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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弃-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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滢滢挽着她:“那烧火丫头,你去生火吧,夫人我要吃烤鱼。”
陆晚烧做了个鬼脸:“你家秦大人已经在做了,我可不敢抢他的活。”说完,她挣脱了滢滢的胳膊,朝赵承安跑过去了。
不用回头都知道滢滢和顾青鸾肯定在笑话她,不过不管了,笑话就笑话吧,她马上要回家了,趁这机会多说说话!
太子早就听见她们来了,只不过很装得继续不动如山地钓鱼,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过来。当他听见背后的动静时,嘴角硬生生压住才没往上扯。
陆晚烧跑到赵承安身边蹲下去扒拉他的鱼篓:“才这么一点啊,还都是小鱼!”
赵承安咬牙道:“我也刚来好吗!”他一边说一边拉着陆晚烧的胳膊让她后退一点。她刚好站在河水能浸上来的地方。
陆晚烧蹲着往后跳了跳,可她忘了脚下是河滩石块不是平地,果然最后一跳打滑了,她一屁股摔在石头上。
“唔——”这么丢人的事打死都不能让人知道!她狰狞着脸,死死把到嘴的痛呼堵在了嘴巴里。
赵承安捂脸,怎么这么蠢哟——
陆晚烧攀着他的胳膊爬起来。摔在河滩上,这痛感可想而知,可她又不好意思揉屁股,只得掐着赵承安解气。
“不准笑!”她低声气急败坏道。
可是赵承安嘴角咧得更高了。
简直不能愉快玩耍。陆晚烧索性丢下他去寻坐在完全相反一边的高玄明。
高玄明最近奇怪的紧,平日里三天两头能见到的人近来都见不着人了。而且今儿来了也只是一个人坐着垂钓,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你最近很忙吗,都不见你人影了。”陆晚烧随口问道,手自动去打开他的鱼篓,“不是吧,你比太子还挫,一条都没有钓上来!”
“嗯,鱼不多。”赵承安回答道,声音又沉又低,完全不同他以往跳脱的声线。
陆晚烧愣了下,抬头看他:“你怎么了?”
高玄明压了压斗笠,让人瞧不见他的神色,敷衍道:“没事。”
陆晚烧笑道:“我像是第一天认识你吗?你最近怎么了,怪怪的……”
高玄明却猛地站起来,突然丢掉手里的鱼竿转身就走,好像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一样。
陆晚烧被吓着了,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一直在观察这边动静顾青鸾匆匆跑过来。
陆晚烧亦是一脸莫名其妙:“他发什么疯呢!”
“我也想知道。”顾青鸾委屈得看了她一眼,蹲坐下来,“以前他有空会去长公主府接我,若是没空就会让别人来。这几日他却一直都没出现,也没有和我解释。要不是知道他好好呆在太医院,我差点以为他出了意外了。”
陆晚烧却一脸八卦双眼发光地凑过来:“他去接你?”
顾青鸾:“额……”
“你们俩!好啊,瞒得真够紧的!”陆晚烧微微探身撞了撞她的肩,“这是情定了?”
顾青鸾却苦笑:“我这是作茧自缚,但,真的控制不了,它就……我告诉自己别往前走,但等我回过神我却站在了他身边。你懂这种感觉吗?”
