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官居一品-第18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于是乎,不论走到哪里,李时珍都会收到沈默的问候,当然单纯问候之外,还有要求为若菡复查的约请,李时珍明知道这家伙是‘挂羊头、卖狗肉’,但他实指望着从沈大财主那里敲诈些钱财出来,好接济穷苦百姓,所以虽然每次都不给他好脸,但总会应邀而至,为他诊治疑难杂症,实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事实证明,李时珍不愧神医的称号。虽然诊费太贵,但包治百病,就连疑难不孕也是行家里手。这些年里,沈默请他去苏州为戚继光的夫人、去南京为海瑞的夫人诊治,经过他的调养,现如今戚夫人已经顺利诞下子嗣,而海瑞的老婆也连生了两个闺女,虽然还没生出儿子来,但总算有希望,继续耕耘下去便是。
所以沈默对李时珍能帮助裕王得子,还是抱有很大希望的。只是在一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时,李时珍对沈默说,他要去完成一件大事,希望不要再找他了。
沈默心中一动,问他什么大事儿。
李时珍道:“我几十年来钻研医道,虽不敢说便览天下医书,但有名无名的医家典籍,涉猎了不下数千,发现从上古先秦至今,经久远年代之后,许多药物有同物不同名的,有同名不同物的,有难以辨识的。有些分类不对的,有些药物有毒却和那些无毒的药形态相似,到底哪种东西治什么病,连大夫都搞不清楚。如此一来,被乱治胡吃害死的人,每年不知有多少。”
沈默心中一动,轻声问道:“先生要写《本草纲目》吗?”
“《本草纲目》?”李时珍眼前一亮道:“好名字,简单直接。一看就懂。”说着抚掌道:“我就是要写一本《本草纲目》,把天下的药材分门别类,详细准确的记载下来。给医者一个参考。”
沈默肃然道:“此乃万世大功德,默不敢不倾力相助,愿派护卫一队,为先生鞍前马后、披荆斩棘,也算是在下为此尽一份心力了。”
“不必如此。”李时珍道:“我一个大夫,独自跋涉惯了,没必要兴师动众的。”
沈默却道:“这不是为了先生,而是为了那《本草纲目》,这本书写成之后,我会全力帮先生推广,甚至请求皇上,特诏儒臣补注,成昭代之典,让全天下的医生人手一本,使本草学真正树立起来,这可是事关千秋万代的大事啊!现在世道这么乱,到处有山贼流民,万一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来完成这份事业?”
听他这样说,李时珍便不再坚持,在沈默派出的一支小分队的护送下,开始了全国寻药之旅,至今已经快两年了。
所以说,别人找不到李时珍,沈默却一定可以找到,而且他还知道,李时珍大概在年初前去了关外,应该也快回来了。
※※※※
听说沈默有把握尽快找到李时珍,裕王十分的高兴,留下沈默吃饭。也许是看到了希望,裕王殿下心怀大开,食欲大振,话也多起来——两人本就年纪相仿,同龄人之间很容易找到共同的话题,自然比跟老夫子们相处要轻松惬意的多。沈默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家伙又曲意奉承,一聊起来便很快合拍。投机的不得了。
裕王从小被禁锢在深宫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加上师傅们一个个古板的很,弄得他跟个小老头似的暮气深重,其实他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样对外面的世界无比好奇,对丰富多彩的生活充满向往,只是师傅们紧紧关着这扇门,让他始终看不到罢了。
现在同样年轻的沈默一出现,仿佛在他昏暗的房间中打开了一扇窗,让他终于可以了解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他听沈默描述江南的花红柳绿,各地的美食美味,今古的奇闻怪谈,甚至南北美女的差别,任何一个话题,都让裕王感到兴致勃勃,觉着自己这二十多年,全都白活了。
