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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探案之活尸 - 程小青-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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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步行特别缓慢。当我把视线从第四宅屋子移开时,我忽然吃了一惊,立刻
停住脚步。
    原来在第二宅八九三号李星辉牙医士的屋前,有一个人站着。那人穿着一件深
蓝色的长衫,头上戴着一顶深色软草帽,正是我在上夜里瞧见的那一个人!
    这个发现虽在我的期望之中,却仍感到惊奇。他站在牙医士屋子的铁栅外面,
面南背北,分明要干什么。那时候我还在他的背后,他没有看见我。我连忙回转身
子,向后倒退,接着,穿过马路,踏上了朝东一面的人行道。我打算轻轻地走到他
的背后,用柔和的方法和他搭讪,然后再随机应变。我的右手已经伸进了我的裤袋,
握住了那支手枪,以防万一。
    我越走越近,距离那人站立的地方只有十码光景了。
    我估量他的高度,略略比我短些。正在这时,我的轻微的步声似乎已经触动了
他的听觉,他突然转过头来。他的可怕的眼睛和插在衣袋里的右手,和上一夜的姿
态一般无二。他旋转头向我瞧着,身子依旧不动。我放大胆,索性走近一步,点一
点头,婉声向他开口:“朋友,走过去谈几句话。好不好?”
    那人不等我说完,便放开脚步,向南飞奔,举动的敏捷真出我意外。估计我若
要追赶,也许赶不上他,但我仍继续缓步前进。如果他回头瞧视,可以表示我对于
他并无拘捕或其他恶意。那人奔过了六七家门面,果然略略停步,旋转头来。他举
起手向我的方面扬一扬,分明是一种,准备开枪的威胁。我没有和他纠缠的必要,
便在第五宅航业俱乐部的门前站住。一转瞬间,前面的人已不见影踪。
    尝试是失败了,我便退回到第四宅八八九号屋子门前,再仔细向里面瞧瞧。办
公室中依旧黑着,但那两扇花玻璃门的后面却还有些暗淡的灯光。我向前后瞧瞧,
已不见可疑的人,便向北前进,到了枫林路转角,就雇黄包车回寓。
    霍桑已经回来了,正在瞧我留在桌子上的推敲而得的结论。他一见我走进去,
放下纸,旋转身来。
    “包朗,从哪里来?你在外面干些什么事?”
    我笑着答道:“这两句话恰正是我要你问的,你竟代替我发表了。”
    我自信我那时候的神态和霍桑一般镇静,他决不能从我的脸上瞧出我刚才的经
历。,他显然也刚才回寓,走到藤椅前坐下,把两条腿伸一伸,显得很疲乏的样子,
一边摸出一支纸烟来烧着。
    “忙了一天,还是没有满意的成绩。”他吐出一口烟。
    “最困难的一点就是苏祟华和徐之玉之间的关系,至今毫无头绪。”
    “你可曾见过汪银林?他在这方面有没有结果?”
    “我和他分手还不到半个钟头。在这条线路上,他的结果还不及我。这个苏崇
华仿佛是从天空里落下来的。”
    “那谢敬渊方面可有什么情报?”
    “他提出了三个人,我已经一个个直接或间接地访查过,都没有结果。”
    “谢敬渊所举示的三个人里面不是有一个叫小刘,一个叫君梅吗?”
    霍桑突然从嘴里拿下了纸烟,仰起身子,把惊异的目光瞧着我。我仍安静地坐
着,除了脸上也许略略有些得意的神气以外,并没有其他表示。
    他反问道:“唉,你怎么知道的?果真有个小刘,但是君梅的名字,我还不知
道。包朗,你知道的比我更多哩!”他的眼珠在闪动。
    我缓缓地吐了一口烟,答道:“霍桑,你有时候也需要一些忍耐功夫哩!等一
会我自然会告诉你。其实我知道的只有这一姓一名,决不会比你更多。现在,请你
先说一说你所调查的三个人的结果。”
    “好,我告诉你。”霍桑向我点点头,让身子躺下去,嘴唇上露着微笑,重新
把纸烟送进嘴唇间,安闲地呼吸了两口。“这三个人,一个叫小刘,一个叫张七,
还有一个叫卫少棠,他们都和冯雪蕉厮混过。内中要算小刘搅得最热乎,时间也比
较最近,在徐之玉回国以前,小刘和冯雪蕉一直混在一起。直到一个月以前,这位
冯小姐又爱上了那位从新大陆回来的大学教授;方才将小刘冷淡抛弃。”
    “小刘是什么人?”