她言辞急乱,神色迷茫又纠结。陆晚烧握住了她的手:“我懂——我懂。”
顾青鸾挫败地低头:“有时候我真想妥协算了。我这样的身份给他做妾应该够吧……”她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有了淡淡的哭音和自嘲。
陆晚烧心头酸涩,她怜惜地抱住好友,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好在顾青鸾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不说这个了,今儿出来玩的,若是让我哭哭啼啼搅了好兴致那就是我的大罪过了。”
“走吧,我们也钓两条鱼玩玩。”
“嘿。”滢滢被秦羽白揽着回头对她们招呼道,“你们俩要上山去吗?羽白说这个季节有好多野果。”
顾青鸾和陆晚烧拉着同样弧度的笑容,一脸真挚道:“哦,不,不了。你们俩去吧。我和她钓鱼去。”开玩笑,这个时候还凑上去是傻子吗,而且秦羽白那张不乐意的脸是摆着好看的吗。
秦羽白夫妇上山采果子去了,秦王夫妇在河边旁若无人闪瞎狗眼地嬉戏。钓鱼翁太子殿下钓上来指甲盖大小的鱼,不高兴高玄明全程冷着脸。
无辜的陆晚烧和顾青鸾表示,秦王妃今儿的生辰过得真愉快。
鱼串串考好了,陆晚烧看了眼高玄明还是决定去“招惹”下他,瞧,她多宽宏大量。
而顾青鸾则给太子送了去。
“殿下,嗯……要吃一下吗?”顾青鸾和陆晚烧可不是什么厨艺好手,那烤得焦糊的鱼光看就不觉得能下咽。
赵承安的书犹豫了下,还是伸了过来,好歹是陆晚烧的杰作,给个面子啊:“我——试一下。”
赵承安啃了一口,因为烤焦了,除了苦之外没有什么腥味。他点点头,真的是诚心诚意说了一句:“还不错。”
顾青鸾自己都是一副“你味觉失灵了吗”的见鬼神情。
赵承安看她那样,突然有些想笑。高玄明常嚷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初见时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小姑娘被陆晚烧带的快跟她一样逗比了。胆子大了也果敢了,性格也活泼了,说不定哪天都能拿起刀干架了。
“有件事,告诉你一声。”赵承安突然道,“苏明在回程的路上了。他现在虽是白身,但苏家书香世家,地位不低。”
顾青鸾虽然疑惑了下为何太子突然说起苏家家世来,但苏明回程的消息还是令她很极为高兴。
“玄明很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苏明收你做义女让母后给你们赐婚,那样高家也没有理由反对了,你就是他的正妻。”
顾青鸾惊愕地看着他,下意识反问:“什……什么?”
赵承安没有重复,他定定看着她,他知道她听清楚了。
顾青鸾重重吐出一口气,而后坚定道:“不,我不会这么做的。这样即便嫁给了他也会让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个……投机者。”
赵承安完全没有料到她居然拒绝了。他并不理解她的执着,或者说她的自尊心,在他看来她不够爱高玄明所以才会有如此想法。他恢复他太子的姿态,带着点警告或者教训的味道提点她:“我觉得你称呼它为东风会更合适。身份的提高会让你们水到渠成——”
顾青鸾眼下微湿,她自然察觉出太子态度的变化。她此时多羡慕高玄明,因为他有一个人为他周思顾虑,而她只有自己去抵抗。
“我……”顾青鸾抬头直视太子,话语刚刚出口,却发现太子突然神色大变。接着她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感觉到自己重重摔在地上,而熟悉的破风之声随即撕拉着她的耳膜。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那晚在山间官道奔逃时,身后追命一样的利箭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有刺客!救驾!”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亡
赵承安抱着顾青鸾就地一滚,堪堪躲开了追击到身后的流矢。而漫天箭雨已然撒开夺命的大网。
这片河滩三面环山,地势空旷,满眼望去百步之内竟毫无遮蔽的东西。赵承安一把拉起顾青鸾冲向河边,而身后迅速反应过来的陆晚烧和高玄明也冲过来救驾。但这一切还是来不及,赵承安和顾青鸾两人根本就是空地上的活靶子。
“唔!”赵承安狠狠一个趔趄,口中发出闷哼。他背部中箭了。
顾青鸾扶住他,眼里闪过狠色。她毅然回身,一把抱住了赵承安挡在了他的身后,用自己身躯将赵承安完全罩住。
“你在做什么,跑啊!”赵承安嘶吼着反手撕扯她,但却只让她抱得更紧。
“青鸾!趴下!”
身后,陆晚烧嘶声力竭的绝望喊声传来,赵承安反应迅速,拽着顾青鸾狠狠一扭身,两个人顺势跌倒在了遍布石块的河滩上。而他同时也将顾青鸾罩在身下。他从没有拿女人来保命的习惯!
“铿——”身前三步之外,一把斩刀直直劈下。若不是陆晚烧的一声喊,它现在插|进的地方就是他的身体了。而他身后笔直插着一排羽箭。
赵承安怒目望去,在视线尽头,数十个身穿黑衣的刺客在快速逼近,他们手中的长刀反射着胆寒的冷芒,方才这把刀就出自这批人之手。
现在的情况是,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杀他了吗!
