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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2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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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事包、害群之马老鼠屎……这些光荣的称号,跟了他整整九年,上高中后才好些。

“什么,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若菡瞪大一双妙目,难以置信道:“公爹可说,你小时候最乖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对谁都很有礼貌,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我爹那是……”沈默挠头道:“给我往脸上抓肉呢。”沈贺只是他这辈子的爹,当然不知道他上辈子的事儿了。

“不管怎样。”若菡掐着腰道:“我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变成那样的小流氓,你到底管不管?!”这应该是若菡第一次凶相毕露,沈默苦笑连连道:“成成,我管,还不行。”说着便起身,逃也似的往垂花门去了。

却与柔娘差点撞上,沈默扶住她的肩膀,道:“急啥呀?大热天风风火火的。”

“老爷您快去看看吧……”柔娘说着话,目光却望向了若菡道:“魏先生收拾东西,也要走了……”为了不把这位先生也气跑了,若菡特意让柔娘在那里盯着,倒也安生了一个月,谁知今天,还是眼睁睁的又看着那俩小爷闯了祸。

“得,第六位了。”沈默松开手,他简直好奇死了,这俩小兔崽子咋就这么大能耐,简直成‘塾师杀手’了。

若菡腾地站起来道:“当家的,今天要不把先生留下,可就真没人愿教咱儿子了,你再不管管两个宝贝儿子,真要闹翻天了!”

“好好好,咱们先去看看。”沈默示意若菡同行,问柔娘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柔娘低声道:“唉,也怨奴家,把平常抱回去睡觉的功夫,就出了大事儿!”

“什么事儿?”两口子齐声问道。

“鼻烟壶……”柔娘弱弱道。

“鼻烟壶?”

※※※※

原来若菡为了讨好先生,让他多多包涵,不要轻易告辞,会经常送些稀罕的小礼物给魏先生,其中就有京里刚刚流行起来的鼻烟壶……那玩意儿产自吕宋,随着开关贸易进入大明,原先都按照西班牙人的叫法,称之为‘士拿乎’、‘布露辉卢’或者西蜡等等,还是沈默见到后,一笑,然后命名为‘鼻烟壶’的。

其实就是以香味较好的烟叶,晒干后和入必要的名贵药材,磨成粉末,装入密封容器,经一定时间的陈化,便可制成鼻烟。不需燃点,单以手指粘上烟末,轻轻由鼻孔吸入,便可提神清脑,开塞明目,还会感觉特别爽,一经传入便深受士大夫追捧,目前还是个稀罕玩意,一般的教书先生,只是听说过,却没有福气享用。

不过给若菡的儿子当塾师,待遇自然超好不说,就连这种稀罕玩意儿,也缺不了。

那魏先生就极钟爱这鼻烟,随时都带在身上,上课也摆在显眼处,时不时就要吸一吸,一是为了爽,二是倍觉有派。

阿吉他们看着先生的样子觉着有趣,就趁着先生出恭的功夫,悄悄跑到桌前,垫脚伸出小手指,在烟碟里蘸一点鼻烟,学着先生的样子,往鼻孔上一抹深深一吸。便在十分……还有和他们一起读书的,那些个侍卫、家丁的孩子们的注视下,忽然瞪起了眼睛,张大了嘴,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这倒不要紧,一下把先生倒在烟碟的鼻烟给喷起一团黄雾。

待那黄雾散去,烟碟里已经啥都没有了……

阿吉这下傻了眼,十分便在下面拍手道:“哥,你要吃棍子炒肉喽,说不定还得两顿。”其他小孩也笑道:“是啊,你娘肯定胖揍你。”

阿吉吓得脸都黄了,也不擦鼻涕,便揪着十分的领子道:“还不是你鼓着俺去的,可别想光看俺倒霉。”

十分眼珠子转一转道:“我想到个好办法,保准你没事儿。”

