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嫖 客不寻欢gl-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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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人一路脸色铁青,抿着嘴一言不发,眉间愠怒似乎隐忍到了极点,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炸似的。听着归兰在身后不满地聒噪,林逸人扭头看了她一眼,归兰就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怎么林逸人的样子,突然变得这么生气,还有点……伤心?
归兰偷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林逸人,有点心虚地给自己打气:该生气的应该是我吧?你林逸人美人在怀,还一副跟全世界有仇的样子算哪般?
病房那一幕像一根刺,又跟着扎了归兰心口一下。归兰才发泄完的怨气渐渐聚集起来,也紧紧抿了嘴,扭过头不再看林逸人,任随林逸人扯着自己,脚步被动地跟着林逸人的。
林逸人把归兰塞进了车里,还是沉默着一言不发,胸口微微起伏,彰示着主人还未平息的愤怒。归兰也不发话,看着面前的车摆件,平常视若无物的东西头一回盯得这么专注。
良久,林逸人开口问:“你打算怎么办?”已是整理完心情的镇定。
归兰一听,心里的酸水就像洪水猛兽似的呼啸而来,合着这人是来跟自己说清楚划明白的。眼眶一湿,赶忙把头拧向窗外,梗着脖子大声回答:“还能怎么办!离你远一点啊!”
林逸人一听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觉得好气又好笑,可气也气不了,笑也笑不出,最后只剩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就算哪里惹你生气了,也不能这么儿戏吧。孩子又不是我的。”
这回换归兰纳闷了,眨了眨眼问:“什么孩子?”
林逸人脸色很臭地指指归兰的包。
归兰明白过来的时候,脸上愠怒逐渐变成了发烫的绯红,不顾形象的吼声穿透脆弱的玻璃回荡在停车场:“你才怀了!你全家都怀了!”
☆、第四十八章
四十八
归兰恨不得把检测报告甩到林逸人脸上。事实上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林逸人摊开揉成一团的纸张,端详起每一个字来,眼睛微眯,脸色仍是化不开的难看。
归兰知道HIV检测比被误会怀了好不了多少,但看到林逸人明显难看的脸色时,还是感觉心口被重击了一下,佯装满不在乎地问道:“难道你介意?”
林逸人被归兰满不在乎的语气刺激到,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人。随意披散的长发,挑起的眼角偶尔流出熠熠的光彩,偶尔又妩媚得要命,从唇瓣到嘴角的弧度也是故意要勾人似的总是挑起,那唇的滋味林逸人了解,就算林逸人怎样努力想唤回自己的冷静,也忍不住要贪一刻的沉溺忘形。
可是此刻她眼角一斜,嘴角一勾,轻轻松松地说出一些话,让林逸人抓心挠肝的心痛和怒意全都难以发泄,盯着归兰的眼睛发狠发红起来。
她们的关系进一步,退一步,就算不想承认,这个女人终究还是已经走进她心里,用妩媚的模样让她动情,用坚强的姿态让她怜惜,用可爱的真诚让她敞怀。
怎么能不介意?归兰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举动她都介意透了!
