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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渣攻进化手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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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陆亦崐从前厅出来,已然夜幕擦黑,华灯初上。
    庭院里的猎装青年已经走了,提灯领路的仆役走在旁边,以一种轻蔑的语气跟他嚼舌根说,猎装青年是被王六郎唤回去了,陷王九郎于险境这般重罪,居然只是罚跪一日便好,也不知道此人是如何讨好的王六郎。
    经过一扇门前,仆役忽然闭嘴不说了。陆亦崐抬头望去,恰巧屋内房门“呜呀”打开,猎装青年轻轻拉开房门,跨步走出。
    两人迎面相对。
    略略敞开的门缝里,一个身影侧身坐在床榻上,正抖开衣衫披上。
    陆亦崐还没说什么,猎装青年却是大惊失色。他飞快阖紧房门,神情又是羞赧又是自惭形秽,几乎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放了。
    陆亦崐打了个呵欠,继续走路,懒得理会别人的闲事。
    走了几步,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是猎装青年从后边追上来。
    他一把抢过仆役手中的金箔灯笼,冷声喝退仆役:“吾与先生领路便是,汝且告退吧!”
    带仆役退下后,才对陆亦崐恭而敬之地敛襟施礼道:“多谢先生今日仗义相救,辛易没齿难忘!”
    陆亦崐无所谓地摆摆手,表示不必介意。
    辛易亦步亦趋地跟上他,同时察言观色。这位陆先生面容漂亮稚嫩,看着年纪不大,眉清目朗,犹如处子。然而行止姿容,眼神手段,却在沉稳中透出坚毅气度。此等风华,绝不是寻常游侠百姓能有的。
    辛易观察片刻,也拿捏不住陆亦崐的底细。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如今胡人猖獗,饮马长城窟外,剑戟直指建康,朝廷正广招谋士侠士,愿重金拜为客卿,先生武艺过人,何不一展抱负?”
    两人正好走到客房门口。
    陆亦崐停下脚步,盯着他手里那盏贴了金箔的鱼灯笼,似笑非笑地抱肘打量了他。
    辛易目光微闪:“先生,此乃辛易肺腑之言……”
    “肺腑之言?”
    陆亦崐一步一步地逼近,直把高高大大的辛易逼得背靠了墙壁。单手撑在墙壁上,他把辛易禁锢在墙壁与自己中间。
    他近距离看辛易,就发现这人轮廓比寻常人要深刻许多,眼珠子颜色也是浅棕色的,与常人不同。总而言之,是一种带着混血的英武。
    “先,先生?”辛易瞪大眼睛,很响亮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比陆亦崐高大壮实,然而在陆亦崐面前,他却不知怎的总感到虚弱渺小,气势也被对方生生压制住。
    摇曳的烛火映照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让他面红耳赤,无法动弹。
    陆亦崐眯起眼睛。浓秀纤长的睫毛下,射出危险的眸光。
    “不要在我面前表演你的小聪明,我没兴趣。”
    辛易心中一惊,后背瞬间竖起白毛汗。
    陆亦崐说完,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跨步进了屋子。
    身后传来一声动静,却是辛易在他身后屈膝跪下!
    “辛易小人之心,冒犯了先生,求先生莫要罪吾!”
    “先生,吾愿端茶倒水,侍立左右,求先生传授吾自保之力!”
    “先生!”
