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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周郎周郎-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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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是被人摆了一道!被曹操摆了一道!
  刘备一共就万把人的兵力,算上沛县的折损,再出去老弱妇孺,关羽现在带来的兵马怕是他仅剩下没多少的能战之兵了。全力一拼不去找曹操反倒拼到她面前来,刘备又不是脑子被水淹了,又怎会做出这种突袭盟友,徒耗兵力的既有损名誉,又断了自己后路的蠢事来?
  李睦抿了抿唇,越想越明白。
  她原就想过用袁术和袁绍这两兄弟牵制曹操退兵,会不会引来这位枭雄事后的报复。只是考虑到历史上官渡之战曹操打得旷日持久,又几经险境,她只需再寻个关键点表示一下善意,未必就不能将这个梁子揭过去。
  毕竟将袁术送到袁绍那里,对曹操本身也是有利的。
  却万没想到,曹操的报复居然来得这么快!
  居然故意放水把关羽这头猛虎放到她面前来扑人。
  也就是说,关羽应该也是被耍了一道。
  比曹操棋差一招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但明明早就知道曹操不是什么善茬,还又失防备,李睦想了一圈,发觉这事怪不了刘备太蠢,也怪不得曹操狡诈,只能皱着眉,暗恼自己思虑不周。
  “战场瞬息万变,总有得失胜败之分,人心更是难测,也总有漏算偏差的时刻,曹操能胜这一局,未必就一直能胜下去,不必多想。”
  周瑜久经战场,最清楚得失之间,有时差不过毫厘的道理。而且他虽还没与曹操正式交锋过,却到底因那段梦境般的记忆对这乱世枭雄并不陌生。
  安慰李睦的话语才说出口,手也刚刚放到她纤瘦的肩膀上,不及收紧,忽然就发现营外关羽兵马后方乱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线细尘,从西面腾然而起,直冲云霄。
  “这是……”李睦注意到他语声有异,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朝外一看,也发现了那显然是大队骑兵才能扬起的飞尘。心头不禁一咯噔,“不会是曹操见我两军交战,来捡便宜了罢?”
  扶着木栅再探身远眺,果然见到一队兵马疾驰而来,仿似猛虎扑食一般,狠狠咬住关羽的后方。战旗随着飞快的马速被扯得飞扬开来,一个“曹”字清清楚楚的在朝阳之中闪着一层金光。
  刚刚发现自己打错了人的关羽还在懊恼如何向李睦营中喊话,表明这一场误会,顿时就被这来自身后的突变惊得瞳孔急剧收缩,慌忙分兵相抗。
  然而失了先机,曹军的虎豹骑对上他这一支急行军了半夜又拼杀了半夜的兵马好似虎入羊群,领头的曹纯依旧是一副斯文模样,但手中长枪却是半点也没有斯文的意思,驰马飞纵,所过之处,刹那间掀起一片血雾哀嚎,鏖战了一夜的兵士几乎一触即溃!
  “来人,传令擂鼓!”周瑜只看了片刻,就知道关羽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伸手在李睦肩上按了按,随即扬声下令。
  李睦一挑眉,反手按住他的手背:“你要去救关羽?”
  打了一夜现在还要去救?
