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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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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然而这两个傻瓜,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这条路注定崎岖、注定黑暗、注定荆棘密布,甚至至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功在千秋,还是罪在万代?

一旦选择了这条路,来自敌人的明枪暗箭虽然致命,却还可以忍受,最让人痛苦的,却是不被理解的孤独,那种煎熬足以让人疯掉。

所以沈默何其幸哉?遇上了张居正;张太岳何其幸哉?遇上了沈拙言……有首歌是怎么唱的来着?‘一个人走路总不自在。心里少了别人的关怀;大家走到一起来,寂寞和孤独不会在。’

孤掌难鸣,双掌才能拍得响,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一种叫做‘同志’的意气,在两人心中回荡。终于,沈默抖擞起精神,沉声道:“太岳兄,以君之材,必成大器,我愿与君共勉,将来齐心戮力,匡扶社稷,建立千秋不朽之功业!”

张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默,他发现他变了,想当年在京城的时候,自己想逼他拿出点态度来,那是八棍子敲不出个屁,十成十的闷骚男。看来五年的外任经历,终于将这块圆润的灵石,砥砺出了锋芒,然后他伸出了手,坚定地点头道:“风雨同舟,生死不弃!”

沈默也伸出手。与他紧紧握在一起道:“唇齿相依,患难与共!”

这真是,世间豪杰出我辈,不日天书下九重!

※※※※

读书人不兴歃血为盟那套,所以两人握握手,便已是结盟。再坐下时,说话的语气和措辞自然不同……

沈默直截了当道:“太岳兄,你看我下一步该怎么走?”

张居正也不再藏拙,拿出真本事道:“现在的朝堂,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死局了……仅拿内阁来说,严阁老、徐阁老便各占了半边天。还有袁炜、郭朴等七八个排队的;至于六部九卿,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还有不少萝卜没有坑,若是按部就班的论资排辈,咱们非得熬到五老六十,才有机会出头。”说着苦笑一声道:“怕到了那个年纪,冲劲儿也没有了,血性也冲淡了,咱们也会变得抱残守缺、得过且过起来。”

沈默点点头,轻声道:“太岳兄的意思是,咱们要抄近道?”

“正是此意。”张居正道:“拙言,我明白你意思,是想在裕王和景王间两不得罪,等形式分明了再决定投靠谁……但你想过没有,人家都已经胜券在握了,还会稀罕你的锦上添花的?”说着揶揄笑笑道:“到时候人家的自己人纷纷入阁,你也只能看着他们后来居上,徒呼奈何了。”

沈默不动声色道:“那我该怎么办?”

“那我要问你,是看好裕王还是景王?”张居正把皮球踢回来道。

沈默嘴角扯起一丝微笑道:“不瞒你说,今天我找袁炜来,就是为了把景王那边给辞了。”

“这么说,你是看好裕王了?”张居正目光中的欣喜一闪而过,装作淡然的问道。

沈默假装没看到他表情的变化,点点头道:“不错,如果非要选一个,我选择裕王殿下。”

“为什么?”在这个裕王殿下风雨飘摇的时刻,张居正也需要有人印证自己的选择。

“因为你太岳兄选择了裕王爷啊。”沈默促狭的一笑道:“有的时候人不需要思考,只需要跟着有智慧的人走下去,一样能达到目的。”他这说的是实话,经过几天的冥思苦想,他终于在这种犬牙交错的局势中,找到了一条取巧的法子——那就是紧跟着张居正,他去哪自己就去哪,他干啥自己就干啥。

原因很简单,他前世那点可怜的高中历史知识,让他知道了张居正这个名字。知道这位老兄干过很有名的‘张居正改革’,还有‘一条鞭’子,用来‘拷惩罚’。沈默可知道,在大明朝能折腾这么大动静,除了首辅不做第二人想。

而一个人想要当上首辅,最起码之前不会犯路线错误,而且纵观嘉靖以来四十年,从张璁到夏言,从夏言到严嵩,哪位首辅不是因为投机精确,才得以入阁拜相的?

