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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穿成潘金莲怎么破-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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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园深吸口气,坚定地跟着进去了。她还不信有人能成功地在武松背后捅刀子。
身后咔哒一响,眼前漆黑,随后柔柔的亮光从身后照过来。
凭空“消失”的三个人,没有引起街上行人的任何注意。
那通道开始是酒家的一部分,还勉强有个正方的形状,走几步,就开始变狭变矮。武松不得不弯下腰。随后,通道陡峭向下,几个转折,忽然豁然开朗。两边是石砌的壁,笔直犹如街道。石壁上挂着几碗灯,照出重重叠叠的棕黄色影子。而空气中的湿气愈重,夹杂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轻微的腐臭味。脚下则是时断时续的潺潺水声,流向远处,在石壁上碰撞出回音。
几声吱吱尖叫掠过。似乎是一小群老鼠爬出了临近的洞。
潘小园想起方才在街上看到的排水石砖,忽然起了个奇怪的想法:这是进了……东京城的下水道了。
简直是她见过的最宽广的良心下水道,完全可以容得三四人大摇大摆的并排走动。作为一个有格调的国际大都市,地势低缓的开封府,就是凭借这四通八达的沟渠,应对暴雨时节的内涝,维持着光线整洁的形象。
当然,在干旱的严冬季节,这里自然而然地成了三教九流最隐蔽的容身之所。
潘小园心里忽然一虚。方才看到那“暗门”之时,以为不过是那倒闭酒店里的某个密室小黑屋,容不下多少人,也就放心大胆地跟着武松去闯虎穴。万万没想到,居然来到一个足够容纳万人的下水道迷宫。再看看自己和武松两个人,立在两堵冰冷冷的石壁当中,显得格外渺小。
武松警惕将四周扫视一圈,极低极低的对她说:“待会我不说话,一切你来做主。”
潘小园略略放了心。从来没有过不相信他的时候。他也几乎没有让她失望的时候。
没人在背后捅刀子。甚至,“风门”看起来足够诚意。沟渠正中已经等了个人。定睛一看,但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一身艳色衣裙,衬得面色格外苍白,像是有些时候不见天日了。
那“货郎”恭恭敬敬地一作揖:“水夫人,人带来了。”
也不知这“水夫人”的称呼,是因为她真的姓水,还是来源于她这个下水道女王的身份。
水夫人的目光先落在武松身上,然后格外看了看潘小园,嘴角勾起一抹笑,深深两个万福。
没等两人发问,水夫人就笑道:“客人既然赏脸前来,前次的东西,自然得完璧归赵。”
说着招招手,一个小厮从暗处转出来,手中托了个布口袋,恭恭敬敬地弯腰一送。
潘小园又惊又喜,连忙接过,略略往里一看,熟悉的珠光宝气,竟是一样不少的还回来了。这些东西她夜夜数一遍,连重量都掂得熟悉了。此时重新拿在手里,立刻确定,真货无疑。赶紧将失而复得的宝贝揣怀里。
跟武松对望一眼。他的猜测果然对路子,“风门”并非单独为财,而是来寻求更长远的合作。
而水夫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该跟谁交涉。
“这位娘子,不知如何称呼。”
潘小园暗暗松口气,看来对方还是按常理出牌。答道:“姓潘。”
水夫人一笑,直接切入主题:“潘老板打算如何在东京发财?”
既然她“义不容辞”地收了巨款,眼见是“金主”了。至于旁边那个大汉,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还时不时看她脸色,应该是带来撑门面的打手。
潘小园飞快地瞟一眼武松,见他一如既往的沉着淡定,似乎对自己的应答颇为满意。于是纵然心中忐忑,也不是太慌,略一思索,答道:“水夫人高看奴家了。左右不过是盘个门面,做些小买卖混口饭吃。世道艰难,谈不上什么发财。”
水夫人嘻嘻一笑:“潘老板倒是谦虚。”
潘小园见她神色,心中微微一跳。这些人既然成功地算计过她,也必定能估计出驴车里带的“本钱”数量。一千贯钱外加一百两黄金,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要说只够“混口饭吃”,的确有些过于谦虚了,也就没必要被请到良心下水道里谈事情。
于是微微一笑,避重就轻地答:“初来乍到,眼光不敢太高,不知水夫人有何见教?”
