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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街的包租客-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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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妇眼里露出惊异,“……长官您是怎么……”
    “可以和我说一说吗?”
    老板想了想,回忆道,“……的确有这么回事……我们只听说,一天早上忽然有人拿着刀子追杀一位绅士,嘴里一直喊着‘恶魔’,‘异端’,‘邪恶的化身’……据说虽然人被抓住了,可那人也在背上受了伤,他拒绝了警察的帮助,没多久就没他的消息了。”
    福尔摩斯恍然地点点头,“那么,在此之前,您的儿子喜欢阅读一些关于希腊传说方面的书籍吗?”
    夫妇俩这次很果断地摇了摇头,“杰德从小就跟着我们呆在厨房里干活……这有什么问题吗,先生?”
    “没有问题。”福尔摩斯微微一笑,“那么原谅我再多问一句,您的儿子,杰德先生……他擅长使用刀具吗,作为一位年轻的厨师?”
    “是的。”他们回答,“他在做菜上很有天赋。”
    ……
    “那么让我来理一理这些线索。”站在大街上,格莱森一脸沉着的模样,“杰德·森茨伯里先生是一个同性恋,而且十分迷恋格里芬先生,他们在两年前认识彼此,有一段……恩,亲密接触的过往。随后格里芬因为事业而离开阿伯丁,杰德很快就追随过去,却发现不久后他的、他的亲密情人爱上了他现在的妻子……所以他嫉妒成狂,杀害了格里芬先生。我分析的有问题吗?”
    “故事很不错——虽然您所有的话都没有触到关键点上,”福尔摩斯淡定地评价道,“但结合以往的情形来看,这无疑是一种小小的进步。”
    格莱森,“……”
    “什么叫关键点,说清楚了,福尔摩斯。”他不服气。
    福尔摩斯看向诺拉,抬抬下颔,眼里露出笑意,“不妨让这位女士来猜猜看。”
    “……您可真会拉仇恨,夏利。”诺拉不满地瞪他一眼,对方毫无反应,她只好在格莱森灼灼的盯视下,叹气,开口道,“关键点一,格里芬先生是否是真的同性恋,或者只是一时冲动犯下错误,其后醒悟也作出了悔改举动。他很爱他的妻子,这点不会作假。”
    “其二,格里芬先生和莉兹小姐于一年半之前认识,而据他们所说,杰德与格里芬认识是两年前的事儿,那么中间这半年,又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您不感到好奇吗?”
    “其三呢……那封奇怪的信。格里芬先生一些著名的文章都是在一年前之前发表的,后面的杰作寥寥无几,和我所说的上面时间完全附和……这位神秘的寄信人是谁呢?和这件谋杀案是否也有着紧密的关系?”
    “当然最重要也是最令人不解的一点,森茨伯里一家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那么杰德先生如果作为凶手,又为何会在礼拜堂的圣像前作出那样泯灭良知侮辱信仰的恶行,格里芬先生的头颅现在又在哪儿呢?”
    诺拉耸了耸肩,“现在,夏利,你可以尽情反驳我的观点了。”
    福尔摩斯目光温和地注视她,“您差不多已经将我所要说的都告诉格莱森警长,做得不错。”
    诺拉笑眯眯地仰起头,“真的吗?是否有奖励呢?”
    福尔摩斯想了想,然后抬起手,再次轻轻地,摸了摸她额顶的发丝。
    格莱森,“……”喂!
    
    第71章 七一
    
    “让你们猜一个谜语。”
    “如果一个聪明狡黠的男人,他在一座举世闻名的大学中当助教,他享受着优越的教育指导环境和伸手可得的实验道具,而当夜他将一具成年男性的尸身从脖子到脚给剁成碎肉,还不能让所有人发觉……你们认为,作案地点应该在哪儿呢?”