所以沈默给自己定下的‘紧紧跟随,伺机超越’政策,就显得无比务实而明智了。

想起绍兴一句老话,侬以为侬是二世人?是的,我就是。

※※※※

但世事的荒谬在于,你说了说真话,却往往会被当成笑话。

听了沈默的回答,张居正先是一阵错愕,旋即失笑道:“拙言,奉承我干什么?”便正色道:“跟你实话实说,在我看来,当今局势混沌不明,虽然裕王爷占着大义,但景王爷的呼声日渐高涨,而且两位王爷的胜负,还受党争的很大影响。”说着加重语气道:“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我是因为裕王讲官的身份,天然就成了裕王一党,根本无从选择……拙言,你不要草率的下决定啊。”

“都说了风雨同舟,福祸与共,难道只是唱高调吗?”沈默淡淡一笑道:“太岳兄,不必多言了,我是跟定裕王了。”

“能说说原因吗?”张居正巴望着他道,这就好比你买了件不了解的东西,可盼着人家夸它好了。

沈默确实有自己的判断,却一个字也不能说,因为一旦影响了张居正本身的判断,那他执行‘紧紧跟随’的策略,可就被小张同学给领到狼窝里去了。于是他语重心长道:“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也只是直觉,胡乱说出来,除了干扰你的思路,没有别的好处。”

张居正见他不说,只好不再追问。

沈默又道:“前日去礼部拜会赵部堂,他给我一封荐书,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交到吏部去。”

“什么荐书?”张居正问道。

“不在手边。”沈默道:“是推荐我去国子监当司业的。”

“好事情啊。”张居正欢喜道:“来吧,来了咱们俩就是同事了。”

“高新郑也在国子监吧?”沈默轻声问道。

“是的,高拱高大人,是国子监祭酒。”张居正道。

“那你担任国子监司业的任命,是出自谁的授意?”沈默问道。

“徐阁老。”张居正答道:“有什么不妥吗?”

“我觉着把咱俩弄去同一个地方。”沈默道:“不大可能是巧合。”

“你是说,阁老有意安排这样的吗?”张居正道。

“有可能。”沈默呵呵一笑道:“看来那个高拱很有料啊,竟让徐阁老如此重视。”

张居正听懂了沈默的意思,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徐阁老想让我们看住他?”

“也许吧。”沈默点点头,缓缓道:“别忘了,如果你的赌注下对了,那高拱就是最大的赢家……”

张居正默然,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小瞧了那位河南上司。

※※※※

两人聊了一夜,对朝局和未来彼此交换了看法,双方均觉大有进益,当然更重要的,是建立了一种较亲密的攻守同盟关系,为将来在激烈的朝争中存活下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见天亮了,沈默伸伸懒腰道:“咱们去吃早饭吧,吃完了好好睡个大觉。”许久不熬夜,还真有些挺不住呢。

张居正看看天色,不由苦笑道:“我可没你那么好命,得赶紧去国子监,给学生们开课,若是晚的一分一秒,都会被高校长骂得狗血喷头的。”

“他很厉害吗?”沈默问道。

“日后体会一下,你就知道了,包你一辈子忘不了他。”张居正起身拿起帽子,道:“我走了,你也尽快去国子监报道吧。”

“让你这么一说。”沈默将他送出门去,笑道:“我还得考虑一下,要不要去遭那份儿罪。”

“不是我没提醒你,若是迟迟不去报道。”张居正坐进轿子里,丢下一句道:“他一定会给你好看。”便匆匆离去了。

站在门口,将轿子一直目送到巷口,沈默才摇摇头,笑着转回院子里,便见徐渭睡眼惺忪的从隔壁客房钻出来。沈默顿时没好气道:“昨天晚上让你跟我一块去,你却装死,现在人一走,又立马爬起来了?”