“我当然介意!”林逸人红了眼,一字一字从牙缝里咬出来。
归兰一怔,略显苍白的脸上立刻失了全部表情。
“呵呵。”嘴唇掀起,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虚浮地扯出一个干笑。
蛰伏许久的内心交战迅猛地苏醒,在心底划出血痕。
脑袋里是很多个陌生的夜晚,黑得看不见五指、辨不清周遭,嗅入的空气腐朽发霉,触着皮肤的空气潮湿冰冷,这些记忆原本都被她刻意模糊了,却刹那间被利刀揭开,直拖着她坠入那深渊般的夜里去。
而原本记得最深刻的那个夜晚,一盏台灯,一本书,一个背影,那人沐着温柔的微光,却如同最耀眼的星光一般有迷人的吸引力,只一眼归兰就困在夜晚里那一隅安静的荧光里去。那个夜晚,却好像渐渐远了。
归兰说:“我懂了。”
除此之外,归兰什么都不想说,下唇被用力地扣紧。
原以为找到了黑夜里将她温柔呵护的怀抱,她视她若救命稻草,紧紧地抓住,哪怕被割破了手也舍不得放开。
林逸人愤怒而发红的眼眶如刺开她障目的灯,让她看得清楚明白,她掉进了自己设下的骗局,手中所握不过是最后一根火柴,为自己制造出美丽幻想,让她贪图一刻久违的温暖,让她忘了身处何时何境,让她再纵情做一个梦。
她懂了。
火柴熄灭了,带着她最后一丁点幻想死去了。
一切都现回原形的时候,归兰觉得有点冷,只想抱紧自己。
然后安然温和地认了自己的命。
手机忽然响起来,林逸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了起来,脸色只在第一句就变了。归兰打开车门,一条腿迈出去,手腕被林逸人扣住了。
“我的当事人被方全绑架了,我需要立刻去和他谈判。等我回来跟你说。我会再找你。”
归兰没有答话,低垂着眼睑。
“危险吗?”归兰掀起干涩的唇,尽管现在的境地叫她觉得多说一句都想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贱,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放心。”
她想说我陪你一起去,话到了嘴边咽了回去。
从林逸人手心抽出自己的手,下了车,归兰抬眼看四周,眼底茫然,明晃晃的阳光照得到处都是。
车子蹭着她的身子开走,归兰能闻到那扑鼻的尾气味儿,汽油味让她忍不住缩了缩鼻子。
然后眼睛就酸起来。
可是她真的没力气再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被人轻轻拍打。
“蹲在这儿干嘛呢?谁欺负你了?”宁玉扶了归兰的肩膀,掺着她起来。
归兰微弱一笑:“没事,贫血,突然不舒服。”
腿已经酸麻,归兰把半个身子搭在宁玉身上,顺从地示弱。
“林逸人呢?你见到她了没?让她出去给赵臻带份午饭,人就忽然不见了。”
归兰听了也只是一笑。她一上午滴水未进,可林逸人可曾关照她一句?
“林逸人忽然有事,好像挺急的,就走了。”
“看来只能我去买了,感觉一会儿要下雨呢,真不想走路啊。”宁玉忽然想起了什么,扬起几分愉悦的笑来,“赵臻想见你,一直让我联系你。你既然来了,就去看她一眼吧。让她看看她情敌模样多么漂亮,好让她死了对林逸人那份心。”
“嗯。”归兰点头。
宁玉讳莫如深地眨了眨眼:“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啊。小兰你可得小心,那女人,凶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归兰又是一个“嗯”。
连宁玉也不免觉得平时精神十足的归兰忽然有气无力的,不免有些怪异,只当归兰身体不适:“贫血就别在外面呆着了,快进去吧。还没吃饭吧,我去买饭,给你带一份。”
宁玉走远了一段,忽然觉得不放心,回头看见归兰还愣在原地,如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头人般木讷,不由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起来。抬头看了看天,云彩已经有些变色了,过会儿怕是要变天呢。
不远处停了许久的一辆黑色轿车里,缭绕的烟圈渐渐散去,车里的男人把一切收入眼里,挂了电话,突然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来,微眯的双眼凝出一丝危险气息。掐掉手中烟头,启动了车,缓缓驶向那个还在原地木楞的女人。
昨天,方新忽然登门拜访,全在司晓的预料之内。司晓早就料定了方全不会轻易罢手,不料却打起了方新的主意,更没料到明目张胆地用起了黑道手段。