    格莱森陷入苦苦的思索中,诺拉只是顿了一会儿,立刻就给出了答案,“我记得……那位杰德先生似乎告诉过我们,有一位导师曾经邀请他去实验室工作?”
    “道具齐全,封闭,干净,安静,拥有使用权的凶手……那里简直就是为他打造的解剖室。”
    格莱森立马掉头就走。
    国王学院的确有一栋楼中有几间上锁的实验室,关于权限问题格莱森几乎只要亮出他的身份,以及简单陈述一下自己的猜测,门卫立刻就放行了,他们仔细搜索了两间,终于在最后一间里发现了线索。
    大概是自从凶案发生后,这里的实验室都无人使用,桌子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拾掇得倒算很干净,只不过这丝毫没让他们放松警惕,一番几乎是地毯式的搜查后,诺拉从摆放玻璃器具的柜子后面拎出了一把站着点点黑色血迹略有霉迹的手术刀。
    格莱森立刻谨慎万分地接了过来,出门叫了个门卫通知法医过来,然后返回实验室中,盯着上面的血渍,眼睛闪闪发亮,“你们说这会不会就是作案工具?”
    “看这血的颜色,应该至少是三天前的,和凶案发生的时间相符。”诺拉仔细观察,慢慢说道,“你看这里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却只在一个偏僻、稍微注意就可以找到的角落里发现了它……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其他痕迹都说明,使用这个实验室的最后一个人走的时候并不急,相反他有着充足时间,把这里收拾得足够干净。”
    “不管它是不是杀人工具,”格莱森仍然固执地装袋收好,“至少我们有了一个看得见的证物。”
    “需要去杰德在伦敦的家搜寻一趟吗?”诺拉问。
    出乎意料,福尔摩斯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在周围搜寻一圈,然后定在柜子里排列整齐的许多玻璃瓶上。
    “现在去杰德家恐怕已经晚了。”他冷静地陈述,“他非常聪明,而且看样子对警察的那一套也很熟悉。我们在那不会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么说,您已经确定他就是凶手了?”诺拉对于福尔摩斯的判断词定位得很准确。
    “是的。”福尔摩斯承认,“而现在我们缺少的只有强有力的罪证而已……证明他来过这里,在这间屋子里将格里芬先生分尸。”
    “我猜大概格里芬先生的头颅现在也保不住了吧?那可是最直接的证据。”诺拉不无遗憾。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然后抬起下颔,“不过,我们有其他的办法。”
    他径直走向柜子,犀利的目光上下搜寻一圈,然后倏然定在一个写有“酒石酸溶液”标签的小瓶子上。
    “格莱森先生,我需要您帮我一个小忙。”他高声道,“帮我弄清楚,有几个人可以出入这件屋子,使用里面的东西。”
    格莱森没多久就找到了答案,“三个……蒂纳教授,安德烈先生,以及我们的嫌疑犯。”
    “那么蒂纳教授和安德烈先生这几天是否用过里面的东西呢?”福尔摩斯继续问。
    格莱森低头翻了翻本子,“没有……蒂纳教授去斯坦福参加会议,安德烈先生正在外地旅游呢。”
    福尔摩斯了然,脸上慢慢浮现出笃定的笑意,“您来看看……学院里的助手会定期更换这里的实验品,既然近期都没有人用过这件实验室,那么为什么这瓶酒石酸溶液会只有小半瓶了呢?”
    格莱森挠头,“您就直说了吧,我可对化学一点兴趣都没有。”
    诺拉简洁地介绍,“酒石酸,可以有效地清洗掉血液……照这瓶溶液剩下的剂量来看,我想,足够清理掉一大桶新鲜的血了。”
    “可我们依旧无法证明当夜他就在这里分尸。”格莱森叹气。
    “杰德先生,毫无疑问,拥有这里的钥匙,因此我们去询问门卫毫无结果。”福尔摩斯若有所思,“……不过,你们认为,一个助手是如何在大半夜进入礼拜堂的呢?”