秦王带来的侍从和下人都离得远远的,秦王也在百步开外,他们根本鞭长莫及;而离得最近的反而是高玄明。
山顶上,一排弓箭手将脚下的人纳入了自己的狩猎场,似乎已经可以看见这两个毫无防备的待宰羔羊的下场了。箭矢对准了赵承安和顾青鸾,上头说的是先取陆郡主的命,太子可杀可不杀。但眼前这状况,杀了太子亦是大功一件。
“射——”
赵承安顾不得伤,脚下一蹬,那把斩刀刚抽出来,第二轮的箭阵已经到达。赵承安就地一滚,躲开了射程,紧接着眼角刀光微闪,竟有数把斩刀朝他和顾青鸾迎面劈来。
“叮——”赵承安反身推开顾青鸾,隔开了劈到眼前的一把刀,然而他却无法避开弓箭。两声闷响,两支箭正中他的腹部。
“殿下!”顾青鸾挣扎着想去替他挡住,可是下一刻她却只能绝望地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挡在了赵承安的身前。
血液四溅,时间仿若停止。赵承安眼前一片漆黑,他的耳边只能听见箭矢入肉的声音,长刀扎进身体的声音。
赵承钦目眦欲裂:“玄明!啊——”
“该死!速战速决!”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给他们速战速决了。赵承钦和陆晚烧稍慢一步赶到,他们挡在了赵承安身前;而数十步之外,秦王府侍从已经冲向了刺客。
一声剑鸣。秦羽白回来了。
“——撤!”
“我是不是很像个刺猬?”高玄明眼神涣散道。他胸腹中了数箭,两把刀一上一下劈进了他左胸。
“你别说话,你别说话!”陆晚烧扒了自己的衣服,徒劳地想给他止血。
赵承钦撕心裂肺地咆哮:“去叫大夫,叫大夫啊!”
高玄明缓缓移动视线看向陆晚烧:“郡主,你把青鸾拉走……”
“什么?”陆晚烧泪流满面呆呆看着她。
“走……”
陆晚烧眼神都在发抖。顾青鸾抱着高玄明,她面色死寂,从喉咙挤出三个字:“我不走。”
高玄明没有看她,只轻飘飘说:“死人很可怕的,我怕你以后会做噩梦。郡主……”
陆晚烧咽下泪,心如铁,说:“好,我听你的。”
顾青鸾颤抖着,终于哭出声来了:“不要,不要啊……”
陆晚烧一狠心拦腰拖起她。
高玄明身下,血液沿着石头缝隙渗流。“殿下……”他已经语不成调,生命随时将抽离他的身体。
赵承安双目猩红,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好像这样就能握住他的生命:“你说。”
“手札……手札……”
赵承安伸手去抹他嘴边的血:“好,好。手札,还有呢?”
“高家……对不起——郡主……”
“没有对不起,没有。”赵承安在打寒颤,止不住地发抖,“还有呢,你说话,你同我说话。求你,说话啊!”
还在挣扎的顾青鸾浑身一僵,然后如破布般委顿在地。
山风从北面卷来,冲刷着这里漫天的血腥。顾青鸾伸出手,风从指间穿过,如同他曾穿过她的手。她低低哭泣:“不要走……我害怕啊……”
石子被踩过发出轻微的碾压声。陆晚烧往前走了两步,每一脚都似乎碾在心上。高玄明半阖着眼躺在赵承安胸前。她看着看着,眼睛针扎一般剧痛。会不会再睁开时,他突然跳起来哈哈大笑说小颜子你这个笨蛋。
赵承钦一拳捶向地面,牙根几乎咬碎。他霍然转身,一字一字道:“夫人,你现在立刻带陆郡主离开,让她呆在王府,藏好她。切记。”
“羽白。”秦羽白赶来的时候一切已经迟了,他一直跪在那里,整个人凝成一把剑。“去追。他们撤离定会留下痕迹,追到了本王要——”赵承钦几乎是从心肺中挤出这几个字,“万军踏碎了这些杂种!”