对方笑道:“既是初来乍到,想必杂事繁忙。我们东京城里规矩多,潘老板要想事必躬亲,未免太耗精力。”
这话潘小园意料之中,立刻回道:“自然要仰仗朋友们的帮扶。但奴家胆小,可不敢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
水夫人大笑:“这个不妨。我从十五岁上就以此为家,至今没见过开封府的公人长什么模样。”
潘小园默然无语。看来“风门”已成气候,官府要么奈何不得,要么视而不见,甚至跟他们暗中达成什么协议,都有可能。水夫人这是告诉她,跟风门合作,尽可以违法乱纪,后顾无忧。
又瞟了武松一眼。他微微皱眉。
水夫人闲闲道:“潘老板的生意门面,若是还没定下来,我们这里倒是有可靠的牙行,可以给潘老板寻个好风水的去处,免得让坏人骗了麻烦。”
潘小园“嗯”了一声,心知肚明。东京城买卖繁盛,作为“中间人”的牙行遍地开花。水夫人这个意思,是请她用风门指定的中介机构,大家共同发财——当然,多半是要收她些“物业管理费”,以答谢对方的牵线搭桥。
倒是可以接受。想当年,梁山上收“保护费”的主意都是她出的,这会子风水轮流转,向地头蛇送点人情,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于是点点头,说:“牙行自然是要寻的,若夫人这里有现成可靠的,只要价格公道,奴家何必舍近求远。”
水夫人笑道:“潘老板果然爽快,以后的生意不兴隆才奇怪——咱们这里不兴漫天要价,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大伙摸着良心做事,你们尽可放心——若是要人手的时候,我风门的兄弟却也都是伶俐能干的。既然是朋友,咱们要在老板的地界上歇歇脚,潘老板不至于驳我的面子吧?”
潘小园花了几秒钟时间,才琢磨出她的意思。这是要她雇佣风门中人,给水夫人解决一些手下人的就业问题。另外,若是她理解得没错,以后风门的兄弟们在她的地盘上坑蒙拐骗,她最好也睁只眼闭只眼,别影响他们发财。
水夫人见她有犹豫的意思,补充一句:“我的兄弟们都是懂分寸的,潘老板不必多虑。”
这是说,坑蒙拐骗的事情不会做得太过分,不会影响她的生意兴隆。
潘小园刚要点头,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倘若她不跟风门做朋友,是不是意味着,这些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她的地盘上坑蒙拐骗,直到把她连累倒闭为止?
这“保护费”收得够狠的。她不想立刻表态,问道:“还有吗?”
“还有……”水夫人微微一笑,轻轻一拍手,石壁上多亮了几盏灯,映出拐角处几个风流婀娜的身段儿,竟全是衣衫紧窄的妙龄女郎,有的浓妆艳抹,有的清秀可人,见了潘小园,齐齐起身一福,有几个看到武松,吃吃的掩嘴偷笑,转头说起悄悄话来,又不住眼的看他。
潘小园立刻起了一肚子火,有点明白了。
还是忍着,听水夫人柔声说道:“女人家生活艰辛,潘老板应该是感同身受。这些桃花枝下的姐妹们,潘老板不介意赏她们些饭吃吧?都是懂事人家的女孩子,添不得太多麻烦。”
东京城内的高级酒楼,几乎全都配备着相当数量的陪酒女郎,俗称妓女,有的是酒楼里的直接雇员,有的是外包来的野花野草。而这些花花草草也分三六九等:高雅的,只是陪着文人富贾们浅酌低唱,卖艺不卖身;而大多数格调不高的去处,服务项目也就丰富多彩,无所不至了。
想不到风门的业务范围还挺广,活脱脱的一个捆绑销售。
而水夫人的意思很明显:既然陪酒女郎必不可少,何不卖朋友一个面子?还省了她物色“人才”的时间和精力。
潘小园忍不住又去看武松的神色。他被那些花花草草肆意观察,神色间有些焦躁,低头看地,忍着。
感觉到她的眼神,才微微抬眼,递过去一个事不关己的眼色:你的生意,你说了算。
潘小园问水夫人:“还有吗?”
