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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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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过誉了。”蓝道行赶紧逊谢,又十分关切道:“不知服了丹药没?感觉如何?”

“还未曾。”嘉靖摇摇头道:“按丘真人的意思,朕得先辟谷七七四十九日,排除体内杂质,而后才能用丹,方可有所成效。”

“哦……”蓝道行对丹道一窍不通,只能随声附和几句,便问道:“不知陛下唤俺有何贵干?”

“哦,有件事儿,朕一直拿不定主意。”嘉靖挥挥手,让吕方清场,淡淡道:“还得劳烦你问一问紫姑神,看看朕该如何决断?”

蓝道行点点头。道:“遵旨。”于是开坛设法,嘉靖也在那写好了问题,密封进信封中,让李芳递给蓝道行。

蓝道行手法纯熟的调包了信封,将个空的烧掉,又趁着神鬼乱舞的当口,悄悄打开他藏起来的那个一看,只见上面有六个大字道:‘如意当近裕王乎?’这话搁一般人是整不明白的,但蓝道行就是吃装神弄鬼这碗饭的,整天都在揣测嘉靖的言行,却能猜到这‘如意’就是那柄‘黄玉如意’,指的便是他的恩公沈默。

他马上想到,徐渭前几天告诉自己,说翰林院推举沈默和另一人,入裕王府讲学,记得当时徐渭明确告诉他,沈默很想得到这个职位。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便抽风似的抖抖手,那乩笔立刻竖起来,在沙盘上写下两个字道:‘大善’!

“大善?”嘉靖微微皱眉,缓缓问道:“为何?”

‘裕王,孝子也,当得贤德者教之。’蓝道行抖出一行字道。

“哦……”嘉靖缓缓点头。不再说话。

※※※※

第二天,嘉靖帝的手诏到了翰林院,选司经局洗马兼国子监司业沈默,为裕王府侍讲,专讲《孟子》……当然是节本了。

收到谕旨之后,高拱和张居正十分高兴,非要给沈默庆贺庆贺,难得祭酒大人组织一次饭局,沈默哪能不赏光呢?于是下班后,便与张居正一道,往高拱家去了。

高拱住在西直门外。一处普通的四合院内,家里人不多,除了他和老伴,便只有一子一女,倒不是他刻意低调,实在是京都米贵,又从未掌权,仅凭那点俸禄,还有裕王的一点赏赐过日子,能养活一家人就不错了,哪还有闲人雇佣?

所以他没有去酒楼饭馆请客,而是设了家宴,即亲热又实惠,还能省钱……

在天井里,高大的老槐树下,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高拱老伴精心烹制的豫菜,这来自河南大地的美食,让沈默与张居正两个南方人,感到十分的好奇。

高拱换上了便装,指着桌上的盘盘碗碗介绍道:“这个是‘炸八块’,我们那里堂倌包菜都唱:‘一只鸡子剁八瓣,又香又嫩又好看’的唱词便是其一。这八瓣之鸡就是叫响了二百余年的炸八块。炸的外脆里嫩,再蘸点椒盐酱油,及其爽口。”还有什么葱烧海参、卤煮黄香管、酸辣乌鱼蛋汤,等等等等,虽然卖相一般,但味道十分鲜美,沈默两个吃得十分痛快。

只是这高拱有个习惯,那就是吃饭的时候不谈事儿,沈默和张居正两个,见他一直光吃饭不说话,只好陪着一直闷头吃下去。如此一来,不一会儿就感到饱了,再看高拱还在那大口大口吃得香甜,无奈相视苦笑,一边喝汤一边等着。

足足过了一刻钟,高拱才抬起头来。看他俩早就停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吃好了么?”