    诺拉一惊,“先生们,你们认为,如果想要将一个死人的头颅完美藏在礼拜堂中,哪里是最好的选择?”
    格莱森,“为什么这么猜测?这太明显了。”
    福尔摩斯目光倏然移到她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你们难道忘记了吗?”诺拉皱着眉,“森茨伯里一家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可杰德选择将情人的尸体挂在礼拜堂那架管风琴上,正对着绘着圣者的彩绘玻璃和天使雕像。这是对宗教极大的无礼,对信仰的侮辱……没有一个教徒会这么干,除非……”
    格莱森不由得伸长脖子,“除非什么?”
    “除非——”福尔摩斯慢条斯理地接话,“这个人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已经将自己多年的信仰抛之脑后,他的内心现在全然都是扭曲黑暗以及对上帝的不公和愤怒……他会极尽所能地羞辱同样是天主教徒的格里芬先生,以及他眼中早已背弃了他的耶…稣。”
    “想象一下,他独独留下了他的头颅,在发现自己染上了嫌疑之后,由爱情已全然转化为怨恨的凶手,会怎样处理情人的脑袋?”
    “或者换一种说法——礼拜堂中,哪个地方,既醒目又隐蔽,装得下头颅却不会轻易被教师学生们发现呢?”
    ……
    半个小时后,礼拜堂外站满了不明围观的群众,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瞧,试图看出点热闹来。
    警察站在门口阻拦着他们,格莱森则跟着诺拉和福尔摩斯在掌管着礼拜堂大部分入口钥匙的贝德先生停在门口,这个中年人干瘦,双眼无神,穿着旧而宽大的衣服,对他们的拜访看上去有点吃惊,也有点不安。
    “为什么突然要来这儿?”他揣揣的,小声问,“这里不是已经清理干净了吗?”
    诺拉眯了眯眼,没说话。
    福尔摩斯的眼睛放在顶端的圣像上,漫不经心地开口,“贝德先生,这里通常只有你一个人守在这儿吗?”
    他低着头开门,“倒也不算……很多人都可以进来礼拜堂……”
    “那么晚上呢?凌晨?深夜?”福尔摩斯继续问。
    他的手停了停,抬起头,无辜地看向他,“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先生?”
    格莱森也发现了不对,他立刻板起脸,低沉的声音看上去倒有那么些不怒自威的味道,“回答他的问题,贝德先生。”
    他一缩,“……晚、晚上会有人来巡夜……”
    福尔摩斯眉梢一动,“那么请告诉我,三天前的夜晚,巡夜的人又是谁?”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里有些惊惧不安,“是、是我……可我发誓,我没看见凶手!”
    格莱森正准备严厉质问,福尔摩斯却打断了他,语气平静无波,“我想问一个私人问题,贝德先生……您结婚了吗?”
    他愣了愣,“您……”然后在格莱森的瞪视下哽了几秒,老老实实回答,“我只是个门卫……没有人愿意嫁给我这样的人。”
    福尔摩斯应了一声,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那么您有心仪的女士了吗?也许等破完这个案子,我可以为您介绍一位优秀的女士,作为您配合我们的回报。”
    贝德捏紧了钥匙,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不、不用了……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噢,那可真遗憾。”福尔摩斯微笑,灰色的眸子却透出截然不同的冷意来,“既然您对女士不感兴趣,也许我可以为您介绍一位年轻的男士……比如杰德·森茨伯里先生?”
    话音刚落,现场立刻安静了。
    贝德先生整张脸都白了,他抖抖索索地说不出话来,“你、你这是陷害……”
    格莱森吸了一口气,立刻望向贝德先生,目光由不悦转为了极度嫌恶。诺拉非常能理解他此刻眼里透露出来的讯息——奶奶…的又来一个同性恋?!
