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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主母-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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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座位可是有讲究的,按照尊卑长幼而来,排位上不许有一丁点儿错。不仅桌子的样式与雕刻花纹不尽相同,连高矮都是各异的。
各个小方桌上摆放的喝洒器皿与茶杯,及各种盛器有五六种,看得李妍有些眼花缭乱。
这次家宴是为徐澄而办,规格当然是最高等,所以要办得十分隆重。李妍见几个丫头捧着好些鲜花过来插瓶,实在觉得新奇,这可是寒冬腊月,哪里来的这些鲜花?还且都还娇艳欲滴的,刺目得很。
她走过去一嗅,确定这些花都是真的,绝对不是用彩纸扎的。除了梅花在院子里便可摘折,其他的花在院子里并未见过,例如香雪兰和四季海棠。想来这些应该是从后院的沁园折来的,她一早便听崔嬷嬷说,老爷一回来沁园里好些花都开了,这可是祥兆。
在冬季里能赏到这些颜色各异、芬芳馥郁的花儿,李妍心情愉悦舒畅了起来还寻思着得了空去沁园逛逛。这种名门大家族就是好啊,虽然有些明枪暗箭得防着,但生活质量还是蛮高的。
下人们见夫人来了,全都聚了过来,在她面前跪了一排,待李妍让他们赶紧起身,他们才欢喜地各自忙去了。下人们心里都有数,夫人都来了,看来以后还是夫人当家,他们自然欢喜。因为夫人待下人宽厚,而章姨娘待下人刻薄,他们早就盼着这一日了。
李妍不熟悉往日是如何办家宴的,自然不知如何布排与调停。其实无须她开口,崔嬷嬷与绮儿、晴儿早忙活开了,十分熟练地招呼那些下人们干这个做那个。
以前府里的大小事皆由李念云打理,崔嬷嬷、绮儿、晴儿也早就学会了如何应对与布排,夫人的喜好她们已经摸得透透的了。往日李念云来也是极少开口的,而是坐在一旁喝茶赏花,只须坐镇即可。
没过多久,祥贺楼便焕然一新,地上铺了新毯子,窗上贴了新剪纸,梁柱上绕了繁复的花结,连墙壁上的几幅老松图、老虎图和仙鹤图也被撤了下来,换上来几幅山水画和字画。
李妍定晴一瞧,哦,上面都有徐澄的落款和印章,看来这些都是徐澄的亲笔之作,这倒引起了她的兴趣,她起身驻足于画前,仔细地端详起来。
灯笼挂了一排排,彩烛也都摆上了,只要待天色一暗,这些都要点亮,整个祥贺楼便是张灯结彩的景象。
在大家都盼着酉时一到,好点亮祥贺楼之时,章姨娘疾步而来。她去当铺里赎古董与器玩被耽搁了几个时辰,因为有几幅老爷平时极喜爱的字画被人高价买走了。
当铺老板也以为宰相会死在焦阳城,觉得徐府没能力再赎回这些东西了,别人一出高价他便卖了。章姨娘先是将他狗血喷头大骂了一顿,然后让他赶紧去将字画给寻回来,否则他这个当铺也不用再开了。
当铺老板吓得屁滚尿流,带着店里的伙计和他的一家老小都去寻那位买字画之人,幸好买画之人也是京城的。他们苦口婆心地劝了那人一阵,再以宰相的名号威逼利诱,终于从那人手里把字画给买了回来。
当章姨娘将东西都赎了回来,便听李庆家的说夫人去了祥贺楼,章姨娘一话不说,便气冲冲地过来了。
来到祥贺楼前,她先敛住了怒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一些。见到李妍,她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妾身……妹妹因事耽搁,没想到劳烦夫人大驾了。”
李妍眸光流转,瞧了章姨娘一眼,心里暗忖,她不自称妾身而称妹妹,怕不是为了拉亲近,而是觉得妾身二字有失身份吧?