    “是个实足道地的执挎儿。他的父亲是个金业交易所的经纪人,家里着实有几
个臭钱,面貌也够得上小白脸的资格,但是英语的流利,社交方式的熟练,恋爱技
巧的丰富和吓人的博士头衔,小刘却都远不及我们的大教授。就我观察所得的印象
推测,小刘只是一个百无聊赖、意志薄弱的所谓少爷,似乎干不出这种惊人的报复
举动。因为这一回事,即使单单在幕后指挥,也得有一种强固的意志和魄力,才干
得出来。”
    “还有张七和卫少棠两个怎么样?”
    “张七我也见过,是个大学四年级生,他和冯雪蕉的关系还在一年以前。当雪
蕉和小刘热恋的时候,张七已经给抛弃了。卫少棠的恋史比较张七更前些,况且他
在一个月前已经到天津去了。这两个人也都没有和昨夜的事发生直接关系的条件。
不过这个君梅,我还没听到过。他是个什么样人?”
    “我已经对你说过,我只知道君梅的名字罢了。”
    霍桑凝视着我,作疑迟状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从三角剧——不是,应当说多角剧的主角嘴里亲耳听得的。”
    “什么?你已经去见过冯雪蕉?”霍桑又突地坐直了身子,放下纸烟,一眼不
眨地瞧在我的脸上。
    我带着微笑,答道:“我还没有这样的幸运,我只间接地消受了三声‘玉哥’!”
    “怎么回事?”霍桑拿着纸烟,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我。
    “包朗,你还卖关子?”
    我难得掌握的“关于”到这里也已“卖”到了顶点,势不能再拖延下去,就将
打电话给冯雪蕉的事据实告诉了霍桑。霍桑全神贯注地听我说完,又低头想了一想,
忽而立起身来。他丢了纸烟,背负着手,在办公室中踱着。一会,他在书桌前站往,
拿起了那张我所写的结论,心不在焉地翻弄着。
    “包朗,局势一定要有变化哩。你的电话无疑地已引起了冯雪蕉对于秦守兰的
怀疑,甚至嫉妒。她势必要质问徐之玉,徐之玉就会知道他和秦守兰的秘密已经被
人发觉。”
    “如果如此,你想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这还难料,至少他会加强他的戒备。”霍桑紧蹙着双眉。
    “我们早晨已经领教过了,你难道还觉得他的戒备欠充分?”
    “他或许要做一番更周密更彻底的布置,使我们更难着手。包朗,你这一回事
未免急于贪功而近乎冒险。”
    这两句批评,我在理智上自然是应当接受的,但是我的感情却又处于对抗的地
位。我静悄悄地吸了几口烟,带一些含有意气的声调回答:“那末,今夜里我还有
一种更近于冒险的举动哩。现在我索性告诉你,让你下一个总评语吧!”