    “我想杰德先生为了买通您,应该付出了足够代价吧?”福尔摩斯依旧在微笑,“他还只是个年轻的助教,没有金钱,没有地位,却有着超越年龄的野心和一个不同寻常的爱好。我想这次谋杀他大概已经谋划了不少时日,因此显得精妙无比,着实也让警察们头疼……而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买通一个门卫,我十分好奇,他究竟给予您什么名贵的东西,让一个平凡而又老实的男人心甘情愿地为他隐瞒着这场可怕的阴谋?”
    贝德嘴唇颤抖,没有说话。
    “你、你这只是猜测……根本没有证据!”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反驳,可惜福尔摩斯下一句话就将他打入深渊——
    “证据?”大侦探转头看向大门旁的一只包铁皮的橡木箱,“贝德先生,我想作为一个称职的守门人,您应该也拥有这个捐献箱的钥匙吧?”
    他眼里露出警惕不安的神色,“的确有……为什么?”
    “您打开过吗?”福尔摩斯笑意更深了,“也许里面……藏着一个非常,非常值钱的东西。”
    贝德愣了许久,突然想起了什么,整张脸变得惨白无比,倏然看向那个铁皮箱,眼睛惊惧地睁大,“你、你……”
    “我们已经派警察去您家进行合法的搜查,我想一定能找到一点不同的东西。”福尔摩斯耸了耸肩,“也许是应该在那个箱子里的,捐献给唱诗班孩子们的零钱,也许是一堆来历不明的、满是血渍的男士衣物,也许……是几根不属于您的、也许是某位神秘情人的头发?”
    贝德彻底沉默下去。
    “我很好奇你居然活到了现在。”福尔摩斯冷静近乎冷酷地说道,“因为依照那位杰德先生的手段来看,他足够细心,也足够狠心,不应该留下你这样的证人才对。”
    贝德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决定不再徒劳反抗,他垂下眼睛,肩背陡然无力地坍塌下去,声音嘶哑地说道,“……我知道,我不止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那种光芒……可怕的光芒,我知道他也想解决了我,就像解决了格里芬教授那样……可他不能。”
    福尔摩斯感兴趣地向前一步,“噢?”
    “我有他的一些罪证。”贝德说道,“我偷偷割下了一节格里芬的袖子,以及藏了一把他用来处理尸体的刀……我寄给了老家的亲戚,还有一封信,上面言明如果我出了任何事,凶手一定就是他……他不敢轻举妄动。”
    福尔摩斯立刻就笑了,“愚蠢——愚蠢又安全的做法,格莱森,你看,果然不能小看老实人呢。”
    格莱森,“……”
    他郁闷地转过头,吩咐警察,“逮捕他,顺便去他老家拿回那些证据。”
    贝德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警察给他上了拷锁。临走之前,诺拉忽然拦住了他,有些不解地开口,“……您不像罪犯,可为什么要帮助杰德这样的人呢?”
    贝德看了她一眼,反问了她一句,“这位小姐,您看上去完全有侦探的能力才智,可您为什么又一定要和这位先生一同破案,让他抢了您的光彩呢?”
    诺拉一愣。
    格莱森挥挥手,让警察将他带离了这里,才意气风发地说道,“走吧,去逮捕那位狡猾的凶手!”
    诺拉沉默地跟了上去,福尔摩斯抬步走到她身边,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道,“您介意他说的话吗?”
    她一顿,“什么?”
    福尔摩斯十分耐心地解释,“贝德先生的话……他说得对,您完全有能力独立破案,可我却会掩盖属于您的这一份荣誉。”
    诺拉眉梢陡然一挑,“您没听明白那位先生的意思。”
    福尔摩斯适时地露出不解的表情。
    诺拉转过头,目光落在遥远的、熹微漫天的东方,声音变得低而柔和起来,“贝德先生的确不是一个罪犯……他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帮助一个很有可能会杀了他的人,掩盖他的罪行……是因为,他爱上了他而已,就是如此简单。”
    福尔摩斯默然。情感向来都不属于逻辑推理范围之内,他一直都无法很好地去理会这种毫无来由、却可以支配人类行为的感觉。
    即使是现在,他也依旧会对此而感到不可思议。
    那么,她的意思是说,她完全不介意这种屈居身后,必要时伸出援手,耐心地作为他的听众,他的助手,他倾吐秘密的树洞……是因为,她心甘情愿,是否可以如此理解?