“很好很好了。”两人笑着答道:“一点都吃不下了。”

“那可不行。”高拱摇头道:“还有一道压轴的,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尝一尝的。”

看看桌上的菜肴,不过才动了三四分,沈默想说‘别浪费了’,但张居正已经好奇道:“什么菜肴足以压轴?”只好闭上了嘴。

“听说过一句话,生在苏杭,死于北邙吗?”高拱笑道。

“那当然了。”张居正笑道:“据说是幸福人生的写照。”生在苏杭自不必说了,那是人间的天堂。可死于邙山与幸福何干?盖因邙山风水好,葬身于此,可以荫庇后代,让子孙一代代的出大官,有大出息,是人人向往的埋骨处所。

“不过这与美食有什么关系?”张居正不解道。

“我河南境内有龙门,黄河上的鲤鱼,一生皆要跳一次龙门,跳过去就便会被天火烧尾,化作天龙而去。”高拱意味深长道:“这邙山便在龙门的下游,鲤鱼们在此觅食养憩,间或操练,以健体魄,为跳龙门做最后的准备。所以,这里的黄河鲤鱼,都极其肥硕健壮,堪称一绝。”

沈默两个闻之心驰神往,但转念一想,却又道:“这么远的路,怎么请得来?”

“渔民将其捉了,用笼子仍养在水里,五天五夜送到京城来,鱼仍然是活的!”高拱一脸唏嘘道:“这样的一条,要二两银子呢,若不是你们来了,我是不会买的。”

这番话激起两人的好奇心,便要去观赏一下,那欲跃龙门而未遂的黄河鲤鱼,高拱欣然答应,带他俩去后厨考察,见盆中养着一条鲤鱼,果然很长很大,但沈默眼尖,发现其腰尾已有鳞脱落,似乎已经失却大河激情。不过他自然不会扫兴,还夸赞了几句呢。

被看过之后,这条志向远大的鲤鱼,便到了生命的尽头,被高夫人拎出来开膛破肚,去掉鳞片、抽掉腥线,下锅烹饪起来。

※※※※

三人谨遵孔夫子远离厨房的教诲,此时天已经黑下来,蚊子也上班了,天井里是不能呆了,高拱便让儿子帮着移席厅内,点了灯,跟他俩一边小酌一边说话。

不一会儿,高拱夫人已经将那北邙鲤鱼端上来了,沈默一看,却是红烧的。虽然红烧鱼吃了许多,但高氏红烧还是初次领教,它是在鱼背上划花,裹以面粉用油炸了,再勾芡,略焖,搁置盘中,作鱼跃状,仿佛至死不忘跳龙门的大业。

高拱用筷子点着鱼,笑道:“这是鱼跃龙门,好彩头啊。”说着不动声色的将盘子一拨,那原先冲着他的鱼头,便朝向了沈默。

沈默前世是干什么的?怎会不知这饭局上,再没有比鱼的内涵更丰富的东西了,高拱显然是要用这鱼,表达一些什么。

一杯鱼头酒下肚,官大表准,这时候两个副校长,只能听正校长的。只听高拱笑笑道:“有人说,看一个人吃鱼,就看的出来他的家庭出身,如果这第一筷子就夹鱼肚或鱼尾,就是小家出身……因为光认大去了;若是夹鱼背就表明他家可能是大户,因为鱼身上最嫩的肉在背上。”

“大人高论。”沈默笑道,心中却腹诽道:看来什么年代的领导,都是一个样,都有批讲‘鱼文化’的雅兴,连高拱这种人,也不能免俗啊。

好在高拱性子急,不喜欢拐弯抹角,伸筷子夹出鱼眼和鱼唇道:“不过我却觉着,这鱼唇和鱼眼却是最好吃的。”说着搁到沈默碗里道:“不信,拙言你尝尝?”

沈默心中好笑,他两辈子都在酒场上搏杀,哪能不知道这鱼的各部分,其实是有丰富含义的。一般来说,拥有分鱼权力的是在坐的官位最高者,他会把鱼眼剔出来,呈送给主客,曰‘高看一眼’;把鱼骨头剔出来,赠给另一位贵客,曰‘中流砥柱’。然后,若分配鱼嘴巴,叫做‘唇齿相依’,分配鱼尾巴,叫做‘委以重任’,分配鱼翅膀,叫做‘展翅高飞’,分配鱼肚子,叫做‘推心置腹’。甚至还有高手能一筷子找准鱼腚。分给座中不怎么得意的一位,此谓之‘定有后福’也……

沈默即被分过鱼,也操过分鱼的权柄,他不乏恶意的揣测,最先发明这个高人,定然是个极爱吃鱼的贪食者,不然怎会将鱼身上的杂碎,都搭配着各种好听的名目送出去,最好的鱼肉反留给自己呢?

