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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周郎周郎-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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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孩子,力气不够,捉不了鹬,也提不起蚌。淮水又临徐州广陵,日若有必要,他甚至还能以诏令封孙氏子弟为徐州牧,坐领徐州,直面青州袁绍之军,为他抵挡分散袁绍的兵力。战与不战,根本就由不得李睦。
心中盘算一定,曹操面上的笑容更甚:“孤闻袁公路僭号所凭传国玉玺,不知这玉玺现又在何处?”
李睦朗然一笑:“传国玉玺既然在袁术身上,自然也随着袁术去了青州,带给袁绍了。”
只要袁绍不交出传国玉玺,那曹操就能将一个叛逆的罪名扣到袁绍身上,那李睦若助袁绍,自然也是叛臣。江东局势不稳,这叛臣的名义一出,无疑会令六郡立刻分崩。
孙绍不是袁氏兄弟,孙氏也没有四世三公的显赫根基,本就年纪小,威望不足,如此一来,自是会更不得人心。
因而只要江东军没将传国玉玺从袁术手里抢出来,只要玉玺到了袁绍手里,那江东和袁绍牵扯到一起的可能性就又低了一层。再加上现在的盟约约束——声名名誉,在这个世道还是非常值钱的。
这最后的一问一答,最终也将这最后一条敲定下来。
商议完毕,曹操站起身来,从腰上解下佩剑:“孤素敬令尊忠勇,义薄云天,今日得见故人之子,无以为表,唯此剑随我征战多年,锋利无比,名曰倚天,赠于你,也算是今日之盟的信物。”
倚天剑?
李睦接过来横在手中细看,只见剑柄样式古朴,剑鞘之上更是嵌了缠金,繁复的刻纹似字似图,忽然心念一动,反手又将剑递了回去。
“我听闻曹司空共有两把绝世宝剑,一名倚天,一名青釭。倚天为司空常佩,权不敢领受,司空若有意赠剑,不妨……换一把。”
曹操眉头一皱:“青釭剑势沉重,戾气极甚,未必适合贤侄。”
李睦不以为然地轻笑:“宝剑配英雄,权只于军帐之中而不出战阵,佩剑无用,欲转送于一位沙场骁将。何惧戾气?”
“既如此,”听她提及沙场骁将,曹操看一眼周瑜,只当李睦是要青釭剑拉拢这位昔日为乃兄出力的年轻将领,也不禁为她拉拢人心的盘算点了点头,“待我回去,就派人将剑送来。”
只不知往日与孙策并肩而战的周瑜,会不会甘心在一个六岁的娃娃面前俯首称臣。
李睦全然没察觉到曹操的心思又转到了离间计上,一听真有青釭剑可以拿,赶忙诚心诚意地道谢。
而在曹操探究的目光中,周瑜的笑容也愈发明朗,一点也没意识到这把剑李睦突发奇想地讨来,原是想按照历史送给赵云的,其实和他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将李睦送回军中,与太史慈和高顺一同先从淮阴往南撤军,周瑜则准备再往返一趟寿春。然而才离开军营,就听到身后马蹄声响,却是李睦从后追了上来。
周瑜眉梢轻扬,示意兵士在前方就地休息,自己调转马头,就迎了上去。
“你水军之中有没有人能出海的?”知道他行军赶时间,李睦一勒住马就直奔主题,“我想留一支人马从徐州往东出海,驻于最近的岛屿上,人数不用多,但要精于水战,体质强健……”
“还要全无家小牵挂,又有心有志要立战功的?”李睦一开口,周瑜就猜到她想要做什么,立刻就接了下去。
徐州东面临海,海外有岛,其中还有与辽东四郡毗邻的三韩小国,作为大汉藩属,若非中原战乱,也是年年朝贡,以托庇护。
这些事不仅周瑜清楚,出身青州东莱的太史慈更清楚。东莱靠海,至今还有老人谈及当年贡船往来,热闹非凡的盛景。