太子就在京城内被公然行刺一事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帝震怒,九门提督带着京城守卫封锁彻查,一时间人心惶惶。
但赵承安无暇顾及。
高玄明被送回了高家。高夫人从没有想过,她年轻活蹦乱跳的儿子会以这样的姿态回家。她抱住了幺子,哭得声嘶力竭。
赵承安跪在了高夫人面前,磕头请罪。腹部和背部的伤让他冷汗直流,而他却似乎完全察觉不到痛。
高玄明的父亲匆匆赶回家,当看见儿子的遗体时,他之前眼里一直燃烧着的光瞬间熄灭。他在瞬间仿佛走进耄耋之龄。
他伸手想去摸儿子,可那冰冷的温度根本是他不能承受的刺骨锥心。这位号称灵通鬼神的神医根本拉不回儿子的性命。
他看见了跪着的天子,嘶哑无力道:“太子请起。贱内一时伤心过度,才让您给她下跪了,还请太子原谅。”
赵承安顺从起身,尊卑所限,他不能再让高家因这种事受人弹劾。
“玄明……”两个字刚刚出口,滚烫泪意开闸般泛滥。赵承安压下涌到胸口的腥甜:“他是为了救我。我赵承安若不能为他报仇,永入十八地狱。”
高父想说多谢太子大恩,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没有泪,只是心被挖了个洞。
“伯父。”赵承钦上前低声道:“玄明身上都是伤,我叫了人,若是您同意,就让他给玄明清理下,换身衣服。”
高父别过脸,痛苦又沉重地点了点头。
赵承钦扶着太子到了高家的药庐。太子身上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把外衫都浸透了,再不处理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了。
药庐里有药童,赵承安侧躺着,药童害怕他,全程抖着手给他包扎完了。
高玄明是赵承安在七岁时给自己选的伴读。那时候,皇上还是悉心栽培自己的儿子的,给他挑选的伴读都是世家长子。但他偏偏一眼挑中了年龄比他小比他还猴儿的高玄明。高玄明胆子也大,敢跟他吵架干架,完事了给他包扎时还能斗两句嘴。他个天才,在行医方便有着极大的天赋。他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医正。因为这,那时的他经常被几个老御医刁难,比如派他去出诊宫里最难缠的妃子太妃。赵承安知道后,直接下命,高玄明从此以后只给他看病,谁都不许随意指使他。
哦,那时候一起玩的还有何庭柯,三个人简直是要拆了皇宫。
“让他们给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伤。”赵承钦指着太子身上随处可见的淤青道。
赵承安累极,躺在那里连东西啊手指头都很困难。他摇头道:“没大碍,倒是你的手,去包一下。”
赵承钦这才意识到手指剧烈的疼痛。他的右手指关节几乎血肉模糊。“这么疼。”他咧嘴惨淡一笑,“那就是真的了,我还以为在梦里。”
赵承安抬手遮住了眼。药庐里弥漫着浓烈的药香,他自然分不出这里有哪些药材在发散味道,只觉得这味道和高玄明身上的那么像。他渐渐静下来了,头脑像拨开了混沌,而身体终于恢复了知觉。
“玄明临终前提到了手札还有——高家对不起郡主。”
秦王点头:“是这两句。”
“他从小就这样,遇到什么感兴趣的奇特的就喜欢记下来。”
“看样子,他最近是遇到了什么事,并且记下来了。这件事一定很很让他为难,否则他早就告诉你了,又怎么会在……才特意提出来。”
“他几天前就有些不对劲了。”赵承安强撑起自己,“你扶我一把,去他书房看看。”死亡他们无能为力,但是总得帮他解决了最后的遗愿。
赵承钦按住了他:“等会去吧,药快煎好了,喝了药再去。已经这样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便当一号已发
☆、圈禁
高玄明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跳脱,胡闹。小时候的玩具也被他在窗台书柜里一一摆开。好好的前朝花瓶被他拿来玩投壶,屏风上被他画满了药材。
不过唯一干净整齐的应该是他的书桌了。赵承安很了解高玄明,他在桌前坐下,然后将手伸向了右手边第二个抽屉。
抽屉很沉,里边放满了一沓一沓的笔记,还有好多药方,字迹从稚嫩到成熟,纸张从脆黄到柔白。他喜欢把东西从旧到新依次摆开。赵承安摸到了最外侧的一沓本子,抽出最底下一本。
里边什么都记。看诊的病人、新发现的药方、和何庭柯斗嘴失败后写下的要还嘴的句子,甚至还有一张写了一句“今天看见的姑娘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
如果他从江南回来后再看见这句话,一定会会划掉吧,毕竟之后他遇见了顾青鸾。不过话又说回来,巡河回来后,他就在这本本子上画了一幅顾青鸾的侧影。高玄明的画技不错,那寥寥几笔的侧影就把顾青鸾的神韵都捕捉到了。
爱情使他长大了,他变得沉稳了很多。
“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再找找吧,指不定随手扔哪里了。”赵承安沉声说。
秦王拿起窗台上雕工粗糙的木马:“没想到他还留着这个。”
赵承安看过来,神色不解。
“我刻得。跟他一起。”秦王笑了下,但随即被痛苦掩盖了;他刚包扎好的手又是一片血渍“如果今天我没有……”
强大如赵承钦也陷入了这种自责里。太子神色冷冽制止了他:“别这样想,否则这一切就是个没有止境的因果死局。”
赵承安这样说,但此刻的他却如同万箭穿心,如果真的要自责,最应该做的人是他啊。
“叩叩——”有人敲门。“太子殿下,秦王殿下。”
“说!”