现在看到高拱分鱼,沈默不仅感叹,中华文明果然源远流长,不是西夷可比,看看吧,我们三百多年前进行的活动,三百多年后仍然在乐此不疲的继续着……不过是换了一茬又一茬的分鱼人罢了……比起来,那些洋鬼子可就太数典忘祖了,哪里还能看到一点传统的影子,真是可悲可鄙啊……

※※※※

想到这,淡淡的嘲讽的笑,便不禁挂在脸上,高拱敏感地瞥见他脸上余波荡漾的微笑,不禁皱眉道:“怎么,不爱吃吗?”

沈默这下回归过神来,赶紧摇头道:“大人误会了,属下实在是欢喜得不能自禁了……”

高拱没法体会沈默的真实感观,只以为他明白了自己‘高看一眼,唇齿相依’的暗示,便欣慰的笑了起来。

一边的张居正半真半假的笑道:“大人这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光顾着江南了,下官碗里可还空着呢。”

“少不了你的。”高拱便将鱼骨头剔出来,鱼肚子夹出来,送到张居正碗里道:“这下满意了吧。”

张居正嘿嘿一笑道:“其实我是喜欢吃鱼背的。”对于‘中流砥柱’、‘推心置腹’的暗示,他还是很满意的。

“哈哈,光知道自己吃。”高拱笑道:“老匹夫的碗里也空着呢,你两个年轻人还不也给我夹一块?”

沈默心说,这倒有趣,还来了双向表达了呢,便将鱼翅夹下来,送到高拱碗里道:“祝大人展翅高飞。”

“那我就给大人夹尾巴吧。”张居正说着将鱼尾送到高拱碗里道:“恭祝大人被圣上委以重任,将来入阁为相,匡扶社稷,建立千秋不朽之功业!”

高拱知道他俩完全懂了自己的意思,便正色道:“我观二位,皆是难得栋梁之才,大明明日之股肱,现在国家战事稍定,却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正是我辈读书人,建功立业、济世救民的好时候,我愿与二位义结金兰,共同辅佐明主,创一番大业!何如!”

张居正看看沈默,沈默也看看他,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询问之色,这老小子想要彻底收编咱俩,你看怎么办?对于张居正来说,他是徐阶最亲爱的学生,这种举动似乎有背叛之嫌;而对于沈默来说,他早打定主意,跟着张居正走一段再说,所以只看他的反应,你答应我就答应,你不答应我也不答应。

第五二六章 潜龙

那一天谈话结果,除了他们三个谁也不知道。其实沈默两个答不答应都无所谓,因为当上裕王爷的侍讲,就相当于上了高拱的贼船,只能跟他同舟共济,休想半路下船。

第二天,沈默到国子监上班,还没开始工作,便被高拱叫去道:“先把手头的活计放下,跟我去觐见殿下吧。”

“这么急?”沈默有些吃惊道:“不是说过两日再说吗?”

“呵呵,王爷听说你要来,十分的高兴啊,今早便派了王府的太监来催。”高拱用下巴指一指远处树荫下面,果然见一个穿着紫色袍服的中官站在那里。

“那就赶紧走吧。”沈默毫不怠慢,朝那中官拱拱手,那太监便笑着过来,朝沈默施礼道:“您老就是沈大人吧?奴婢冯保有礼了。”

沈默笑道:“在下正是沈默,冯公公多礼了。”

冯保看一眼高拱,仿佛十分畏惧的样子,小声问道:“高公,可以走了吗?”