  周瑜淡然一笑:“既然要解徐州之围,总不能让你失信于人。”目光明朗坚定,神色安然自若,一身杀伐决断的气势散发出来,眩目得好像天际的阳光都一下子失去了颜色。
  见李睦看着他发愣,周瑜又是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递给她:“太公六韬语句艰涩,下回再要写军报给我,可用此卷。”
  不等李睦回答,将竹简往她手上一塞,从一旁赶来的亲兵手里接过长枪,翻身上马,踏着隆隆鼓点,飞驰而去。
  竹简外面应该还有一层布套,挡住了昨夜拼杀飞溅的血迹,故而从他已经被染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袍里取出来还是干干净净,全无一丝血污。慢慢展开来,熟悉的字迹清逸峻拔,字字句句,都是到了寿春之后不及送出来的“军报”。
  关羽被虎豹骑从后掩杀,正自军中大乱之际,初见周瑜领军杀出,只当是他要与曹军前后夹击,一雪昨夜被袭营之仇,饶是自恃艺高,也不由心中发沉。
  然而周瑜一骑当先,径自从他阵前疾掠而过,除了冲倒几名从他阵中奔出来的逃兵之外,直扑后方虎豹骑侧翼。
  关羽精神一振,当机立断,不再防备李睦的军营,大喝一声,调转马头,提刀就朝后方与周瑜一同杀了过去。
  这两人一个刀势沉重,一个枪出若龙,相互隔着千余兵马齐头并进。关羽从已经乱了阵脚的军中穿行而过,所到之处,乱者斩,逃者斩,已经冲至面前的虎豹骑更是纷纷被他横刀劈斩之威逼得前进之势生生一阻。而周瑜则领一支精兵步卒,看似不紧不慢,实则犹如破水之箭般将虎豹骑右翼狠狠撕绞下来。
  很快,关羽麾下慌乱的兵马经过初时的惊讶之后,接受了一夜鏖战的敌军瞬间变成友军的事实,渐渐镇定下来,更被周瑜所领之军威武阳刚的气势激起了血勇之气,站稳了阵脚就开始了反扑。
  关羽原本就只带了两千多人前来,经过一夜激战,所剩者不足七成,而周瑜更是只带了数百人,这将降加起来不足三千之数的疲累之师面对同样数量的虎豹骑精锐却越战越勇。
  喊杀声,欢呼声,所有人似乎都举着刀枪矛戟放声呼喊,一夜如同蒙了眼打的压抑,被人兜着圈子戏弄一般的愤怒就在这一刻完全迸发出来。好像一腔热血在身体里熊熊燃烧,好像每喊出来一声,叫出来一句,就会生出一点力气来,再多砍一刀,刺出去的矛也快上一分,两三千人的呼喊竟是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响彻天地,震慑人心,就连虎豹骑的马蹄声都掩盖了下去。
  伏尸处处,痛快淋漓!
  似乎只片刻,就听到了远处金鼓齐鸣,正是曹军退兵之号。
  “都说伯符为虎,周瑜为狐,殊不知周公瑾亦当世骁将也!”
  不知太史慈何时走到身侧,李睦站在高处看得心口疾跳,直到听到鸣金声时才猛地发觉胸口发闷,却是一直都提了口气在看下方的厮杀,连呼吸都忘了。
  她一直都知道周瑜骁勇,从寿春突围的那一夜起,袭下邳,战宣城,一骑当先,如宝剑出鞘,杀神临世,令人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笑容温和,仿佛永远都带着儒雅之气的那个俊朗清贵的男子。
  但每一次看他冲杀阵前,还是心摇神曳,胸怀激荡。
  
  ☆、第一百一十一章
  
  周瑜回营时,仅举枪朝关羽遥遥示意,不发一言,也毫不停留,径自领兵入营,下令关闭营门,全军戒备。
  救关羽,是为了震慑曹操,但昨夜袭营,军中自有伤亡,纵然是曹操之计,却也不能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将关羽当作上宾请进营中。
  看着大开的营门轰然关闭,营寨壁垒上还伸出一支支长矛,锐利的矛尖朝外闪着森冷的寒光,关羽的军中前一刻还在拼命欢呼,转而就变成了一瞬间的骚乱,然后声音就彻底低了下去。
  昨夜激战,历历在目。
  周瑜随手将长枪往亲兵怀中一扔,抹了把脸上的血渍,不及梳洗,就先走向李睦。
  “若我所料不差,曹操一击不中,必会派人前来商谈后续之事,有劳子义兄先行安排,为表诚意,怕是还需阿睦亲自出面。”话是朝太史慈说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李睦身上。见她虽然神色憔悴,精神倒是还好,也没有受惊惧怕之色,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关云长为刘备行声东击西之计,难骗曹操,曹营中要有人来,也要等擒住刘备才来,现在回帐,还能再睡一会儿。”
  李睦的身体素质与他们完全没法比,如此一夜下来,现在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叫嚣着要躺倒休息,一听到“睡一会儿”,当场就狠狠打了个哈欠。
  于是,在太史慈无奈的扶额和周瑜温暖的笑意中,她也就不再逞强,乖乖拐回营帐中去补眠,将一众善后事宜,连同稍后曹营来使要如何应对的问题一起都交给了这两个她最亲近的男人去操心。
  然而,他们谁都没想到,曹操并不准备遣使来与李睦谈判,他要亲自与李睦见上一面。
  送信的使者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礼数周全,送来的书信上言辞寥寥,却是一派磊落风范,仿佛设计令关羽与他们火拼了一夜的事他全不知晓。
  “操于淮水置美酒,唯待英雄来饮。”
  南人擅舟,北人擅马,曹操有虎豹骑之骁勇,却主动将会面的地点定在了有周瑜水军陈列的淮水之上,不管是不是挑衅李睦不敢,也不能借机挥兵杀他,光是这份气魄,谁又能说他不磊落?
