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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周郎周郎-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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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两天连天的下雨,江上风高浪疾,他就算是留在江陵也渡不了江,就好像是天意要他再多带些人口去武陵一样。
  他苦心经营的仁德声名与曹操屠城汉逆的形象一对比,确实有许多民众拖家带口,携老扶幼地跟他一同南撤,但他却完全没想到,这些百姓比不得他千里行军,老人难行,孩童哭闹,一日行不到二十里!
  当阳距离江陵足有二百余里,轻军快马一日一夜就能到的路程,这么走下去,却还要十天才能抵达江陵。十天之中,天知道曹操大军会在何处,天知道还能发生什么变数。
  刘备回马望向身后蜿蜒散乱,衣衫褴褛,哭号声不断的数万百姓,再看看护从在百姓两侧垂头丧气的兵马军队,冬雨冰冷地打湿了他的眼帘,也让他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忐忑来。
  “大哥,我已派了斥候去夏口探查。周瑜擅用兵,曹操要是有分兵的迹象,他定不会错过。”张飞见刘备忧心忡忡,策马上前。说实话,他其实也不赞成北上迁徙民众,至少刘备不能亲自前来。关羽引军随第一拨船队渡江,现在已经到了武陵,此时江陵空虚,无论如何,也要再等一等,等关羽回来,他们再行出发比较稳妥。
  但刘备心急如焚,唯恐坐失良机,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全力劝解了。
  只是刘备的忧心还没来得及因他的劝解平复,前方的斥候就飞奔高呼,疾驰回来:“主公,南方五里外发现骑兵!”
  刘备大吃一惊,他在江陵只有区区数十匹马,根本没有像样的骑兵。江东的骑兵数量不多,五里之外就能看到动静的骑兵,唯有曹军!
  但曹军集结北面,又怎会从南方而来?
  “江陵危矣!”刘备的脸色骤然惨白一片,关羽渡江未归,而他又带走了大部分的兵力北上迁徙人口,此时的江陵,几乎就是一座空城!若曹操突袭江陵,他将无处可归。
  此时刘备已经顾不得去想为何曹操调兵江陵,江东军却全无动静,他浑身发抖,厉声大喊着集结军队。
  “百姓先行,长矛手随我列阵迎敌,大哥先走。”张飞虎吼一声,丈八长矛往空中一指,调转马头。
  “三弟,”刘备半生戎马,面对的最多的,就是这种生死一线的局面,他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张飞的马头,“若是曹操大军,切不可勉强!”他这里数万人,八成都是老弱百姓,只有两千步卒,若来的是曹操的探路先锋也就罢了,若是大军齐集,张飞纵万人敌,也难护住这些逃难的百姓。
  这时,大地隐隐震颤起来,闷雷翻滚般的隆隆巨响由远及近,一条黑线出现在南面目力可及之处。刘备不及再停留,留一半长矛手给张飞断后,自带一千兵马,向东面长坂坡的方向疾奔而去。
  不得不说,刘备的运气其实真的不错。
  曹仁率五千虎豹骑日夜兼程,确实是要先拿江陵,断了刘备的后路,再回头与曹操一同合围。但却不想南方这个冬天雨水不断,通往江陵一共就两条路,迂回隐蔽的小路早就被雨水浸成了一片泽国,最高处的积水直过马膝,还有淤泥山脊,虎豹骑再精锐,也是寸步难行。但官道上人多眼杂,要想无声无息突袭江陵,几乎就是不可能的。无奈之下干脆驰上官道,弃江陵而先取刘备——若能抓到刘备,江陵不战自降。
  若非如此,待刘备带了数万军民浩浩荡荡回到江陵,五千虎豹骑从城中冲杀出来,刘备根本连逃都没地逃去。
  虎豹骑乌甲黑马,黑压压的犹如暴风骤雨一般席卷过来,大地震颤,惊得数万百姓哀呼惨号,四面逃散,反将张飞好不容易扎下的阵脚冲得一乱。
  羽箭如雨,长矛如林,不断有骑兵被箭射中,落下马来,也不断有战马被长矛刺穿,哀鸣长嘶,将背上的骑兵狠狠甩落下来。但惊涛骇浪般冲杀上来的骑兵丝毫不停,强大的冲击力眨眼之间就将数万民众冲得支离破碎,肢体横飞,血肉四溅,惨叫声,哀嚎声,哭喊声,任张飞战神转世,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收束兵士,抵挡住如此暴烈的冲击。
  长相斯文的虎豹骑统帅在马上骂了句粗话,一杆银枪如梨花绽蕊,每一枪都挑翻一个正抱头逃窜的兵士。骑兵冲杀进手无寸铁的百姓之中,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但又恨这些愚民轻易就被刘备煽动,与曹操对抗……归根结底,都是那大耳贼生事!