来的是高家的下人。
“启禀太子殿下、秦王殿下。老爷让小人来通知二位殿下,灵堂设好了。”
“知道了,这就去。”下人应声离开了。赵承安捂住伤口站了起来:“等下你派人去把他在太医院的东西都收拾回来,他提到的手札可能放在太医院了。”
赵承钦把木马放回原地,让它继续对着窗外:“好。”
太子慢慢走到门边。拉开房门,突然涌入的光线让他几乎目不能视,他却一脚踏了出去。悲痛该被锁在这个房间里,他要为玄明打的仗还很多。
“走吧。”赵承安眼里的泪比刀锋还狠戾:“玄明不该死,血债必须得血偿。”
落日斜斜下坠,余晖照得灵堂上的白幡如同血染。高家到处都弥漫着伤痛,高夫人哀切的哭泣让人不忍耳闻。
赵承安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怯懦,他站在灵堂外,脚底如同生根了一般踏不动半分。他不敢进去,更不敢去见高玄明最后一面。
高玄明的父亲此时略微蹒跚地走过来:“太子殿下。”
“是。”
“我高家世代为医,也是见惯了生死的。玄明之死,我们会挺过来的。您无需过多自责。”他慢慢说道,声音苍老嘶哑,一番话因为颤抖说得断断续续。“玄明已去,行凶之人还未抓到,您仍在危险之中。高家不安全,请您尽快回宫吧。”
赵承安点头,比起是他的挚友高玄明更是高家的儿子,此时的悲伤应该由他们一家人一起度过,而他却是个外人。
“我这就走,不过出殡那日……”
赵承安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声和盔甲击打的声音。这个声音太耳熟了,有人在带兵包围着高府。
赵承安和秦王对视一眼,立刻神色肃杀地冲了出去。
今日谁敢扰了亡灵,他必见佛杀佛!
九门提督孟锦程带兵冲进了高家,高家阻挡他的下人全被粗暴地打倒在一边。而府门外,另有重兵重重围堵。
“你们这是干什么!”赵承安雷霆震怒。在他身后跟来的高家人一看这阵仗,立刻吓得面如土色。
孟锦程抬手,身后的部队立刻停止了脚步。
“臣,见过太子殿下、秦王殿下。”
孟锦程是今上的心腹之一。
赵承安面色铁青:“谁给你权利让你带兵横冲直入的?立刻!给孤退出去!”
然而孟锦程却抱拳道:“恕臣无法遵命。臣奉皇上之命,来请太子殿下回宫。”
赵承安眯起眼:“你说什么?!”
孟锦程一字一字铿锵响亮回答:“臣,奉皇上之命,来请太子殿下回宫!”
秦王怒目圆睁,箭步上前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孟大人!你是爬得太快,以至于忘了上下尊卑了吗?小小提督,也敢这样同太子说话!”
孟锦程一惊,立刻不敢挣扎。而秦王慢慢收紧了手掌,他眼里杀机四起。
“秦王。”赵承安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臂,“今夜不适合杀人。”
赵承钦点头,一推手直接将孟锦程堆到在地。
“既然父皇让孤回宫,孤自然会回去。你现在,立刻带人退出去。”
孟锦程抚着喉咙,面色赤红地站起来:“臣乃奉命——”
赵承安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滚出去。”
孟锦程虎目圆睁,鼻翼翕动,最后他只能不甘心地恨恨抱拳,退到了高府门外。而在那里他又恢复了得意傲慢的神态,像是个胜券在握的猎人。
赵承安对身边的秦王道:“事情不对劲。”
“看出来了。你放心我有分寸。”
赵承安闻言微微牵了牵嘴角:“情况允许的话,尽快送陆郡主走。”
慈宁宫。
太后手中的佛珠快速地转动着,但这仍然无法平静她焦虑的内心。
她突然睁开眼,问道:“太子还没回来吗?”
身边的宫女小心翼翼回答:“回太后的话,传话的人还没有回来。”
皇后也在慈宁宫,她带着哭音道:“不是说太子受伤了吗,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啊……”
“皇后。”太后唤道,“太子一直是长情的,高家小子又是为他而死的,你觉得他会是回来治伤的人?去问问太医院今日谁当值,直接派去高府。”
“是。”宫女应道,正准备往外退,一个小太监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视线里。正是之前太后派去查看情况的人。
太后也瞧见了,急忙站起来往前迎了两步:“如何?”