    陆亦崐把门“喀嚓”一声关上。
    陆亦崐自此以客卿身份,在王家暂时住下。
    两个多月以来,王九郎果真说到做到,发动所能发动的力量,帮他张贴告示找人。但值此兵荒马乱,交通不便之际,找一个只有相貌却无具体信息的人,实在艰难。
    辛易的拜师之心始终坚定。一旦得了空闲,他必定不能忘记这位游侠儿先生。正如他之前所说的,端茶倒水,侍立左右,绝不敢稍做懈怠。所谓先生有命,弟子服其劳。他这弟子还没当成,但弟子该做的却做了个七七八八。并且再不敢在陆亦崐面前耍他那套察言观色的本事了。
    可惜陆亦崐满脑子装的都是他的寻人启事,无暇理会他。
    寻觅这么久,始终杳无音信,陆亦崐日益担忧双亲会受战争波及。王九郎在旁看着,也跟着心中焦焦。若说愁绪十斗,陆亦崐担了六斗,剩下那四斗则是被王九郎承担了。
    为了转移陆亦崐的注意力,他每天就领着陆亦崐弹琴作画。王九郎教得尽心尽力,而陆亦崐天生领悟力过人,又能耐下性子学习。两三个月下来,弹奏焦尾琴,他已经能找准音位,拨动一曲简单的曲子。临摹山水,也能勉强写几个端正的小篆,渲染几笔水波泛起,人比山大的水墨画。
    这天,见陆亦崐神色郁郁,王九郎便呼朋唤友,拉了陆亦崐一起游山玩水。
    陆亦崐也有少年心性,只是之前被贺彦东强行压抑着。那时他举目四望,身旁全是机器跟机械兵,没有可以交心的同龄人,他只能独立自强,以机械为模板进行成长。如今跟王九郎相处些许时日,他渐渐放开心胸,性子也活泼了些。对于山水之乐,也能乐在其中。
    尤其是品尝过王九郎给他精心挑选的美食后,他就开始嫌弃储物腰带里放置的压缩面包了。压缩面包的口感,几乎媲美石头,也亏得他牙口好,见识浅薄,才能一吃吃了11年。其实贺峪祺早就不肯吃了。
    
    第11章 守南阳3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湖上舟楫横行,彩锻飘舞,一派莺歌燕舞,粉饰太平。
    陆亦崐前几日提醒过王九郎,要警惕时局动荡,但王九郎并不以为意,甚至反过来安慰陆亦崐,胡人虽然围困了平阳城,但平阳城内尚有二万兵卒,胡人兵卒不过五千,不足为虑。再说平阳城距离南阳城还有十几日路途,总能等到朝廷援兵。晋朝兵卒百万,战车万乘,区区胡人,不可能打到南方,更不能打到建康。
    陆亦崐不是很清楚朝廷的作战能力,便不再多说。
    山是青山,水是碧水,人则都是敷粉涂朱,大袖翩翩的少年郎。
    行舟飘在湖中,王九郎与众少年郎一起,将小舟头尾相连,围成一个圆圈。其中一个卢姓少年郎将一个酒盏放在湖水中,拨动水流,酒盏便摇晃着向前荡去。这时,候在一旁的仆役便捧了一面长鼓,“咚咚咚”地敲打起来。周围人说笑的说笑,沐风的沐风,十分闲适的模样。
    王九郎侧身跟陆亦崐介绍道:“此乃曲水流觞。置杯水于游水中,循流而下,停于谁前,谁便得饮酒赋诗一番。若无,则自罚三盏。”
    陆亦崐盘腿坐在他旁边,很认真地从一盘花生米中挑出花生胖子吃掉。
    虽然这盘花生最后都要进他的肚子,但他还是习惯了把好东西先搬入城门。这里边是有个典故的。他小时候吃东西,喜欢把最好的留到最后慢慢品尝,结果等他总算吃到尽头了,贺峪祺这小强盗却总是冷不防从身后杀出,抢了他的东西就跑,气得他哇哇大哭。
    陆亦崐那时的眼泪是流之不尽,而且说来就来,能从厅堂餐桌一路哭到贺彦东的书房。贺峪祺叫他小泪包,绝对没有冤枉他。那时的贺峪祺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生平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欺负一个陆亦崐。陆亦崐恨死他了,两人见面就打架。陆亦崐打输了就更要哭。恰巧贺峪祺的保姆在屋里喊贺峪祺进去,贺峪祺垂头往屋里走,走了一半,他发现陆亦崐还坐在庭院里抹眼泪,庭院里太阳还大着呢,他便跑过去把陆亦崐拉起来,蹲下来给他拍干净衣服,然后带着他一起进屋去了。
    不知道小叔叔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再怎么说,他有那个“秘密”保命,跟贺彦东又是亲兄弟,总不会真被怎样的。
    陆亦崐自嘲一笑。
    漫无目的地想着小时候的事情,耳边冷不防响起一阵嬉笑起哄声。
    “哈哈,总算盼得陆小郎君了!”