    福尔摩斯收回目光,望向同一片美丽淡薄的晨光熹微,嘴角却不动声色地扬起,声音依旧平静,“……您刚才又不知不觉地表达心意了。”
    诺拉脸瞬间涨红,“什、什么?我没有!”
    “您知道,其实完全不必如此急着否认这个事实。”福尔摩斯慢条斯理地告诉她,“事实上,这对我来说,已经不算特别的惊喜——鉴于您这么做的次数来算。”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
    “圣诞节那天,和绑架案后的示爱,”福尔摩斯已经开始掰着手指计算,“……案发第一天关于那番旅途的论述,试探我对于‘美丽’的观感,以及贝克街晚餐时妄自菲薄的评价……您还要听更多证据吗?”
    “……”莫名感到了羞耻。
    “虽然我已经对此习以为常,”福尔摩斯的表情很正经,看上去一脸浩然正直,“但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良好的习惯,我建议您继续保持。”
    诺拉深深吸气,“夏洛克,我想,你永远别再想从我口中听到‘我爱你’这句话!”
    “可您刚刚对我这么说过。”福尔摩斯满意地微笑,在眼见诺拉要炸毛的时候,又用慢吞吞的语气,就像是在百无聊赖时候随意说出来的一句话——
    “。”
    
    第72章 七二
    
    隐约的船笛声从窗外的远方飘进屋内,诺拉捂着被子企图遮挡慢慢刺目起来的阳光,刚翻了个身,就听见“咚咚咚”富有规律性的敲门声响起。
    她哀嚎一声,不情愿地从床上咕噜一声翻到地毯上,有些茫然地挠了挠打结的头发,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谁?”她边打了个哈欠边打开了门,然后表情瞬间定格在原地。
    “早上好,诺拉。”一身整洁灰色大衣带着帽子的福尔摩斯面带微笑,目光在她呆滞的脸,长长披散没有梳理的红发以及肩带歪到一边去,露出大半个雪白臂膀的睡衣上转了一圈,顿了顿,面色不变,“这个时辰你已经起床了才对。”
    “……”
    诺拉深深吸口气,维持着打开门的姿势,非常冷静地告诉他,“请稍等片刻。”
    然后掉头就走。
    福尔摩斯眨了眨眼睛,倒也十分顺从地站在门口,摸了摸脸颊,目光尤为意味深长。
    三分钟后,长发扎起,穿着黑色礼裙面容干净的诺拉重新出现在他面前,面对福尔摩斯打量的神色显得非常镇定,甚至反问他,“有什么事吗,夏洛克?”
    福尔摩斯不答反问,“不请你的老朋友进去坐坐?作为这么久后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我。”
    诺拉瞅着他。
    福尔摩斯顿了一会儿,猛然醒悟,“抱歉……你们家乡应该如何称呼?”
    诺拉哼了一声,“男朋友,或者情人。”
    福尔摩斯若有所思,“这倒是听上去很新奇……是利物浦的传统?”
    “……您是要就称呼这个问题和我辩驳一早上,这就是您来这儿的目的?”
    福尔摩斯露出歉意的表情,诺拉放过他,侧身让他进门,福尔摩斯跟在身后,目光一刻不停歇地四处打量,然后轻轻地哼了一声,似乎看上去十分不满。
    诺拉给他倒了一杯红茶,看着福尔摩斯略显拘谨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笑眯眯地调侃道,“怎么,我们的大侦探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么?”