李妍神情自若且声色沉稳地道:“玉柳妹妹此话差矣,这哪里是劳烦,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而已。这两个月来让你代我如此操劳,我真有些过意不去,该跟你说一声‘劳烦了’才对,还望玉柳妹妹莫怪。”
章姨娘半张着嘴,脸色有些涨红,随即又盈盈笑道:“妹妹向来身强体健,为夫人分担一些家杂之事乃理所应当,妹妹可是一直视为荣幸的,哪里称得上劳烦。只是妹妹出门前已经安排好了奴才们各自要干的活了,不必费力盯梢的。夫人特此来盯着,妹妹心里万分忐忑,莫非夫人不放心妹妹做事么?”
李妍摇头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会不放心呢,瞧你多心的。只是有些奴才做事毛躁,倘若没个主子坐镇,他们不知轻重碰坏了贵重东西,或是不分尊卑摆错了甚么,到时候败了太夫人和老爷的兴致,你我如何担当?”
章姨娘讪讪一笑,应道:“还是夫人考虑事情周全,这是为老爷平安归来而摆的宴,确实是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的。”
李妍侧过脸来,吩咐着在旁的绮儿,“你去膳堂瞧一瞧,看各色菜都做得如何了。”
绮儿提裙摆踩着碎步去了。李妍又对章姨娘说:“玉柳妹妹先回去歇息罢,你忙乎了一整日肯定累了。这里有我在就行了,你不必挂在心上。”
章姨娘心里愤懑,若夫人事事都接手过去,那她这两个月岂不是白忙活了?“听太……,”她才说出二字,便慌忙改口道,“夫人,你身子才刚好些,还虚弱得很,需仔细将养才是,妹妹担心你久坐会累坏腰身。”
虽然她及时改口了,李妍也听出来了门道。太夫人上午才刚说希望她不要管府里的事,只须将养身子和教养骁儿就行,没想到才半日的功夫章姨娘便知道了,也不知太夫人房里谁是章姨娘安插的人,禀报够快的。
李妍暗叹,她又不是豆腐做的,坐个半日就能把腰给累坏了?章姨娘对权利看得真够重的,她这是死活不想放手啊。
李妍却笑如轻风,“玉柳妹妹的好意我收下了,其实我坐了这么小半日倒不觉得有多累,喝喝茶再欣赏着老爷的字画,还蛮享受的。”
章姨娘无言以对,心里憋屈得慌。可是这个李念云看样子是非要呆在这里不可了,她也不好意思和夫人一起并在这儿,叫奴才们看她的笑话,只好微微福身,笑盈盈地转身离去。
她往外走着,银牙却咬得咯咯直响,心里那个后悔呀,当初为啥没一不做二不休,将李念云送上西天呢?现在还要面对她那张臭脸强颜欢笑。
她越想越气,还伸手揉了揉脸颊,刚才一直皮笑肉不笑的,脸颊还真是酸疼!
她并未回她的拂柳阁,寻思着小姑子徐菁和二爷徐泽此时应该到了太夫人那儿,她便带着李庆家的等人去了翠松院。
她能与太夫人和宝亲王妃亲如一家,你李念云能做到么?你虽然顶着正室夫人的名头,太夫人有把你当真正的儿媳妇么?宝亲王妃徐菁会把你当正经的嫂嫂么?她章玉柳才是太夫人心中的正经儿媳妇,是徐菁眼中的真正嫂子,有这两样筹码,将来谁才是宰相府的女主人还不一定呢!
章姨娘冷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翠松院。进门后,她发现不仅二爷徐泽来了,宝亲王妃徐菁也来了,就连老爷徐澄也来了。徐澄的身子骨向来强健,似铁打的不知疲惫,煎熬了两个月,他只不过躺了三个时辰便已恢复了元气,此时已是神清气爽。
章姨娘走了进去,满脸带笑地朝他们一一行礼。行至徐澄面前,见徐澄一双深遂的眼睛似乎审视般地瞧着她,她莫名地有些慌张。
她避着徐澄的眼光,来到徐菁面前,拉着徐菁的双手,欣喜地说:“我的好王妃,你这是多久没回娘家了?”
徐菁只不过十八岁,还带着些许孩子心性,她撇嘴道:“嫂嫂你又不是不知道,身为王妃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回娘家的,有一堆规矩约束着呢。今日若不是喜逢大哥凯旋归来,我也出不来的。”
听到徐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热地叫她嫂嫂,章姨娘心里喜滋滋的,笑得更甜了,“规矩是做给人看的,你若真要回娘家,难不成还想不出法子?我瞧着啊,是宝亲王离不得你,你也离不得宝亲王,一日不见便想念得慌行。”
徐菁羞得直跺脚,“嫂嫂,你净拿我说笑!”