徐渭挠挠草窝似的脑袋道:“要是有我掺和,你俩能聊那么投机吗?”说着嘿嘿笑道:“没斩鸡头,烧黄纸,搞些歃血为盟的勾当?”

“去你的,当我们是土匪吗?”沈默把水桶挂在辘轳上,下到院子里的水井,一边缓缓放着井绳,一边道:“从今天起,兄弟我就彻底放弃原则,加入党争了。”

“听人劝,吃饱饭,你的选择是明智的。”徐渭从客房中,拿两套脸盆洁具过来,摆在井台上,笑道:“苟富贵,勿相忘啊。”

沈默微微用力的摇动辘轳,将水桶摇上来,轻声道:“其实我是迫不得已的……前天苏州那边捎信过来,鄢懋卿搞得乌烟瘴气,很不像话,恐怕早晚我要和严党正面冲突,到时候临时抱佛脚,可就来不及喽。”

“哦。”徐渭把打上来的水桶从井钩上提下来,分别倒在两个脸盆里,便把脑袋扎到水盆里,让彻骨的冰凉驱走困意,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摸一把脸道:“确有此事?”

沈默用毛巾蘸了水,一边擦拭着上身,一边道:“苏松的官员,向我告了他贪冒不法的五条罪状:其一、勒索下属官员贿赂十数万两。其二、随意受理词讼,搜括富民钱财,故意制造冤狱,敲诈勒索商户。其三、宴会日费千金、用钱如土。其四、虐杀无辜平民。第五、对工商业加额重敛,几至激变。”说着恨恨的拧着毛巾,道:“我才离开了不到半年,苏州城已经一地鸡毛了。”

“这里面,有没有隐情呢?”毕竟事不关己,徐渭还能保持冷静道。

“你说的不错,确实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沈默点点头道:“他们在我麾下,都轻松惬意惯了,猛然换上个贪酷之人,自然不愿接受,反过来也把他挤兑的够呛,双方矛盾越来越重,才搞出一桩桩事端来。”说着叹口气道:“话虽如此,但我永远,且只能坚定的维护他们的利益……哪怕跟严阁老为敌。”

徐渭默然,他这才知道,沈默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负担,刷完牙,吐出口中香膏,他轻声对沈默道:“我会全力帮你的。”

沈默重重拍拍他的肩膀,感动地点点头。他知道徐渭一点官瘾都没有,甚至已经深深厌倦了官场的黑暗与绝望,之所以一直盘桓不去,笑脸相迎,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兄弟在朝,需要帮助罢了……

第五一二章 李贽、陆光祖……

既然下了决定,自然不能再拖拉,隔一天沈默便去上了轿子,往紫禁城西的吏部衙门去了。

到了街口,他下了轿子,让三尺拿名帖去通禀,自己则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过去,路上还买了个黄橙橙的大鸭梨,一边走一边啃,一点都不着急。

因为自古衙门就是越高越难进,高到顶便是六部的衙门……内阁级别倒是高,但人家在西苑里呢,你想进也进不去。所以天下的衙门,数六部最难进,其中又以掌握百官任免升降的吏部最甚,等四五品的官员来了,还得先递红包再通禀,然后人家让你啥时候进,你啥时候才能进。

到了衙门前数丈的地方,便见墙根下搭着一溜凉棚。凉棚底下站着少说几十号官员……大多是青袍,也有一些蓝袍的夹杂其中。沈默知道。这是在衙门前排队候缺的。在队伍末尾,一个老吏正与个身材瘦削的青袍官员争执,周围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不知是不感兴趣,还是不敢感兴趣。

沈默倒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只是毒辣辣的日头底下根本没法站人,见三尺迟迟不出来,他便往凉棚走下,想要躲躲日晒。却那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皂衣老吏拦住,从争执中抽身出来,对沈默道:“交钱了吗,就往里闯?”