见裕王听得兴浓,沈默也没法停下来,好在他肚子里货多,也不怕讲完了。不知不觉便到了掌灯时分,已经看不清沈默的脸时,裕王才猛然发现:“呀,已经天黑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便吩咐宫人掌灯上饭,要跟沈默一边吃,一边秉烛夜谈。
沈默苦笑道:“不急于今日吧,高师傅跟我嘱咐过,一定要在掌灯前离开王府,以使无暗地之谋……”
裕王当然知道这个规矩,只是方才兴致太高,没顾上而已,便依依不舍道:“那你明早再过来。”
“遵命。”沈默点头笑道。
裕王又起身,亲自将他送到大门口,还不忘嘱咐道:“明天早些来啊,孤等着你。”一直看着沈默的轿子消失在街口,才转身回去。
回到后邸,他见正院西角落的香堂里已经亮起了灯,知道自己的正妃陈氏已经开始念佛,不由暗暗叹口气,又或者是松口气,便抬脚往东厢跨院走去。
还没进屋,门先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窈窕女子迎了出来,乍一看她穿着普通宫装,但仔细端详又会发现,却又别与的宫女不一样,她的服饰搭配得既淡雅,又别致;裙边一二寸宽的地方,还滚了大红的花边,仿佛蕴着火一样的热情,若是一般宫女敢这样穿,早被教习嬷嬷打得妈妈都认不出来了。
※※※※
小小跨远里,只有裕王和她两个人,那女子显得有些紧张,微垂着白腻如玉的鸭蛋脸,只让他看到一个梳裹得整齐的插梳扁髻,轻声细语道:“王爷,您回来了。”这女子是裕王的女人,却不是他的妃子,现在的身份,也不过是裕王府的一名宫女。
裕王爷虽然生活乏味,却也跟所有男人有着一样的爱好,那就是喜欢女人。一次酒后兴起,便拉着这刚进王府的宫女荒唐了一会儿。说实在的,这女子很美,却也不算绝色,但没想到这一回之后,裕王便再也离不开她了。因为这位容貌温婉可人的女子,身上有一股非凡吸引力,陪他说话能让他满心喜悦,感受到被崇拜的快乐,在床上又能让他销魂无比,找到男人的自信。自从有了她之后,裕王便在灰暗的人生中找到了乐子,几乎每晚都住在她这儿。只是不受老爹待见,也不敢提纳妃的事儿,只能先这么耗着,日后再说。
裕王点头笑笑,便拉着她柔腻的小手进了屋,屋里面掌着灯,灯下的桌上,摆着三四样精致的小菜,还烫着一壶老酒。
女子为裕王宽衣解带,换上便装,又打来温水给他擦脸净手,服侍的无微不至,让本就心情愉快的裕王,感到愈加舒畅。
夹一筷子酱猪肚,端着小酒喝两口,他眯眼笑道:“这日子啊,真好。”
女子掩口笑道:“王爷今儿遇到什么好事儿了,怎么乐成这样?”
裕王便将今天的事情,跟她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遍,开心笑道:“若能把李太医请来,孤的世子何愁?你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给我当妃子了?”
女子脸上一片绯红,但掩不住的喜上眉梢,声如蚊鸣道:“那位沈大人可真厉害。”
“不止厉害,还很有趣呢。”裕王开心笑道:“孤王这些年来,就没遇到过这么个谈得投机的同龄人,他好像有数不清的新鲜话题,让人想不开怀都难。”说着想起什么似的笑道:“给你讲个笑话吧。”
“王爷请讲。”女子点点头道。
“说从前有个人,很怕自己老婆。有一天,他趁老婆不在家的时候偷吃了一盒年糕。晚上被老婆发现了,把他狠狠骂了一通,又罚跪三更才准许睡觉。第二天,他越想越想不通,不知自己的命为什么这样不好,便到街上找算命先生给自己算算命。”裕王笑道:“算命先生便问他:‘请问贵庚多少?’他赶忙回答:‘没有跪多久,只跪到三更。’算命先生只好再问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年高几何?’他一下子脸都白了,说:‘我还敢偷吃几盒?我只吃了一盒,再吃岂不要连命都送掉?’”