而如今,天下大乱,纷争四起,汉帝失威,自然也就没人再想起这些属国,更没人追究这些贡品都被占据辽东的公孙度统统吞了下去。
李睦想的当然不是这些贡品,说实话,她根本就没想到还有贡品这回事,她只是习惯性地事事留后路。
这个时代的人,骨子里以身处中原之地为傲,论及出海,头一个反应就是未开化的蛮夷之邦,不可去亦不可达的荒蛮之处。再加上造船技术的不完备,陆战水战,还从来没人想到过还有海战一途。就连以前送贡的三韩大船,也只是建造得体型巨大,船底加固抗击风浪而已,用来运送贡品,十艘里能有两三艘顺利抵达已是不易,更别提出战了。
李睦就是想利用这个时代这种背靠大海就是天险的惯性思维,在徐州之畔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埋下一颗钉子,将来若是与曹操翻脸,这一支人马就是天降奇兵。而就算最终用不到,她准备回到江东之后,在吴郡的江河入海口处建个商运港口出来,到时候商船进出,再行将他们接应回来。
海中行船风险极大,这一支伏兵又不知道要伏多久才能启用,所以,正如周瑜所说,若非家中无所牵挂又一心要出人头地,心志坚定的人,还真无法胜任。
李睦这么一提,周瑜顺势想了想,也觉得确实可行。只不过他现在统领的水军战船虽然要比曹操袁绍等常年在北地征战的军队精锐许多,但江河行舟到底吃水较浅,风浪也与海上全不能比,若要真正出海,还真要仔细斟酌一番才好。
或者,也可以同甘宁商讨一番。他既号称锦帆贼,就不知道这面锦帆能不能也飞扬到海面上去。
周瑜正自细思,李睦说完了正事,朝他点了点头,又拍了拍马颈颈侧,就准备掉头回去了。
周瑜皱眉:“你匆匆追来,就为此事?”
马背上英姿挺拔的男子眼神柔和,又极为专注,温润的笑意之中,又带一点点期盼。
李睦偏过头,抿一抿唇,伸手将一路驰来被风吹乱的鬓发挂到耳后:“曹操狡诈,定下的盟约能不能作数都不好说,还是要多加防范……自己小心。”
“喏。”听她说得认真,周瑜忍着笑朝她躬身拱手,一本正经犹如军前领命。
李睦捏着缰绳瞪他一眼:“好好说话!”
周瑜终于笑出声来:“之前给你的寿春详报,是我亲笔所书,字字在心。再送军报时,不必再带太公六韬,我也能看得懂。”
李睦想出来的用太公六韬暗码一样一卷一横,一字一竖的表述,万一传信兵途中遇袭,军报落到旁人手里,或许还能有才智之士看出其中端倪。而换做用周瑜手书作为对照,这“军报”里的内容,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三人能看懂了。
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开启了这个时代军用暗码的篇章,李睦不由觉得好笑,然而,转念想到这次她抬营北上的决定匆忙,也来不及跟周瑜商量,又不禁感叹这个时代的通信效率实在太低。
这下,正事说完,闲话也说了两句,李睦一扯缰绳,最终还是一句没提青釭剑,就打马回营。
等五千兵马浩浩荡荡地撤回广陵,再渡江回到吴郡时,头顶烈阳如火,已是盛夏。
李睦顶着火辣辣的日头,一身短打,头戴竹笠,还是被从竹条缝里漏下来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脸上火烫一片。
她从广陵回城的路上,用算筹的横竖排列代替四舍五入凑整了的阿拉伯数字,再隐去重力加速度的默认数值,却保留运算符,写下羽箭离弦之后平抛运动的分列算法,再加上一小坛蒸馏烈酒,算是回信以及回礼,派人一同送去给黄月英。
射程的算法说来算是军中机密,但李睦心里却清楚得很。射程越远,所需要的弦张力也越大,对于弩身的承受力要求也越高。当日她射出四百步射程,饶是守城弩坚固沉重,却也只经得起一箭就散了架,即便黄月英能打造出体型更大的弩车来,相应的,所用的箭也要更要长。且不提重量的问题,单是在空中掠过时受到的阻力,以及长箭飞行时的平衡度,若无后世的科技手段,要控制住这些,谈何容易?