  “得大耳贼者,赏金十斤,封万户侯!”
  曹仁一声高喝,杀气奔腾的虎豹骑顿时将注意力从四散奔逃的兵卒百姓转移到了刘备身上,随着他长枪指处,来回几个冲杀,撵着败军朝刘备奔逃的方向追了下去。
  赵云这一年来都随刘备的义子刘封在秭归建城练兵。他知道这是刘备不满他与李睦相交,又将许立遣去向李睦示警的处置,说是秭归位于长江入益州的咽喉之处,在此建城是为他日攻取益州做准备。但其实……秭归城的城墙建筑,护城河的引流走向,这些刘封在他面前从来就不提起只字片语,城中的公文往来,前方的军报通传,也从来送不到他面前。他只待在军营里,一批批兵士军队来了又去,没有出战的机会,也无统领军队的兵权。
  这一回,诸葛亮出使江夏之前,为刘备定下南撤武陵之策,因关羽先行,张飞断后,故而特意写信将赵云召了回来。刘备原不是善嫉之人,但心里的这一根刺却好像生脓发疮,就连诸葛亮也劝过几次,都被他淡淡将话题转过。
  只不过这次南撤,刘备反倒是不放心赵云再留在秭归了。他也不是觉得赵云会叛他,但秭归距离益州太近,又在长江之上,以赵云和李睦的关系,若是李睦渡江而来,要从秭归借道伐取益州,他不信赵云会拒绝。
  所以这次诸葛亮将赵云召回,刘备并没有反对。
  赵云只当刘备终于去了心结,率随行五百兵士一路急赶,却不想还没到江陵,就遇上了被曹军杀散的逃兵。那逃兵死里逃生,所知又极为有限,他甚至还不知道刘备已经在曹军杀到前东逃,只知他们被曹操大军追杀,而那曹军的大旗上绣着虎豹的图样,面目狰狞,仿佛择人而噬。
  赵云心急如焚,但江陵之地多水泽丘陵,茫茫山川,他又能往哪里去寻刘备?只能沿那逃兵来的路线慢慢找过去,不想却教他正好遇上了曹军主力。
  镶金的帅气迎风飞展,曹操头戴金盔,正听斥候来报刘备向东奔逃十余里后被曹仁阻截,大喜而笑,赵云就从背后杀出来了。
  “杀曹贼!”
  一军五百人,随着赵云银枪一挥,仿若破水之箭,将曹军后方的兵马撕裂开来。曹操只当刘备兵马皆尽,却万想不到居然从他背后又突然杀出一军来。没有战旗招展,也没有金鼓号角,所到之处,唯一声声“杀曹贼”的喊杀声直冲云霄,当先一将身无战甲,却白马银枪,英武骁勇,只一合就连挑率先反应过来,指挥兵马迎战应对的四员大将,将反应迅捷的后军之中杀开一个缺口,纵马就朝曹操的方向冲杀了过去。
  杀了曹操,刘备之围自解!