    我将刚才在金山路上经历的事情,从头至尾地说了一遍。霍桑果真现着惊惶的
神气。他听我说到我瞧见第二宅洋房门前的那个穿深蓝色长衫、戴草帽的人时,他
的眼光闪闪地转动。他把手中只是玩弄着而从未发表过意见的两张结论纸重新丢在
书桌上面,交抱着两臂,紧张的目光凝视着我。我默揣他的神气,这一次评语一定
会比上一次更坏。可是一个意外的岔子破坏了他立即批评的机会。
    前门上一阵琅琅铃声,急促而又拖长,在静夜中很刺耳;铃声刚停,跟着的是
一阵子用拳头敲门的声音。
    时间已近十一点了,这来客竟双管齐下地敲门,可见一定有着特别紧急的事情。
霍桑本靠着写字桌站着,他突的立直了身子,向门外倾听。我也从椅子上立起身来,
听得施桂急促的步声,从后面奔出去开门。
    “哎哟!不好了!”施桂惊呼。
    霍桑仿佛楞了一楞,急忙伸手到裤袋里去准备手枪,同时向我努一努嘴。我因
着这个暗示,也立即采取同样的举动。霍桑首先开了办公室的门,直奔出去。我也
紧紧地跟在他后面。前门已开了一扇,施桂伏在门背后发颤。霍桑的寓所前本有一
盏电灯,我从南道里面向外瞧视,门外却空虚无人。
    施桂又大声惊呼道:“炸弹:炸弹!……”
    我本要走向前去,霍桑张着左臂向我一拦,叫我后退,我顿时停步。霍桑自己
也向旁侧里的那方草地上一闪。
    “施桂,快走过来!别站在那里!快!”
    我定神一瞧,正当前门的阶石上面,有一个黑色椭圆形的东西,模样儿真像个
炸弹,安稳地横在阶石上,毫无动静。霍桑略一踌躇,便蹿前一步,跳过了阶石,
在人行道上站住。我也模仿着同样的动作,向马路的左右一瞧,除了远远地有一辆
黄包车外,竟不见那放炸弹的人的影子。霍桑定一定神,走到阶石前面,楼着身子
仔细瞧了一眼,便回头向我安慰:“包朗,别慌,这东西不会伤人。”
    “是假把戏?”
    “不,真是一枚手榴弹,但是那条保险的安全钢丝依旧扣着,不会炸。”霍桑
蹲下身子,再细细看了一看,又说:“这东西是给人安放在阶石上面的,不是给丢
掷在这里的。”
    他轻轻地把手榴弹取起,站直了向我招招手,首先回进门去。我瞧见马路上并
无可疑的人,石阶上也没有别的东西,也就跟着进门;霍桑左手里拿着手榴弹,右
手将门关上,又把铁闩闩好。
    他说:“施桂,不用害怕。你开门时看见什么人?”
    “没有。我开了门,门外并没有人。”施桂的惊恐神气还没有消失,靠着那棵
棕树颤声答话。“我正在诧异,想走到外面去瞧瞧,忽然看见阶石上这个可怕的东
西。我的足尖几乎触着它!”
    “即使触着了,也不会爆炸,你定定神。……包朗,我们总算接受了一件意外
的礼物。里面去谈。”

                          第十六节  秘锁的钥匙
    霍桑把手榴弹小心地放在书桌上,回身坐下来。那枚手榴弹恰像一只较大的柠
檬,四周铸成不少方块,一端有一个螺旋的盖,盖上连着一根安全钢丝,钢丝一端
扣住着。
    霍桑说:“这是一枚军用手榴弹。我记得十天前报纸上所记载的民国路茂昌洋
货号门前发现的炸弹,形式和这个相同。”
    我道:“那一个是锄奸团丢的啊。难道这一个也是他们送来的?”
    “我不曾干过有‘奸’字意味的事情,我想他们不至于来‘锄’我。”霍桑皱
着双眉。
    我说:“看到那些连续不断的市民们对你同情支持的来信,和这个炸弹相比,
简直是南辕北辙了。”
    “正是,太不可思议,我想不出它的来由。”他沉默了一下,又说:“那些恨
我切骨的大亨闻人——”
    “莫非昌丰海味号里的孟蓉圃向你报复?”我突然想起了那家伙。
    霍桑摇摇头,道:“不像是他,他是个爱钱怕死的奸商,干不出这样暴烈的举
动。”
    “那天他出门时,你没有看见他的恶狠狠的眼神吗?”