高拱哼一声,点点头道:“头前带路吧。”显然没把他当成盘菜。

“是。”冯保一脸小意的应下。便带着两人出了内院,请他们坐上王府专门的轿子。

沈默道:“我坐自己的便可以。”

“沈师傅是第一回去我们王府,还是坐我们的吧。”冯保小意笑道。

高拱也淡淡道:“这是他们的规矩,你就别介意了。”沈默便不再说什么,坐上了王府的明黄轿子。坐进去一看,内里的装饰极为寒酸,椅子坐着也真硌人,跟他想想的差距真大——他本以为会是豪华座驾,非一般的感受呢。

一路上颤颤巍巍,咯咯吱吱,整个轿子都在呻吟着,让沈默十分担心,它会随时会散架,不由暗自嘀咕,怎么如此怠慢我?难道是要给我个下马威?

但当进了王府后,他的疑问便一下消失不见了……大红大绿的油漆,掩不住木料的廉价,低矮逼仄的院落,哪像是一国亲王的府邸?原来不是裕王爷故意寒碜他,而是整个王府都寒碜的不行,实在让人怀疑,他爹不是他的亲爹,奶奶也不是他的亲奶奶。

只有进了正殿,感觉才好一些……这大殿的格局摆设,至少能达到江南中等地主家正屋的水平了。

※※※※

一个身穿明黄王服,望之三十多岁的男子,在厅中不停的踱步。反倒是两个身穿蓝袍的中年官员,坐在那里稳如泰山,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感觉有些酸酸。

突然,听到外面脚步声传来,那王爷便走到门口望去,果然见到高拱、冯保,带着个陌生的青年官员走了过来。

一看到,他脸上的紧张不安马上舒缓了许多,开腔道:“老师,您可算又来了。”

高拱苦笑着朝他行礼道:“殿下,臣已经不是王府讲官,要不是借着送沈司业过来,此次也没机会来见您的?”

“哎……”那王爷一脸黯然道:“这破规矩,真要活活折磨死人了。”

高拱陪着他叹几口气,便精神一振,回头道:“江南,快来拜见裕王殿下。”

沈默便给裕王施以大礼,裕王和蔼道:“江先生,快快请起。”

沈默这个汗啊,心说这是哪跟哪啊?我怎么改姓了?

高拱也一脸尴尬道:“殿下。这是我向您提过的沈默,字拙言,号江南,您贵人多忘事了。”

“哦……瞧我这个记性。”裕王不好意思地笑道:“沈先生,沈先生,本王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还真的向他拱手行礼。

沈默赶紧逊谢道:“殿下折杀小臣了。”

“快快请起。”

“是。”沈默起身后,又与那两位官员见礼,一个老相识,是去他家做客过的殷士瞻,字正甫、号棠川,山东济南人,跟张居正同年,年纪也与之相仿;另一个陈以勤,字逸甫、号松谷,四川南充人,要比殷士瞻大个十来岁,登科也比他们早六年。

陈以勤、殷士瞻、张居正加上新来的沈默,就是目前裕王府的四大讲官了。

※※※※

众人进屋按序就坐,裕王就把陈、殷、沈三个抛在一边,拉着高拱的手说长道短,从他新纳了个姓李的妃子,到前几天下大雨,冲垮了他府里好几栋房子,不过好在没人受伤……事无巨细、林林总总都跟他倾诉,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沈默几个插不上嘴,又不能随便交谈,只能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的喝茶,然后就是干瞪眼。沈默算是明白了,今天早晨那冯太监。根本不是去等自己的,只是奉命去请高拱而已,而自己呢,不过是个由头幌子罢了。

心中不由自嘲笑道:‘哎,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好在高拱小心谨慎、不敢多留,听裕王墨迹了半个时辰,便再也坐不住,要起身告辞。

只见裕王一脸不舍道:“还没座多会儿呢,吃了饭再走吧。”

高拱苦笑道:“臣下现在不是王府讲官,多待下去容易惹人闲话啊。”

裕王最听师傅的,闻言虽然还是依依不舍,却也不敢再挽留。

高拱便与裕王起身,沈默三个也跟着起来,却被他阻止道:“三位留步,不老远送。”三人知道他俩有体己的话要说,便识趣的没有跟出去。

高拱与裕王走到院外,到了左右没人的地方,他小声嘱咐道:“殿下,您切莫怠慢了那沈江南,此人可是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给您拉过来的。”

“哦?他很厉害吗?”裕王有些不以为然道:“看着很年轻的样子,比我还小一些吧。”

高拱摇摇头道:“殿下,切不可以貌取人。我原先跟您说过的话,您都忘了吗?”