“快说!”阿吉大喜道。

十分便伏在他耳朵上,嘀嘀咕咕起来。阿吉闻言大喜,便撒丫子跑出学堂,往隔壁的食堂去了。此时还不到饭点,厨房的师父还没送饭来,食堂里空荡荡的。但这小子的目标十分明确,直跑到先生吃饭的桌前,跪在凳子上,把那些瓶瓶罐罐打开,一样样寻找起来……却说这魏先生确有几分酸劲儿,吃饭时不是嫌咸了、就是嫌淡了,要不就嫌没味道了,所以厨子干脆在他的桌上,摆了盐、醋、酱、胡椒粉等七八样调味品,让他酌个人口味添加。

阿吉找啊找啊,还真让他找着了,把一个小罐子塞到怀里,又一溜烟跑回学堂,来到先生桌前,打开那罐子往碟子里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孩子们围上来,铁柱的儿子铁丹问道:“这是什么?”

“闻闻!”阿吉看他一眼道。

铁丹便拿指头沾了些,往嘴里一放,登时黑脸煞白,鼻涕都下来了,带着哭腔道:“你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这时在门口放哨的十分道:“先生来了!”孩子们忙跑回自己座位。

孩子们刚坐下,魏先生进了屋,坐回椅子上,看了看下面,感觉气氛有些诡异,问道:“沈志卿、沈士卿,你们两个又搞什么鬼了?”

第七零二章 谁之过

阿吉的大号叫沈志卿,十分的大号叫殷士卿。不过魏先生总觉着一个爹娘养活的孩子,就该是一样的姓,所以总把老二也叫成姓沈的。

这两个主人家的孩子,实在是一对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满脑子奇思怪想,总是不停的闯祸,出了事情找他俩准没错。

听到先生叫唤,两个孩子使劲摇头,表示无辜道:“没有,先生。”

“没有?”先生看一眼还在抹泪的铁丹道:“那他怎么哭了?”

“他伤心……”阿吉道。

“嗯。”十分接着道:“他家大白死了。”

“什么?大伯过世了?”北京话‘伯’也念‘白’,可把魏先生吓坏了,连道:“铁丹,你不必坚持上课了,快回家奔丧吧……”引得小学生们哈哈大笑起来,弄得先生莫名其妙道:“你们怎么这样冷血,别人的伯父过世,不安慰就罢了,还笑得出来?真是罪过!”

“先生。”学生们乱七八糟的笑道:“大白是铁丹的狗的名字!”

魏先生这个郁闷啊,伸出手指指着阿吉和十分两个。那是相当的无语……这种有火发不出的感觉,憋得人着实难受,好半天才消化下去。

“开始背书……”狠狠瞪一眼还在那笑的小兔崽子们,魏先生咬牙切齿道:“半个时辰后上来检查,要是背不过……等着吃板子吧!”

学生们一下子笑不出来了,赶紧翻开书‘人之初、性本善……’的背起来。

见阿吉和十分也开始背书,魏先生心里稍稍松缓道:‘看来还是这招能治得了他们……’便开始读自己的书,都是些高头讲章、名家程墨,全为了下一届的考试……这种训蒙的先生,像他这样有个秀才功名,已经十分少见了,一般都是屡试不第的老童生,才会从事这种教孩子识字的最基础教学,束脩自然也是极低的。

魏先生是有生员身份的,虽看在沈家束脩丰厚的份上,屈就在这里给小孩子启蒙,但他还没忘了科举,抓紧一切时间看讲章,实指望着能蟾宫折桂、就此发达,至少不再干这不讨人喜欢的教书匠。

摇头晃脑的看了一会儿书,魏先生一边暗道:‘这文章还不如我的呢,怎就名列前茅、飞黄腾达了呢,而我却连举人都考不上?’他是越想越不平衡,越感到一阵阵胸闷,习惯性的伸手沾了一下烟碟,往鼻孔上一抹,想要通透通透,舒坦一下。

谁知深深地一嗅,便感到一股烧心灼肺、胜过鼻烟十倍的辛辣,通鼻而来,一张白净的面孔霎时间涨得通红,终于忍不住地动山摇的阿嚏起来,且一打起来便停不住,坐在那里前仰后合,鼻涕、眼泪一块往下淌。