“还真是狗急跳墙啊。”司晓如是评价道。
连续多日没睡好的方新顶着黑眼圈,原本宽大的下巴也瘦了些,面容憔悴到林逸人都动了恻隐之心。
连着几天,方新父子收到莫名其妙的信件,言语之间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的,还有一个奇怪的地址。虽然信件没有署名,但是用膝盖想就知道是方全所为。方新和方老头不敢出门,更不敢应约,连着在家缩了好几天。送来的恐吓信一封比一封露骨,最近的一封,方新拆开,里面掉出几片刀片,划破了方新的手。看着滴血的刀片掉落在地上,方新再也撑不下去,跑到司晓这儿来求助。
已经不是司晓这个商律的业务范围,何况司晓已经惹了一身骚,林逸人不想司晓继续趟浑水,就让司晓去接归兰,自己接待了方新。
更让林逸人感到头疼的是,当事人根本不想用司法手段解决这件事。司晓回公司听到的时候,恨不得把烟灰缸砸方新脑袋上。
“那种老流氓你还指望感化他啊!”司晓很不留口德的吼声让全公司的人都为之一颤。
“毕竟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而且我父亲的意思……”
心心念念手足情的方新,出了事务所走了不到两条街,就被人一闷棍打晕带走了。
又是一个奇怪的地址,逼着方老头去见他。
司晓算是服了,方全这个偏执狂,对老头子名下不算太多的财产执念深得着了魔,早年和方全相识的时候,就听他冷酷又张狂道:“我总有一天,要把老头子和他的好儿子扒光了衣服赶出去。”
方新自然是咬了牙,死也不肯签的,吃了不少苦头。
司晓一拍脑袋,主意更简单:报警!抢人!
方老听了差点背过气去。那可是他的两个儿子啊,别说死了,就是伤了残了,他这条老命恐怕也要一命呼呜。
林逸人脑袋里乱成一团,脑袋里归兰一脸灰败的样子让她心慌意乱,一遍遍地回想着归兰的嘴角从勾起到放平,直至笑容完全消失不见,眼里只剩惊愕和痛楚的过程,觉得好像有哪里错了,错得荒谬离谱。踩着油门让风哗哗地扑打车窗,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到眼前的事上。事到如此,也只能先去谈判,通知警方垫后,谈得拢最好,谈不拢……
归兰……
这个名字一冒出来,林逸人立刻深呼吸,把她甩出脑海,用自制力让自己专注于眼前的麻烦事儿。
打了方向盘,车子拐进另一条街。
脑袋里再次盘旋起自己对赵臻说的一番话,以及说起那番话时心里念着的人。
皓齿明眸,格外生动。
林逸人嘴角似是有些勾起的痕迹,踩了油门加快车速,风在车窗上狂奔舞蹈,踩着心脏跳跃的鼓点。
早去早回,早重逢,早倾心。
归兰眼里迷蒙之色未退,嘴唇微张,看着面前车里这个对着自己笑的男人。记忆潮涌似的翻来,归兰想起那天林逸人曾经含着点生疏与防备的口吻,喊出这个人的名字。归兰试着道:“周楚?”
周楚点头,脸上笑意不减。
如果她没记错,林逸人还说,这个人是警察吧。归兰低了低头,真奇怪啊,明明只是一个陌生普通的名字,林逸人稀疏平常地说出来,她就记住了。
归兰心情低落,退了两步,转身正欲离开,身后男人缓缓出声。
只是第一句话,就让归兰原本涣散的瞳孔突然聚缩起来,弥漫开一种叫害怕的东西。
“我很想看看,林逸人要是死了,你会有多伤心呢?”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周楚上午从交警大队的朋友那,听说赵臻出了事儿,就赶来了医院,想要借此机会挽回那个女人。
本以为自己到得够早,没想到那个碍眼的林逸人已经在病房,而赵臻坐在床头,看着林逸人的眼神百转千回,欲言又止。周楚捧着花一路赶来的风尘仆仆在那一瞬间化成了无名火,正欲发作闯进去的时候却听到了林逸人的话,眼里划过一丝了悟的精明,隔门听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林逸人走了,周楚借机溜了进去。病床上那个女人瘦削的身子套在宽大的病服里,红着眼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
周楚把花摆在床头柜上,站在病床前,扬着头不免有几分得意。如今赵臻对林逸人的心思都化作了泡影,一定看清了他周楚才是她的真命天子,如若这个女人示弱一番,他大可把之前当作她犯的一个错,不计前嫌。
可周楚万万没想到,赵臻还是让他碰了一鼻子灰,更可气的是,病房里另一个趾高气昂口齿伶俐的女人,把他训得颜面扫地,狼狈而去。
这个女人!明明都已经被抛弃了,还对那个林逸人心心念念!林逸人林逸人!林逸人到底有什么好!