二爷徐泽坐在那儿轻咳了一声,他向来不赞成妹妹喊章玉柳为嫂嫂的,邺朝向来讲究位份,“嫂嫂”这称呼可不是能乱叫的,论理,他们只能叫李念云为嫂嫂。
太夫人佯装没听见,随女儿那么叫着,瞧着自己两儿一女都陪在了身边,她开心得很,笑得两眼弯弯,只剩下了一条小黑缝。
而徐澄,冷瞧着这两个女人说说笑笑,觉得自己的妹妹虽然做了王妃,却仍不太懂事。至于章姨娘,徐澄认为,她是越来越放肆了!
第17章 甚是蹊跷
章姨娘与徐菁这对表姐妹凑到一起便说笑不断,太夫人本就好兴致,再被她们俩所感染,也加入了她们的行列,讲了不少嬉皮段子。
三人相处得其乐融融,瞧上去俨然是嫡亲的婆媳加小姑子,章姨娘也确实是把自己当徐家儿媳看待的,尽管她作为妾室与徐家本不带有任何姻亲关系的。
整个翠松院被她们三人渲染得甚是热闹,十分喜庆。徐澄与徐泽兄弟俩小声拉着家常,不要以为拉家常是女人们的事,大老爷们也时常拉拉家常的。他们当着家人的面从来不谈政事,只说家事。
当然,他们拉家常没女人们那么琐碎,绝不会张家长李家短的扯个没完,更不像有些女人们凑在一起便能唠整整一下午,以至于腮帮子都酸疼,回去喝下一壶水都觉得口干,当时说话时却全然不觉得。
徐澄身为大哥,显得深沉而机警,徐泽则是个性情率直之人,没什么城府。徐泽认为自己没尽到弟弟的职责以至于让大哥府里丢了家产,虽然得以追回九成,他仍心存内疚。
他将太夫人与李念云病重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详细陈情给他大哥,然后惭愧地低着头,“或许章姨娘威信不够,下人们便生了贼胆。都怪弟弟懦弱,没能替嫂嫂……”
“这不怪你,最近兵部繁忙,你又为我的事忧心,哪里有心思管这些闲事。”徐澄心如明镜,朝中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能知晓个大概,兵部造大炮之事几个月前他就掌握了。
而对于府中之事,他只稍微动动脑子,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此时他的两位随从张春和吴青枫也已来到门边上候着,他们俩歇息了大半日也足够了。
徐澄招了招手,张春便弯腰走了过来。徐澄对他小声地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张春像领圣旨一般忙活去了。
徐泽将这些看在眼里,知道大哥估计是要查这件事,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大哥为何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招呼张春进来还小声嘀咕,他办事不是都暗地里行动么?何况此事已经查出来了,如今正在追捕许大夫和孙登,大哥莫非还有所怀疑?
徐澄随意地瞧了一眼章姨娘,只见章姨娘与徐菁一边说笑一边扫着张春出门的背影,笑得有些僵硬。
徐澄已经捕捉到她的慌张。她能慌张就好,应该很快便能做出露破绽的事,徐澄收回了视线,眼眸里冒着一丝寒光。
随即,他眉头一挑,苦笑道:“二弟,这两年来,在外人眼里咱们徐家是风光无限,京城有五大世族,数徐家风头最盛,连奴才们走出去都觉得体面,惹人羡艳。只是没想到,我在焦阳城才呆两个月,堂堂宰相府便沦落到这个地步,当家作主的都一一病倒了,那些不知足的人便露出了真面目,如跳蚤般将宰相府搅个天翻地覆。若我此次真的魂归地府,这个宰相府怕是连三个月都撑不下去,便家破人亡了。”
徐泽以为徐澄所指的不知足之人是许大夫和孙登,他不以为然地浅笑道:“大哥过于悲观了,府里有上百个奴才,出那么两个贼子也是常见之事。你不记得去年杨都督因私下与二皇子结党而被行凌迟的事么?杨府的奴才们当日得知后便跑了一大半,大管家卷带着大半财产逃到西南边镜去了,妾室们全都逃得无影无踪,就连育有儿女的也都逃了,扔下儿女不管不顾。只有杨都督的妻儿们留在府里,等着官府将他们发落到夷蛮之地。与杨府相比,在大家都认为你不可能活着回来的情境下府里才出两位贼子,说来也无可厚非。这是嫂嫂平时管教有方,也得力于大哥的威慑力,所以生异心之人才寥寥无几。何况人心都凉薄,大哥不是早就看透了么?”
