来在京中装裱铺子里作过学徒,后来到咱们家来,这手艺也一直还在。如今你婶娘丧去,这里是他伤心之地,他也不愿久留。他言自己有手艺,我们出些银子在京中置间铺子,咱们到京中开个装裱铺子过活,虽从此要下些苦力,然则人生一世总要做些事情。我这些年一无所长无所事事,为了能生个儿子努力多年,如今也是镜花水月,还担搁了几个女儿的大事,心中十分惭愧。京中虽不是你喜,但如今蔡家寺已然成了这个样子,不去又能奈何?”
  贞书犹豫道:“只怕咱们外乡人进京,挂靠不住又失了银钱,该如何是好?”
  宋岸嵘道:“还未作过怎么知道挂靠不住?况你母亲这些年一心想回京,此番也好遂了她的意愿叫她高兴高兴。我又无子,家业败净又如何,左不过你们能有个好归宿就行。”
  贞书道:“卖田卖地,还有这宅子,可不是件尽快就能办到的事情。”
  宋岸嵘道:“蔡根发家中四个儿子正值盛年,经商的经商种地的种地,狠攒了些银子在手中,因眼看儿子们皆要分家,他欲要置些田地给儿子们,好叫他们不致分薄了家产,如今正四处打问田地。我们的地是好地,这宅子接手就能住人的,他如何不愿意要?”
  贞书心道也只能如此,当下父女二人别过,皆去歇息了。
  且说杜禹别了藤生之后,因将平王派来的两位随从聂甘与傅全两个身上的银票搜刮一空,三人身上总共凑得十两碎银子,才能勉强糊口。
  他满心希望盘算着这趟差事走完以后回到徽县再求娶贞书并将来的好日子,为了能多些盘缠好喂饱贞书那个又势利又爱绸缎的老娘,他也不敢卖掉虎皮,决心要拿这助自己寻的娇妻的好虎帮自己再立分家业出来。
  因此一路也不敢住店打尖,夜里遇到村子,便宿在人家的麦草田垛中,若行路碰不到村子,遇到山洞也可钻得。如此一路翻过了横截中原与西部的秦岭,沿秦州蜀中一带而行,直奔甘州。
  秦州古来巨富云集,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杜禹一路宁可钻草棚子也舍不得卖掉那张虎皮,今番到了秦州,聂甘因连路累疾受困病倒,杜禹怕他半路上没了命却成自己的过失,便忍痛取了虎皮出来,挂到街上来卖。
  他父亲杜国公杜武是护*节度使,军人出身,自然爱逐猎打射,杜禹自幼跟着杜武打猎,剥得一手好皮。是以这虎皮除咽喉部外一处切开外,竟是完完整整一丝无缺,这样上好的虎皮,若富贵人家买去,寻熟工巧匠楦过之后壮以糠草,便如真虎一般威风凛凛,倒是上镇宅的好东西。
  杜禹叫傅全在秦州城门口人来人往处叫卖,自己戴个斗笠在后头蹲着等价。此时自然有许多人前来议价,各人所言五十上百的加着。杜禹险些丧生于这虎口,价贱自然不肯发卖。
  城中有一巨富张员外,今日恰在此处要迎个贵客,因那客人位尊,他连轿子也不敢坐,早起便在城门口恭手相迎。他见傅全展了虎皮,是个晒干了粗楦过的样子,但毛色鲜亮皮相完整,而且远瞧着一点损坏也没有,心动欲要过来瞧瞧,又怕贵客即刻就到,给身后管家言了一声道:“你在此等着,我过去看看。”
  管家道:“老爷,奴才并不知道干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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