  瞬间飞箭如蝗,赵云长枪疾舞,打落一片射到面前的箭矢,身下骏马疾奔如电,片刻不停地杀进了曹操身前二十步,弓箭手恐流矢伤了曹操,不敢再放箭,曹操的亲卫立刻迎了上去,四面八方将赵云团团围住。
  赵云毫无惧色,长枪扫处,挑飞数名曹操亲卫,枪尖带起一蓬蓬血雾,左突右进,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这是两员大将领兵冲上来,分执两板铁斧,正是徐晃和吕旷。
  徐晃战斧长柄宽刃,挥扬之间,呼呼风声犹如风云压顶,而吕旷则双斧轮转,舞出一面银色的弧光,两人一前一后,朝赵云两侧夹击而来。
  赵云枪交左手,侧身回枪,让过徐晃刀斧锋刃,右手探出,劈刃夺了正要趁乱偷袭的一名亲兵手上的长刀往吕旷斧前一架,吕旷双斧受阻,微一迟疑的瞬间,赵云的枪尖已在他的喉口暴起一朵血花。手上长刀用力,铮地一声脆响,刀刃断折,带起的巨大力量将失了力道的斧头带得回旋而出。
  锋利的战斧在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弧线,飞快地旋转着朝曹操飞劈过去。
  所有亲卫都围住赵云,眼见着战斧飞至曹操头顶,救援不及,顿时一片惊呼,曹洪从右军刚奔到近前,见状连忙奋力掷出手中长槊。
  长槊槊尾甩过,和战斧在空中击在一起,战斧飞旋的轨迹一变,由纵为横,曹操猛地低头,“咔嚓”一声,头上的金盔被劈掉一角,惊得他面色煞白,在慢慢护拢的亲卫之中反身上马,掉头就退。
  赵云纵声长笑,正欲再追,却被赶上来的曹洪阻住去路,紧接着大将张郃也冲杀上来,他以一敌三,越战越勇,全不落下风。
  过了长坂坡,就是连绵低缓的丘陵,疏林处处,地势之中再无险要可守。
  张飞被曹军及败兵冲散,完全不知刘备在何处,更不用提救援。刘备一路上不断被追赶上来的曹军包围,再仗着马快突围,他身边的兵马越来越少,背后的曹军却越来越近,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顾不上想江陵如何,穷途末路,各种雄心壮志都是多余,他的形势凶险异常,只拼命向东奔逃。
  而就在此时,他身下的战马突然踏在一个树根盘结的泥坑里,马蹄陷落,巨大的向前疾奔的冲力却收势不住,一声马嘶,战马失蹄,将刘备狠狠掀翻出去。
  “主公……”身后紧紧跟随刘备的几名老兵连忙跟着跳下马背将他扶起来,“主公快换马……”
  然而身后的曹军已到了三百步之内,曹仁一骑当先,虎豹骑千余前锋马蹄起落,气势惊人,飞溅起来的泥浆甚至都能直接甩到刘备脸上。
  “天亡我刘备乎!”刘备知道此番再难逃脱,闭目长叹,泪满衣襟。
  然而就在这时,疏林之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箭雨,曹仁高声厉喝,战马急嘶,哀呼声中,一排排骑兵中箭落马。
  箭雨射尽,一队兵马从林中杀出,喊声如雷,骑兵昂扬,步卒列阵,一眼望去,遍野疏林之中,竟藏满了军队,兵戈林立,寒光凛凛,旌旗翻飞,上面一个巨大的“孙”字,四面招展。
  当先一将,修眉朗目,白马银甲,战袍烈烈,银枪上一簇红缨四下飞转,正是周瑜。
  “皇叔别来无恙否?”李睦策马上前,朝刘备拱手致意。刘备若不迁南郡之民,至少她会封锁江面,护送一程,至少保十万人口安然。但刘备要是真犯了这么愚蠢的错误,把主意打到南郡之民头上,便也怪不得她故意放水让曹操南下江陵了。
  原是想在此伏击曹军,正好救了刘备一命。李睦讨厌刘备,却也知道这时候这个大耳贼活着比死了有用。经此一战,刘备全军覆没,至少数年之内再无起复之力,但他一个皇叔之名还在,曹操有汉天子在手,只有刘备活着,孙氏将来以一隅之地抗击曹军才算是名正言顺。
  这是个处处征战,纲常尽乱的乱世,但却又是一个凡事都要讲大义,讲道理的“要面子”的时代,李睦到这个时代已经数年,深知一个名分的重要性。这也是为何此番她一见刘备,当先一句“皇叔”,直接就扣了上去。
  他这个皇叔有多少水分不重要,只要说得过去就好。
  刘备死里逃生,看着眼前队列齐整,杀气腾腾的江东军心中感慨万千,朝李睦深施一礼:“备蒙乌程侯大恩,实难报也。”
  李睦翻身下马,微微一笑:“不难报,我有一事,若皇叔能应,你我恩怨两清,我再在南郡停兵十五天,助皇叔西取益州,如何?”