  李睦若是不去,示弱于人的同时,还等于是要将徐州的谈判权彻底让出来,之后无论曹操如何要价,只要他们一还价,亦或是他们主动要价,都能被曹操指一句缺乏诚意。
  而江东此来徐州,其实就是想制造个“诚意”给曹操,从而换取一些能为孙绍立足立威的利益。
  几经争论,最后,在李睦睡眼惺忪被吵起来之后,终于达成了共识。
  一叶小舟,周瑜与李睦一同前往淮水,以新酿为名,晚辈之姿,邀曹操过船。
  曹操倒是答应得很爽快。
  一天后,李睦行到淮水之畔,和周瑜一同登上了小舟。
  曹军于另一岸列阵,五千虎豹骑乌衣玄甲,寂寂然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号角,没有战鼓,却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森然悍勇。百战之师,不用执枪挽弓,每一骑人马本身就是一柄最锋利的利刃,汇集到一起,自有凛冽之气,震慑人心,激得人血气翻涌,心生退意。
  周瑜执桨于船头,徐徐自数百条艨艟战船划出。宽阔的水面上白帆若云倒悬,连成一片又似巨大的水鸟展翅,旌旗猎猎,兵戈如林,层层战船环布,犹如建起了一座简易水寨。
  小舟不停于江心,而是一直行到靠近曹军水岸箭射不到之处,方才抛下铁锚。
  这个位置,若是李睦要杀曹操,在水军到来之前足够曹军之中接应的将领赶到,而若是曹操要杀李睦,有周瑜在,也足够拖个片刻,待水军疾驰而来相救。
  可谓公平。
  小舟无蓬,也藏不下埋伏,李睦也想过干脆在水下伏兵,一举破曹。然而此时袁绍势大,唯有曹操可与之抗衡,若曹操不能安然回去与袁绍一战,这天下,就是袁绍的了。
  袁绍自然也容不下江东六郡割据。
  更何况,她能想到的,曹操也一定能想到,实现的机会太小,若不能一击得手,后患无穷。
  所以,李睦也就干脆磊落一把,当一回不欺于人的“英雄”。
  岸边也是一条小舟驰来,小舟上一前一后两人,后面那人身形矮小,偏肩膀极宽,一看就是臂力过人的好手,而前面那人负手立于船头,颌下一把长须,鼻梁高挺,眼睛细长,发束冠,腰佩剑,虽不着戎装,却是一身杀伐威仪,令人不敢逼视。
  周瑜横桨轻摆,小舟在水面上轻轻荡了半圈,侧了过来,与对方的舟弦恰恰并在一起。两条小舟相互一靠,极轻微地震颤了一下,一圈圈涟漪自舟下向四面缓缓漾了出去。
  能亲眼见到这位一世枭雄,李睦的心情出奇的平静。也不知是不是有周瑜珠玉在前的关系,她看清曹操的瞬间,居然还在想与后世那部经典电视剧里那常常将一双圆眼瞪得堪称可爱的形象长得一点也不像。
  肩上被周瑜轻轻一拍,李睦不回头,就起身相迎,遥遥就朝这位枭雄长长施了一礼:“见过司空。”
  曹操如今官至司空,还不是日后一手遮天的曹丞相,距离曹魏称国,还有的是一段距离。
  曹操的目光在两边靠在一处的船舷上稍稍一掠,随即抬眼朝周瑜投去惊诧的一眼,转而也站起身来,隔船还礼:“孙使君。”
  对于这个陌生的称呼,李睦微微愣了一下。顿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孙策得封两郡太守时,曾以她为下雉令,曹操这就等于是按官场叙礼了。
  两军对列,一在岸,一在水,两人就在这众目军前各自伸手一引一请,相对而坐,各乘一舟,各自面前都有一条小几,几上各置一小坛子用来装样子的酒,再加上舟上两人,塞得满满当当。
  可惜尚未到采摘梅子的时节,要不然李睦一定试一试青梅煮酒——管他论不论英雄!