周楚有气没地方撒,抬脚在医院雪白的墙壁上踹了一脚,恨不得林逸人立刻从这个世界消失!
气呼呼地从医院出来,到车上点了一支烟,抽了没一会儿,就看到那个林逸人和另一个女人拉拉扯扯地从医院出来。那女人可不就是上次让林逸人护食般抢去的归兰么。由于工作和赵臻原因,周楚也和林逸人接触过几次,却从没看过林逸人这么激动愤怒的样子。周楚把烟叼在嘴里,看着林逸人把归兰塞进车里,想起偷听到的林逸人对赵臻说的话,又想起林逸人把归兰护在身后时的戒备和关切,脸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林逸人开车走了,留下了一个归兰,孤零零站在水泥地面上,风掀起发丝和裙摆,配上那副迷茫而失落的表情,倒是有几分动人。
林逸人圈子里的人,有实力有背景有手段如司晓,脾气倔强性子激烈如赵臻,连病房里那个不知名的女人,也是个牙尖嘴利气场强大,辨不出深浅。最没什么实力的就是这个归兰了吧,周楚对归兰的了解,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多。除了那次钓鱼执法,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案子。
正在周楚打算从归兰下手,对林逸人开展报复时,一个电话不早不晚地来到,给了他这个机会。
曾经方全欠他一个人情,现在是时候要回来。
“把林逸人绑了,叫她吃点苦头。我再找人救她。”
他梦寐以求的升职就差这么一件功劳的推力,皆大欢喜。
周楚把车开到归兰身边,摇下车窗,果不其然看到归兰微微诧异的表情。
“我很想看看,林逸人要是死了,你会有多伤心呢?”
被抢指着脑袋,说不紧张是假的,林逸人微微颤抖的手插在口袋里,口袋里只有手机和一点零钱。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好像手上攥到的是一张必赢的王牌。
“我想直接和方全谈。”林逸人说。
视频通话很快连接上,手机像素模糊不清,拍摄的人在远处,图像有些晃动。林逸人面前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端着枪,一个捡了一根带着豁口的废旧铁管。屏幕上看不清林逸人的表情。
揪着周楚的袖子抢夺手机,动作拉扯间脸颊和眼睛都发狠地红了起来,眼眶里晶莹闪烁,“放了她。”
这点力气对周楚来说如同蝼蚁,归兰的手腕被扣在了方向盘上,被迫和周楚面对面。归兰发红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眼底燃着焦灼的火:“你落井下石!卑鄙!”
周楚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证件,抵到归兰眼前,“我是管警察的。报了警自然是会出警的,不过,晚那么几分钟可就是说不准的事了……这些只要我一个电话,就可以调动。”
证件的硬卡纸几乎贴到眼睛蹭在脸上,归兰扭着头闪躲,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副局的字眼晃花了她的眼。
“你想怎样?”
视频连接在刚刚争抢的时候断了。归兰闭上眼,眼前展现的是刚才的画面,她不敢想象那些东西往林逸人身上招呼的样子。
周楚毫不避讳地打量起归兰的样貌来,玲珑有致的身材,晶莹润白的肩,艳若桃花的唇,又玩味地笑起来:“你想想你有什么?林逸人的小□□,或者包养的小情人?”