学生们哈哈哈哈的拍桌子、敲椅子笑成一团。

这时候,柔娘去而复返,听到声音进来,赶紧给魏先生打水拿毛巾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魏先生使劲洗,差点把鼻头搓破了,这才止住喷嚏,拿毛巾擦着脸,指着桌上的烟碟,对柔娘道:“二夫人您自己闻闻……”

柔娘狐疑的端起烟碟,先是看了看,然后吃惊的放到鼻翼嗅了嗅,不由失声道:“胡椒面……”

“可不光胡椒面!还有芥末粉呢!”魏先生在美女面前,向来是保持斯文的,但这次真的气坏了。拍着桌子道:“太不像话了,师道何存?!”

柔娘瞪一眼还在那里笑的阿吉和十分,转过头来向魏先生赔不是道:“小孩子淘气,您教训他们就是!”

魏先生气哼哼的收拾东西道:“我可教训不了,你们家的小爷,谁都教训不了!”说着对柔娘道:“这个月已经过去一半,麻烦您跟大太太说一声,这个月的工钱我不要了,请你们另请高明吧!”

“那,您至少等上一会儿。”柔娘央求道:“让我先禀报老爷夫人一声可好?”

※※※※

当柔娘急匆匆领着沈默和若菡来到学馆,学生们已经鸟兽四散了,只有魏先生在他的寝室中,面色铁青的收拾东西。

沈默两夫妻尴尬地立在门口,在魏先生哀怨的目光下,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俩何等人物,此刻却觉着面上火烧火燎,局促的不得了。

若菡偷偷用胳膊肘顶了顶沈默,那意思是,当家的,你不上谁上?

沈默只好轻咳一声,拱手道:“先生。”

魏先生斜瞟他一眼,勉强抱拳还礼道:“学生见过沈学士。”

“呵呵,听说府上来了位魏先生,书教得特别好。”沈默亲切笑道:“在下早就想来拜会一下了。”

“是啊,老爷方才还说,他从南方捎回来些端砚徽墨、湖笔宣纸什么的,让我给您备一份呢。”若菡接过话头去,笑道:“待会儿就让他们给您送来。”

“大夫人不用破费了。”魏先生不为所动道:“学生才疏学浅,不能胜任贵家的塾师,您二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用不用。”沈默摇头笑道:“您就很好的,别人一准不如您。”

“是啊。”若菡道:“若是学生们惹您生气,你狠狠揍他们就是,打坏了算我们的,您可千万别客气。”

沈默听了,看若菡一眼,没有出声附和,只是笑着点头。

“唉,您二位都知书达理,沈学士尊师重道更是美名远扬。”见他俩如此小心赔罪,魏先生的气消了不少,叹气道:“怎么养出的孩子,就那么……疯癫呢?”

“疯癫?”沈默不由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想到,六七岁的孩子,竟能跟这个词联系到一起,难道自己的儿子是济公下凡?

更接受不了的是若菡,她没想到自己跟沈默的孩子,能得到这样一个评语。哪怕是‘顽劣’、‘折腾’、‘惹人嫌’之类的,也要远远好过这个……疯癫啊。因为这个词,直接说明孩子的脑子有问题了……

※※※※

若菡又偷偷顶沈默一下,沈默赶紧出声道:“没那么严重吧,才六七岁的孩子,疯是能疯一阵子,癫是癫不起来吧?”

“我看癫得可以。”魏先生对沈默道:“沈先生,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学生就跟您说实话吧,我之所以不想教了,别的都还在其次。”说着指指自己的脑壳道:“关键是他们这里太奇怪了,学生教他们点东西,总要反驳我,也不知哪来的古怪想法,让学生倍感无能为力……我想以前几位先生,也差不多吧。”

沈默听出点门道来了,不动声色道:“请先生说详细点。”

“好吧。”魏先生想一想道:“比如说,学生给他们讲雷公电母、赏善罚恶的故事,别的孩子都吓得打哆嗦,他们便笑,说雷电和刮风下雨一样,都是……什么自然现象,根本不用害怕。”

若菡听了,若有所悟的看沈默一眼,她终于找到罪魁祸首在哪里了。

但魏先生的话匣子已经打开,尽情的倾诉道:“我讲‘天圆地方’,他们却说大地是个球,悬在天空中。”说着摇头笑道:“也不知谁教他们的歪理邪说,要是那样的话,人还能站得稳吗?住在球下头的人,还不全掉到天上去?”