“交钱?”沈默奇怪道:“交什么钱?”

“长眼睛是喘气的吗?”那老吏用脚踢一踢地上的牌子,沈默才看到几行字道:‘五十文入棚,加五十文看座,加五十文供凉茶,加一百文吃酸梅汤。’

看完后,沈默问那老吏道:“衙门门前做生意,这是谁的主意?”

“怎么着?”老吏根本不怕他胸前的白鹇。这些人见过的官儿太多了,已经对红袍以下一律免疫,瞪着一对老鼠眼对沈默道:“吏部的生意你也要管管?”

沈默自然不会跟这种看门狗一般见识,淡淡一笑道:“我不过是随便问问……既然是吏部的营生,当然没意见了。”

“没意见就好。”老吏不耐烦道:“到底进不进去?嫌贵就说声,太阳底下站着去。”

“不贵,价钱公道着呢。”沈默呵呵一笑,却想起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文钱,就连方才买鸭梨。都是侍卫掏的钱,便回头去找自己的轿子。

那老吏却以为沈默兜里没钱,死要面子,便冷笑道:“没有钱就早说声,去太阳底下站着也不丢人。”说着对沈默和那个男子,说了一个字道:“滚……”

沈默的脸登时拉下来,他虽然正处在低调期,却不代表好欺负,此时竟被一个小吏给如此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时他也看到自己的护卫了,招招手让他们过来,准备收拾一下丫挺的。

但假他人之手,总是没有亲自动手快,他的护卫们还没上来,那个被一起‘滚’的男子先爆发了,猛地飞起一脚,一招传说中的‘撩阴腿’,正中那老吏脐下三分处,只听‘嗷’得一声,那老吏就像个虾米似的,捧着小腹跪在地上。

※※※※

那男子却浑不解气。揪住那老吏的头发,便大耳光子左右招呼,一边打还一边骂道:“塞您母诶大餐吧,个歹嘴看人无!”竟是一嘴闽南话。

沈默见那男子虽干瘦无肉,劲道却足得很,两巴掌就把那老吏的后槽牙给打掉了,登时披头散发、满口是血,没人声的狼嚎起来。

声音很快把衙门口的官差给招来了,一见自己人被打了,官差们登时火冒三丈,大叫道:“大胆!快住手!”“别让他跑了!”便抽出兵刃冲过来,想要阻止那人继续殴打。

沈默递个眼色,护卫们便排众而出,挡在吏部官差前面。他们也不拔兵刃,仅靠目光中的杀气,便让那些欺软怕硬的三脚猫全都变成了软脚虾,这就是上过战场的勇士,与圈养在城里的看门狗的差别。

这边沈默的护卫,将救驾的吏部官差挡住了,那边那青袍男子,却不放过那老吏,已经把他打得妈妈都认不出来了,还一直不肯收手,看那架势,非要将其捣成肉酱不可。

周围那些排队的官员就那么看着,也没个上去拉一拉的,看来平时被那老吏勒索惨了,恨不得上来揍他几下才过瘾。

还是沈默看不过去,走过去小心戳一下那官员道:“这位兄台。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那官员闻言又狠狠踹了烂泥似的老吏两脚,这才回头看一眼沈默……他是一个极为清秀的青年男子,只是面有菜色,目光桀骜,一看就是那种又穷又硬的不怕死。

沈默脑海中,兀然浮现起徐海那些人的形象,虽然他是官他们是匪,但气质上绝对有共通的地方。

意识到长时间的注视,是不礼貌的行为,沈默拱手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他看着这小个子年纪应该在三十左右,便如此称呼。

那人却冷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跑的,没你什么责任,不用急着问我叫什么。”

听他如此戒备,沈默摇头苦笑道:“非也非也,兄台误会在下了。”说着指指瘫在地上的老吏道:“这厮也辱骂于我,方才要不是兄台动手快,我也饶不了他。”而后又出人意表道:“江湖上人都讲,砍人的不背锅,背锅的不砍人。你快走吧,这里的责任我担着。”