破旧的仓库隔绝了外面的风吹草动,林逸人被逼退到墙边,有水滴顺着墙缝淌下,沾湿脚下斑驳的地面。皮肤冰凉,内心焦灼。
“就你,也配和大哥谈判?”铁棍的豁口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留下一道狰狞的白痕。
林逸人扫过面前的人,反倒前进一步,轻松的语气里毫不遮掩的不屑:“哦?你的大哥,留你们下来面对我和即将到来的警察?”
时间一分一秒消失在周楚的瞳孔间,归兰看着,笑得很苍白。手臂直直地撑着座椅,已经快要无力地压弯。
“随你便。”周楚的目的归兰心里明明白白。她扭开脸,不想再去看周楚那张戏谑扭曲的脸。
周楚闻言色变,拧着归兰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恨恨地说:“真不知道林逸人有什么本事,让你们一个个女人家不好好相夫教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归兰被捏得生疼,可她不愿意表露出脆弱的模样徒增周楚报复的快感,反而做出无谓的样子:“如果你想报复林律师的话,我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没见过哪个情人当得像自己这么悲哀的,跟了林逸人这么久,没送过首饰也没下过馆子,连送花也就是恰好剩下的一支。
归兰头一次为这个发现有些高兴又有些自嘲。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刺破剑拔弩张的气氛,扬声器歇斯底里到破音,对峙的双方毛骨悚然,头皮发麻。林逸人笑了一下,做了抱歉的手势,拿出手机正欲接通,冷硬的枪墓地抵上了太阳穴,让她的动作停了下来。掐断手机,林逸人看到手机上的名字,心跳一漏。没几秒,又是暴跳的铃声,不知疲倦地来回碰撞在铜墙铁壁之间,跃在起了鸡皮疙瘩的皮肤上。
归兰好不容易翻出手机打电话给林逸人,连着打了几个,都被掐断。额上密布着一层汗,湿润的手颤抖着再拨出去,手机跌出手掌间,掉落在脚边。
“我要确定她一直是安全的!”
周楚替归兰捡起手机,捏过那颤抖的手掌放在她手心,得意的脸庞摇摇晃晃。
走进来的男人对着屋里的男人一阵耳语,手机声音再次骤然响起,炸得耳膜生疼。林逸人再也不想去掩饰心里的焦灼,不看面前是枪口还是刀刃,不知道归兰究竟有什么急事,这通电话非要接通不可。
“接电话。”面前的男人竟然这样催促。
林逸人已无暇多想。
电话接通,林逸人压抑低沉的声音真真切切地入了耳,归兰心里的悬石陡然放松,却忽然忍不住眼睛的酸涩,眼泪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刚刚不方便接电话。”边上执枪的男人正斜眼盯着自己,林逸人把声音更压低了几分,电话里压抑的抽泣声却清晰钻入耳中,“哎——你怎么……哭什么?”林逸人的声音从沉着到慌张,压低着嗓音连声哄道,“别哭了,不哭了。有什么事,和我说。”
“没事。”归兰慌忙用手背抹泪,泪水沾湿了整个手背,却还不可克制地涌出来。
“要下雨了。”归兰说看着窗外,说。
从今天的天气说到明天的天气,说到归兰要多加衣。从昨天的晚餐说到今天的晚餐,说到林逸人喜欢的菜色。
她们默契地选择对自己眼前发生的三缄其口,只专注现下听到的。
林逸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安稳,有时不多言语,有时几声轻笑,仿佛窝在沙发里自然地通着电话,聊着家常。
归兰却渐渐颤抖起来,后来索性放纵了自己的哭声,不再压抑地攥着电话流泪,伴着哭腔喊:“林逸人!”