徐澄爽朗地大笑起来,“我一直以为二弟对人世仍懵懂,没想到其实也是个明白人。”
徐泽笑着直摇头。
章姨娘见他们哥俩相谈甚欢,她心里却七上八下。她知道二爷徐泽说的是许大夫和孙登,那么徐澄说的也是他们俩么?她好害怕!看着眼前她一直依靠的男人徐澄,她心生愧意与悔意。
自己生了私心,这便是她对徐澄的愧意,但是悔意更甚,那就是没早早解决了李念云,否则她哪里需要大费周折,以至于陷自己于不利之地。
当然,她仍然笑声连连,数她笑得最灿烂。
太夫人忽然敛住笑容,轻抚着手上的那枚翡翠戒指,一脸的骄傲地瞧着徐澄,“澄儿啊,你为邺朝立了偌大的功业,已不输于你爹,皇上定会更加倚重你。咱们大邺朝除了皇家,应该便数徐府风头最盛了,你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得天下之人仰慕。只是……叶氏一族从大梁朝一直延顺到大邺朝都可谓是数一数二的大世家,侯位袭了六代,每代都有重臣伴在君王左右,可惜如今大不如前了。你的舅舅从小也是天资聪颖有谋略的,只是胆略不够,不敢在皇上面前谏言,上疏措辞也软绵,一直未得重用。你得了机会多在皇上面前提提他,他世袭了祖辈的侯位,却没一丁点侯爷该有的威严与权势,我是每逢想起来便心疼他啊。”
二爷徐泽沉默地看着他大哥,不知他大哥会作何回答。他们的母亲自从寡居后便一心向着娘家。幸好她只是国公夫人,若是身居太后,皇上怕是光对付外戚就得耗尽毕生精力。
徐泽与徐澄向来不喜母亲这一点,她平时护着舅舅与姨母也就罢了,把外甥女章玉柳这么一个妾室当正经儿媳宠着也无可厚非,亲情所在嘛。可是让徐澄为舅舅在皇上面前斡旋,他们哥俩都觉得母亲实在私心太重。
可她是母亲大人,做儿子的又不能顶撞。
徐澄早已摸透他母亲的心性,便驾轻就熟地说道:“母亲勿忧,舅舅因不争名夺利、清心寡欲颇得皇上欣赏,他只不过比我大两岁,来日方长。只要他不出差错,再韬光养晦几年,自有被重用的那一日。何况叶氏一族的宁德侯位仍能世袭两代,即便舅舅未能成事,不还有表弟承继么。表弟虽然年幼,但已露天资,胜过骏儿和骁儿,母亲不必为宁德侯府忧心。”
徐澄见母亲并未展颜,又道:“儿子作为一朝宰相,明面上不好为他人谋私,皇上向来英明,一切私心他都能洞悉于心。但凡得了机会,儿子定会提醒舅舅去皇上面前立谏,只要舅舅恃有才略,定不会被埋没了。”
太夫人知道,徐澄说的这些一半是实话,一半是推脱。
她并不觉得自己此举过分,这世上的女儿有几个不亲娘家的。她是嫡长女,自小得爹娘疼爱,若能护着娘家、为弟弟妹妹谋福,她认为这是在行自己的本分而已。即便有的人只是一个庶女,从小爹不疼娘不爱,也得为娘家忙碌,这就是联姻之所在,根深蒂固地埋于人心。
倘若能为之却不为,便会生愧疚之心,做女人的本来就不能只为自己而活。她活了大半辈子,仍然逃不脱这个铁律。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再对徐澄多言其它,还是慢慢来罢。
须臾,绮儿奉李妍之命来到了翠松院。
“太夫人、老爷、王妃、二爷,祥贺楼那边一切准备就绪,夫人命奴婢请您们过去。”
太夫人见绮儿来请,心里不悦:“上午我劝她好生养着身子,她倒是耳旁风,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绮儿见太夫人竟然当这么多主子的面说夫人不听她老人家的话,心里很是不平,可绮儿乃一介奴才,自是不敢应声。
章姨娘已想好了等会儿要让李妍出丑,故作大方地微笑应道:“夫人向来勤勉,玉柳可是自愧不如。”
徐澄不忍见婆媳之间有嫌隙,便道:“上午我命章姨娘去赎东西,担心奴才们在祥贺楼生事,便让夫人去盯着,并非她不听母亲之言。”
太夫人与章姨娘皆愣神,不管徐澄此话是真是假,他偏袒夫人之心由此可见。纳闷的是,以前他并未有明显的偏袒之举,可这次他回来,似乎对妾室们皆冷淡不少,而对夫人却胜过往日。
这其中必有蹊跷,章姨娘心里忧闷得很。
徐菁在旁笑言,“嫂嫂,既然大嫂身子痊愈,有她管着那些乱七八糟之事,你以后便清闲了,岂不更好?”