“这个……”那官员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顿一顿。不由笑道:“你这人有点意思。”

“你更有意思。”沈默笑道:“兄台,再不走来不及了。”因为他看到,顺天府的官兵已经出现在街口了,出警速度可真够快的。

那人却纹丝不动,笑道:“道上还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哩,你就别搀和了,他们抓我好了,反正我受够了鸟气,正好不想干了。”

“那又何必呢?”沈默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这跟你没关系。别掺和好不好?”那人苦笑着求他道:“我可不领你情。”

“用不着。”沈默也苦笑一声道:“这下谁也不用走了,我们被包围了。”原来说话间,顺天府的官兵已经包抄到位,就等上面下令抓人了……毕竟行凶的是官员,那不是说拿就能拿的。

※※※※

顺天府的官兵在附近巡逻,所以才能这么快赶到事发地点,但他府尹大人可不巡逻,所以带队的捕头得跑回府衙去请示,这一来一去,就是七八里的路程,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回来的。

看一看周围的顺天府兵,沈默摸摸鼻子笑道:“这时候你最想说句什么?”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人咬牙切齿道,顿时唬得官兵脸色一变。他呲牙一笑,反问沈默道:“你呢,你想说句什么?”

“我没那么多感慨。”沈默笑眯眯道:“如果非要说,就问问你到底叫什么?”

“你还真执着呢。”那人笑道:“这有什么好打听的,我叫李贽,字宏甫,福建泉州人。”

“李贽?”沈默眼前一亮道:“名师李贽?”

“名师谈不上。”李贽对他知道自己的名气,丝毫不觉意外,只是淡淡道:“只是教书混口饭吃罢了。”

这李贽的名气十分之大,以至于人们不知道福建巡抚是哪位,对他的大名却如雷贯耳……当然,这个‘人们’仅限于读书人,而不是寻常老百姓。

几乎每个准备科举的仕子,手中都有一册这位李贽编写的‘乡试应试宝典’,其中收集了许多篇精品八股,专为制艺第一题所准备。据说近几次闽浙乡试的试题,均被他的‘秘籍’押中!

考生们都说,自从有了‘李贽宝典’,再也不用挖空心思猜题,逐字逐句的读书,便能轻松上阵了。因为李老师押中的概率极高,只要将‘李贽宝典’背过了。便可以细细研墨,慢慢提笔,悠哉悠哉把李老师的经典范文,以最高水平的书法默写下来。然后回家该吃吃、该喝喝,淡然的等着报喜吧。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但不服不行,人家的学生就是录取率高!沈默有那么好的生源,费心尽力的自己教、找人教,都比不了李贽在海边搭的草台班子……哦,补充一句,李老师的最高学历是举人,从没考过进士。注意,是没参加过会试,而不是落榜。

让沈默尤其嫉妒的是,他在苏州的很多学生,甚至不远千里去福建听李贽的课,回来还告诉沈默说:“就算题猜得没那么准,他的课也是值得一听的。讲课有激情,浅显易懂,生动活泼,让人听了都不想回来……”

后来的两次乡试,高中的考生不知道先感谢国家,感谢自己的授业恩师,而是异口同声地说:“《李贽宝典》太厉害了!只要肯下苦功,就一定能高中!”

这位横空出世的李老师,以超强的押题能力,将大明朝的科举考试,从脑力劳动直接转变为体力劳动。你笨点愚点不要紧,只要头悬梁锥刺股,简单听话照着做,下上九分九的牛力,再加一点点运气,就一定能成功!