更何况,一箭四百步,本就是威慑力多过实际杀伤力,射得到四百步之外的中军大帐,却射不准军中的将士。说到底,就是个唬人的技术。
待李睦回到吴郡不久,派去送信的兵士就带回了那个黄绢云纹锦囊。只这一回,黄月英没画弓弓弩匣,只一封书信,说庞德公从子庞林有一兄,听闻她能箭射四百步,又仗投石机之利兵指荆州,心奇生佩,想来吴郡拜会,若她允准,那自己便从中引见。
然而最末了一句,却是她族中欲与荆州庞氏联姻。
李睦将书信翻来复去看了好几遍,黄月英的书信一向是平直易懂,表述清晰,再加上一笔字写得秀致清雅,十分赏心悦目。
这最后的一句前后不着,就连李睦这等不通文理的人也看出突兀来,再看前文,说的是庞林之兄,却又不提其人之名,偏偏将个全不相干的庞林点了出来。
李睦隐约猜到这要与黄氏联姻的庞氏人选多半就是这个庞林。但黄月英是诸葛亮之妻,李睦盘算了一下,这个烽火满地,英雄辈出的岁月里,有跺一跺脚就能跺出地震来的曹操袁绍,也有一屁股就能坐成定海神针的刘表,她这双蝴蝶的翅膀虽然还能扇两下,但还远没有改变天下大局的力道——至少现在没有。那黄氏与琅琊诸葛的联姻,远在荆州,自然也不会被她影响到。
正在想要如何回信劝黄月英安心,就看到已过半百之年的张昭急急朝她走了过来。
一身长袍袍角卷起来塞在腰里,眉眼发根俱是汗水,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而脸上兴冲冲的神色,却如同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若是孙绍能看到平日里总是严谨敛容,沉稳得仿佛走路衣袖袍角都不抖一下的张子布还能露出这种神色,定要惊讶地合不拢嘴。
“权公子这晒盐之法果然可行!”张昭行到李睦面前,朝她深深施礼,显然情绪极为激动,“取水于海,取晒于日,所耗人手不足煮海制盐三成,而所得……所得已多了整整四成!”
这是李睦之前和周瑜提过的半数人力而得两倍盐产的试验盐场。
不远处,一身书生气的顾雍却没带帽笠,还学身边盐民的模样高高捋起衣袖,扎在臂肘之间,露出来的皮肤和头脸一起被晒得通红,却依旧一步一步地跟着盐民低头查看。
煮海得盐,顾名思义,就要先将海水倒入大缸中,再架起柴来熬煮。这个方法不但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要砍柴为薪,还要日夜守火不断,更因熬煮时必须的高温和释放出来滚烫的蒸汽,只能在冬天天气寒冷时进行,否则身体再强壮的汉子也抵挡不住。
故而这个年代的食盐乃是士族豪门才用得起的奢侈品。
而李睦提出的晒盐法,其实她原本也只在前世旅游时走过几个著名盐田,匆匆看过一眼而已。归根结底,还是数百年来盛行于江南之地的“盐税盐引”一词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没吃过猪肉,也算是听到过猪哼哼了。至于具体操作,说起来,倒还是那些被她拉着在太阳底下一遍遍实验的盐民想出来的。
若非这些作业在一线的劳动人民的智慧,李睦也只是纸上谈兵,半吊子一个。也正是因为这一遍遍的试验,令这批盐的最终产量受了一定影响。否则人工添柴烧起来的火和夏日里无休无止的烈阳相比,也不至于只差四成产量。
当然,这一层张昭也清楚,所以他才会如此兴奋。
这省下来的人力物力,该能多做多少事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李睦递了块巾帕给他,将思路从黄月英那里收回来,赶忙笑着还礼:“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办法,何敢居功?只劳张公此趟辛苦。”
开盐之举,是她为自己将来留的“后路”,反正她这个“孙权”身上的光环已经足够在江东立足,再多此一举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不等张昭作谦,她又朝他拱手,“只这制盐之法如何才能不泄露出去,还要烦劳张公多多费心。”
张昭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缓了口气,顿时又变回了那个端和敦肃的长者模样:“这是自然,昭已请子义将军派兵长驻此地,今后凡用晒盐之法的盐场也一律驻兵严守,住民盐民非三代以上者不得擅入。”
李睦点点头,目光向四周一扫,放低了声音道:“制盐的耗费降低,产量却提高了不少,若直接卖于民众,价格定然也会跟着跌。故而我想每年从天下盐商中挑出两三家来,每家发一张盐引,凭信而来。我将这盐统统都直接以低价卖出,由盐商再转卖于民。只要其定价不高于现在的价格,想来也不会引起百姓的不满。”
张昭目光一凛,猛地抬头看她:“权公子要行专卖之事?”