  刘备一愣,随即抬头朝李睦淡然一笑:“备如今至此,乌程侯就不必再试探了,有话直说即可。”
  李睦摸了摸鼻梁,若非目中笑意灵黠,微微抿起来的唇角,很有几分周瑜的姿态。
  “我要赵子龙为我江东之将,从此与你再无干系。”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赵云背上有三处刀伤,来回冲杀,刀口崩裂,失血极多。被张辽接应回来时,已然筋疲力尽,宛若强弩之末。
  张仲景是跟着孙绍一同来的,这两天曹军压境,以及刘备为迁人口而故意制造的混乱导致江夏境内也出现了许多难民。一路饥寒病困,这位年过半百的医者忙得脚不沾地,唯恐爆发传染病症。
  赵云被抬进帐中时,李睦正与刘备在大帐中将十五天的停兵之期讨价还价到一个月。前提条件是,这个消息,要刘备当面告诉赵云。
  刘备对赵云的不满滋生已久。他心知赵云并没有异心,但李睦对赵云有救命之恩于前,又有赠剑之义在后,他在公孙瓒处结交赵云,所用不过礼贤下士,谦和知人而已。两者相较,他实在是没有把握将来与江东对战阵前,赵云将会如何取舍。
  故而对于李睦的这个条件,他虽不舍一员猛将,但整个益州,他的雄图壮志就在面前,孰轻孰重,几乎不用细想。
  再想到他日对战江东,赵云定也两边为难,他心中反倒是长松了一口气。
  李睦瞥到外面偏帐的方向人来人往,张辽步履匆匆朝这里走来,知道是寻到了赵云来向她复命的,便起身朝刘备拱手:“既如此,便请皇叔宽心在营中稍留两日,待翼德将军整束了兵马,权引水军五百,送皇叔南下武陵,与关将军团聚。”
  刘备也看到了张辽的身影,他不知张辽是接应了赵云回来,只当是来禀报军务的,连忙起身告辞。
  末了,对李睦此番援手再三施礼:“此一月之期,兵马所耗钱粮,待备得益州,定悉数送回,也免令乌程侯无法向吴侯交代。”
  李睦眉梢一挑,眸子眯了起来,慢慢磨了磨牙根。这状似好心地提醒,却是试探带着挑拨,若是她真是孙权,孙绍年纪再小,也还真要好好交代一番。
  “皇叔厚意,权拜领难辞。只是这江东之事,就不劳皇叔操心了。”李睦笑吟吟地直接一句话顶了回去,摆手送客。
  张辽垂手在帐外站了站,看到刘备出来,躬身一礼。
  刘备犹记得下邳城头,这员勇将差点就投于他帐下,再想想仿佛就从那时候起,他便处处输李睦一筹,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但他的城府素来就不会将喜怒直接表现出来,心中黯然,面上却还是客客气气拱手回礼:“文远将军别来可好?”
  张辽道一声谢,再行一礼,无一言多余的寒暄。刘备顾及着李睦就在身侧,知道此时他说什么都是枉然,轻叹一声,再回身拱手,道辞而去。
  “赵将军伤势如何?”刘备一走,张辽随李睦进帐,还来不及开口,帐侧一名亲兵就突然急急问道。
  张辽一愣,却见那名亲兵身量矮小,一张仰起来的脸白白净净,眉淡口小,一双凤目之中一派焦虑,赫然竟是个女子。
  孙芷因青釭剑大闹吕蒙的接风宴时,张辽还在寿春。他是后降之将,不似吴地老将早就认得这位胆大妄为,颇有乃兄武烈之风的孙家小娘子。见李睦帐中竟藏了个女子,不由一惊。
  “舍妹无礼,让将军见笑了。”李睦在孙芷肩上安抚地轻轻拍了拍。
  孙芷也是随着孙绍一同来的,她先是跟孙绍串通起来扮作他的亲兵混出吴郡,进入江夏之后又换了寻常兵士的装束避开前来迎接的周瑜。然而周瑜治军严谨,一接手军队就立刻把她这个“疑似细作”逮了出来。战事一触即发,无论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兵力调配,都不可能再在这个时候将人再送回去,小姑娘这才变作了李睦的亲兵,终日藏在她帐中。
  张辽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赶紧低头见礼。
  “仲景先生现正在帐中为其医治。”
  张辽一句话说得含糊,孙芷立刻急了,回头牵住李睦的衣袖,满目祈求:“二兄。”
  李睦看了张辽一眼,略一思索,笑道:“我将赵子龙养伤期间一并事宜全部交给你处置,你可能担此任?”