    “九郎如此宝贝这小郎君,汝等莫要磨刀霍霍,仔细九郎警觉,领了小郎君逃之夭夭去也!”
    原来陆亦崐漫想之际,那酒盏正好靠着他舟辕停下。
    所有人都看着他,王九郎也是面含笑意地望他。
    盛情难却,却之不恭。陆亦崐捞起酒盏,仰头饮尽杯中酒酿。然后他取出木剑。
    王九郎蹙眉,拉住他的衣袖:“先生可要舞剑?”他扫了小舟一眼,“此地窄小,波涛不稳,不如吾代先生……”
    一旁观望的少年郎们嘻嘻指点道:“郎君心怜,妾心惴惴也!”
    王九郎两颊微醺,却也跟着笑起来,并不遮掩。
    这时代的人对七情六欲是很宽容的。寡妇可以再嫁,同性男子可以携手同游,女子更可以向心仪男子当街示爱。甚至还有“看杀卫介”这种,把一个美少年生生看死的典故流传。时人追求精神解放,率性而为,不滞于物。儒家礼教正受到佛教与道教的猛烈冲击。
    陆亦崐坐在其中,面上笑得合群,实际却暗暗起了疑心。
    他自小混在机械兵团中,所见的活物也就贺彦东跟贺峪祺两位。这二人又都对他心怀鬼胎,所以对感情一事,就更要避之不谈。
    尤其贺彦东更是时刻警惕他跟别的人亲近。但凡活物接近他,必要受到一番最高规格的盘查。所以陆亦崐的一切感情就显得宏观而节制。并且因为刚在贺彦东身上吃了个大亏,他于是就要疑心王九郎对他也有所算计。
    他朝对方笑了一下。笑出个桃花初绽,美不胜收。
    王九郎心花怒放。
    陆亦崐背过身,暗暗眯起眼睛,确定王九郎的确是有个企图。
    王九郎对他有着盲目的信心,见此便不再多说。
    在才艺方面,陆亦崐除了刀剑跟枪械,还真没什么特长,难道表演打枪给王九郎他们开开眼界?
    陆亦崐站在小舟中段,两腿微分,举起木剑,在空中轻轻画出一个左半圆。单脚向后旋身,他的腰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朝后仰起。
    “咦!舟楫飘摇,小郎君如何站稳!”方才打鼓的仆役大奇。
    周围的少年郎更是看得目瞪口呆,直呼神技也,旁边飘过的小舟里,甚至传来女郎娇弱的惊叫。
    王九郎抢步上去,夺了仆役的鼓锤,大喝道:“吾为先生击鼓助兴!”
    “好!”陆亦崐喊了一声,当即木剑前刺回收。动作倏忽惊如闪电,平地斜劈而过,搅动一湖秋波;又如江翁垂钓,美人醉酒,优雅慵懒。然而无论如何,他的右脚总是稳稳立在小舟中段,动作无论快慢,用力皆是轻巧,暗合着水波摇曳舟身的节奏,咋看就像随波逐流,借力发力,实则是对重心力度精确到恐怖的把握。
    他生的丰神俊朗,立于风中,宽衫大袖,衣带飘舞,宛如谪仙意欲乘风归去。
    “咚!咚咚!咚咚!咚!”王九郎的鼓点也总能踩着他的每个变化走。就像心意相通。
    最后,陆亦崐的木剑在空中画出一个右半圆。这右半圆与开始的左半圆正好镶嵌,暗合了天地阴阳的道理。鼓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周围静默一息,骤然响起热烈的掌声与尖叫声。
    “妙!妙!妙!”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今日方知曹子建不欺吾也!”
    “舞剑的小郎君!吾乃陈家阿娇,吾未婚配也——”
    “嘻!小姑子不知羞!”
    王九郎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一边呼呼喘气,一边热烈地望着陆亦崐。陆亦崐看了他一眼,也是露齿一笑。这刻,他感到压住他心头多日的郁郁一扫而空。他领受了王九郎的好意。
    旁边的少年郎左右看他二人,嘻嘻揶揄道:“九郎看小郎君,怎的双目灼灼似贼也!”