  军中不可饮酒,这是出兵临战的铁律,因而李睦也只是极其遗憾地想一想而已。
  曹操看着面前这两个分别比他的长子次子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再想到经过关羽袭营的一夜鏖战之后,这两人还有胆识孤身与他陈军相对,多多少少萌生了一股后生可畏的感觉。
  心中感叹,面上也跟着轻叹一声:“昔日与公台一同讨伐董卓之景,犹如昨夕,而数月前与尊兄会军于此,曾许下他日同游江淮之言,更是好似片刻之前的事,今日能得与贤侄共舟与淮水,也算是全了一半那时的念想了。”
  李睦猛地挑起眉毛来。孙坚讨董卓,那是十八路诸侯中唯一一支一路追着董卓打进洛阳的兵马,那时他曹操又在哪里?而孙策和曹操会于徐州,也根本就是一场以退出徐州交换利益的谈判而已,前提还是那时候曹操无力开战。
  说得好像孙曹两家世交已久一样。
  李睦不由很是佩服他下颌的这一把长须——脸皮这么厚都能顺利长出来,也是不容易了。
  然而,吐槽归吐槽,对岸气势汹汹的虎豹骑面前,李睦的姿态还真高不起来。
  放袁术投靠袁绍,从而令袁绍后院失火,祸起萧墙,照理来说,曹操绝不会拒绝这种事半功倍的提议。然而,若真要说这提议对他有什么钳制力,倒也说不上。毕竟历史上没这一出,曹操还是赢了袁绍。
  而李睦现在赌的就是曹操不能像她一样预知这必胜的结果,从而面对袁绍时心里不可避免存在的那一点点不安。
  倒是如此一来,她心里原来因面对曹操而产生的紧张倒是一下子缓解了不少。
  这次与曹操相谈,她和周瑜反复商量过基本的底线。徐州可让,荆州不退。孙绍官爵,能多要就多要一点,而袁曹之争,则能不插手就不插手。
  简而言之,既然想延续孙策对徐州的态度,就要延续给孙策的好处。官爵兵制,都要统统给了孙绍。
  “劳曹司空挂念,家兄在时,也尝言及司空雄才。”面上端着一派与周瑜神似的云淡风轻,李睦随口客套一句。
  怎奈这一句“雄才”说得太敷衍,毫无诚意,曹操当然也听得出来,直截了当地就问道:“哦?不知伯符如何说我?”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李睦虽被他问得一愣,但很快抛出一句后世最著名的评价,成功地将曹操听得肃然一凛。就连周瑜,也经不住朝李睦看了一眼。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之色,转而又变做点点笑意,见曹操又朝他看来,便坦然地向他点一点头。
  曹操沉默了片刻,随即又爽朗一笑:“贤侄征伐袁术,讨逆有功,如此才干也当为能臣。待孤回许都之后,上表贤侄为寿春郡守。”
  来了!