“我讲女娲造人,他们却说人是猴变的;我讲‘三光日月星’,最大的是太阳、最小的是星星,他们又笑,说其实月亮最小,很多星星比太阳更大,不过是离我们远,才看着小罢了。”魏先生喋喋不休道:“如果只是这些,我倒也只当小儿胡说,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

“吓,还有更严重的?”若菡和沈默同时出声道。

“嗯,他们甚至连伦理纲常都要质疑。”魏先生一脸严重道:“我给他们讲‘郭巨埋儿奉亲’,他们听了,这下倒直打哆嗦,却道:‘不愿父亲是个孝子……’”郭巨埋儿。是二十四孝里的故事,是说有个叫郭巨的,家里穷,却生了个儿子,如果要养活儿子,就没法赡养老娘,他便跟媳妇做出选择——将孩子抱到野地里,想要刨坑埋了。不过在挖坑时,恰巧挖到一坛金子,可以用这个钱,既养娘又养儿了,那可怜的娃儿,也就逃得一命。

沈默闻言笑道:“他们知道,我一直没那么好运气,肯定挖不到金子的。”对于魏先生的控诉,才多大的孩子啊,就得在狗屁纲常面前,学会牺牲自己?也太残酷了吧。

“就算他们害怕,这个不算过错。”魏先生道:“但我给他们讲卧冰求鲤、哭竹生笋时,他们不仅没有感动,还大声说不可能!您说这是不是道德上出了问题?”

‘可不就是不可能嘛!’沈默暗暗嘟囔道,没见过谁十冬腊月的,光着身子趴在冰面上,那不是求鲤,那是求死!再说十冬腊月的,也不可能有竹笋啊,要是哭两声就能解决问题,那大家整天哭就行了,啥愁事儿都没了。

若菡看出沈默的不认同,再顶他一下,意思是,可别孩子气。

沈默朝她笑笑,对魏先生道:“先生您听我说,这孩子嘛,就是喜欢问个为什么,可这些寓言故事呢,它又禁不起深究,咱们大人也讲不清楚,所以他们难免不大相信,跟道德还扯不上关系吧?”说着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两个臭小子也忒多事了,确实欠教育。”

“很欠啊……”魏先生道:“您以为我没想办法吗?为了让他们好好读书,不要胡思乱想,我给他们讲车胤囊萤和孙康映雪的故事,希望他们能珍惜这么好的读书条件。”

“这很好啊。”夫妻俩点头道:“他俩怎么说。”

“两个孩子听了也很感动,老大说,他要学习车胤、老二说,他要学习孙康。”魏先生又道:“结果第二天一看,老大没来上课,老二来了也不读书,我问老二,你俩怎么刚表了决心就食言?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老师,我们没有食言,都乖乖照着做呢。”魏先生郁闷道:“我说你哥都直接旷课了,这叫照着做吗?结果你们家老二告诉我,说老大去花园捉萤火虫去了。我又问,那你不捉,为什么也不读书。他说,我在等着下雪呢……”

沈默扑哧一声,竟忍不住笑出来,赶紧解释道:“真是又可气、又可笑,不过还是可气多一些。”

“唉……您的孩子实在太怪了,学生才疏学浅,若是硬教下去,一定会疯掉的,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呢,还得保持清醒呢。”话虽如此,但跟主家夫妇唠叨出这么多,他心里敞亮多了,再说也舍得不这份丰厚的薪水,再说也不敢得罪了沈默……谁知将来科场上,会不会落到他手里呢?