成本降低,纵然定价受限,但这一买一卖之间的利润也足够所有盐商眼红的,更何况还每年挑出两三家,摆明了李睦就是要价高者得,在转卖时先赚一笔。而之后盐商卖出时的税收则又是一笔,再加上他们有大量的屯盐在手,也不怕这些盐商哄抬盐价,盐场里的盐只要往外流一点点,就足够平衡控制供需价格,算不得与商争利,却与民无忧。
取盐之法算她的,但这番打算,却是只有作为孙权说出来才够分量。
可张昭想的却是江东靠海,煮海得盐的效率再低,江东的世族也没一家不再这上头咬一口肉的。如今纵然盐量增长,但若是李睦要专卖,岂非还是侵害了这些世族的利益?
李睦当然明白他的顾虑,张昭不是出身本地的世族,孙策也一直有用他节制吴地世族的意思,但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面前,要平衡这些世族,光一个张昭自然是不够的。
摆了摆手,李睦向他微微一笑:“吴地世族,顾陆朱张,又有哪一家没有一支一脉是从商的?”
“权公子想将盐卖给他们?”张昭不赞同地皱眉。自他到吴郡起,几乎每天都要和这四家想要涉足盐场的企图谋算,而这四家固然都在盐场吃些好处,但毕竟都不敢太过嚣张。一旦卖了盐给他们,那岂不是等于公开承认他们在盐场的地位?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也突然意识,往日不肯给他们涉足盐务,是怕他们借机屯盐,引发民众生乱,从而动摇孙氏的威望。而如今,以盐场的产量,他们若是要屯……
那就让他们屯去好了!
看着张昭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缓缓点头,李睦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手用手背往发烫的脸颊上贴了贴降温——盐场之事定下来,即使剥去孙权这层皮,她在江东的威望才算是真正定下来了。
待周瑜终于班师回军,再看到李睦时,不由被她麦穗般的肤色惊得险些从马上跌下来。
这一年自盛夏时节起,就雨水稀少。初时李睦还庆幸火辣辣的日头下盐场的产量节节攀升,于是当顾雍提出要从原来煮盐的盐民里挑出一批精壮强干的调至船场,以盐为酬,大规模地建造战船,她欣然而允。不想却遭到周瑜强烈地反对。
周瑜主张将这批剩余的壮劳力用作疏通江东六郡的这条河道,取水开田,守一季稻谷,甚至为军需存粮屯一年田。
顾雍生性刚毅,言虽不多,却出则必行,和周瑜争论了几句,就梗着脖子拦在盐场门口,黑着张脸紧闭着嘴,仿佛化身成了一堵墙,就是不让周瑜踏进半步。
碍于顾氏在吴地的影响,以及顾雍一贯清孤刚直的声名,驰骋疆场所向披靡的千古名将只能采用声东击西的迂回战术,点了一支轻骑从后抄了那一众往船场而行的盐民后路。
论战术,从不曾上阵的顾雍又怎可能是周瑜的对手?待他最终发觉盐民根本就未能到船场时,已经追之不及。大怒之下,一状告到了李睦面前。