章姨娘直点头,笑意绵绵,“可不是么,以后我得了空便去宝亲王府多见识见识。”
太夫人听了却心一沉,菁儿还这般没心机,以后怎么在王府里立足?宝亲王之所以将她捧在手心里,那是因为才成亲半年,新婚燕尔的,宝亲王那股新鲜劲还没过。待日子长久了,宝亲王缠绵于别的女子身边,她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容易。
徐菁其实也不是毫无城府之人,只是过于高傲,压根瞧不起当家的那点权柄,觉得既劳累又不讨好。
太夫人知道教养女儿可不是将她嫁了个好人家便一了百了,若望她此生能福泽深厚则是任重而道远啊,她幽叹一声,“走罢,今儿个可是难得的团圆喜庆之日,咱们一家子热闹热闹去。”
他们浩浩荡荡地向祥贺楼走来,远远地便见李妍已带着一干人在门口候着。
第18章 憋不住火了
他们进了祥贺楼一一入座。
章姨娘在坐下之前,趁没人注视她的瞬间,对身边李庆家的耳语了一句。随即李庆家的匆匆从后门出去了,很快,她便回来了。
章姨娘自以为无人注意到这一幕,却不知已被崔嬷嬷了瞧在眼里。崔嬷嬷这两日暗地里在搜集章姨娘的证据,对章姨娘也就格外留意。她目睹了此番情景之后,便借以去膳堂宣菜上桌的由头出去了。
她先去找了马兴,然后才去膳堂,跟着膳堂的人一起端来了瓜果点心,之后一碟碟热腾腾的菜也上了桌。
宋姨娘、纪姨娘和六个孩子们也都进来落了座。本来孩子们都爱闹腾,特别是宋姨娘的两个儿子徐驰和徐骄,毕竟年幼,淘气非常。只是一见他们的爹坐在东首,他们皆鸦雀无声,规规矩矩地向他们的爹磕了响头,然后由婆子们带着他们入座。
因小方桌是摆成两排的,男眷坐一排,女眷坐一排,面对面而坐。男眷从东至西依次而坐的是徐澄、徐泽、徐骁、徐骏、徐驰、徐骄;女眷从东至西依次而坐的是太夫人、徐菁、李妍、徐珺、章姨娘、宋姨娘、纪姨娘、徐玥。
虽然徐菁是李妍的小姑子,可人家是王妃,如今来娘家也是客,李妍觉得徐菁坐在她的前头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将骁儿安排在章姨娘的儿子前头,认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骁儿年纪虽比徐骏小两岁,但是磨灭不了他嫡子的地位。
章姨娘坐下时,发现自己的儿子排在了骁儿的后面,而她的女儿徐玥则坐在了最后一位。她顿时脸一沉,往斜对面一瞧,目光却不小心碰到徐澄,她立马展开笑颜,回之一笑,故作开心之状。
徐澄眼眸稍移,看向李妍。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这位夫人变得比以前灵气一些,也更大胆了。放在以前,她若没征得他的意思,是不敢自作主张这么安排座位的,虽然这样安排得无可厚非,但会惹太夫人不高兴。以前李念云唯恐惹得太夫人丝毫不悦,可她今日怎的就不顾忌了?