    周围人哈哈大笑起来。
    江风毕竟寒意渗人。众人游玩片刻,便各自散去了。
    陆亦崐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听着外边女子的呼喊。王九郎撩起车帘,探头瞧了一眼,笑道:“先生惊才绝艳,惹得小姑子们心惴惴!”他这话才说完,就从掀开的帘子外飞进来一个香囊,正正砸在他鼻子上。
    陆亦崐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笑是真正的大笑。笑容清亮,简单而开怀。声音也是脆生生的,是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声线。
    王九郎被砸出个酒槽鼻。捂着鼻子,他惊讶地望着笑得东倒西歪的陆亦崐。从他认识这位先生以来,还从未见过对方笑得这样开心的。
    看陆亦崐笑,他也傻傻跟着笑起来。忽然觉得这一砸很是值得。
    哪知陆亦崐突兀敛了笑容,倒打一耙:“我笑我的,你笑什么,难道是笑我!”
    王九郎是个老实人,连忙做解释:“非也,非也!吾乐先生之乐也!”
    “果然是笑我!”陆亦崐十分蛮不讲理地撞了他一下,把他挤到边沿去。
    他背对王九郎耍横:“我要坐这里,你一边去,别挡道!”
    王九郎只能委身跪坐了。
    他心中哭笑不得,对陆亦崐扶额惆怅道:“先生风采盖人,吾今后将如何自处!”
    陆亦崐将落在身旁的香囊丢过去打发他:“呐,赏你了。”
    王九郎怔怔地接过香囊。他傻乎乎地看了看陆亦崐,又看了看香囊,再看了看陆亦崐,又再看了看香囊。看着看着,他那白皙俏丽的脸蛋慢慢红了,殷红烧过耳根,蔓延下脖子。
    他一言不发地背过身子,把香囊珍而重之地收进袖子里。
    陆亦崐支手托腮,用眼角余光打量他。直到此刻才勾唇一笑,笑出狡黠和洞察。
    脸上哪有什么清亮大笑,眼底哪有什么少年心性!
    有些事情,非得年纪到了才能懂。而且年纪一到,触类旁通,一懂全懂。过去贺峪祺亲他,闹他,撩拨他,他只当做挑衅,所以时刻气咻咻的像只雄性动物,要跟贺峪祺斗上一斗。可是在王九郎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很婉约柔美,含羞带怯的东西。
    他终于确定了王九郎的企图。
    他觉得很有意思。并且天生的知道自己可以对对方做些什么。
    只是,兴趣好像不是很大。
    
    第12章 守南阳4
    
    陆亦崐刚进屋,就见辛易一如往常守在门口,翘首等他。便对辛易说道:“我不做你师父。剑术我只演习三次,你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辛易大喜,敛襟重重施礼道:“喏!”
    陆亦崐的剑术是杀人术,干脆利落,狠辣果决,没有繁冗华丽的招式。辛易站在一旁观望,目光大亮,陆亦崐招招透着凶狠,剑剑凝聚杀意,看得他心悸不已。他一会看人,一会看剑,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一时演习完毕,陆亦崐让他在自己面前比划一遍。全程看下来,见他虽然动作生涩,但招数记了不少,也忍不住暗赞这小子的确是根练武的好苗子。他指点了辛易几句,便把他打发出去了。
    白天热闹,晚上,王九郎怀揣着甜蜜的心事,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在这里,香囊手帕都是不可以乱送的。这两样东西是受到婚姻法的保护的。陆亦崐不知道,所以很容易就入睡了。
    不知是否因为早上心有所思,他居然梦见了贺峪祺。
    贺峪祺还是少年时候的模样,穿白衬衫黑军裤,头上胡乱扣着顶小礼帽,双手插在裤兜里。他歪着头,痞里痞气地望着他。
    “嘿,小泪包——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跑掉了,你这个狠心的小泪包子!也不念念我的好!”
    陆亦崐不知道怎的,就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梦中。所以懒得理会这手下败将。
    贺峪祺单手捋起刘海,歪着嘴角笑得很坏。
    “其实我也是到了岭南边城后才无意中得知的。而他为了保住秘密,封锁了边城与京畿的交通。是我一时想岔了,小叔叔跟你道歉,咱们和好呗?”