“潘老板难道还嫌这些不够?咱们要是成了铁杆朋友,自然可以多做生意,不差这一时。潘老板要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休要顾虑,咱们敞开了谈,一切都可以商量。”
潘小园“嗯”了一声。对方开价开得差不多了。轮到她讨价还价了。
平心而论,风门这几个价码,倒是都出乎意料的合理。反正牙行肯定是要找的,反正人手肯定是要雇的,反正妓女多半是要请的,何不都交给他们这个地头蛇,省下来多少时间,钱呢,也不见得多花多少。
在数尺之上的地面,不知有多少商铺酒店,正在和水夫人合作愉快,互惠互利呢。
再说,她要是不合作,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显:风门不好惹,翻脸需谨慎。
水夫人笑吟吟的等着,那笑容像是长在了她脸上,笑得潘小园有些心慌,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心动。水夫人选择的这个见面地点,昏暗中难以辨识人脸上的神色。
第155章 1129。10
身后那个卖海红嘉庆子的“货郎”叉手而立,微笑等她发话。依然是看不出任何特色的面容,但他所做之事,却完美地诠释了“坑蒙拐骗”能带来多少巨大利润。
再一抬头,水夫人身后的莺莺燕燕扭动着身躯,朝武松一个个的抛着媚眼,潘小园几乎能看到,如此高质量的媚眼,会给她未来的酒店带来多少忠实的客流量。
潘小园随口道:“我们可以……”
话说一半,蓦然惊觉,水夫人正在使用和上次那货郎相似的伎俩。精心设计的措辞、语调、环境、气氛,组合成一个近乎于催眠的效果。像她这样,越是心思跳脱、不专注的人,越容易被趁虚而入。
赶紧抬头瞄一眼武松。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水夫人,一点也没有被这些伎俩带歪心思。
她心中一定,轻轻一笑,朝水夫人极其诚挚的一个万福,说道:“谢夫人好意。奴家天性疏懒,不是广交朋友的料子,咱们还是相忘于江湖比较好。”
一面说,一面心里咚咚跳,悄悄往后退一步,半个身子藏在武松后面。
武松对她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也有些惊讶,朝她看一眼。
潘小园回给他一个坚定的微笑,转而问:“敢请夫人指条出去的路。”
每个字咬得都不乏艰难,知道一句话说完,就等于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她如何不知,跟风门合作就是双赢,要在东京这种混乱之都立足,谁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迟早都得锻炼出对藏污纳垢的容忍度。
倘若她只是个以赚钱为目标的纯生意人,“合作”无疑是最佳选项。
但她的考量远远不止这单薄的一点。“做生意”的背后,承载着整个梁山秘密任务:要在东京不动声色地立足;要赚够资本可持续发展;要打入上流社会,探听朝廷的各路风向。
创业初始,她不愿和其他势力牵扯太多,平白将诸多命门交到他人手里。
更何况……
她可没忘,这个开酒店的机会,是武松送给自己的礼物。
他应该是不喜欢和水夫人同流合污的,尤其不喜欢被被人绑架着指手画脚。那么她也不允许自己在这件事上,把底线降得太低。
就当是为了讨他欢心吧。
她见水夫人脸色一变,知道自己大约要为“不识时务”付出代价了。
她给自己定定心,低声催促:“二哥,咱出得去吗?”
武松依旧一言不发,看她的眼神却带着些嘲笑。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事,怕是有些反应迟钝。
水夫人那副万年笑容慢慢淡下去,换成一抹轻飘飘的冷笑。
“潘老板这是嫌我们诚意不够了?既然不愿意做朋友,又来干什么!”
当然是舍不得那些金子宝石。潘小园心中念叨一句,口中说道:“自然是来开眼界的。认识了水夫人这等奇女子,也算不虚此行,没白跑一遭。这就告辞,祝夫人往后生意兴隆,在这儿住得舒心。”
说毕,拉拉武松袖子,扭头就走。
水夫人冷冷回道:“潘老板就这么把我们晾这儿了?”
意思很明显。既不合作,总得付出点不合作的代价。方才的那些金珠宝贝,难道就这么厚着脸皮拿回去?
四通八达的沟渠到处都是交汇,黑洞洞的水道里,不知何时站了些影影绰绰的人,有男有女,由于长期不见天日的生活,穿得长得都甚为随意。一束束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不怀好意的往潘小园身上打量。
潘小园努力无视这些明目张胆的威胁,仗着武松在身边,一肚子的坏主意汇成一句俏皮话,不慌不忙说出来:“奴家还是在地面上呼吸得顺畅些。水夫人腻味了此处时,尽可派人来寒舍做客,奴家必将尽心招待。”
一句大话说出来,其实心里也是虚着没底,像个挖得像模像样的陷阱,上面浮着一层摇摇欲坠的土层,只要稍微有人往上踩一个脚尖的重量,就垮拉拉塌方下去,露出里面败絮其中的一颗求胜之心来。
水夫人要想真的使个绊子,让她在东京城落不下脚,凭借自己这些人手,能不能挡得住她的明枪暗箭?