“什么话?”裕王不解地问道:“您跟我说过什么?”

高拱心说,这位爷什么都好,就是整天不知道在想些啥,跟他说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便叹口气道:“他是陛下看重的人……”

“哦……”裕王有些心不在焉道:“我知道了。”

高拱只好下猛药道:“他有一手青田神算堪比刘伯温,可以未卜先知,为殿下趋利避害!”

裕王的双眼一下亮起来,激动道:“有那么神吗?”

“就是那么神!”高拱重重点头道:“我已经领教过了,确信无疑。”

“那太好了!”裕王终于来了兴趣,道:“我可得好好问问他。”

“对嘛。”高拱笑笑道:“想成大事。就得礼贤下士。”

“我晓得了。”裕王开心地笑道,他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会会那个沈默了。

高拱心中暗叹一声,觉着自己的教育着实失败,为什么就教不出个真正的王者呢?

※※※※

把高老师一送走,裕王便兴冲冲回到正殿,对等在那里的陈以勤和殷士瞻道:“陈师傅、殷师傅,你们的课先往后排排,孤先听沈师傅讲一堂。”

陈以勤和殷士瞻有些郁悴,心说白等一上午,一句台词都没有,光给人给人当背景了。心里虽然不快,但也只能来日再找回场子,现在也只有怏怏告退了。

大殿里只剩下裕王和沈默两个,裕王对沈默道:“沈先生请移步书房。”

“是。”沈默便跟着裕王,转到后院的书房中,裕王在主位上坐下,沈默向他行礼后,坐在了对面的讲台后,略一思考,他淡淡问道:“微臣奉皇上圣旨,为殿下侍讲《孟子》,不知殿下对这本书的体悟如何?”

“哦,已经跟着高师傅学过了。”裕王耐着性子道:“虽不敢说精通胜任的微言大义,但也算是倒背如流了。”

“很好。”沈默微笑道:“孟子之言,对君王来说,无异于暮鼓晨钟,每一句都值得反复深思,才能警醒补过、好仁恶暴。所以虽然殿下已经滚瓜烂熟,我们还是有必要温故知新的。”

“先生说的很有道理。”裕王笑笑道:“不过比起《孟子》,孤王还有更感兴趣的问题,想要问问先生呢。”

“殿下请讲。”沈默淡淡笑道。

“听说你通阴阳,晓八卦,能未卜先知?”裕王好奇问道。

“这是谁在编排我?”沈默哑然失笑道。

“是高师傅,他说你算命可准了。”裕王道。

沈默笑道:“下官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过是会些相面的皮毛而已,高大人实在是谬赞了。”

“相面?那也很厉害了。”裕王有些小兴奋道:“先生快给孤看看。”

沈默知道不露一手。是镇不住这王爷了,便笑道:“先请殿下恕在下失礼。”

“我这人很随和的,平时你盯着我看都不要紧。”裕王笑道:“快看吧。”

沈默这才将视线移到了裕王脸上,见他面色黄中发白,眼袋略略浮肿,双眼没有神采,嘴唇也有些发青。再看整个人身体消瘦,腰也有些佝偻,坐在那里左肩上耸,膝部紧靠,双腿呈外八字形,看上去有些拘谨。

※※※※

将裕王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沈默便对这个人的性格情绪和健康状况,做出了初步的判断,看他的坐姿,显然是个比较谨慎软弱的人,这种人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但本身决断力特差,说白了就是耳根软,没主意那种,也缺少男子汉的气魄。

根据唐顺之的理论,有这样坐姿的人,即使是一个男性,他也是比较女性化的男子,如果你对他有过多希望的话,其结果多为失望。但反过来,如果你能强势些,便可以控制他,而不必担心会遭到报复,哪怕他是你的上司。