  李睦心中一凛,知道这算是结束了客套寒暄,要直接开始谈条件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曹军不进寿春,江东军则退出徐州,第一条共识,就在李睦起身朝曹操躬身施礼道谢的瞬间,正式达成。
  接下来,孙绍继承孙策的乌程侯一爵又毫无异议地以李睦放袁术入青州投靠袁绍为条件敲定下来。至于吴郡和江夏两地的太守一职,孙绍年纪尚小,李睦建议周瑜和张昭各代一郡的提议曹操也是顺水推舟,在李睦许下的袁绍一日不死,江东军便不得过江北战的承诺后,答应得极为爽快。
  不管谁是宾谁是主,这一场谈判双方心知肚明,宾主相宜,气氛良好,曹操没有问李睦为何舍袁绍而助他,李睦也不问刘备如今又如何了。末了,李睦又想起青梅煮酒那一茬,便手一挥:“权得幸酿得几坛烈酒,如今身在军中不便邀司空对饮。待改日我令人将酒送至许都,请司空尝一尝。”
  听到身后轻微的低咳声,她知道周瑜定在她身后皱眉,不觉唇角一弯,抿出笑来。等她回军之时,正逢青梅可摘,到时候有梅有酒有曹操,不来一出青梅煮酒论英雄附庸一把千古美谈,岂不可惜?
  送酒到许昌,就算不能当面论英雄,至少也算是全了她个念想。
  至于若是曹军中的兵士被这蒸馏过的酒香引出馋虫,向曹操讨要,或者是打听出来这酒的出处偷偷向她来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到时候,自然是随她坐地起价。
  曹操不知这酒是如何酿法,既然李睦要送,他也兴致高昂地连声道好,忽然又问周瑜:“不知此番是周将军麾下哪位将领攻下寿春,寿春郡丞一职,可代太守事……”
  主动提携周瑜麾下的副将,曹操当然不是想凭这个郡丞就能挖到墙角,纯粹只是一念兴起,想要试一试周瑜的胸襟。周瑜与孙策交好,声名显赫,又最是少年人意气风发,血气方刚的时候,若他因此而对那名副将心存不满,亦或是李睦生出不满而周瑜护短,他还是很乐意看到江东君臣之间生出些许猜忌来的。
  然而他万想不到,就是这一念兴起,李睦也跟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不等周瑜开口,她就直接笑道:“说来也巧,这次随公瑾共讨寿春的张辽张文远将军,原是飞将吕布之属。司空初破徐州之时,他便是这下邳城的守将。他原打算开城降刘备,但不想旧主竟被其伏击而亡,身首异处,死无全尸,这才由我添了这一员猛将。”
  李睦字字句句带笑,曹操也是含着笑听,只不过眉梢眼角浮现起一丝冷意,飞掠而过。
  当日他至徐州乃是应刘备之请而出兵,而刘备却在他与吕布袁术三方混战之时,自己奔去下邳,存得究竟是何居心,他又怎会不知!而张辽下邳城中时就准备降刘备了,那若是先到下邳的是他曹操呢?如此猛将,是否也就能为他所用了?
  明知这多半是李睦故意气他与张辽失之交臂,曹操还是在心中暗记了刘备一笔。只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这员骁勇悍将也确实是在下邳城破之后投入他帐下效力,立下赫赫战功,甚至兵指江东,逍遥津一役,八百壮士将数万兵马杀得丢盔弃甲,还险些直接要了孙权的性命。
  刘备就站在渡口,全然不知自己正被人惦记。
  身后是气势凛冽的虎豹骑,面前则是茫茫水面,远眺着那仿佛漂于天地之间的两条小舟。舟上的人影连面貌都看不清楚,但他心里清楚,他脚下的这片原属于他的土地正在此时在这舟上两人的三言两语之间被瓜分。
  相比李睦这回得寿春,而曹操又夺回徐州,他兴师动众一场,几番出兵,几度筹谋,却终究什么都没捞着,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更何况,曹操不会杀他,但今后若是他还想要有所作为,谈何容易!再想到昔日应陶谦之请入徐州时的雄心壮志,从陶谦手中接过徐州牧印时的意气风发,竟不觉生出几分恍若隔世的怅然,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心念渐灰。