尤其是,当武松离开之后?
虽然早就料想过在东京城立足的种种艰难和障碍,也做好了和各路魑魅魍魉斗智斗勇的心理准备,但今日第一天进城,就亲眼见到风门的强劲实力,不得不承认,把他们比作“魑魅魍魉”,未免有些那啥看人低。
至少算个妖魔鬼怪。
但她不愿意畏手畏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武松当年酒后装逼,非要过那景阳冈的时候,也没料到里面栖着大虫啊。
武松见她有点慌乱,这才开口,说出进了沟渠以来的第一句话:“别急,赶得上回去吃午饭。”
水夫人大约也没见过如此目空一切的客人,脸微微一沉,喝道:“潘老板这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了?我这里的兄弟姐妹,却也都是不太爱给人留面子的!”
话音刚落,不知递了什么暗号,沟渠里的人从四面八方凑过来,全都是面色不善,有人手中抄着木棒,有人拎着叮当乱晃的铁链子。
水夫人阴声道:“先解决那个大个儿,再请潘老板回来好好聊,给她讲讲咱们东京城里的规矩。”
潘小园立刻一头冷汗,轻声提醒:“二哥,他们要……”
刚吐出几个字,突然气息一滞,下一口气直接被闷回胸口。只觉得后背让武松用力一揽,整个人跌进他怀里,立足未稳,踉跄了一大步,就听到耳边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夹杂着“哎唷!”“啊呀!”“不好!”“奶奶的!”,最后是哗啦啦的一阵水声。等她扶着武松的胳膊站稳,左右一顾,顿时茫然了。
方才不怀好意的一票人,此时全都由竖变横,七扭八歪的倒在了浅浅的污水里,湿成一片。而他们倒地的位置,最近的也离着武松三尺远,溅起来的污水水花无数,却只有两三滴落到武松的裤脚上。潘小园的裙角更是干燥清洁,一点水迹也没有。
此时正值严冬,下水道里的污水不仅臭,还冷,简直冰浸入骨。落水的一众魑魅魍魉哀声一片,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拧衣服。
武松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别愣着,走啊,不嫌臭?”
潘小园又惊又喜,由衷的一脸崇拜之情,乖乖跟在他后面。
而水夫人脸色极其难看。本来以为潘老板是拿主意的,带的伴当木木讷讷一声不吭,想来是个只有蛮力的蠢汉;却万万想不到,这个“小弟”却是比老板娘厉害百倍、江湖名气几乎满格的。随便几十个打手围上去,竟让他吃不得半点亏。
就这么放走了,风门的面子往哪搁。在后面低声命令一句:“灭火!”
潘小园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只听得嗤嗤几声轻响,石壁上的灯火齐齐熄灭,眼前顿时伸手不见五指,整个沟渠里黑成一团。
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竟然如同盲了,立刻听出远处似有似无的潺潺水声来。
还有窸窸窣窣的动作声。铁链子相撞的叮咚声。沟渠里的住客早就习惯了黑暗,训练有素的脚步,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围过来。
武松立刻将潘小园拉近,紧贴着他胸前。这回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分清楚各样声响,只觉得劲风拂面,脸上、手上、脖颈,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齐齐发毛,身子轻旋,武松一声不吭,似乎是带着她几个旋转纵跃,后背碰到冷硬的石壁,一股湿冷腐臭气味掠过鼻尖,然后袖口一紧,被什么人一拉一拽,武松顺势带着她在地上一滚,冰凉碾过一周,再立起来时,听他低声一喝,感到他肩臂肌肉一紧,竟似乎是从身边拖拽了一个人,牢牢把持住。
然后他沉声断喝:“点灯!”
一片寂静。所有的脚步声、兵器声、小动作的声音都消失了。
再半晌,看到不远处一簇如豆的灯光生了起来。光明慢慢侵入了沟渠的各个角落,竟是听从了武松的命令,把灯火重新点燃了。
潘小园这才看清,武松另一只手拎着什么人的脖颈,毫不客气地把他提得几乎离了地。定睛一看,竟是方才带他们下来的那个货郎。此时在武松手底下毫无动弹的力气。
水夫人错愕在彼,叫道:“你……你们……”
武松哼一声:“你们的老大,够低调的。”
说着手上一紧,那“货郎”想必是吃痛,皱着眉头,叫道:“好汉手下留情……”
潘小园也吃一惊。被他“擒贼先擒王”的,竟然不是那个嚣张艳丽的水夫人,而是……这个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小虾米?