“在。”对方回应。
“让我喜欢你好不好?你说好,我就奔赴向你。”
归兰觉得自己听起来很勇敢,这句话调动起了她身体里一切决然的因子,让她在勇敢的呐喊之后只剩软弱,小心翼翼屏着呼吸等待着答案,又觉得答案已经并不重要了。
对方好像笑了。手机里一个轻不可闻的音符,却让归兰捕捉到了,破冰般消融了她心里所有的紧张,害怕和委屈。
“好。”林逸人的声音安和沉稳,如浓雾后透出的太阳,如龟裂土地上迎来的雨,如黑夜揭破染开的光。
让归兰觉得安心和感激。
世界浑然只剩下了那个声音,那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子瑟缩着哭成一团,眼泪也来不及抹,任凭它肆意地流。
挂掉电话的时候,她红着眼眶,但是忽然很镇定。
归兰紧张得有一丝颤抖,深秋的风刮在身上,心里却是格外炽热,翻腾起滚烫的温度来。
林逸人,我也是可以为你做点事的,不至于全然没用,不是么?
外面果然变天了,原本闷热的大晴天刮起了大风,太阳躲进了云层,昏暗笼罩着大地。
风和发丝乱缠,归兰闭着眼,逆着风让风凶猛地扑打在脸上,吹干脸上的眼泪。
车子在前方空旷的柏油路上风驰电掣,攀着分道线飞快行进,昏暗的云层和摇曳的树杈被抛在身后。
让我喜欢你好不好,你说好,我就不顾一切奔赴向你。
就算我一身风尘,卑微到尘埃里去,也想讨要一个喜欢你的资格,也想期冀一个可能幸运的机会。如若我有,倾尽所有。
爱情从来让人盲目,纵然有些卑微,也可自我安慰那是一种格外勇敢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四五遍了,写得太直白会不带感,写得太模糊又怕看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于是我急中生智加了个交叉蒙太奇哈哈哈哈。事件的前因后果后面还会有复述解释。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荆棘的野草掩盖住羊肠小道,蜿蜒向一座荒废的仓库,司晓的车在仓库前停驻了好一会儿,白色的气体呼呼地从尾部喘大气似的吐出来。司晓从车里踏出去,一颗雨滴落在唇角,抬头看天,昏暗的云渐渐拢起,大有下大的趋势。来人穿着黑色皮衣,毕恭毕敬,撑开一把伞挡在司晓上方。
司晓觉得身上这套人模狗样的西服有点太窄了,束得很不舒服,伸着胳膊舒展了几下,后脑勺忽然抵上了一个冷硬的物什。站在她身侧为她撑着伞的男人略带歉意地一笑,司晓笑着冲他呲牙,表情轻松,解开了西服扣子。
“老朋友,别来无恙。”司晓抢着打招呼,“好大的排场,演电影呢?”
方全微笑,目光锐利。
司晓看着方全唇上冒出的胡茬,啧啧感叹了两声,想起刚认识方全那会儿,彼此都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司晓父母去得早,十几岁起就寄养在亲戚家,那是个不太|安宁的地段,那段时间司晓学会了骂人、打架、闹事。不过司晓并不觉得跟那短命父母有什么关系,她知道自己从骨子里有些不安分,讨厌按部就班的无聊生活。大多数时候她挺快活,偶尔和狐朋狗友们散了的时候也有些空虚,她想干嘛就干嘛,反正,也没人管她。
亲戚对她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上完高中自然而然地停了学,司晓在街角叼着烟,觉得自己的人生可能就这样了的时候,她的贵人出现得恰如其分。蒙阔,人称蒙佬,一个退役军官,高壮挺拔得很,站在司晓面前的时候落下了一大片阴翳,居高临下地看着司晓。司晓抬头笑:“你很闲么?挡着我晒太阳了。”
方全是蒙阔的义子,被一群小混混堵在巷口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被蒙阔捡了回去。
有着退役军官这一头衔的蒙佬,凭着退役之前的人脉和渠道,倒起了军火。生意干得不大,货的数量也一般不多,所以倒也顺风顺水,白道里没人怀疑,黑道里没人招惹。蒙佬这个人摸不清深浅,为人倒是和善慈祥,作风也有几分军人的刚正之气,年纪大了就逐渐隐匿了踪迹,逐渐交给了方全。