太夫人眼有些花,眯眼瞧了许久才瞧清了李妍安排的这些座位。她咳了一声,没说话,心里却闷哼道,这个李念云果然不是个吃素的茬,以前倒是小看她了!一个泥腿子家里出来的女儿竟然敢在宰相府里作威作福,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老身若不收拾你就枉为姓叶,你就等着瞧罢!
就在这时,章姨娘提着酒壶,扭着腰肢且满脸带笑地来给大家斟酒,“太夫人、老爷、王妃、夫人、二爷,今日大喜,咱们可得喝些酒助兴。”
她还来给徐骁、徐骏斟酒,当她见她的儿子徐骏脸露不悦时,她瞪了儿子一眼,又朝他眨了眨眼。徐骏只好勉强笑着,起身道:“多谢姨娘斟酒。”
章姨娘接着再给徐驰、徐骄及宋姨娘、纪姨娘和两位小姐斟酒,这颇让大家吃惊。章姨娘以前是不会给这些人斟酒的,她压根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而且徐珺竟然坐在她的前头,她心里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以前徐珺和徐玥都不参与宴席,徐澄觉得她们俩太小又是女孩儿,不便进入这种场合,因为即便是一家人也难免要喝酒闲聊的,聒噪得很。而今日之喜是往日不可比拟的,徐珺十岁、徐玥八岁也已不小了,总该让她们学会与人相处且与家人一起热闹一番才好。
让她们俩来还是崔嬷嬷问过李妍意思的。李妍寻思着,凭啥女孩儿就该一直躲在闺房里?何况这是家宴,又没有陌生男子,便命人叫她们俩来了。
章姨娘见李妍这般安排心里一直憋着火,李念云的儿子坐在她儿子的前头也就算了,徐珺却能坐在她的前头,这个李念云也欺人太甚了!她虽身为妾,但府里谁不知道太夫人视她为儿媳的?李念云也好意思让她闺女摆大小姐的谱?
但她屈身为所有人斟酒,还一直笑意盈盈的,李妍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这个章姨娘果然是能屈能伸啊,这种人做事应当也是笑里藏刀的,背后出阴招比谁都狠。
只是章姨娘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她从盘子里拿了一颗松子剥着吃,她身后的丫鬟递给她已经剥好的,她却不接,硬是狠着劲自己剥,一不小心指肚渗出一丝血来,不知是她自己指甲剜的,还是被松子壳刺的。
她身后的丫鬟和李庆家的心里都为章姨娘愤愤不平,可老爷在此,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就连章姨娘自己不也要装着若无其事么?
这时歌舞班的女子们上来了,个个身段玲珑有致,她们的身影在两排桌子之间的空场上灵动地舞着。
李妍被她们转得有些头晕,便低下头吃着果子和菜肴。有一碟菜看不出是什么做的,但吃起来了酥脆可口,李妍便多吃了几口。
当她抬头时,忽而见纪姨娘走到了中间。她先向徐澄行了个礼,然后软糯糯地说道:“老爷,妾身好久没有习舞了,趁今日老爷得胜归来,妾身舞上一段为老爷助兴可好?”
徐澄瞧着纪姨娘婀娜袅袅的身姿和娇嫩的脸宠,她打扮得倒是绝尘仙逸,可惜她内心却不是冰清玉洁的。以前他觉得有些事他可以装糊涂,可这两个月来,各自的底细他参悟得更透彻,他不想毁在女人手里。
他微微点头,“好,你尽兴舞,大家瞧着也赏心悦目,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纪姨娘嫣然一笑,立马挥袖摆襟,舞动了起来。她这一整日都把心思花在了打扮上,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好歹要让老爷多瞧上几眼,最好能勾得老爷早些去她的房里,空虚了几个月,她实在难耐。
李妍没想到纪姨娘还有这一技能,竟然能把舞跳得这么好,比歌舞班的女子们跳得好多了。只见她跳得时而轻盈、时而婉约、时而奔放,那身梅花纹纱袍随着她舞动的身子飘扬起来,真是美极了!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两眼闪着妩媚的光芒,那模样可真是勾人啊!李妍不知不觉地看得有些呆了。
章姨娘和宋姨娘此时心境却如出一辙,那就是:纪姨娘你这个狐媚子到底饥渴到何种程度啊,瞧你那一脸的骚相!