李睦此时正在吴太夫人房中,端端正正地跪坐在软席上,微微垂着头,脸颊飞红,盯着面前几上的一盏清茶,抿唇不语。
“此事兄长已经应了,但我知你非只知遵从父兄之命的寻常女子,总要先问一问你的意思。”
周瑜人一回来,不及卸甲就来探望她,将那晚他向太史慈求娶李睦一事直言相告,并请她出面为媒。
他族中长辈如今居在江北,乱世里同行不易,要赶过来也不知要等到何时。姻约之定,需父母之命。太史慈长兄如父,而他与孙策情同手足,升堂拜母,请吴太夫人出面,是最合适的。
李睦晒盐的试验如此成功,张昭势必要扩大取盐的规模,那时候再以孙权之口询问太史慈,以她的名义打造盐场,不需多时,太史慈幼妹滤海成盐的奇谈就会天下皆知。那时周瑜再表露求娶之意,就真的是“求”娶了。
以晒盐为进身之阶,李睦虽然早就有这打算,但具体如何实行,却一直没有细想过,最多只在旁人将晒盐之功归于“孙权”头上时才出言否认。周瑜用自己的声望为阶,以姻约为由,最快也是最有效地将她的名望推立出来,想得不可谓不周到。
上一次周瑜提及请吴太夫人为媒缔结姻约时她还只当是他打的如意算盘,直接就堵了回去,如今旧事重提,再回头细想,怕是那时候周瑜就已经有了这一层打算。
茶盏上方徐徐袅袅的热气仿佛一路熨到心口,李睦红着脸,拿起茶盏轻抿一口,转而抬眼望着吴太夫人微微一笑:“多谢太夫人成全。”
话音方落,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报顾雍与周瑜争执不休,请她速去。
“快去罢,见了公瑾让他省了那番争执,速去猎十二对活雁来。”吴太夫人打趣了一句,李睦想到周瑜之前说起“猎雁”时的情形,不由一下子笑出声来。
带着内室练字的孙绍一起,李睦这才告辞出来。走到前堂,只见两列文臣武将,就如同晨夕议事一样一个不少。顾雍一张黑脸好似被人兵临城下,而周瑜低眉垂目一语不发,若非其余人脸上看热闹的神色太过明显,她还以为她真被人兵临城下了,打到门口了。
“所以……是故,公瑾劫走了盐民?”听完顾雍一通文诌诌的指控,李睦一句总结,皱了眉头看周瑜。
“非劫也,瑜只是引盐民开水路。”周瑜温然一笑,轻声更正一句,然后抬了头看她,目光清亮。
李睦眼角余光瞥到见顾雍手一抬,虚施一礼正要说话,赶紧压着周瑜未绝的尾音追问:“动民夫劳工事,你得何人允准而行?”
大概是问出了他的心声,顾雍朝李睦一揖,很满意地继续保持了沉默。
便在这时,李睦觉得衣袖被人扯了扯,转头就见孙绍在她身侧朝她猛眨眼,眼睫轻颤,手指勾着她的袖口晃了晃,好似一只扑倒了瓷瓶又被人当场逮住的小猫。
孙绍扁嘴——他答应周瑜用盐民开水利时并不知道李睦对这批民夫已有旁的安排。
不等李睦反应过来,周瑜清朗温润的声音就又响起:“瑜不敢擅专,行事之前自是向主公请允。”
“你!”顾雍猛然转头,见周瑜俊朗非凡的笑颜心里一凛,顿时发觉自己忘记了一件极重要的事。
盐场晒盐是李睦主持不错,其惊人的产量和富余出来的人力物力也是实实在在的。但这些人力该如何调配,如何安排,哪怕他们计划得再合理,都要得孙绍允准!