    “到处都是。”福尔摩斯着重强调这句话,“我实在不明白这里究竟有那里比得上贝克街,让您无论如何地不愿意跟我回去……采光性勉强不错,可房屋结构设计不够合理,面积太过窄小,家具陈旧,缺少舒适的坐具和观赏性的收藏品,当然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诺拉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接话,“这里没有夏洛克·福尔摩斯——我说得对吗?”
    福尔摩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你要明白,夏洛克。”诺拉面带微笑,眼睛里却分明是亮晶晶的,带着调侃和兴味,“在我们有名分之前,未婚男女不适合住在一块儿的。”
    “但我们之前——”他试图找出证据反驳。
    “那可不同。”诺拉一脸正经,“那时候我对您没有丝毫其他想法,那时我们是极其要好的老朋友。”
    福尔摩斯眉头一动,“那么现在……”
    “我们是老情人。”她斩钉截铁。
    福尔摩斯叹了口气,“我想我明白了事情的关键……名分?那也是利物浦的说法吗?”
    诺拉愣了愣,倏然笑了,“我和您开玩笑呢,夏洛克,我对这个并无要求,因为我足够了解您……所以我丝毫不为此担心。”
    福尔摩斯唇角微微扬了扬,他明显是被取悦到了,一向冷静淡定的脸上都隐隐浮现出了笑意,声音愈发低沉悦耳,“事实上担心是不应该是您才对。”
    诺拉凑近,“您说什么?”
    福尔摩斯正了正脸色,“其实我来这儿除了再次邀请您回到贝克街——毫无疑问我已经习惯了失败——还有另一个目的,参加对杰德·森茨伯里的认罪。”
    “你们昨天抓到他了?”
    福尔摩斯点点头,“他没有逃跑的打算,他很聪明,知道这么多毫无用处,没有挣扎就跟着格莱森回去了警局。不过我想,作为久别重逢后的第一个有趣的案子……您应该会想亲眼见到结果才对。”
    诺拉眨了眨眼,然后站起身,在福尔摩斯弯腰去拿搁置在桌子上的帽子时,咬了咬嘴唇,忽而凑上前去,速度极快地在他的面颊上碰了一下,一触即回。
    福尔摩斯闪电般地转过头,灰色的眸子亮得惊人,带着审视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似乎有些不确定,有些困惑,试探地开口,“您刚刚……”
    “well……久别重逢的小礼物。”诺拉不正视他,虽然脸上渗透出粉色,但她的表情却十分正直严肃,“我们出发吧,夏洛克。”
    福尔摩斯为她带上门,目光放在前方女士下楼的背影上,思索片刻,然后加快速度,抬步跟了上去,直到和她并肩同行,才慢慢转过头来,声音拖得慢吞吞的,“…您知道……我在关于这件事上可以说得上是毫无经验……”
    诺拉的脸更红了,撇过头去不言不语,耳朵却悄然竖了起来。
    福尔摩斯就像没发现她这种举动,平视前方,依旧是那番语调,“……但我却是明白的,刚刚您对我做的事情……应该由男方主动才对。”
    “……”
    诺拉瞥他一眼,“所以您的结论就是有关主动权的问题吗?”
    福尔摩斯屈起手臂,诺拉顿了顿,还是低着头将手挽了上去,他这才满意地抬了抬下颔,戴上礼帽边走边说道,“不——我的结论是,也许下次您可以试试其他更醒目的位置。”
    “……!”