言毕,他自己先笑趴在桌子上,那女子也笑的擦着眼泪道:“太好笑了,这位沈大人也太滑稽了吧。”
两人笑一阵,裕王又讲一个,又笑一阵,再讲一个,再笑一阵,不知不觉夜已深了。看着灯下的女子娇俏可人,裕王心中一动,笑道:“还有一个,你要不要听。”
女子闻言点头道:“要的。”她进来宫里这么长时间,却也没如此开怀过了。
裕王便嘿嘿笑道:“有个道学先生嫁女出门,至半夜,尚在厅前徘徊踱索。夫人问他:‘相公,夜深请睡罢。’先生顿足怒道:‘你不晓得。小畜生此时正在那里放肆了!’”说着就色咪咪的望着那女子,见她早就羞红了脸,红艳艳的仿佛要滴下水来一般,他的声音变得沙哑道:“爱妃,也到咱们放肆的时候咯……”
女子娇羞的点了点头,任由他扶着进去内里,被浪翻红,春宵苦短,自不消提。
※※※※
第二天,沈默早早起来,若菡奇怪问他:“怎么比往常还要早呢?”
沈默叹口气道:“你老公我现在上两份班,自然要辛苦一点了。我得先去国子监应卯,再到裕王府上课。”
若菡心疼道:“可忙坏了吧?”
“我就是个劳碌命。”沈默笑道:“忙点好啊,闲着让人心慌。”便跟妻子吻别,去国子监才发现,自己还不是最早的一个。
高拱已经在那,把他叫进屋子里,问他昨日跟殿下相处的如何,沈默道殿下很随和,我们相处的很愉快。
“那就好。”高拱点头道:“至于去王府上课的时间,你和张居正商量去吧,留一个在国子监的,另一个就去裕王府,交替着来就成。”
沈默原以为能摆脱国子监的俗务呢,没想到还是少不了,心说您老可真会人尽其用啊,便拱手出去。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大人,那个李贽没给您惹麻烦吧?”
“唔……暂时没有。”高拱摇摇头道:“不过他的讲课实在是有够离经叛道,若不是为了这次大比,我是不会用他的。”这老小子倒坦诚。
沈默知道多说无益,便点点头,出门去了。
跟张居正一商量,他俩上下午轮班,半天在监里,半天在王府,这样两边都不耽误,只是要辛苦一些了。
第五二八章 授课
今儿上午,却是沈默的课,他离开国子监,到了裕王府时,才刚过卯时,可见出门之早。
门房一看是新来的沈师傅,二话不说便放他进去,不一会儿,昨日去请他的太监冯保笑着迎出来,道:“哎呦沈大人,您来的可真早。”
沈默颔首笑笑道:“在高大人麾下混饭吃,由不得人不早啊。”
冯保闻言深有感触道:“是啊,当初高师傅在府上讲学时,弄得阖府上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大家全都紧张的不得了。”
沈默奇怪道:“你们紧张什么?他教的是王爷,又不教你们。”
“谁说不教我们?”冯保郁闷道:“一般的宫人他不教,可我们这些原本就识字的,他也要我们背孝经,知廉耻,守信义,稍有违逆就要把我们从王爷身边赶走。整天担惊受怕,日子苦的不得了。”
“提高点修养好啊。”沈默笑笑道:“高师傅的苦心,早晚你们会体会到的。”
说话间,冯保把他领到正堂,又上了茶水点心,小声道:“王爷还没起呢,先生您先在这儿喝点茶,吃点东西等等。”
“好说好说。”沈默笑道:“冯公公有事儿先去忙,没事儿的话,咱们就聊聊。”
冯保闻言这个受宠若惊啊,像他这种阉人,清流们向来避之不及,比如方才这句话,若是高拱或者陈以勤说,定然只有前半句‘有事儿先去忙’,不会有后半句‘没事儿咱们聊聊’的。得到沈默如此礼遇,冯保心里十分的激动,重重点头道:“中!杂家就陪沈师傅说会话!”