  孙芷虽然娇蛮,却自有长在将门的聪慧。李睦方才和刘备说话的内容她都听得清楚,故而“此任”指的是什么,她心里自然也知道。
  她混入军中同来江夏,固然是贪玩胡闹,但还隐约带了一分说不出口的向往与期盼。少女情怀原是敬那人英雄武勇,坦诚重义,若有似无的情愫轻飘飘地落不定,也想不明。但听闻他身陷曹营,血战当阳之时,仿似蒙在眼前的帐幕被人一下子揭开,心急如焚,心有所系,心心念念。
  与孙策相似的一双凤目之中闪出一抹亮人的神采,小姑娘展眉而笑,连连点头,又学着寻常将士的模样朝李睦躬身一礼:“定不负将军之命。”
  张辽忍不住抬眼,正见到李睦也朝他看来:“大战在即,文远将军放心随公瑾征战就是。”半句不提方才遇见刘备之事。
  荆襄一带,素来都有竟陵出云梦,泽国于云端之说。
  竟陵县位于江夏与南郡接壤之处,背面的云梦泽是一大片茫茫水系,江湖交错,水道曲折蜿蜒,地势多变。最深的地方可行千石大船,但极有可能转而收拢,暗礁嶙峋,连两百石都过不了。这片水系将一座座小岛连通到一起,除非是夏日艳阳连日,否则水汽蒸腾,烟波淼淼,全不见前路。竟陵临江有渔民为避战,就划船出去,寻一处小岛,水中自有鱼虾果腹,待得战事结束,再摇船出来。
  而乌林赤壁,就是要绕过云梦泽南下,沿江的第一个大型港口。
  曹操快马拿下江陵之后,立刻回军往东,在竟陵城外隔江驻寨。旌旗飘展,江雾缭绕,隐隐约约只一团黑影。
  南方湿暖,即使是隆冬之际,江面上结冰的情况也远不止于到影响千石大船作战的境地,再加上西北风猛烈,江夏军不宜用火,曹操纵然不擅水战,但收编了荆州水军,就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故而这一战,于这些北地水军来讲,不论是从战机还是粮草长途运送上来看,都拖不到开春。
  江夏军中当然也有人看出了这一点,因而李睦的军帐里人来人往,天天有人催战,请战,唯恐失了先机,来不及拦截曹军渡江。
  而且,这些领军之将平日里都要操演兵马,故而每天都赶着天还没亮,军营的操演还没开始的时候,轮番到她帐外“商讨”战术。
  四天之后,周瑜看不下去了,赶了个大早,带着盏油灯,悄然来到李睦帐前。
  “不必通报,我自己进去就行了。”见帐外的兵士要往里传报,周瑜连忙摆手,压低了声音,“若程老将军来了,就说我在帐中与乌程侯商议军情,请他晚些再来。”
  那兵士看看低垂的帐门,有些犹豫。若不得准,李睦的军帐从来不准人随意进出,这已然成了军中一条铁律。此时天色微明,营中的火光还没到灭的时候,帐中悄无声息,李睦显然还在休息,就这么放周瑜进去,似乎不妥。但周瑜又是全军统帅……
  “放心,我只站在门前,不扰她休息。”周瑜在那兵士肩上轻轻一拍,笑容谦和,没有半点架子。
  趁那兵士一愣的工夫,他掀起帐幕一角,一闪身,就进了军帐。
  帐门掀起落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周瑜的动作又轻又快,进了帐中,便将手中的油灯贴着帐幕放到地上。
  昏黄的一点火光由下向上地打在帐幕粗布上,由于距离近,这一点火光还能映透出去,从外朝里看,隐隐约约现出一丝光亮摇曳,仿佛帐内燃灯,真有人在内连夜议事。而李睦这顶军帐也还算大,她自睡在后面小帐之中,当中有屏风相隔,这一圈光晕只能照到方圆一步,也不扰她酣睡。
  过不多时,程普最先到了帐外求见。那兵士照周瑜所说的回答,程普果然以为周瑜也忍不住要出兵了,前来劝说李睦,大喜之下,先是在帐外等了一会儿,紧接着黄盖也到了,等到几名其他将领也陆续前来,几人窃窃私语,然而待天色渐亮,见帐门内的火光依旧,唯恐误了操演的时间,便都匆匆离去了。