顾雍一贯是尊礼行规之人,只是李睦改盐场之制的事是当着孙绍的面议过的,其结果又是如此令人振奋,他一时不察,竟疏漏了!
但在盐场对峙时,周瑜又为何不说?偏要待他于众人面前提出来,那不是一举连着李睦的颜面都抹了?
顾雍本就肤色黝黑,这些日子以来在烈日下暴晒得又黑了数层,皱了眉旁人一眼也看不出来,只能见他指着周瑜指尖发颤:“孺子用心不善!”
周瑜挑了挑眉,也不回声,只与李睦视线一触,目灿若星:“瑜近日观天象有异,夏久而不雨,秋初而无凉,似有大旱之象,江东六郡之农运全仗水利,逢旱若不储水,纵不至如北地田荒农废,但也无法以养军需。正因于此,瑜特请调盐民开蓄水源,得主公之准。”
天象有异?李睦摸了摸鼻梁,眼角的余光瞥到张昭垂目沉吟,而老将程普则面露焦急不解,两相一对比,就隐约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江东是鱼米之乡,除北地农种之外,已有水田稻种,开水利无论如何都是一项长远的利民之举。造船利军,开水利民,在都是利的情况下,周瑜作为武将借天象而取利民,在这些人眼里,应该无异于宣告近期无战了。
而故意设计顾雍当着众人闹到李睦面前,就是要趁这个机会正式让他们之间的“明争”人尽皆知了!
既然如此……
“公瑾所言不错,主公当以民生为重。”李睦微微一笑,伸手在孙绍牵住她衣袖的手背上拍了拍。
孙绍见她面上并无不虞,弯了弯唇角,重重点了点头。
“只是你水军船只充足,我城外匠所却急缺人手,不知公瑾可否借一支精兵相助?”
汉礼重仪,故匠人的地位极低,为世人轻视。要不是李睦先以四百步射程技惊四座,又有投石机破江夏的战绩在前,再以江东官方的名义建立了匠所,根本就不可能令人注意到匠之一途还能有如此作为。
但意识到是一回事,深植在观念里的偏见轻视却非朝夕能改。因而李睦向周瑜要精兵充匠所的话一出口,就换来在场所有人或明或暗地抽了口冷气。
自徐州回来后没多久,汉帝的诏令也如曹操当日承诺一般如约到来。只不过除了吴侯的爵位外,原本孙策两地太守之职被拆了开来。
孙绍主吴郡为侯,李睦为会稽太守,承乌程侯爵,而江夏太守一职则落在周瑜头上。
对于曹操这点挑拨的意图,李睦心知肚明,除了给孙绍当作人心险恶的教育题材细细讲了一遍之外,也不再理会,江夏一切照常,以会稽郡丞行太守职,他二人也继续留在吴郡。只不过与周瑜领兵而不沾政务不同,吴郡的税盐粮铁,李睦都或多或少会过问。
日子一久,她与周瑜争锋的传言也慢慢在人后传了开来。但那毕竟都是众人茶余饭后,经过无数口口相传,脑补而生成的闲谈之资,任谁也没真正亲眼见到这两人不和。
直到现在!
一个截了另一个定下的盐民,而另一个则立刻开口要其精兵为匠。还当着孙绍的面,这不是不和又是什么?
于是,当周瑜浅笑着躬身应喏时,各种猜测在众人心中浮现出来。而这些猜测背后,无人知晓当周瑜回到军营后,将要点一队人去匠所的消息放出去后,为了能挤进这“一队”的名额,从刀枪剑戟到马术军令,军中几乎天天都有数十场比武,从早打到晚。
这些军中儿郎都是见过投石机下的尸山血海的,不管世人如何看法,他们最清楚正是这些匠人的劳作为他们带来军功战绩,以及战场上更大活下去的机会。
而李睦和周瑜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才坦然在众人面前上演了如此一出戏码。知道他们明争暗合的自然心里有数,不知道的,也就会如他们所愿将今天这个交锋场面传扬出去。
只是顾雍生性谨慎,还是不放心,又追问道:“此才吴郡一地,若六郡盐场皆按权公子之法改制,公瑾还需都征来开通水道么?”