于是两人便聊开了,一开始自然是互相询问:‘冯公公祖籍哪里啊?’‘杂家是北直隶真定府深州人,字永亭,号双林。’
沈默暗暗吃惊,他跟太监接触不少,却没听到哪个有字号的……因为太监这行当,实在是太给祖宗丢脸了,就算干到司礼大珰也一样,所以太监们往往在进宫后连名带姓一遭改了,更不会用什么字号。
对他们来说。名字只是个让主子记住的代号,其余意义全都可以消灭掉。
※※※※
但这个冯保不仅有字还有号,实在是出人意表。但更吃惊的还在后头呢,随着谈话的深入,沈默发现这冯保是个非常奇特的太监——奇特得都不像个太监了。
根据他对以往接触太监的了解,这些人虽然一般由于出身贫寒,文化素质普遍不高,虽然后来上了宫里的识字班,也不过是粗通文墨,根本就是一群半文盲。
跟这些人比起来,这冯保简直是鹤立鸡群了,沈默发现他不但精通经史,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而且还擅长演奏多种乐器,此外还喜欢绘画,戏曲,单就多才多艺来讲,就连他这个状元郎也要甘拜下风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沈默心中默念道:‘不怕太监野心大,就怕太监有文化。’这个冯保肚里的墨水,估计比那白衣秀士王振可要多多了,将来肯定是个人物!
只是这样有文化的太监,不是宫里奇缺。应该留在司礼监吗?沈默轻声问道:“公公一直就在王爷府上?”
冯保摇摇头,黯然道:“奴婢原先在司礼监,是老祖宗的随堂太监,因为后来犯了错,被发配到王爷府上扫地,后来承蒙王爷不弃,见我有点小才,便让奴婢在书房伺候着呢。”
“原来如此。”沈默轻轻颔首,宽慰他道:“人生难免起伏,没有人能不受挫折的,我相信你早晚有出头之日的!”
“多谢大人吉言!”冯保咧嘴笑道。
这时候后面禀报,裕王爷起来了,冯保便笑道:“沈师傅先歇着,奴婢去后面伺候了。”
“冯公公请便。”沈默点头笑道。
不一会儿,裕王爷便从后面进来,一见沈默就笑眯了眼道:“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稍稍起晚了些。”
沈默笑道:“王爷的贵体要紧,微臣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走,咱们去书房接着聊……哦不,接着学。”裕王兴冲冲的拉着沈默往书房去了。
进了书房,两人如昨日一般,面对面坐下,裕王便兴致勃勃道:“今天再讲什么笑话?”
沈默想一想,笑道:“既然陛下让我讲《孟子》,那我就讲一个夫妻俩用《孟子》打架的故事。”看一眼满脸期盼的裕王殿下,他便讲道:“说有个书生想要娶妾,妻子不高兴,便问他道:‘一夫配一妇耳。娶妾见于何典?’丈夫振振有词道:‘孟子云:齐人有一妻一妾。’可见妾自古有之矣。”
裕王听了点头道:“确实有这个说法。”
沈默微微一笑道:“那妻子却不服气道:‘若这等说,我亦当再招二夫。’书生吃惊道:‘为什么?谁允许你有三个丈夫的?’妻子便道:《孟子》说的呀,孟子论丈夫有三,曰‘大丈夫’、曰‘小丈夫’、曰‘贱丈夫’,说着不屑的打量书生一眼,道:‘你么,勉强只能算个贱丈夫’!”
裕王闻言抚掌大笑道:“这夫人好利的嘴巴,这笑话是沈先生从哪里听来的?”
沈默淡淡一笑道:“所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下官看书看多了,瞎琢磨出来的。”
“想不到看书还有这功效。”裕王笑道:“不瞒你说,孤总感觉那些经书枯燥无比,都是些陈词滥调,让人一听就想睡觉。”
沈默笑笑道:“其实到了殿下这个层次,完全没必要死读书了,咱们应该将书上的圣人之言,与身边发生的事情相互印证,得到属于自己的真谛,这才是真正的学问之道。”
裕王听着似乎是这么回事儿,便问道:“那真谛是什么?”