    陆亦崐不屑冷笑。
    贺峪祺看出了陆亦崐的生分。挠挠鬓角,他用鞋尖踢了脚下的石子,以此掩饰心中的苦涩。
    这只泪包子可是很记仇的!
    “他的实验,我没法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你要找的家人不在这个位面。计算机也是会出错的。它不知道这世上有种衣服叫做复古怀旧。小泪包,你不能小看他。无论任何时候。你瞧,你能到这里来,我能通过脑电波找到你的位置,他自然也很快就能找来。”
    陆亦崐终于惊异了。为什么梦中的小叔叔会说出这些话来,难道是因为他希望他这么说吗?
    “哎呀,真拿你没办法!”贺峪祺走近前,两手插裤兜,微微往下腰盯住他瞧,“小傻瓜,不是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吧?”
    他随手从衬衫上扯下一粒雪白纽扣塞进陆亦崐手中。
    “你拿着这个,待会就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了。你所在的位面可弄不到这种东西哦。”
    陆亦崐呆呆地看着掌心的纽扣。他伸出手去抚摸贺峪祺的脸。随着他指尖划过,贺峪祺的脸开始变化,脸上浮现一道狰狞的伤痕。从左眼骨斜斜穿过整个脸,划到右边咬肌。
    陆亦崐知道,这是一道鞭痕。
    四周空间忽然一阵沸腾扭曲。
    贺峪祺面色凝重:“快离开那里——”
    他话还没说完,脸又再次扭曲变化,棱角显现,幻化为一张熟悉的,令陆亦崐心悸的阳刚俊脸。
    这张脸朝着陆亦崐露出个温柔慈爱的微笑,就像一个慈父看着自己年幼的儿子。
    “找到你了,崐儿。”
    陆亦崐大汗淋漓地惊醒。
    屋子里烛火跳动,树影婆娑。他瞪大眼睛,猛然翻身坐起。两手潦草地搓了把脸,他听见外边人声鼎沸,不少仆役举着灯笼,惊慌仓促地四处走动。
    掌心安静躺着一颗雪白纽扣,映衬着陆亦崐同样雪白的脸。
    他眯起眼睛,冷哼一声,把纽扣狠狠掷到地上。
    纽扣在地上咚咚跳了几下,滚进黑暗的角落。
    陆亦崐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正好迎面碰上辛易。
    辛易面色沉肃,低声说道:“先生,胡人烧了平阳城,往南阳来了!”
    陆亦崐走到高处往外望,就见远处天空中,冒腾着滚滚浓烟,火光忽明忽暗,直烧得一小方天空赤亮如白昼。大街上满是举着火把,慌乱奔逃眺望的百姓。
    兵戈血腥惊醒了这座醉生梦死的都城,恐慌在每个人心头蔓延。
    辛易走到他身边,忧心忡忡地皱眉道:“平阳城内,逃出的士族不过十来户,百姓不过百来人。如此屠戮百姓,烧毁城池,胡人真乃残暴之徒啊!”
    “然后呢?”
    辛易转头,就看到一双冷漠的眼睛。
    “先生……不怜苍生之苦?”
    “苍生苦就苦,与我何干。”
    陆亦崐的口吻很平淡。既没有热切的愤世嫉俗,也没有故作姿态的清高。他不在意的神情是如此理直气壮,是天生的对生命的漠视。辛易看着,几乎错以为关注苍生的自己才是多管闲事。
    “先生,胡人如此残暴……”
    陆亦崐打断他:“想叫我趁早跑就直接说!”
    辛易面上讪讪,敛襟道:“辛易惶恐!擅为先生计!”
    陆亦崐自顾自朝前走去:“九郎呢?”
    “公子一刻前便往南阳城府,寻南阳城主商议应对之策去了。幸胡人未至,请先生先行……”
    正说着,便听见外边传来马匹嘶鸣踢踏声。
    王九郎从外边气势汹汹地走进来,走得木屐“哒哒”,广袖鼓鼓生风。他拉了陆亦崐,埋头就往外急走。
    “吾已备好车马,先生今夜便与兄长先行吧!”