小太监跪在了地上,上气不接下气道:“太子……皇上派孟大人把太子接回了宫。”
“什么?皇上?”
太后和皇后面面相觑,两个人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担忧。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出手的。
而几乎是立刻她们就知道答案了。
“皇上下旨将太子圈禁东宫,任何人不得探视,御前侍卫姜大人带禁卫军把守东宫。”
皇后直勾勾盯着报信的人,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担心了多年的事就这样发生了,她的丈夫居然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
太后扶住了几乎站不住的皇后,一抬手示意宫内所有人退下。
“皇上真是疯了!”太后咬牙道。
皇后娘娘泪水涟涟,情绪几近崩溃,她猛然推开了太后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外冲去:“我要去找皇上问个明白!”
“你站住!”太后沉声喊道。
皇后转身,哀切地看着她:“母后,那是我唯一的儿子!”
“他也是我唯一的嫡孙。你若是现在就去找皇上,是嫌他没下定决心直接废太子吗?”
皇后浑身一颤,随即泪水决堤:“这有何分别?他都圈禁我儿子了!迟早也会废了他的!”
太后的眼里涌过坚毅之色:“我比你了解我儿子。他把太子圈禁东宫,而不是其他地方,就说明他在现今并没有那个心思。他在发怒,你现在去找他,只会让他更加生气。而他报复的办法就是让令他生气的人更绝望。”
还有什么比废太子更令她绝望的……皇后神色怔忪,随即祈求地看着她:“母后……有办法的是吗?”
“我太了解我的儿子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他必定知道了些什么,感受到了太子对他的威胁所以才这般恼羞成怒,理智全无。”
太后平静、无澜的眼眸正酝酿着一场风起云涌。不论使得皇帝圈禁太子的理由是什么,她都不允许他废了太子动摇国本。她要两手准备,万一皇帝真的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么她要在他进行下一步动作前给太子增加不可撼动的筹码!
“你父亲手里有多少兵力。”太后问道。
皇后狠狠一闭眼,再睁开时只余下清醒镇定:“不多,三万。”
“承钦手握十万禁军和五万秦王军,廉安侯手里的兵力虽然完全不及,但若配合禁卫军同时调动,京城无人能敌。”
饶是皇后也不禁神色一震:“母后您这是……”
太后的眼里杀伐果决一如当年:“你派人去通知滢滢,让她传我口信给你父亲,命他连夜调军压京。要快,皇帝下一步动作就是针对太子一派的官员,要在他有所动作前做好安排。而秦王那里,哀家要亲自见他。”
太子一系手握重兵的不止此二人,而她选择廉安侯的原因是,从陈兵的直隶到京城这一路上守将都是廉安侯的部下,他可以在完全不惊动皇帝的情况下逼近京城。
皇帝十几年来一直致力于换下先帝的势力,因为他觉得那是对他的威胁。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但他铲草却没能除根。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才是最大的助攻
高玄明领便当之后,收藏刷刷掉;T_T;不要这样啊,我就这么点可怜的数据
反正打击都会死的,就不要介意我先让他死了T_T
☆、离京
深夜。
东宫今夜注定无眠。
整个东宫被侍卫重重把守,刀剑铁甲看得无辜宫女太监们心惊胆战。
太子或许是整座宫里最淡定的人了。他仰面躺在榻上,神色晦暗不明,让人不敢接近。
“松溪。”赵承安突然开口。
“——是!”
“去门外守着。”
松溪先是不解,等他明白过来后立即一脸兴奋地蹿了出去。
片刻之后,寂静的室内凭空传来极低的脆响声,烛火猛地晃了一下,随即一切又恢复原状了。
赵承安起身,慢慢走近了内室。而在那里,赵承钦和秦羽白已经在等着他了。
“怎么来这么晚,可是出事了?”
秦王摇头:“不是,太后临时叫我过去了下。这个等会和你说。先让羽白说他查到的事情。”
赵承安点头。
秦羽白说:“是二皇子的人。”
赵承安定定盯着脚下的三分地,浑身因为用力克制而微微发颤。
秦王追问:“你确定?”
“是。属下追了一天一夜,他们以为安全了才大摇大摆地回了二皇子府。”这恐怕是秦羽白说过的最长的句子了。因为他在自责,他的擅离职守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如果是他的话,知道今天我会去西山河边也不意外了。”秦王突然回身,一拳捶向墙面,“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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