“每个人都不一样。”沈默摇头道:“只有自己悟出来。”说着微笑道:“这需要一个过程,不过您现在可以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我们俩共同讨论。”
※※※※
“还真有……”裕王闻言陷入沉思。过一会儿才轻声问道:“老子有一句话,吾有三德:‘曰慈、曰简、曰不敢为天下先’,这三德,尤其是‘不敢为天下先’,到底是什么意思?请先生指教。”
这句话沈默在玉熙宫的墙上见过,还被嘉靖帝拿来说事儿,可见是皇帝推崇备至的格言。心说:‘看来这位王爷也是有追求的。’那追求便是讨得嘉靖的欢心,好战胜自己的弟弟,登上皇帝宝座。
沈默还真怕他无欲无求,就想当个太平王爷呢。便清清嗓子道:“老子的《道德经》不过寥寥数百言,却蕴含着天地至理……何谓至理?便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说着目光炯炯的望着裕王道:“于殿下而言。自然要以治国之道去体会。”
“先生请讲。”裕王正襟危坐起来,只要是真正想知道的问题,那必然会认真听的。
“可以说这‘三宝’,是老子执政观的高度概括。一德曰‘慈’,是重视上对下的责任,为上位者,应该以仁慈的态度,去对待他的子民,这样才能让百姓归心。”沈默清声道:“而我儒家讲的是‘忠孝’,强调的是下对上的责任,只要臣子对国君忠诚孝顺……这一点已经强调了两千年,可结果怎样?汉唐宋元,该亡的还得亡,谁也没能国祚永存下去。”
“原因是什么?好比一个湖,如果没有江河雨水的不断注入,就算再大也会被晒干见底。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这个湖,如果国君不知爱民,只知索取,早晚有湖竭国败的一日;反之,如果国君能仁义爱民,老百姓定然拥戴,就像无数江河汇入大湖,国家只能越来越强盛,而永无衰败之虞!”说着看着裕王道:“陛下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引入了道家,让儒道两家互补,不仅要求下对上的忠,还要求上对下的慈,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护,才能长治久安,所以为君之道,第一条便是‘爱民’。”
裕王点点头,道:“小王谨记了。”
“再说‘俭’,指的是朝廷厉行节俭、少兴土木,尽量避免扰民;轻徭薄赋、减少行政支出、尽量留利于民,如果朝廷支配和耗费社会财富少一点。则百姓手中的财富就多一点,老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如果老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么谁还会造反呢?就算有人野心勃勃,恐怕还没起事,就被人扭送官府了吧。”沈默淡淡道:“事实上,只有让老百姓过舒坦了,他们才会真正的拥君爱国;如果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日子都过不下去,那就离陈胜吴广张角黄巢这些人出现不远了。”
裕王可常听高拱说,现在全国各地民不聊生,老百姓过得无比艰难,现在又听沈默这么说,不由寒毛直竖道:“不会……不会要反了吧?”
“一些地方已经造反了。”沈默淡淡道:“但现在只是局部小规模的,这说明事情尚有可为,但如果再这样下去一代人,那可真要出大事儿了。”
裕王擦擦汗道:“确实要好好管一管了。”说着巴望着沈默道:“先生再说第三个吧。”
“‘不敢为天下先’,是指君王和朝廷退其身,不能争着站在百姓前面颐指气使、作威作福。”沈默沉声道:“老子认为‘不能走在天下百姓前面,官吏不去役使指挥百姓,则百姓得以安宁’,‘不敢享乐在天下百姓之前,则官吏不敢与民争利,百姓得以富足’、‘不敢让百姓来顺从自己,而是自己顺从百姓,则百姓不受到管制和压迫,百姓独立自主的能力才得以成长起来!’”