无论如何作想,他总是‘勉勉强强’答应,权且再留几日,以观后效。

※※※※

待把那先生安抚住,夫妻俩往后院走,若菡便埋怨沈默道:“原来根儿在你这里,你说你从小教他们什么不好,净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现在好了吧,把孩子教得忒不着调,能把先生都吓跑了!”

“他们那是才疏学浅。”沈默笑道:“咱家孩子,得找真有本事的教,没本事还真镇不住!”

“你还笑得出来?”若菡气道:“你到底管不管?”

“管,当然管。”沈默道:“我这就跟他们谈谈。”

“才六七岁,有什么好谈的?”若菡狠狠道:“你得打呀!玉不琢不成器,孩儿不打,不听话!”

“我那是亲儿啊……”沈默还是笑道:“干嘛打呢?”

“你打不打?”若菡黑着脸道:“若是再不打,将来就是两个小流氓,你当官越大,他俩祸害就越大!”

“没那么严重吧。”沈默道:“我的儿子我知道,有独立人格不代表就是坏孩子。”

“还替他们狡辩!”若菡的脸又气得发白道:“你不教我教,你不打我打!”说着便去找先生的戒尺。

沈默赶紧夺下戒尺、抱住她道:“优雅,优雅,时刻保持优雅。”

若菡捶着他的肩膀,竟哭起来道:“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不能放任他们下去了,我老是做梦,梦见他们长大了跟严世蕃似的,咱们可怎么办呀……”

‘你太小瞧严世蕃了。’沈默心说:‘那是个饱读诗书的主,就凭他那首青词,在文学上的造诣,便是我难忘项背的。’但媳妇都这样了,他当然不能再找刺激,只好先安抚下来,说什么是什么吧。

夫妻俩回到后院,沈默便去找两个孩子,阿吉和十分也知道闯了祸,早不知藏到哪里去了。沈默问柔娘孩子去哪了,柔娘直说不知道,沈默心中暗叹一声,正是自己和若菡忙于事业,柔娘又不分轻重的溺爱,才让两个孩子自我膨胀,这都是有因有果的。

沈默从柔娘怀里抱过来安静的平常,轻声问他道:“平常最乖了,告诉爹爹,哥哥去哪儿了?”

平常便指指自己的房间道:“娘的床底下……”

“真乖。”沈默亲他一下,把他递给柔娘,便往她的房间走去。柔娘赶紧抱孩子跟上来,沈默却站住道:“谁都不要跟上来。”说着一挥手中的戒尺道:“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混账东西!”

“老爷。”柔娘赶紧劝道:“他俩身子嫩,可打不得!”

沈默看一眼若菡道:“没事,最多打烂屁股!”

若菡板着脸对柔娘道:“你过来坐,别掺和。”

主母发话,柔娘只好抱着孩子过去,目送着沈默进了屋、关上门,不忍道:“夫人,意思意思就行了,可千万别让老爷真打呀。”

“这次是来真的。”若菡抱过平常,嘱咐道:“老三啊,将来千万别学你两个哥哥,要乖乖的,知道吗?”

平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嗯……”

若菡刚要夸他几句,便听屋里面响起了啪的一声闷响,她的心跟着一抽,险些把平常给扔到地上……赶紧递给柔娘,喃喃道:“这就开始打了……”

‘啪、啪、啪、啪、啪、啪……’每一下都像打在若菡的心坎上,不一会儿便汗珠滚滚了。

第七零三章 父之过

却说沈默进了柔娘的房间,好整以暇的坐在床上,用戒尺敲敲床下道:“都出来吧,一对小耗子。”

床下有点动静,但很快又没有了,沈默笑道:“还真沉得住气,我沈默的儿子可不能当缩头乌龟,快出来吧……”床下的动静大了些,但还是没出来。

“当缩头乌龟也不出来。”沈默好笑道:“那咱爷们就明说吧,你们现在要是出来呢,咱们就像男人一样,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把问题解决了。”说着顿一顿道:“要是不出来呢,那就只能换你们娘,拿着狼牙棒进来了。”

这招还真灵,一听说要换他娘,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家伙,终于从床底下爬出来,一人抱着沈默的一条腿,小声央求道:“爹啊,千万不能换娘啊,你让我干啥都行……”

“那好。”沈默看着俩小家伙脸上白一块,灰一块,又好气又好笑道:“趴到床上去。”

“不是说不打吗?”阿吉带着哭腔道。

“您不是说。”十分也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败兰草吗?”