    陆亦崐反手拽住他:“说清楚。”
    “形势如此严峻,那些人却道帐下尚有兵卒三万,守城勿忧。愚昧至极!吾悔不听先生之劝矣!”王九郎脸色忧虑,顿足叹息。
    但有一点希望,谁肯舍弃故土,做个流离失所的难民?
    如今不少士族跟百姓还抱着侥幸心理,不到城破人亡,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肯舍弃这里的家业。
    南阳士族们相信三万兵卒能够保住南阳。却不想想,当初平阳城有两万兵卒,胡人攻破平阳城时,用的只是五千兵力。如今敌兵数量翻倍,南阳区区三万兵卒,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胡人日夜行兵,对南阳是势在必得!
    恰巧辛易这时从后边跟上来,王九郎指了他说道:“汝速速将六兄搀入车内,卯时启程!”
    辛易抱拳:“喏!”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问王九郎:“公子可是同行?”眼睛却看着陆亦崐。
    王九郎摆手:“祖祠于此,不可轻弃,汝等先行!”
    陆亦崐皱眉:“你不走?”
    “先生先行,吾随后赶上。”
    “你是想留下来守城。”陆亦崐一对漆黑的眼眸幽幽映着火光。他慢慢抽回自己的袖子,神情变得很冷淡。他对翘首等在一边的辛易说道:“你去带那个什么六兄的先走。”
    辛易焦急地看向王九郎。
    王九郎也有些失措:“先生勿要意气行事!”见陆亦崐转身往回走,他急得团团转。紧撵着陆亦崐的脚步,他边走边解释:“先生数月前托吾所寻之乐器,吾遍览群书,未有所得。请问琴大家,亦是无从知晓。兴许先生所寻之物,晋朝无也!先生寻亲,还得从长计议!”
    陆亦崐沉着脸瞪了王九郎一眼:“闭嘴。”
    混蛋,不用他提醒,他已经知道找错位面了!
    空间门每使用一次,需充电时间一百日,现在已经可以再次使用了。他随时可以走。
    只是他不喜欢亏欠别人恩情。世界上没有一种“好”是无偿的!
    陆亦崐在处理情感一事上,往往要遵循计算机的思考模式。留下来守城,与其说是偿还王九郎的恩情,毋宁说是一种等价交换。他面上气愤,内心却冷静得可怕。
    “……先生听吾一言!南阳背后,便是洛阳,便是建康!吾等士族子弟,怎能弃家国而求苟且!”
    陆亦崐猛地停住脚步,同时手一伸,捞住来不及刹车,差点撞到盆景的王九郎。
    陆亦崐抬眼望着天空火光,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忽然很嫌弃似的,他一把将臂中的王九郎推到远远去,颐指气使地命令他:“去,把敌人,还有你那些士族队友的资料整理给我!”
    辛易站在一旁看他们二人互动,眼底又妒又恨。然而他人微言轻,无可奈何。最后深深望了陆亦崐一眼,他悄声地离开了。
    因为南阳城里有不少从平阳投奔来的士族跟百姓,所以王九郎很快收集到敌人的资料。
    一大早,陆亦崐神清气爽地坐在书房里,一边“咔嚓咔嚓”地吃一颗巨大的水晶梨,一边听书似的听王九郎声音郎朗地读资料,一整叠,从头到尾念一遍。被陆亦崐中途挑拣出来的段落,还要多念几遍加深印象。
    此次围攻南阳城的主将跟平阳城的还是同一人,乃是胡人中鼎鼎有名的大将闵晋。从先前的案例来看,这个少数民族将领是个行事无所顾忌,性情十分残暴的人物。
    
    第13章 守南阳5
    
    除了闵晋的,王九郎还整理来城中其他士族郎主的资料,当然也包括南阳城主。这大腹便便的老头子现在还在自己府里,拉了不少士族饮酒作乐呢。
    陆亦崐听完,梨子也吃了三个,吃得嘴唇亮晶晶的。而王九郎说得口干舌燥。抬头看到他嘴唇润泽鲜艳,宛如一瓣饱满鲜嫩的花蕊,就更是心头燥热了。他掩袖偷眼盯着陆亦崐的嘴唇,不知不觉就咕噜噜地灌了一大壶冷茶水。灌完了,见陆亦崐两肘撑在案上,皱眉沉吟着,也不敢打扰,就安静坐在一旁等待。