    “他固然恨我,但是要说报复,至多打一个电话,或者写一封匿名信来出出他
的气。昨天他已经骂过你几句,可算已出了气。这种招祸惹非的勾当,他一定没有
胆子干。”
    “那末,一定是徐之玉了。”
    “不,这想法也不合逻辑。”霍桑拿出一支纸烟来烧着,他的眼光凝视在炸弹
上面。“他此刻既然知道了他的阴谋已被人家揭露了,他自己正处在防御地位,似
乎没心思开玩笑。”
    “开玩笑?我看明明是反守为攻,先发制人。”
    “这举动算不得进攻,只是一种恐吓罢了。徐之玉是个多智善谋的人物,一定
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一定知道我的活动决不会因着恐吓而终止。”
    霍桑用力呼吸他的纸烟,烟雾弥漫。“包朗,他如果向我们进攻,一定要干干
脆脆地要我的命,决不会把手榴弹上的安全针扣着。”
    “你想可会是那个小刘——”我又提出另一种意见。
    我的问话还没有完全,霍桑忽然表现出一种变态,使我吃了一惊。他的沉倒的
头突然抬起来,把那支才烧到一半的纸烟用手捻灭了,向烟灰盆中一丢。他的眼睛
里射出异光,额上的一条青筋也高高地暴露出来。他那种紧张的神气,仿佛一只猫
儿忽然瞧见一只刚才出洞的耗子,正待向前猛扑。
    他突然问道:“包朗,刚才你到金山路去时,瞧见的那个穿深蓝色长衫的人站
在什么地方?”
    我一时想不出他为什么旧事重提,他的神色既然这样子严重,我当然不便反问
他发问的理由。
    我答道:“他站在第二宅八九三号洋房的门前。”
    “那个牙医师李星辉的屋子门前?”
    “是的。”
    “他究竟是站住着,还是在走动?”
    “站着,直到我退回过来,穿过马路,走近他的背后,他方才旋过头。”
    “他本来的方向不是面南背北的吗?”
    我点点头,心中暗暗诧异。那人站立的方向,我刚才并不曾说明白,霍桑怎么
会知道?
    他又问道:“他是不是站在第二宅屋子的靠右一边?”
    我应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还有一点。那个被打死的苏祟华,他的左手的衣袖上不是染着不少灰尘吗?”
    “是的,我也瞧见的。你为什么问起这个?”
    霍桑依旧不回答,他忽而踏前一步,举起右手在我的左肩上用力拍一拍。这举
动不能不说是反常!
    他大声道:“包朗,今夜里你这一次金山路的巡礼真有意思。你也许给了我一
种秘锁的钥匙。事情如果成功,你应该得第一功!”
    太奇怪!我刚才预期中的难堪的批评,经过这一回炸弹的岔子,却变成了一种
荣誉的褒奖。这是我意想不到的。可是我也不明白这转变的原因。我瞧瞧他,他正
挺直了身子,交握着双手,紧闭着嘴唇,似乎又在深思。
    “唉,我来找一找!”他奔到书桌前面,翻开了当日的报纸,用他颤动的手指
在第二张广告版上一行一行地指着,他的眼光也跟着流转。“果真没有。这个人倒
是倔强的。”他沉倒了头,默想了一回,忽用拳头在书桌上击了一下。“莫非就是
他?……唉,不会这样巧吧?可也说不定。……晤,试一试总没有关系。”他奔到
电话箱前,同时伸出了他的右手的食指,也像秦守兰进门时那样,在空中划动着。
他从钩子上拿下那本厚厚的电话簿子,嘴里喃喃自语:“裕字,十二划,……晤…
…在这里了!”他丢了簿子,开始在电话机的转盘上拨动。
    “喂,喂。……贾老板在不在?……还没有回来?……我姓——好,等一会我
来看他。”
    霍桑的神气越发紧张了,嘴唇微微抽搐,又像欢喜,又像惊骇。他搁好了电话
之后,在室中踱着。不,不能说踱,简直在往来乱奔。他的两手忽而在背后交握着,
忽而交叉地抱在胸口,又忽而抚摩着他的下额。若是我胆子小一些,或许会打电话
到疯人院里去!