心下拿定主意,沈默淡淡道:“我实话实说,殿下切勿见怪啊。”

“就要听您的实话,光说好听的有什么用?”话虽如此,裕王还是有些紧张。

“说实话,您的近况十分不佳啊。”沈默轻声道:“我观您印堂发青,面色晦暗,定是近日连遭打击,心情郁结,忧思加剧,致使食欲不振,神思恍惚,噩梦不断,盗汗难寝,对身体也是个极大地损害。”

裕王听他说的全对,不由点头道:“您说的不错,我最近的身子,确实大不如前了。”

“呵呵。”沈默微微一笑,十分隐晦道:“殿下正是春秋鼎盛,其实些许忧思还不至于伤身若斯,主要的原因,还在于……无节制啊。”

裕王老脸一红道:“先生误会了,小王不是那种荒淫无度的家伙……”顿一顿又道:“不过最近确实多了些,可孤王是有苦衷的,不是为了一味寻乐。”

沈默听明白了裕王的意思……这就是算卦的本事所在,能不断套取对方的信息,却让对方意识不到,还以为你真的未卜先知呢,便轻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殿下求子心切,却不是勤加耕耘,广种薄收能做到的。”

被他一语说中,裕王的脸更红了,却对沈默也更加佩服了,两眼直直的巴望着他道:“那先生说怎么着吧?您要是能让我生个儿子,我一辈子都感念您的恩德。”说着起身给沈默深施一礼道:“求求你了,先生。”

沈默赶紧起身扶住裕王,道:“我只管算命,可不是送子观音,殿下切莫拜错了神。”

“那你说……我命里有子吗?”裕王紧紧抓着沈默的胳膊道。

“殿下的生辰若何?”沈默抽了抽,抽不回手,只能任他攥着道。

“小王是嘉靖十六年生人,丁酉年乙丑月丙日丁卯时生人。”裕王报道。

“哦……”沈默心说,跟我同岁,怎么看着这么老相?确实,他俩仅从面相看上去,要差了七八岁的样子。装模作样的算一会儿,他便慢慢道:“这事儿不能说太细,不然就不灵了,但臣下有一句八字真言送给殿下,‘花开三朵,孤独一枝’,您只有自己细细体会,到时候不准可以找我。”

“花开三多,孤独一枝?”裕王反复念叨着这句,半晌道:“这么说,我会有三个儿子?”

沈默笑而不答道:“不可说,不可说。”他并不担心将来算账,因为不管裕王生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他都可以十分恰当的对上。乃至更多,他也有办法对上,不过有些牵强罢了,但想必那时候,高兴都来不及的裕王爷,也不会跟他计较了。

要是裕王真不幸没有儿子的话,那更不怕了,估计到那时,他光担心会被登上大宝的弟弟害死了,哪还有闲心追究这个……

※※※※

对于沈默的答案,裕王十分高兴,又不知足的问道:“那最快得什么时候呢?”

沈默正色道:“这个我知道也不能说,因为您的世子很可能是天命之人,我要是乱说,恐怕当场就得被雷劈了。”

“你是说,我前两个儿子也是被他克死的?”裕王有些生气道:“这个小兔崽子!为了世子位置,连弟兄都不放过。”

沈默这个汗啊,赶紧小声解释道:“命这个东西,是没法选的,您不也一样克了两位吗……”

“你是说,我也是天命之人?”裕王的脸上登时潮红起来,使劲咽下口水,眼珠子都瞪出来道:“真的吗?”