  听外面程普与诸将来了又走,周瑜慢慢弯起唇角,掐灭了地上的灯火。
  李睦一觉睡到自然醒,躺在榻上睁开眼时还有些茫然。前几天黄盖火急火燎,程普苦口婆心,两人轮番着地劝她出兵,甚至拍案吹胡子地质问她是否因曹军众多而生出了怯战之心。她只道是这两位精神矍铄的江东老将定要唠叨到她下令出兵为止,还暗自盘算着要不要干脆把这烫手山芋推给周瑜去算了。可想想她每天被吵起来时天还没亮,周瑜忙于军务,不像她还能下午寻隙眯一下补觉。
  而孙绍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就更不能睡不够了。
  按兵不动,她和周瑜都在等一个时机。之前周瑜领骑兵往北地去一趟,在袁绍兵败,袁氏兄弟相争不下的时候,八百精锐给袁绍的小儿子袁买当了几天护卫。如今袁谭背负弑父之名,声名尽毁,而袁尚则在袁术的支持下远逃辽东,只有袁买还藏在河北……
  曹操大军南征,后方的兵力自然不足。袁氏四世三公,在中原之地声望极高,纵然袁绍已亡,但河北还有无数想要兴袁的忠义之士,曹操南征,于他们就是最好的机会。
  江东军在水上的优势很明显,想要战胜曹操并不困难。但一次两次的小胜对于曹操二十万大军的主力而言根本无关痛痒。但若是这个时候袁氏复兴,曹军的后方必然生乱,曹操想要速战而归,回去扫平河北,就势必要倾力而出,以求速战速决。如此,赤壁的这一场火才能烧得更旺。
  难道是河北已经有了动静,曹操准备出击了?
  李睦看着帐外明晃晃的天色,揉了揉额角,在榻上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滚坐起来。唯有这样,周瑜也开始调军准备迎战了,程普和黄盖这两枚弥坚老姜才能停止叨念她。
  不过,若真是这样,怎不闻升帐的号角声?
  疑惑着披了外袍,束起头发走到前帐,才掀开帐门,正要问曹军动向,帐外的兵士就躬身禀报道:“周都督天没亮就来了,程黄两位老将军听闻周都督正与乌程侯商议军情,就都回去了。”
  “那他人呢?”李睦一愣,下意识转身回头,在帐内扫视一圈。她的军案上,多了一盏燃了大半的油灯。
  “周都督也回去了,说明日再来继续商议军情。”
  “商议军情?”望着那盏油灯沉吟片刻,李睦顿时明白过来。
  用这种办法挡人,也亏他想得出来……
  “明日在前帐支一张小榻,就放在军案边上。”状似不在意般地吩咐一声,李睦拂了拂衣摆,微微蹙起的眉心徐徐展开,唇角轻扬,勾出一缕翩然笑意,仿若春风早至。
  
  ☆、第一百四十章
  
  袁买河北起兵的消息传到曹营时,曹操脸色铁青,半晌没发一言。大帐之内其他人都被遣了出去,只剩下程昱与荀攸两人,相互交换了个眼色,眉头都紧紧皱起来。
  他们担心的都不是袁买这个垂髫小儿,就像江东若是没有李睦和周瑜,他们也同样不会把孙绍放在眼里。
  河北多义士,袁绍兵败官渡,数十万大军溃散之下,袁术本欲趁机夺起兵权土地,但就是忌于这些坚定护拥其子即位的忠义之士,方退而为辅,学李睦的样子,扶从子为主,自掌军政之权。但他与李睦相差甚远,僭号在前,一腔野心根本不能瞒人,故而连同由他辅佐的袁尚也失了人心,再加上两人败于曹操手上之后立刻逃往辽东,袁氏一脉纵然还有深厚的底子,却如同一盘散沙。这也是曹操一闻荆州生乱,敢于未平袁氏就南征最主要的原因。
  但袁买的出现,无疑就等于是给了这盘散沙一个凝起来的时机。
  况且,传来的军报之中,留住河北的军队曾围剿袁氏余党,但几次三番眼看着就要活捉袁买时,突然地下冒火,民居坍塌,阻住前后合围的军队,令袁买得以逃脱。
  甚至河北之地已经出现了袁买有天命护佑的传言。
  天命护佑?