裕王闻言笑道:“那按照老子的意思,‘当官不为民做主,没脸吃那三石谷’,这句好官儿的格言,似乎就有毛病了。”
“不错!”沈默点点头道:“官员为民做主,则百姓会变得贫弱无能;百姓自己做主,才能自强和富裕。”
“那还要官员干什么?”裕王问道。
“保护。”沈默道:“保护百姓的安宁,保护他们自强和富裕的权力,必然会得到百姓真心的拥戴,这是个相互的关系,千百年来,为政者就是因为只知道索取,不知道付出,所以才有那么多的王朝更替,殿下,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啊!”
裕王肃然起敬道:“先生,学生受教了。”
※※※※
沈默便用这种一边讲笑话,一边讲道理的方法的寓教于乐,让裕王听得兴致盎然,又时常深深思考,顿觉这位老师实在不简单……其实沈默之所以这样教,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一味弄臣一般的插科打诨讲笑话,固然能让裕王殿下无比喜欢自己,可绝不会从心底尊重自己;当然,如果一味枯燥的讲大道理,裕王更会感到乏味的,不会认为自己与其余的师傅有什么不同。
只有用这样生动的授课方法,才能让裕王保持兴致,又不会觉着他这位师傅不学无术……
事实上,裕王很快迷上了他的课,一到了沈默的课,便兴致高涨、全神贯注;轮到别人的课,就无精打采,兴致缺缺,甚至还会为观点上的差异,与其余的师傅争辩,以此捍卫沈老师的尊严。
如此一来,张居正还好说,殷士瞻和陈以勤便犯嘀咕了,这沈小子是来砸咱们饭碗啊?陈以勤便道:“咱们教训教训他吧。”殷士瞻道:“怎么教训?”“进去再说。”两人便摇着折扇走进大殿,一见沈默正和冯保聊得火热,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虽然顾忌着同僚的面子,不好跟沈默直接发作,却可以拿冯保开个玩笑,来个敲山震虎。
两人便对视一眼,立刻打好了坏主意,就相视大笑不停。
冯保果然被勾引,陪着笑道:“二位师傅笑什么呢?”
“路上殷大人给我讲了个笑话。”陈以勤擦着泪道:“实在是太好笑了。”
“什么笑话如此好笑?”冯保笑道:“殷师傅可否说来听听?”
殷士瞻性子忠厚,却说不出那么损的话来,便努努嘴道:“还是陈师傅说吧。”
“好吧。”陈以勤便笑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王爷,他的身边有一位能上天入地、武功极高的公公……”说到这儿,陈以勤便停住了口,也坐下喝茶。
冯保奇怪道:“然后呢?”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王爷,他的身边有一位能上天入地、武功极高的公公……”陈以勤又重复一遍,这下可把冯保给弄郁闷了,道:“我是问,公公下面呢?”
陈以勤促狭一笑,便一本正经道:“公公下面没了。”
冯保的脸登时憋得如猪肝一般,笼在袖子里的双手,都攥得青筋暴起了……他虽然是个太监,却也是个有血性的青年,岂能容人如此戏弄?便眯着眼打量起陈以勤,看他大热的天,身上的官服却十分厚实,只能不停的摇着折扇降温,心头一动,便笑道:“早听说陈师傅对对子特别厉害,杂家有一上联,斗胆请教陈师傅。”
“过奖过奖。”陈以勤大大咧咧道,冯保虽然有文化,但也就是个秀才水平,但跟他们这种大才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便点头道:“你讲吧。”
“老师傅,穿冬衣,持夏扇,数载春秋可曾虚度?”冯保便挂着僵硬的笑容道。
陈以勤一听,哦,这是在讽刺我,一大把年纪了还一事无成,才是个小小的侍讲呢。他哪里肯让个太监耍笑了?正要找茬儿回敬一下,忽然明白这家伙是给自己出了一联,里面嵌了春、夏、秋、冬四季之名,心想这小子肚子里,果然有点儿墨水,便暗暗冷笑道:‘好,看我怎么回敬你!’想到这儿,他淡淡一笑道:“下联有了,你可听好了……小太监,雁南飞,来北京,那个东西可还在否?!”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殷士瞻也忍俊不禁,歪过头去嗤嗤直笑。沈默其实也想笑,但见冯保哭笑不得,十分难堪的样子,顾着方才的交情,便强自忍住了。
第五二九章 又逢秋闱时
冯保知道自己斗不过这些个人精,再撑下去也只能落个自讨没趣,拱拱手,小声道:“奴婢去看看王爷起来没。”便悻悻而去。
见冯保走了,陈以勤走到沈默边上道:“听闻状元郎在江南时,便有对穿肠的美誉,点评一下我这对子如何?”