“这话可不能乱说……”沈默见把他忽悠到位了,便见好就收道:“而且光有命也不行,就算命再好,自己不顺应天命,修身养性也不行。”

“怎么个修身养性?”裕王巴巴问道。

只听沈默沉声道:“您必须好生休养身体,远离酒色,固本培元,不然……遥遥无期啊……”

裕王闻言也沉默了,半晌才喃喃道:“悔不该当初不听李太医的话,以为有了儿子便可以放纵自己,结果现在这样子,是光播种不见收成……”说着叹口气道:“要是李太医在就好了,可惜谁也找不到他了。”他说的李太医,便是李时珍,当初被张居正请来,给他治过病,一番调养,药到病除,然后便翩然离去,不知所踪了。

沈默嘴角挑起一丝笑容,轻声道:“我知道他在哪……”

“什么?”裕王激动不已道:“他在哪?”

第五二七章 相投

将自己顺利推销,谋求到一个理想的职位只是第一步,如果不思进取,或者方法不对,是没法取代原先的老资格,成为老板眼中不可或缺的顶梁柱的。

那么如何成为顶梁柱呢?沈默根据前生今世的经验,总结出三条思路:

其一,以一技之长吸引老板,也就是比起别人来,你得有他们没有的本事,这样才不会在老板眼中泯然众人矣。要记住,只有吸引住别人的眼球,才能让自己的表现事半功倍,不至于浪费感情……当然,这是说给那些真有本事的人听的,你要是自认凡人,还是踏踏实实不声不响来的好些。

其二,老板有危难时要挺身而出,就算失败也会得到老板的另眼相看,至少你的忠心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要做就做雪中送炭的,光往锦上添花是没用的。

其三,要做老板想做而没法做的事儿。即维护老板名声,又要解决老板的实际问题。

对于大老板嘉靖皇帝,沈默就奉行这信条从不动摇。比如他紧紧抓住国库空虚,嘉靖快穷疯了这一点,写了一篇‘生财有大道’,登时紧紧抓住了皇帝的眼球,又主动请缨到南方去,为国家开海禁、搞外贸,赚取大量的银钱,解决了皇帝的大问题,所以才一直被嘉靖帝谨记在心,视为心腹重臣,未来股肱……

虽然现在混的惨了点,不过那也是他拒任户部侍郎,让皇帝不快,给他点颜色看看,纯属自作自受的。

现在,来到裕王这个正处于创业期的二老板身边,沈默依然恪守着自己的法则,急老板之所急,解老板之所需,让裕王爷离不开自己,从而达到迅速上位的目的,以在未来论功行赏时,获得一个比较靠前的身位。

裕王爷的需求很简单,他需要一个儿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如果沈默能帮他生一个……哦不。是想办法帮他解决这个难题,将获取丰厚的报酬。

沈默虽然满嘴天命啊,注定啊什么的,可他压根不信那一套,他知道裕王生不出孩子来,是身体生了病,所以要想生出孩子来,就得先把病治好。

这当然是大夫的工作范畴了,而身位天下第一名医,且曾经为裕王治疗过的李时珍,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这个裕王也知道,可他托尽了关系,高拱那些人也拼命寻找,就是找不到这位名医的下落,好像失踪了一般,所以听到沈默说‘他知道李时珍的下落’时,裕王简直要欣喜若狂了,紧紧抓着沈默的手臂道:“他在哪?为什么我们都找不到他?”

沈默没想到他劲儿还挺大,被握得有些生疼,面上还得带着微笑道:“他为了实现毕生的理想,四处云游考察去了。此刻也许在哪座名山大川餐风饮露,也许在哪个穷乡僻壤艰苦跋涉。”

“什么理想?”裕王的手稍微松一些,问道:“成仙吗?”

沈默这个汗啊,就不能高尚点吗?便摇摇头,轻声道:“他要写一本书,一本大功德的书。”

※※※※

沈默跟李时珍,当年因为若菡的病相识。为了将爱人从鬼门关拉回,他曾被李时珍狠狠敲了十几万两银子,虽说是为了地震灾民,责无旁贷,但这种方式、这种金额的付出,还是让他想起来肉痛。

我们知道,除了嘉靖外,这世上能占沈默便宜的不多,就算一时占了去,早晚也得变本加厉还回来,妙手仁心的李时珍也不例外。

于是乎,不论走到哪里,李时珍都会收到沈默的问候,当然单纯问候之外,还有要求为若菡复查的约请,李时珍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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