    等了一会,陆亦崐开始指挥他:“去,把南阳城周边地形图纸拿来。”
    这东西属于很重要的机密文件。王九郎犹豫了一下,还是急匆匆想办法去了。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使的什么手段,一张厚实的布帛就摊开铺在陆亦崐面前。这是临时摹写的。
    陆亦崐伏低身细细地看,包括每条山脉水流,街道屋舍,城门兵力的布置。长久地看,长久地琢磨推敲。
    尽人事。能守则守,不能守,他自然不会强求。
    “哎,也不知道兄长走到何处,是否平安!”王九郎担忧地叹息道。
    昨夜走的,不只是王家,还有一些不看好南阳城的士族,包括陈家,赵家等,也是收拾了几大车细软便上路。队伍浩浩荡荡,其中光是书简就堆了重重几十车,比粮食还多。
    这时候的人以藏书为风雅之事。逃亡路上如果只顾着些铜臭俗物,没有书籍相伴,是要被士大夫嘲笑庸俗的。活下来是声誉受损,仕途人生,再难寸进,死了也只能得到一句“如此俗物,不必可惜”。
    而这样一支累赘重重的逃亡队伍,若与胡人狭路相逢,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忽然听到门外仆役来报:“公子,数日来难民涌入太多,百姓不胜其扰,屋舍不足也!”
    陆亦崐瞪眼看王九郎:“这些难民,你就这样让他们全进来了?”
    王九郎不解道:“先生,有何不妥?”
    难民进城寻求庇护,作为士族贵族,自然没有把人拒之门外的道理。这时候若舍弃百姓,将来若有机会回到建康,非得被清议唾骂死不可。他不能给琅琊本家蒙羞。这决定是南阳所有士族一致赞同的。
    陆亦崐手指点了他,气得都笑了:“守城守城,不做甄别规范就放进来,你们想好如何管理城内秩序了吗?或者混进来胡人的卧底间谍,晚上来个里应外合怎么办?”
    王九郎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王九郎自诩饱读诗书,但对兵家政事,却知之甚少。与他相比,南阳城中的其他士族子弟就更是不如了。时人喜欢清谈玄谈,以柔弱清瘦为美,最是厌恶兵祸政治。有些士族子弟,远远的听见马匹嘶鸣声,都能吓得掩面大哭。
    “这……人已分散不可寻,这该如何是好……?”他求救般靠近陆亦崐。也不知道这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他对陆亦崐有着固执又盲目的信任。
    陆亦崐敲了敲图纸:“你们这应该有户口本吧?拿户籍清点人头,或者三户为一组,互相指认。多出来的人先看管在一处。加强城防守备,如果有行踪可疑者夜近城门——咦!”他一下子坐直身,目光凌厉地盯着平阳方向,忽然挑眉哂笑,又懒洋洋地坐了下去。
    “先生,究竟何事?”
    陆亦崐缓缓一笑,眼底闪动着狩猎者的兴奋光芒。
    “他们来了。”
    月黑风高。
    距离南阳城不足百里的一处丛林中,篝火明亮,营寨如山包。
    一个穿着胡服的高大青年撩开一处营帐门帘,弯腰钻进其中。
    帐子里一灯如豆,空气潮湿腥燥。暗淡的烛光里,映照出一个狼狈消瘦的人影。听见脚步声,人影受了惊动,徒然睁开眼睛。
    王六郎静静地望向辛易。
    辛易穿着束腰绑腿的胡人战衣——他是高大周正的身材,穿猎装或者战衣都是特别的威武。他好整以暇地站在王六郎面前,面上笑微微的。
    “六郎,醒了。”
    王六郎的确醒了,醒得不能再醒。活了二十六年,就现在最清醒。他衣衫凌乱地蜷缩在角落,怯怯地唤了一声:“易郎。”神情仿佛是很害怕,随时准备着一场昏厥或尖叫。
    辛易走到硬床边,长手长腿地跨坐下来。而王六郎一眼不眨地追随他的身影,眼里燃烧着痴迷而悲痛的光芒。
    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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