  就在这时,他身后一人突然开口:“明公若是为今后所处之地烦忧,不妨向曹司空自请留守广陵。”
  微黑的肤色,五官清秀,一副文质彬彬的气质,正是先前在下邳摆了李睦一道的典农校尉陈登。
  他不反对与江东结盟,却一直不赞成真的将江东军引进徐州来。在他看来,纵然现在江东主事的孙绍年纪尚幼,但周瑜和李睦都不是无谋武断之辈,江东军肯劳军耗粮远道而来,其所图所求,必不会是刘备许出去一个广陵就能满足的。
  但当时曹操气势汹汹地领兵杀来,若要刘备独面虎豹骑之威,也确实太强人所难。北投袁绍,又同样是寄人篱下,故而才不再深劝。
  刘备被他说得一愣,随即苦笑着摇头:“元龙岂不知曹操容不得我乎?莫说留于徐州,此番随他归许昌之后,还能不能生离,也是未知之数。”
  听他语气之中颇有几分苍凉萧索之意,陈登微微一笑,朝前又走近了一小步,压低了声音,强调道:“不是徐州,是广陵。”
  刘备仍然不解。
  陈登思索片刻,徐徐向他解释道:“曹司空昔日忌惮明公之能,而以孙权年幼,并未将其放在眼里。但经此一战,他又怎会放任孙权在他背后而全力北战袁绍,令他随时有腹背受敌之危?除非他能在袁绍发难前扫平江东,不然六郡之患,必如骨鲠在喉。而此时明公自请守广陵,云长与江东军的一番拼杀各有损伤,因同是为人算计,孙权虽不会说,心中也定会存下不满。如此一来,两家各有牵制,明公若在广陵,只需向司空请兵,只说怕孙权日后寻袭营之仇,司空自然会明了其中深意,最多不过是再遣一副将于明公稍加牵制,又怎会不准?”
  原本是生死都交到了曹操手上,却没想到天不绝路,还有这样一条路可走。刘备眼中一亮,之前的那一瞬间的万念俱灰,壮志无望的失落顿时一扫而空,也顾不得再眺望李睦与曹操的船影,转身就朝陈登长长一揖:“幸得元龙指点,备险些自误矣。”
  陈登连忙也还一礼,沉默了片刻,又道:“只是广陵之地,终究不可久留。待曹司空班师后,明公可遣心腹之人再访孙权,以广陵实权向其换一支船队,出长江,自江湖入荆州。荆州带甲十万,若得刘景升之助,明公亦大事可成也。”
  刘备听得连声道好,刘表与他是同宗,他去投刘表,自然要比在曹操手下战战兢兢要好。而荆州又多才俊之士,他正好也能借机寻访一番。
  “元龙可与我同行否?”
  陈登淡淡一笑,面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目光一抬,从刘备的肩上掠过,遥遥落到淮水中央的两条小舟上:“孙权可容明公,却定容不下登。昔日下邳一战,登一族险些皆命丧他手。如今他若知明公欲借江东之境入荆州之计是我所献,必会心起防范,没那么容易答应了。如此一来,岂非拖累了明公。”
  刘备不由默然。曹操也很欣赏陈登的治郡之能,加上其本徐州世族的关系,若他所料不差,多半会委他以下邳郡丞之职,这样一来,比起跟着他四处飘零,自然是要好上许多。他将陈登留在广陵,于徐州之民,于陈登自己而言……都算是一种仁德了。
  淮水之上,曹操正在提出最后一个条件:“贤侄忠义,不亚乃父,朝中连年征战,实百姓困苦,无力赋税,孤原想剿灭袁术,充寿春的十万斛屯粮充作军中粮草。”
  十万斛?
  袁术几乎将整个寿春的地皮都刮了个遍,锦帛金玉都被他弃城北逃时一同带出来,被李睦截下来后统统扣在营中,而城中剩下的粮草别说十万斛,除去与周瑜一战之后的消耗,再加上支撑江东军顺利南归,所剩能有五万斛就已经不错了。这还没算上安抚被袁术横征多年,怨声载道的寿春百姓所需的粮食。
  有几处抚民及调粮的经验,李睦结合周瑜简单提过几句的寿春存粮心算得飞快,面上则立刻向曹操哭穷:“我兄尝言,如今的江东六郡,好比沙地建塔,无根基之稳,塔越高,则越易倾倒。江东自我兄渡江起便征战至今,不及建筑根基,又何来十万斛粮草?”