    “唉!我错了!我真是一时懵懂!这案子永远不会自然发展哩;”他叹息地连
连摇着头。“包朗,幸亏你!幸亏那孟蓉圃!幸亏这个炸弹!”他说完了,跟着是
一阵子格格格的苦笑。
    他当真发疯了!不疯,怎么会说出这种不伦不类的话?我走过去拉住了他的手,
诚恳地向他说:“你感到了什么?你怎么样?霍桑。”
    他的目光凝视在宁波出产的地席上,他的头连连摇动,忽而唇角上牵一牵,露
出一丝微笑。他瞧瞧他的手表,继续自言自语。
    “十一点二十二分。我想还来得及!……时机很急迫!我决意试一试!”
    “霍桑,你究竟怎么样?”我仍拉住他的手。
    “包朗,放心,我的身体和精神同样健全。”他索性把他的右手加在我的握住
他左手的手背上。“我相信我已经快破了这迷途的障幕,发现了光明的大道!不过
此刻我的精神太兴奋,时机也很急迫,不能够细说。包朗,请你帮助我一下。”
    “你打算干什么?”
    “到金山路八八九号里去,搜集人证和物证!”
    “即刻就去吗?”
    “是。我已经说过,冯雪蕉听到了你的关于秦守兰的问句,一定要向徐之玉质
问。他知道了这一点,就会影响我们的侦查,但现在还有机会。我料他此刻还没有
回去,赵尚平也来不及从南京赶回来。你快给我打个电话问问杏生,再去叫一辆汽
车。我到楼上去拿一样东西。”他抽出了他的左手,奔出办公室去。
    我依着他的话,在电话机上拨动了五五六O 六号码,接话的是杏生。我先问赵
律师有没有回寓,他回答没有;我又找徐之玉谈话,杏生说他出去了,还没有回家。
我觉得很高兴,这样的环境恰合乎霍桑的希求,便再打一个电话给龙大车行。
    霍桑换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和一双棕色的网球鞋,提着一只皮包走下楼来。那
只皮包他在旅行时常用的,这时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用。霍桑把皮包轻轻地放在地上,
向我问电话的结果。我告诉了他,他便忙着从帽架上拿下了一顶黑色呢帽。
    “包朗,你这一身衣服夜行不相宜,那边有件黑纺绸长衫,你快去换了,还得
带一支手枪。”
    我连忙把黑长衫穿上,又藏好了手枪,精神上感到一种紧张。今夜里会有打局
吗?很可能!一会,汽车到了门前。施桂送我们出门,脸上带着惊恐的神气,仿佛
要阻止我们,却又不敢出口。
    霍桑低声说:“施桂,不用担忧。炸弹的玩意儿今夜里不会再有,我们两个人
也不会有危险。假使两小时后我们没有信息,你不妨打个电话到汪银林家里去。不
过我想过这一着是不会有的。”
    汽车开了。我的神经更加紧张,我料想今夜里的事准有着严重的危险性。
    “包朗,振作些。我们的工作只要能够在徐之玉回寓以前完成,我相信一切可
以平安无事。”
    “工作的性质怎么样呀?”
    “有两方面:一方面搜寻些物证;一方面找一个方法,叫那光头说实话。这一
着也许会给银林弄僵,所以我不能叫他一起去。”
    “你希望搜寻些什么物证?”
    “最重要的,是一件左袖上染血渍的白细纱衬衫。我料想他不敢拿这衬衫到外
面去洗,一定还藏匿着;若是有洗湿的西装,我们也同样有用。”
    “徐之玉的衬衫怎么会如此重要?我看重要的物证是有关秦守兰的东西,譬如,
她的照片她的首饰,或许还有没毁掉的她的信件之类——”
    霍桑忙插口道:“不,不,那些都不能算是重要的物证,至多是辅佐证物,即
使找到了,也不能凭着这些东西加给他怎样严重的处分。”他顿一顿。“我还有一
种奢望,能找到一种最最重要的铁证,可是我又打算在他回寓以前能够完成我们的
工作。这是一个无可统一的矛盾。”
    “什么是你认为最最重要的铁证?”