“什么乱七八糟。”沈默点一下他的额头道:“如白染皂,不识字,就只配让人笑话。”说着把两个小家户一提溜,按到床上道:“你们自己选吧,是让爹打两下,还是换你们娘来整。”

“还能选别的吗?”两个小孩苦着脸道。

沈默耸耸肩膀,表示同情。

俩小孩瘪着嘴道:“那您打轻点,我们还小……”

“还小还小。”沈默扬手在他俩屁股上便是一下道:“俗话说,小树要砍小孩要管,你们是说自己欠揍吗?”

“哎呦哎呦……”俩小孩捂着屁股叫唤起来道:“那我们不小了……”

“那咱就像大人一样说说话。”沈默又拍了拍他们屁股,便拿起戒尺,朝被子上一下下抽打道:“这回就让姨娘的被子,代替你们的屁股。”

“爹,您真够哥们儿……”俩小孩大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抱着沈默的胳膊献媚道。

“什么乱七八糟。”沈默赶紧作出个噤声的动作,道:“你们娘还在外面听着呢,小声点。”

“哦……”两个孩子赶紧紧紧捂着嘴巴。

※※※※

听着屋子里一下下啪啪地响,柔娘急得掉泪道:“夫人,夫人,您快劝劝老爷吧,可别把他俩真打坏了。”

若菡闻言一阵挣扎。但还是狠下心道:“打吧,再不打就成两个祸害了。”说着垂下脸,仿佛给自己打气道:“就算打残了,我都认了。”说着也掉下泪来。

外面女人急得掉眼泪,里面的爷仨却跟没事儿人一样,盘腿对坐在床上,沈默正色道:“能跟爹说说,为什么老跟先生过不去吗?”

“因为先生老训我们,还打人。”阿吉道:“小学生一背不上书,就让他们跪墙角,打得手心跟发糕似的,还不让吃饭。”

“爹爹不是说。”十分道:“要敢于跟恶势力作斗争、保护弱小吗?”

“等等,别引用。”沈默拍十分一下道:“我那是说,在遇到坏人的时候,先生算坏人吗?”

“打人就不是好人!”阿吉十分道:“好人不打人!我们要跟坏人作斗争,要保护铁丹、狗娃他们……”

“咳咳……”沈默轻咳两声道:“保护同学是好的,跟坏人作斗争也是好的,但你们弄错了一件事。知道吗?”

“什么事啊?”两个孩子望着他道。

“先生是为你们好的。”沈默微笑道:“这人啊,他不是只跟爹爹妈妈、佣人奶妈们生活在一起的,早晚是要长大,走到社会上,跟很多原本和你没关系的人共事的。”说着捏捏两个小孩的腮帮,道:“你们想,人家也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怕你,会什么都让着你们吗?”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的摇摇头,他们其实不全明白沈默在说什么,但很享受这种被郑重对待的感觉。

“所以啊,先生要教你们规矩。”沈默耐心道:“什么是规矩呢?就是把自己的脾气收敛起来,适应和别人相处的过程。”

“规矩好烦人啊……”阿吉和十分道:“为什么要有规矩呢?不要规矩不好吗?”

“当然不行了。”沈默拉着两人的小手道:“要是没有规矩,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那就没法和别人相处了——因为别人都守规矩,就你俩不遵守,人家肯定躲着你们走,还会在背后笑话你们爹娘,这样好吗?”

“不好……”两个小孩一齐摇头道:“谁也不准笑话爹爹和娘亲。”

“但人们都说,孩子是爹娘的脸面。”沈默执起他俩的小手,放到自己脸上道:“你俩没规矩,就是给老爹,还有娘亲丢脸,人家见了爹娘就会指指点点,爹娘都不敢上街了,生怕让人家丢西瓜皮、臭鸡蛋,好生难过呀。”

看老爹一脸难过,阿吉和十分紧紧抱着沈默的脖子,哇哇大哭道:“爹,谁敢扔你啊,你不会找人抓他们吗?”