  曹操说寿春,她就说江东,不说给,也不说不给,她和曹操讨价还价,只要官爵,却从未松口与其结盟,桩桩件件算得清楚,偏曹操要粮是假,打着江东出粮的名义将她正式拉到对抗袁绍的一边才是其真正的用意。
  只要天下都知道李睦为他出粮,他日一旦开战,袁绍若向江东示好,企图在他背后捣乱时,李睦答应之前就要好好权衡一下落个背弃盟友的名声是不是值得,甚至做壁上观,也难免曹袁两家一旦分出胜负来,胜利的那方事后算账。
  莫说南方本就远不如中原之地富庶,寿春到底有多少存粮,曹操心里又怎会没数,十万之数,摆明了也是给李睦随意还价的。
  只不过,李睦前世就是砍价高手。
  缓缓起身,朝曹操深深一揖:“我主年幼,虽有父辈勇烈,却还全不懂战场征伐,天下局势,只想奉公抚民,安治一地。故而权斗胆提一个建议,若司空能应,则皆大欢喜,如果不行,那我只能倾力一战,当也胜负无憾。”
  ——不管你开价多少,我只提心里价位,谈得拢则谈,谈不拢便掉头就走。只要还有盈利,小贩都会急切切地追上来,抱怨一句亏本,然后高高兴兴成交。
  曹操猛地一愣——这算什么谈判,分明就是耍赖!
  见过倚老卖老的,却还没见过这么倚小卖小的!还胜负无憾?
  袁绍吞下幽州之地,趁胜之势何其惊人,如果他现在和江东起了兵锋,岂不是就等于将后背彻彻底底地卖给袁绍了?江东不是刘备,他不可能说平就平,拖的时间久了,拖来了袁绍,拖光了粮草,就算胜了江东又能如何?
  李睦这是算准了他此时不能翻脸!
  见眼前的少年低头躬身,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哭穷耍赖,毫无半点愧色,曹操心中杀机顿起,细长的双眼中尽是一片锐利的精光。周瑜却嘴角越翘越高,李睦最擅长这一手,反正脸面都是孙权的,耍赖丢脸也是丢孙权的,与她无关。
  李睦也察觉到了曹操面色不善,施完一礼,也不再藏着吊人胃口,赶紧就把提议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司空得胜之日,权可运送五万斛稗米,供贵军北上征伐乌桓。另外,以淮水为界,司空北伐一日未归,我便一日兵不过淮水。”
  因赵云的关系,她前两日又重翻了公孙瓒兵败的军报,对于这个乌桓部族可谓印象深刻。公孙瓒平乌桓,他在幽州一日,乌桓就一日不敢踏足中原之地,而袁绍却为得胜而以胡族为援。接下来呢,若胜了官渡,再与刘表为战,是不是就该开放边境,直接引胡入内了?
  李睦再不熟历史,五胡乱华还是听说过的。
  让曹操毫无后顾之忧的征伐乌桓,便是李睦给他赚取的盈利。而这点利润,李睦也让得心甘情愿。
  她不记得曹操与袁绍的官渡之战打了多久,但袁绍加上乌桓,少说要该要两三年。她现在最缺的也就是时间。江东六郡局势不稳,只要给她这两三年的时间,靠海处有盐,那便是个财源,还有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的水脉,更有后世几度成为贸易港口的海湾浅滩三角洲,千百年来素有鱼米之乡的江南之地,又怎可能是贫瘠地?
  两三年后,五万斛稗米,就算是种不出来,她靠盐换,也能换出来!而曹操在她修身养息的时候一路征战,三年之后,想必正是人困粮乏的时候。到时候送粮便是雪中送炭,又能再坐下来谈一次。
  江东兵不出淮水,这个条件确实极为吸引人。曹操不是没想到李睦用的是缓兵之计,但一来他确实拖不起,二来只要李睦不出兵助袁绍,他的目的其实也就算是达到了。就算是鹬蚌相争,她这个渔翁还只是小孩子,力气不够,捉不了鹬,也提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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