司晓毕了业,方全找她当法务,图个洗钱方便,念着昔日恩情,司晓义不容辞。
司晓看着眼前的方全,倒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一双阴鸷的眼看得人想打哆嗦,连司晓都有点紧张。
可惜方全一点叙旧的意思都没,眼睛里冷得直冒冰碴子,穿着黑衣的手下个个剑拔弩张。深埋心底数十年的仇恨一朝爆发,打定叫那个老头子痛不欲生。
可是司晓没有带方老头子过来。
雨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跌落在废旧的铁皮上,润着干燥的黄土。
屋里燥热,空气稀薄,铁锈味萦绕鼻尖,时间缓慢流动。司晓把方全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强压着心里的焦急。司晓缓解紧张般把头转向窗外,蓦然瞳孔积聚放大,恐惧爬满整张脸,张开了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哗啦啦”破窗而入的声音引得所有人都警觉地将枪口对准了窗子,枪声混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冲撞进来。米白没有任何犹豫,双目炬炬地看着司晓,眼里晶亮坚定,看得司晓忘了呼吸,连人什么时候冲到自己面前都不知道。
米白拉起了司晓的胳膊,拉着司晓不要命地跑起来。司晓灌了一嗓子的风,断断续续地问:“你怎么……”
米白的胳膊环着司晓的背,这不是个适合逃跑的姿势,却结结实实将司晓护在了身前。米白的发丝、面颊都沾上了雨水,俏丽的鼻尖也覆着一层薄薄的水珠。米白将司晓按低了些,回身放了两枪,道:“我来救你!”
司晓心尖一颤,似有暖流淌过,可是现下却没有感动的时间,米白是警察,方全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米白。司晓拉住米白的手拔开双腿飞跑起来,顶着雨幕冲出去。跑出仓库没几步,一颗颗子弹随着巨大的轰鸣从身侧擦过,司晓一哆嗦,发疯似的用尽全身力气朝天高吼:“不许伤她!”
没有回头,不知道是冲谁喊的。
下坡陡峭,米白的体力仿佛已经到了极限,拉着司晓的手力气渐渐松了,捂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司晓目光被吸引过去,一道血痕赫然展现,绽开的皮肉和溢出的血触目惊心。司晓心疼地抚上去,米白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丝笑意,步子慢了下来,眼眶里泛出一些泪花,目光里满是化不开的不舍和深情,浓稠如大片绽开的绯云,包含了千言万语,缱绻柔情都萦绕其中。司晓忽然不适时地想起每次温存之后,米白柔得像一潭水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仿佛一秒都舍不得放开。平常点滴此刻细数起来却是铭心刻骨起来,却显得有些残忍。
晶莹的泪花终究是掉下来,泪水和着雨水,发丝沾在了脸上和后颈,明明是狼狈极了的模样,司晓却觉得灿烂夺目,看得有几分呆怔。
米白有些费力地抬起了枪,决然转身的瞬间,司晓旋即明白了米白的用意,飞快扣住米白的腰,听得那人闷哼一声,身体软了下去,司晓抱住了米白倒下的身子,却一时失重身子后倾。司晓将人扣在了自己身上,圈在怀中,从凹凸不平的土坡一路滚了下去。
枪声迟了几秒,才再响起。司晓知道方全已经放过她们了,最后那几枪不过是为了让司晓好交代。
司晓伸展四肢,浑身好像被车轮碾过一般无力,针扎似的疼痛却密密麻麻地在全身各个地方透来,泥土味夹杂着血腥味刺激着鼻腔,司晓哆嗦着松开怀里的米白,那张漂亮的脸已经失了血色,惨白一片,紧紧闭着眼睫毛轻颤,双唇哆嗦着像是要说些什么。
司晓吓坏了,挣扎着爬起来就向四方嚎,荒郊野外,雨水泥泞,土地湿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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