这句话,不等周瑜回答,李睦就率先开口:“顾公此言有差,晒盐之法并非出于我手,又如何能改六郡之盐制?虽都处长江以南,但各地地势各不相同,如何改,能否改,还要烦劳太史将军回去请令妹赐教。”
此言一出,仿佛一颗石子投落湖心,众人或惊或愣,面色各异,随即纷纷交首接耳,相互打听起来。
有人如张昭等早就听李睦提及过晒盐之法不是她想出来的,原还当她是谦逊,就算是真信了的,却也从不知道这晒盐之法竟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或惊异或怀疑,唯有太史慈看到周瑜在李睦说到“烦劳太史将军”时猛地挑眉,又惊又喜的目光湛然生辉,其中的欣喜得好像阳光铺洒般的笑意激得李睦的脸腾的一下红起来。他知道李睦之前就在吴太夫人那里,更清楚吴太夫人会与李睦谈论些什么,因而顾雍说了些什么,指责了些什么,说实话他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也没多在意。自从李睦携着孙绍一同出来,他的一颗心就悬在半空。既想从她脸上的神情里看出些什么来,却又偏不敢抬头。双手掩在袖中垂在身侧掌心出了一层薄汗,记忆里,除了头一次上战场以外,他似乎从未如此紧张过。
太史慈轻叹一口气。
他虽然也早看出自家妹子对周瑜素有情义,但他为长兄,许多事不便多问。更何况,自家的这个妹子在他眼里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女娃,即便知道周瑜是诚心求姻,可如何开口将此事告诉李睦,他却一直犹豫不定。
现在李睦的这一句话显然不但表明她已经知晓了周瑜的求娶之意,更无疑等于是认同——允了他求姻之许。
心头莫名忽然松了下来,不等顾雍发问,他就向孙绍抱拳道:“舍妹既将此法献于主公,自然任凭主公决断。”
一语坐实李睦的名望,也在江东世族之中掀起滔天巨浪。而周瑜转头就求娶的消息,更是令江东六郡一片沸腾。
李睦这时候万没想到,这一年真的遭逢大旱。正是周瑜一句观天象,江东伐道开水,疏通了境内大半被淤泥堵涩的河流。条条水道,细细脉脉,倒是四通八达,降水量少了,蓄水量反而有所增长,一来一去之间,水稻的长势收成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因此在这各处缺粮的一年里,江东的百姓过得还算平稳。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一年里,由于产量的关系,吴地的盐产,尤其是经过点滤的细盐,价格已经跌至往日的一半。形势并不严峻的旱灾根本挡不住各大行商源源不断地往江东而来,带着大批的粮草生铁,绸缎锦帛,甚至还有西凉客商带来了百余匹雄健的配种骏马,要与江东交换低价的食盐,转手以稍低一到两成的价格卖往北地,赚取巨大的差价利润。
吴郡的入江口很快就因为船行繁忙而显得吞吐量不够了。于是李睦在和张昭、顾雍等商议一番之后,果断拍板将原来的渡口拆了重建,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则由一徐州广陵郡的客商以一张半年的盐引为酬统统承担下来。
从匠所到盐场,再到渡口,李睦忙得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加班赶项目时的情景,还要带孙绍看访周瑜军中操练,水寨造船,再到马场练习骑射,这一年来虽然粮草收成,税赋抚民各有所职,不用她再操心,却还是没几天能安安稳稳地留在郡府内,直将六郡之地都跑了个遍。
也就在这一年里,太史慈家中幼妹滤海成盐的名声也随着周瑜求娶的消息一同遍传江东。
转过年来的第一场春雨之后,周瑜将留驻皖城的吕蒙调了回来。
江夏的局势经过这一年也渐渐稳定了下来。初时刘表还派兵征伐,企图夺回这一郡之地,然而长沙四郡响而不应,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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