沈默哪能感受不到他言语中的挑衅,淡淡一笑道:“妙则妙矣……”自古文人相轻,不把他镇住了,还以为自己怕了他呢。
“怎么了?”陈以勤问道:“还有半句是什么?”
“有些实话,是不好实说的。”沈默一语双关道:“说多了得罪人。”
这软中带刺的一句,直扎陈以勤的老脸,他‘哼’一声,几次想要跟沈默顶杠几句,却都被殷士瞻拿话岔开,还用眼神暗示他,毕竟大家同殿为臣,还是要留些颜面的。
陈以勤这才忍住了。不一会儿,裕王出来了,三人一起行礼,裕王还礼后。笑道:“今儿是七月节,师傅们中午留下吃个饭吧。”三人没法推辞,便都笑着答应下来。
上课的时候,裕王关切地问沈默,李先生找到了么?沈默点点头道:“联系上了,已经过了山海关,不日便可以抵京。”裕王便十分高兴的起来。
听了一会儿课,边上伺候的冯保,便小声道:“今儿个过节,先生咱们早点下课,跟王爷杀几局吧,奴婢最爱看你们下象棋了。”
一听下棋,裕王两眼立刻亮起来,他跟沈默可是棋逢对手哇……倒不是说他俩有多厉害,只是水平比较接近,输赢在一线之间,可以毫无顾忌的放手厮杀,下个痛快罢了。
沈默知道冯保这是诚心要给陈以勤添堵,却不点破,对巴望着自己的裕王道:“恭敬不如从命。”
裕王顿时大喜道:“冯保,快去摆棋!”
“好嘞!”冯保眉开眼笑道。
这一杀便是个昏天黑地,冯保在边上抓耳挠腮,见谁快输了便帮谁,让这俩人一直分不出个胜负来,最后都快成光杆老将了,只好认了平局。
裕王直起腰来,意犹未尽道:“来来。再杀一盘!这次非要分出个胜负来!”
沈默摇头笑道:“要是再杀一盘,陈师傅和殷师傅就要直接‘双炮无垫子’了。”便起身道:“还是改日再战吧。”
※※※※
沈默出去不久,陈以勤还没进来。冯保看了看桌上的座钟……那是沈默送给裕王的礼物……便叫道:“哎呀,已经快午时了,王爷,咱们还是先开席吧。”
“这不好吧。”裕王道:“陈师傅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就对了。’冯保腹诽一句,面上却一脸不赞同道:“陈师傅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一讲起来便长篇大论,没有两个时辰是没法结束的。”说着两手一摊道:“到时候您也饿着,沈师傅、殷师傅也饿着,又不好打断陈师傅的课,还不如吃饱喝足了,再慢慢讲呢。”
裕王本来就耳朵根子软,闻言点头道:“好吧,就这样吧。”
这时,陈以勤也进来了。高声道:“殿下,今天咱们讲‘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裕王便笑道:“不管孝不孝,先生,咱们都得去馔酒食了。”
“呃……”陈以勤一时没反应过来道:“干什么去?”
“王爷说。吃饭的时间到了。”冯保抢着回答,打开们,做出个请的动作。
裕王原先还想看看陈师傅的意思,现在让冯保这么一弄,是不去也得去了,只好伸手延请道:“师傅请。”
“哦呃……”陈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