  曹操冷笑一声——左慈的手段来来去去也不过这些而已。
  孙策死后,周瑜一招祸水东引,令左慈东躲西藏,原先准备好的天命之论根本就没机会宣诸于口。然而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躲去了早已没了翻身之机的袁术跟前。又借着袁术的关系,凭借一手童叟皆欺的好把戏,令袁绍之妻刘氏对其深信推崇,从而应下袁术辅佐袁尚子承父业的要求。
  但左慈本人却在这一来一回之间,预留下袁买这条后路,袁尚及袁术兵败之后,立刻就随袁买逃出邺城。更在曹军的追捕中大显身手,号称能引天庭惊雷助幼主成就大业,被一众兴袁义士奉若神灵。
  然而,无论是曹操,还是荀攸与程昱,都想得更深。袁买趁他们南征时起兵,时机恰是将退不能之际,而昨日荀彧送来的书信中又提到周瑜曾往北地去过之事,难免不让人将河北起兵与江东联系起来。
  若真的如此,不论定下这个局面是周瑜还是李睦,此人对局势的预计之精准,目光之长远,都令人心惊。
  曹操陈兵北岸,引而不发,一来是要加大二十余万大军兵临城下对江夏水军心理上形成的威压,而另一方面,也是原在北地内陆湖中训练的水军在之前的一战中几乎一击即溃,令他突然意识到长江水战与内陆湖中的操演相差太多,而新降的荆州水军又还没有收编彻底到可以用作主力的地步,这才不惜耗费军粮一再拖着,只望能多等一月,让那些一到了船上就头重脚轻的兵士再多适应一下江上的风浪。
  但事到如今,他显然已经拖不起了。
  河北一乱,若不及时扫平,将会成星火燎原之势。
  因隔了个曹操,自周瑜回来后,北面的消息难以及时传递,故而河北起事的消息还没传到李睦这里。
  李睦与黄月英商讨了这些日子,最终还是考虑到人力有限,将那转轮安装到百石以下的船只下,百石以上的船只在水中的灵便性不高,以人力脚踏形式控制的转轮即便能推动其逆风前进,但一旦要转向或者停止,就远不及风帆控制效率更高。
  正在验收第一波安装了转轮的船队,孙芷突然挨了过来,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他……想见二兄一面,向你当面道谢……”
  李睦看着一艘艘光着船桅的战船在江面上来回穿梭,速度虽然不快,但由于船只体型较小,战旗展处,阵型变化,显得极为灵活。兴致正高,见了孙芷更是高兴,笑吟吟地一把将她拉了牵到身前,让她也看看热闹。
  自将赵云交给孙芷后,李睦也没去看过。只向张仲景询问了赵云的伤势,得知筋骨未伤,也就多交代了一句军中各处,若他要去哪里,都不必阻拦。
  关羽之子关平从武陵赶来,带来了刘备幼子病重的消息。刘备年过半百就这么一个小儿子还没满周岁,一听之下就乱了方寸,要请张仲景过江救治。
  李睦给了他两个选择,或携子渡江来就医,或立即回武陵另请名医,刘备思虑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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