※※※※

但在考生们将李老师视为灯塔、视为舵手时,那些早从科举中过关、反过来掌握着科举大权的大人们,却视他为洪水猛兽,恨不得诛之而后快。

因为这个可恶的家伙,用他的实际行动,拆穿了‘什么八股文阐述圣人微言大义’的鬼话,玷污了科举考试的神圣与庄严,让天下人明白,所谓的‘科举’,不过是一场猫戏老鼠游戏,其实与学识无关,与才智也无关……

沈默一直想见见这位同行,他深切的怀疑此人也许与自己来历相同,都是从四五百年后穿越来的,甚至连此人穿越前的身份都想好了——高考或研究生入学考试的超级辅导老师!不然这家伙哪来的那么高的押题应试本领?

想不到今日一见,这位李老师竟然彪悍的出人意料,这更加让沈默笃定——老子不是唯一的,这李贽也是穿越来的!

‘如果是那样,可就太好了,只要他是中国人,就一定会跟我志同道合的。’沈默如是想到,但他生性谨慎,不会贸然相认的,而是抛出个问题试探道:“李老师怎么理解圣人之言?”在卫士的护卫圈子里小声说话,不担心别人听到。

“不过是一个人生失败,又不甘心的老头的胡言乱语。”李贽不屑道:“闲来无事当做杂书看看还行,若真以为那是微言大义,当做行为准则,不是脑袋被门挤了,就是胡萝卜吃多了。”

沈默这下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了,若非跟自己一样穿来的,大明朝谁敢这么叛逆?跟刚见过一面的人,大谈孔夫子没什么了不起,就算徐渭徐大胆也是不敢的。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沈默按捺住喜悦的心情,心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便一面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面意味深长道:“冰箱彩电洗衣机……”这就相当于土匪的黑话,地下党的暗号了。

李贽却奇怪的回望着沈默道:“什么意思?什么是兵饷?菜店?蜥蜴鸡?一道菜名吗?”

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沈默心说难道是五六十年代的前辈穿越……那样更好,又红又专,杂念还少。便又发送暗号道:“收音机、手电、缝纫机。”

“手印鸡?疯人鸡?这又是什么鸡?”李贽茫然问道。

沈默不禁哀叹道:‘难道是民国穿越来的?’但转念一想,不对呀,似乎民国那会儿不兴应试教育吧?难道竟会是老外穿越来的?

这时,沈默见三尺带着自己要找的人,从衙门里出来了,只好停下胡思乱想,决定等事后找个机会,直截了当的问个清楚。

※※※※

从衙门里走出来的官员,望之也就是三十来岁,生得英俊儒雅,简直就是年轻文士版的陆炳。

这当然不是巧合,因为他也姓陆,名光祖,浙江平湖人,与陆炳乃是本家近亲,也是最给陆炳张脸,最讨他喜欢的子弟了。

若是以为豪门大阀尽出些纨绔二世祖,那就大错特错了,关键还要看家教如何。像陆光祖这一脉,他的爷爷和父亲都是进士,称得上是书香门第了。在这种良好的家庭环境中寒窗十载,他以弱冠之年便金榜题名,成为了嘉靖二十六年黄金一代中的一员。

但与张居正、李春芳、殷士瞻这些走清华路线的翰林不同,他是从基层干起的,先当县令、再当通判,一直干到知府,无论在什么地方,都秉公执法,清正廉明,深受朝野上下的好评。

打拼了十几年后,去岁他终于完成了在地方上的历练,擢升为吏部文选司郎中——虽然品级上亏了一级,却是实实在在的大飞跃。满朝谁不知道?吏部的文选司、兵部的武选司,一个管着文官的升降;一个管着武将的升降,是平级中最重最紧要的两个位置,不仅肥的流油,且有很大机会晋升侍郎尚书,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他一出来,那些候缺的官员们,便像见了亲娘一样,呼啦一声围上去,陆大人长、陆大人短的讨好起来。也不怪他们人穷志短,毕竟只要这位陆大人点个头,自己的缺就齐活了,再不用整天排队,受这份活罪了。

但陆光祖并不是为他们来的,他客气的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大人,待下官处理了那边的事故,再来和你们说话。”