    “他自己的一支手枪。”
    “他自己的一支手枪?”我感到诧异。
    “是,我料想苏祟华就是他打死的!”
    “喂!”
    “那手枪准是他打死苏祟华的凶器,能找到了,那自然最好。不过,他很可能
把枪带在身上,我们也许终于找不到。……唉,金山路到了。司机,就停在这里。
包朗,万一有了什么意外,你得助我一臂,因为那时候我可能还得顾全我的物证哩。”
    汽车恰巧停在金山路的转角。霍桑先下车,沿着朝东的一面人行道,向南进行。
从金山路北口到那排洋房,原只有七八家门面。霍桑的脚步轻稳而急速,不一会已
到了第一宅洋房美国会计师的屋前。洋房门前的人行道上并无行人。但是第一、二、
三宅洋房的窗上都有灯光,只有徐之玉和赵尚平同居的第四宅屋子的楼上楼下都黑
着。霍桑在经过第三宅八九一号裕成布号门前时,曾略停一停,向那长窗里看一看,
接着,他仍继续前进,直到第四宅八八九号门前站住。
    他举手按铃,他的头同时向对面的人行道上瞧视。我也跟着探望,对面的人行
道上,七八家门面以外,似乎有一个人在走动。霍桑并不理会,旋转头来等屋里面
的回音,可是并无动静。我立在门外,竟使我有机会第二度欣赏那铜牌上的有颜鲁
公气息的“赵尚平律师”五个大字。
    霍桑又第二次按铃。我瞧瞧那扇花玻璃门的后面依旧隐隐有些灯光,显见屋子
里有人。
    霍桑作不耐声道:“包朗,走后门进去吧。你总也瞧见这一排洋房的第五宅和
第六宅之间有一条小弄,那就是这些屋子后门的通路。来,我们去敲后门。”
    霍桑从水泥人行道上提起了皮包,正要向南前进,我看见花玻璃门上的电灯亮
了,我就拍拍霍桑的肩膀,霍桑立刻停步。那黑脸杏生正在慢吞吞地走出来。
    刮的一声,盘花铁门上的锁开了,一扇盘花门迟缓地向里面开动。门刚开到三
四寸光景,霍桑用力向里面一推,首先插进身去。我也毫不犹豫地鱼贯而进。霍桑
旋转身来,把盘花门上的弹簧锁推上。
    杏生带着浦东口音,惊惶地说:“先生,他们还没有回来啊。你们要找哪一个?”
    霍桑道:“我们要找你。”
    杏生作惊骇声道:“找我?——”
    “是的,但是你不用害怕。里面去谈。”杏生在霍桑的不猛而威的命令之下,
不敢抗辩,旋转身子引着我们向里面走。我们走进了那两扇花玻璃门,霍桑照样把
弹簧锁旋上。这举动越发引起了杏生的惊异,他睁大了眼睛发呆。霍桑在办公室门
前站住,把皮包交给我,就动手旋那门钮,门却锁着。
    霍桑作严冷声道:“杏生,快把这个门开了。”
    那光头伸手到衣袋里去,忽而又停住,胆怯地向我们俩呆看。
    “先生,里面没有人啊。”
    “我知道。我们要找一种东西。”
    “找什么呀?”
    “这不干你的事。你只管开。”
    “先生,我——我不敢——”
    “你放心,一切有我负责。快些!”
    杏生在连续的催遏之下,勉强摸出钥匙来,把门开了。我们走到里面,霍桑摸
索着开了电灯,向办公室中瞧了一遍。
    “杏生,把那扇白漆门也开了。”
    “我没有钥匙——钥匙在徐先生身上。”
    霍桑微微一笑,说:“好,你的确很忠实,不过,人家却卖了你哩;”
    霍桑走到白漆板壁门前,从自己裤袋中摸出一串钥匙,很敏捷地拣了一个,立
即塞到白漆洋门上的锁孔里去,真巧,一旋就开。接着,他伸手板亮了里面的电灯。
    “包朗,你拿着这皮包,把办公室的电灯熄了,在黑暗里等一等。小心些;”
他说着,便急步走进白漆门背后的卧室里去。
    我依照他的吩咐把办公室的电灯熄了,一个人提着皮包,站在黑暗中,不免感
到一些恐怖。徐之玉会突然回来吧?局势随时有发生危险的可能吧?