水夫人终于现出些慌乱之色,低声道:“快把人放了,有话好说!”
潘小园这下乐了。看来这风门只精于坑蒙拐骗,肌肉却一点也不发达。偏科果然没有好下场。
走过去瞧瞧那货郎,威风十足地朝他一指,脆生生的骂一句:“好啊,堂堂风门大哥原来是个到处卖果儿骗人的,想来也是知道自己武功不济,这才不敢直截了当跟人打交道。也不知道学学人家盗门那位瓢把子,有真本事的,到哪儿都不用露面!……”
武松任她对这人冷嘲热讽,最后禁不住哂笑。这是吃准了货郎在他手里,理直气壮的狐假虎威呢。
那货郎被武松擒在手里,慌乱了一刻,马上又镇定下来,空中朝她一个拱手,说:“潘老板息怒,在下早就看出诸位不是寻常人,属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虎威,实非本意。不知诸位是哪个山头的好汉,改日必将登门谢罪!……”
潘小园静静听着。倒是江湖做派,不敢和有真本事的人轻易结仇。一句“属下有眼不识泰山”,轻轻易易的就推卸了大部分责任,倒像是怪他们不事先亮明身份了。
但自己是“哪个山头的好汉”,当然不能随随便便说给他们听。水夫人说她没见过开封府公人,不见得就没跟他们打过交道。
正犹豫着要不要编个假话,武松可比她经验丰富得多,将那货郎丢下地来,不慌不忙接一句:“谁住在山上了,不过是听说东京城藏龙卧虎,来瞧瞧新鲜。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那货郎赶紧理了理衣裳,忍不住看了武松一眼。听他的口气,是哪里来的乡下人,只是凑巧学了些厉害武功,背后没什么江湖势力?
要真如此,那可谢天谢地。不过就算他是敷衍,眼下也不敢再刨根究底,于是很配合地朝武松一拱手,笑道:“大哥取笑了。敝号一向敬重好汉,不求大哥青眼相待,单咱们不打不相识,今日一见,也是缘分,不敢再有冒犯。”
意思是你们可以不把我们当哥们,但我们就此把你们当朋友。话说到这份上,再不给面子就不太合适。
潘小园微微一笑:“既如此,那咱们就缘尽于此吧。往后地上地下,相见麻烦,各自珍重。”
算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告诫,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风门也别想着骚扰她的地盘。
武松朝她点一点头。这一路走过来,她的江湖智慧倒是步步高升,修炼得越来越会说话。
那货郎没接她的话,而是圆滑地来了一句:“恭送贵客。”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给指出了离开的方向。和来时是一条路,只不过从岔道分出一条略缓的曲径,方便攀爬。
看来风门诚意足够,也不太会出什么幺蛾子了。潘小园刚要大踏步往回走,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一件偏门之事。
蓦地回头,那货郎和水夫人还在目送他们离开。
她尽量无害地笑笑,问道:“不敢动问,贵号对于所有来东京发财的客人……都会请上这么一遭吗?”
水夫人淡淡答道:“这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当然,看起来绝对惹不起的,譬如百十人结伴而行的那种,自然也没那个运气接到风门的邀约。这话就留着不说了。这回“请”来武松这么一个太岁,算是他们看走眼,并非什么光彩之事。
潘小园点点头,看看水夫人,又看看那货郎大哥,笑盈盈地问一句:“那么去年,这里可曾来过一个……叫西门庆的?”
武松立刻知晓了她的意图,心里一震。他怎的没想到,风门的暗渠四通八达,和东京城里的生意人,或多或少都打过交道,堪称最完美的信息渠道。
那货郎并没有立刻回答潘小园的话,而是反问:“潘老板问这个做什么?”