大伙儿不敢误了陆大人的事儿,虽然依依不舍,也只好乖乖让开。

只见陆光祖走到那些顺天府兵的面前,轻声说了几句,那些人便乖乖收队,不再管这里的烂摊子了。

陆光祖又走到沈默身边,朝他笑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对左右道:“把老侯送回家去,先让他将养着,什么事儿等好了再说。”

左右也没有异议,便将仍然昏迷不醒的侯姓老吏,用门板抬走了。

第五一三章 食为天

三言两语打发了苦主与官差,陆光祖又命人将那些求官人的名字记下来,自己则走到沈默面前,伸手道:“老弟请。”

沈默笑道:“五台兄,给你添麻烦了。”

陆光祖温和笑道:“自家人嘛,就是用来麻烦的。”

沈默开怀笑道:“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便拉一把身边的李贽道:“走吧,咱们进去。”

李贽有些发愣,但仍然顺从地跟在了后面。

三人进到吏部衙门,来到东跨院的‘文选清吏司’,陆光祖打开签押房的门,请他俩进来。看茶后,分主宾就坐,才问李贽道:“敢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李贽有些不大自在道:“陆大人,在下李贽,字宏甫,福建泉州人,原任国子监博士,因丁祖父忧离任,现服阕返京,等候新职。”把这文绉绉的话说直白点,就是我因为死了爷爷。回家服丧三年,结果回来发现,自己在中央国立大学的教授职位,已经被人占了,只好来吏部再讨要个职务。

陆光祖闻言点点头,看沈默一眼道:“老弟与李大人是旧识?”

沈默呵呵笑道:“是啊,多年的老朋友了,前些年在苏州时,没少跟他打交道。”为了提高学生的录取率,沈默自然精研过《李贽宝典》,称得上神交已久了,不算是完全说瞎话。

李贽嘴唇翕动几下,终是没说出‘我不认识他’之类的傻话来。

陆光祖点头笑道:“如此一来,我不帮这个忙都说不过去了。”便命人去拿国子监、翰林院、詹事府的花名册,看看有没有空缺可补……七品以下官员的补缺,他可以自专,只需事后报备即可,国子监博士不过是从八品的小官,只是陆光祖一句话的事儿。

趁着这个空当,陆光祖又问沈默道:“老弟你来干嘛?”

“礼部赵部堂给开了封介绍信,我得交过来。”沈默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双手交给陆光祖。

陆光祖双手接过,口中道:“派人送过来就行了,何必还要再跑一趟呢?”

“熟归熟,规矩不能乱。”沈默笑道:“再说了,回来都十多天了。也没见见你,心里怪想的慌的。”

陆光祖闻言放声大笑道:“冲你这句话,今儿中午我请了。”说着对李贽道:“宏甫兄也要一起哦。”

李贽尴尬地笑笑,他知道这时候应该说……我请客,才算是上道的,无奈囊中羞涩,请他俩吃包子都得是素馅的,哪敢开这个口。

不过陆光祖根本没想过让他请客,转过脸来对沈默笑道:“叔父听说你回来,早就念叨着,咱们爷仨又可以玩到一起了。不过陛下突然闭关,他只好先去护法,得等着出来再说了。”李贽听得一愣一愣,心说这还是个高干子弟啊?再看沈默,原来关系这么硬,怪不得在外面有恃无恐呢。

沈默笑道:“是啊,我也很想念老师兄,就等着他出来了。”

李贽又听糊涂了,这都是什么辈分啊……

※※※※

过一会儿书吏回来,伏在陆光祖耳边,轻声说几句。陆光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待那书吏离开,陆光祖道:“翰林院博士,詹事府博士,国子监博士,宏甫兄想选哪一个?”他没有权力提拔官员,所以只能在平级安排。

李贽心里那个百味杂陈啊,他数月前来京里,只因为没钱送礼,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补上缺,再下去都要露宿街头了。想不到人家陆光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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