    ……
    福尔摩斯和诺拉虽然算不上警察,但伦敦警察厅的警探们对他们实在是不能再熟悉了,根本连阻拦都没有轻易就让他们进入了警局,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满脸红光的格莱森,他正在整理这件案子的笔头资料,他们来的时候正好差不多完工,顺路也带着他们一同去见证杰德先生的认罪现场。
    格莱森手里提着一个密封的袋子,里面装着一把锃亮锋利的手术刀,他边走边语气轻快地介绍道,“这就是杀害格里芬先生的凶器,果然如贝德所说,藏在他的老家……同样的还有一小块撕破的衣袖,和格里芬教授的衣物相符,这下森茨伯里再巧舌如簧,也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啦。”
    “至于实验室里那把……的确如您所说,是故意被留在那里的,我猜测是为了混淆我们的注意力,上面的血是森茨伯里的,他手臂上发现了一道伤口,创口和这把刀的半径很一致。”
    “那么,头颅呢?”诺拉问。
    格莱森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被恶心到了的表情,“在那个用来捐献的铁皮箱子里找到了……用密封的袋子包好,所以虽然腐烂了却也一时半会没人发现……噢上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当着耶稣的面杀人,还见了血光。”
    “您以后会习惯的。”福尔摩斯淡定地总结。
    格莱森,“……”
    穿过拥挤的走廊,他将他们带到了一个有透明窗户的小屋子里,房间里坐着莉兹小姐和一位年老的妇人,看上去像是仆人角色,此刻正在不停低声安慰着低头面色苍白的美人。
    听到响动她抬起了头,那双剔透的琥珀金大眼睛里是湿润的,但没有泪水的痕迹。她朝她们勉强笑了笑,虽然依旧安静,可看上去她就像是要心碎了一样。
    任谁知道自己心爱的丈夫被熟人助教所杀,更令人心凉的是他们早已勾搭成奸,秘密来往了两年之久,而她一直被蒙在鼓里……诺拉觉得,这位莉兹小姐不愧是贵族后裔,涵养实在不错。
    她不好去说些什么,只得回了一个微笑后坐在了她的对面,等待。
    福尔摩斯坐在她身边,却不像她那样多愁善感,而是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在诺拉转过头去想和他感慨两句的时候,他倏然开口了——
    “原谅我的无礼,格里芬夫人……我想就现在的状况来说,也许称呼您为莉兹小姐会更好。”福尔摩斯语气平和,“可我仍然有一个疑问,它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不绝,而我对没有解答的问题实在是无法忍耐下去……您会给予我这个荣幸吗?”
    莉兹愣愣地看着他,抿着嘴唇沉默良久,终于还是迟疑地微微点了点头。
    “格里芬先生在一年半之前发表的那些著作……您确定来自他本人?”
    莉兹垂着眼睑,然后慢慢伸出手,示意那位妇人拿来纸和笔,在纸上慢慢写道——
    【并非如此】
    【我认为那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我不想为他隐瞒什么,福尔摩斯先生】他了然地点点头,“那么您知道一位叫莫里亚蒂,代号m的先生吗?”
    【他似乎给格里芬写过信件,不过那是一年半之前的事……之后我再未见他们联系过】福尔摩斯向她微微弯腰,“非常感谢您的答案……我很抱歉,莉兹小姐。”
    对方朝他微微一笑,曾经那双举世难见美目中的高贵依在,可清澈却已经慢慢难寻——她曾经以为她过得非常幸福,对她的生活也懂得满足,可世界没有给予这样一位美人过多的馈赠,她的丈夫被谋害了,而谋害他的正是丈夫的同性恋情人。
    她没有露出恶心的表情痛哭流涕歇斯底里,已经是忍耐和素养的极致。
    她来到这里似乎只是为了交待一些最后的事情,很快就在那位老妇人的陪伴下离开了。
    诺拉注视她瘦削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感慨,“果然美人都是命运多舛的。”
    福尔摩斯立刻给予了回复,“您应该对此感到很幸运。”
    “……”
    诺拉挑起眉,“我记得您曾经夸过我的美丽。”
    “我们不应该编造一些莫须有的事情——”
    “‘你不是花,是一颗宝石’……唔,不知道有人会不会对这句话感到很熟悉?”诺拉笑眯眯,“我最开始可真的没听明白,后来回去慢慢一想……哦夏洛克,这不就是在承认我既有容貌也有内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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