徐澄喝了几口酒,若有所思地瞧了纪姨娘几眼,再看向李妍。他见李妍看得入神,禁不住轻笑了一声,她怎的比男人还没抑制力?她以前不这样啊!
李妍冷不丁感觉有人正盯着自己,本能地瞧了徐澄一眼,见他笑得含蓄,他是在嘲笑她么?李妍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腰板,不再看纪姨娘,而是端起面前的白玉酒樽浅酌了一口。
她忍不住脸一凛,妈呀,这是什么酒啊,听说是上好的酒,怎的这么辣?李妍紧抿着嘴,努力保持着自然的表情,酒从嘴里辣到嗓子眼,然后入肚,火燎燎的实在难受得很。她差点忘了,这是白酒,可不是凉白开,也不是青岛啤酒!好家伙,这酒估计有五六十度吧。
她见大家都神情自然地喝酒,就连太夫人也不动声色地抿了几口,章姨娘和宋姨娘喝酒时姿态极优雅,好似一副品尝着美酒的享受模样,看来徐府的女人都挺能喝啊!
徐珺是紧挨着李妍坐的,她见母亲尝了一口,她也想试试。头一回参与宴席且与家人及二叔、姑母坐在一起,她有些新奇与兴奋,还想等会儿敬一敬他们。
“母亲,我能……喝几口么?”徐珺羞涩地小声问李妍。
李妍微笑着点头,“喝罢,但只能喝几小口,可别醉了。”
“是,母亲。”徐珺笑嘻嘻地端起酒樽品了一口,然后面不改色地放下了,朝李妍笑了一笑,“好喝。”
嗯?真的好喝?李妍有些不相信,明明难喝得要命啊。可是珺儿并没有丝毫难堪之色,脸也没红,还笑得甜甜的,看来是真的觉得好喝,她这天生就是喝酒的胚子啊!李妍暗自佩服,看来徐珺是遗传了她爹的酒量,君不见徐澄已经喝了好几樽下肚了么?
徐澄此时已瞧向骁儿,只见骁儿一直低着头,偶尔吃点东西。徐澄知道,骁儿肯定是觉得自己不宜正视父亲的姨娘跳舞,便紧埋着头。他小小年纪,竟也知道注意这些规矩了。
庶长子徐骏并没有像骁儿那般矜持,他大大方方地瞧着纪姨娘跳舞,见他爹向这边瞧来,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端起翡翠酒樽,朗朗大声说道:“父亲,孩儿敬您一杯,祝您功业千秋,福寿万疆!”
徐澄还未应声,太夫人就在旁赞道:“说得好!骏儿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章姨娘顿觉儿子给她长了脸,她笑得娇媚灿烂,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觉得李念云的儿子坐在她儿子旁边低着头沉默不语,简直就是她儿子的陪衬!哪里有名门世家少爷的那般气度?
徐澄望着自己这位长子徐骏,觉得他最近长得真快,一眨眼他的身量已像个小大人了,“嗯,爹领了。” 他仰脖喝了一大口。
可他并未再与徐骏多说一句,而是问徐骏旁边的骁儿,“骁儿,听你母亲说你昨日得知爹爹能有幸得归便十分高兴,还作了一首诗是么?”
骁儿伸手挠了挠头,又摸了摸揣在怀里的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孩儿确实即兴作了一首诗,就怕……就怕入不了爹爹的眼。”
徐澄朝他招手,“快拿来给爹瞧瞧。”
章姨娘见自己的儿子本是一腔热血却受了老爷的冷落,而徐骁那个矫情的东西反而入了老爷的眼,写一首破诗还扭扭捏捏地不敢拿出来。
她咬了咬唇,又见对面的儿子明明委屈还强装笑脸,她像是身上被刀剜了一块肉那般,生疼生疼!
不行!她忍不下去了!她今晚本是准备让李念云出丑难堪的,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要在今晚直接扳倒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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