沈默这个汗啊,叹口气道:“人家不是真丢,是从心里丢白眼、私下里说长道短,这个官府是管不着的。”

“那可怎么办呀……”俩孩子哇哇大哭道:“爹啊,你快说怎么办啊。”

“怎么办?”沈默一本正经道:“不是刚说了吗?你们是爹娘的脸面,你们守规矩,爹娘就有脸面,你们不守规矩,爹娘就没脸面,我问问咱们家的两个男子汉,能给爹娘争脸不?”

“能!”阿吉和十分挂着鼻涕淌着泪道:“一定能。”

“真的?”沈默伸出手掌道:“咱们击掌为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

“如败兰草。”阿吉破涕为笑道。

“如白染皂,笨。”十分认真的纠正道。

“就你聪明……”沈默宠溺的笑了起来,父子三人两大四小三对手掌响亮的拍在了一起。

※※※※

柔娘侧耳听着,竟发现屋里没动静了,可把她吓坏了,道:“夫人,不会是把孩子打晕过去了吧?”

若菡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走两步。又停下,再走两步,着实有些进退维谷。

就在她为难的时候,房门打开了,便见沈默一手一个,领着俩儿子从里面出来,若菡和柔娘瞪圆了眼睛,看着两个行走如常的小子,哪有一点挨过打的样子。

在若菡没有发飙之前,沈默对阿吉和十分道:“该怎么办呀?”

两个小孩儿便松开父亲的手,慢慢走到母亲面前。跪下道:“娘,孩儿知道错了,您罚我们吧。”说着阿吉把那根戒尺从身后拿出来,双手举到若菡面前。

若菡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两个小魔星,向来是说不得也打不得的……倒不是她心疼下不得手,而是这么大的小猴子精灵着呢,这边一抬手,那边就乱窜,按都按不住,更别说打一下了。

虽说恨不得狠狠揍他们一顿,但真乖乖跪在面前时,若菡还真下不去手,板着脸训道:“你们俩知道错了?”

“知道了。”阿吉和十分瘪着嘴道。

“错在哪儿?”若菡追问道。

“不该不守规矩……”

“说明白点儿。”若菡厉害道。

“不该不尊敬先生,更不该捉弄先生。”阿吉怯生生道,十分又道:“还不该报复先生,不该跟先生耍聪明……”

“那是聪明吗?”若菡瞪十分一眼道:“你那是小聪明,是蔫坏,知道吗?”

“哦……”十分低头对着两手食指,连个膝盖还不停的对搓。

“好啦好啦。”沈默这时候出面和稀泥道:“娘亲这里下不为例,咱们赶紧去给先生赔不是去,不然把先生气跑了,可再没人愿意来咱家教书了。”说着给两个小孩递个眼色,阿吉和十分便爬起来颠颠往月门洞跑去。

沈默朝若菡行个礼道:“夫人暂且歇息,后面的事情便交给为夫吧。”

若菡哪能那么容易消气,不看他道:“我还是跟着去吧,我是一点儿都不放心你们爷仨。”

“那咱就同去。”沈默笑道:“也让你改变一下,对咱家孩子的错误印象。”

“我整天看着他们,你才回来几天。”若菡翻白眼道:“要错也是你错了。”

“好好,确实是我的错。”沈默现在是安抚第一,揽着若菡的腰肢道:“夫人消消气,咱们回来后,我再给你好生道歉。”

“这还差不多。”若菡暗暗拧他一把道。

让若菡感到安慰的是,两个孩子在魏先生那里,表现的也不差,跪下认错赔不是,同样把戒尺举着,请先生责罚。

魏先生是真想胖揍他俩一顿,可当着人家爹娘的面,也只能摆出高姿态道:“那就再给你俩一个月的时间,要是这个月里故态复萌,那我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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