    霍桑在里面耽搁了五分钟光景,杏生也陪在里面。我只听得开拍屉、关抽屉和
移动椅桌的声音。我很想进去瞧瞧,又不敢擅离职守。十分钟过去了。霍桑的搜索
似乎还没有结果。
    这时,马路上忽然有一辆汽车驶近来。我立刻伸手到黑纺绸长衫的袋中,摸住
了那支手枪。我暗自思忖:假使徐之玉回来了,会变成怎样一个局面呀?可是那汽
车并不停留,自南而北地开过去了。
    一刻钟在窒息的局势下过去了。里面卧室中发生了一件小小的争执。
    “先生,这个皮箱开不得!”
    “不干你事,一切有我。”
    争执声终了之后,接着是旅行皮包上弹簧锁的弹动声音。霍桑的开箱目的显然
已经达到。我委实有些耐不住了。他究竟搜到了目的物没有?还是劳而无功?或者
竟是完全失败?我听听街面上很静,料想徐之玉不会马上回来,便放下了皮包,冒
险跨开大步,走到白漆板壁门口。
    门开着两三英寸,我的眼光一直射到里面。
    霍桑正蹲在一张单人铜床的面前,敏捷地在搜索一口开着的贴有外国轮船标签
的大号皮包。铜床上挂着一架西式圆顶没张开的透凉罗蚊帐,床上铺着一条台湾细
席,一条折迭匀整的白纺绸夹被,一只有席套的枕头。床对面有一张袖木的书桌,
桌面上摆满了颜色不一的硬面书籍和大大小小的化妆品。书桌旁边放着一只有绵垫
的睡椅,茶几上有一只电扇,还有衣架、螺旋椅等等,都是高价的外国产品。
    霍桑低声地自言自语:“唉,真有一件深灰色的印度绸长衫,马祥宝的话证实
了。不过,这东西现在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
    一会,霍桑忽从皮包中拿出了什么东西,向他自己的衣袋里一塞。我还没有瞧
得清楚,黑脸麻子好像代替我发问。
    “唉,先生,你拿的什么东西呀?”
    “一张照片,等一回我要告诉你的。”霍桑一边回答,一边把皮包盖好,用脚
将它推到床底下去。
    当霍桑旋转脸来的当儿,我瞧他的神气,仿佛有些失望,他要我的重要物证显
然还没有得到。我记得他意想中的物证就是一件白细纱衬衫。衬衫不是怎样细小的
东西,应得从大处着眼。我禁不住隔着板壁向他建议。
    “霍桑,被褥下面怎么样?”
    “瞧过了。”霍桑向室门瞧瞧,摇摇头。
    “枕头套里面呢?”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他t 他立刻偻着身子去拿枕头。忽然我听得屋子外面的人行
道上仿佛有脚步声。我暗暗吃惊,急忙离开了门口,回到办公室中央放皮包的地方。
那四扇法国式的长窗的纱帘只拉满了两扇。我从黑暗中向外面瞧视,果真瞧见铁栅
外面有一个人影,但是一瞥而过,并且是自南而北。我起初疑心可能是徐之玉回来
了,结果也不是。
    “唉,真在这里!”霍桑在卧室中惊呼。“包朗,你的观察力应该和你的听觉
得到同样分数!”
    我非常欢喜,一半是我受到了霍桑的赞扬,一半是我确信他已经找到了那件衬
衫。我急忙回到门口。
    “唉,袖子上还有个洞,这是出于我意外的;好罢,这个洞也可以做重要的反
证。……够了,够了!”
    霍桑已经将衬衫紧紧卷好,准备走出来。“杏生,到餐室里去,我们还要谈几
句话。你先走,我来关这里的电灯。”
    杏生和霍桑先后从卧室里走出来,霍桑又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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