潘小园微笑:“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
边说边心中盘算。倘若风门和盗门一样,是要对“客户”信息严格保密的,以自己和武松两人所拥有的砝码,自然不太可能问出个所以然。但是,万一呢……
水夫人显然是不信,轻声一笑:“潘老板的朋友可真多,一个个都记不住他们的去向。”
潘小园也不解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既然没有立刻否认,说明有戏,多半在掂量情报的价码。
她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小布包,把里面属于自己的碎金子一把掏出来,一块一块,不慌不忙地排在一块凸出的石砖上。
一边慢慢动作,一边微笑道:“方才多有得罪,这些,算是赔你们兄弟的将息钱,休嫌轻微。”
那金子摆一块,水夫人的双眼便睁大一分。抬眼看看货郎大哥,眸子被那些金块衬得亮光闪闪。
风门不同于盗门,坑蒙拐骗讲究个细水长流。这一次便是实例——宁可退还潘老板的金珠宝贝,也要寻求个长远合作——因此如此简单粗暴的交易,多年少见。
潘小园将最后一块金子拨拨正,静静等着。约莫是沾了些武松的坏习气,这会子居然视钱财如粪土,一点也没觉得心疼。
几个首脑角色互相看看,都是一个心思:金子看得见摸得着,何必替一个无亲无故的人保密,况且这些来历不明的厉害角色,才是他们风门应该搞好关系的。
第156章 1129。10
重新和武松走在阳光底下,跟他商量:“要不要顺路去潘楼街看一眼?不过我俩都是熟面孔,万一撞上仇人,声张起来,怕是不太好收拾。”
说完才想起来,武松已经让燕青打扮成了弃武从文的路人乙,就算是迎头撞上宋江,怕是一眼也认不出来。真正的“熟面孔”也只自己一个。但时过境迁,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想来自己的气质外形早已非复吴下阿蒙,和当初那个忍气吞声的小媳妇天差地别了吧。
自己感慨一刻,笑笑,又改口:“要么你去探一探风向,我在旁边等着……”
还是没听到他答话,这才仰头看他,轻声叫道:“二哥?”
武松却是出神了,盯着身边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茫然闪过一个推着太平车儿的小贩,这才看她一眼,轻轻“嗯”一声。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也许是方才,她这么轻易的从风门手里买来他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情报,这份急智让他不得不甘拜下风。当然,这得归功于她脑子活络,不介意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换成他自己,遇上这些心思不正、道德不明的人,他看不惯,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浪费生命。
况且,他如何看不出来,她用来买情报的金子,特意挑了属于她自己的那部分——他自己送给她“托管”的那些“战利品”,都是从大名府里掠来的、形状整齐的金锭;而她在梁山这些日子的积蓄,让她换成的碎金子,都是几两几钱的一小块一小块,因此两个人的财产,虽然混在一起,但外形上十分容易区分——她这么精细敏感的性子,这个举动能是无意?
换成武松自己,这么不分彼此的事儿倒是有可能做出来。但他向来不以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别人。她是妇道人家,又没武功傍身,对身外之物多有看重,也是情理之中。要不然,那天在客店里发现钱丢了,怎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儿,钻钱眼儿里出不来了?
那方才这么一次仗义疏财,什么意思?要是换成个别的梁山兄弟,他原本也不会想太多;但不知为何,她心里的想法,越来越殷切的想要弄清楚。
却又懒得猜心,于是直接没头没尾的问出来:“为什么不拿我的钱去办事?”
潘小园听他冷不丁这么一句,怔了一刻,第一反应却是:“是了,你若不放心让我管着你的钱,还是拿回去的好。”
她知道,自己眼下仍然是“等待发落”的状态。旁人不知道,她自己可不敢忘,生怕让武松觉得自己仗着他喜欢,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因此逮着机会就想表态,告诉他“臣妾很乖”。
丢份吗?丢份。换成过去的自己,非得狠狠嘲笑一番不可。
但又何必自欺欺人。喜欢一个人,自然而然的想要讨他欢心,人之常情,忍着做什么。
武松却没理解她心里的患得患失,立刻说:“没不放心你。只是……”
只是什么?他却有点说不上来。报仇这档子事,已经化成了心底一棵坚硬的种子,生根发芽。在他心目中,每一步都是要由他武松亲自完成,才算尽了自己的责任。
而现在,一个得力帮手不请自来,把他的报仇计划顺利地向前推进了好几步。该谢谢她吗?
潘小园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这一点摇摆不定的心思,叹口气,说:“武二哥,你非要跟我泾渭分明,分那么清楚么?你既然肯把你的全部身家交给我管,难道我就不能效仿吗?只要能换你开心,我就算花钱花成穷光蛋,我也乐意——用不着你管。”
最后这句话,概括起来四个字:千金买笑。自从这个成语横空出世,由一个女人说给一个男人听,恐怕是从古到今头一遭。偏偏她说得还一本正经,仿佛这是她应该应分。只有说到句尾的时候,终于觉得是不是有损他尊严的嫌疑,于是故作蛮横地加上一句“用不着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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