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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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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大哥所言,徐洪一脸的惊惧惶恐道:“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叶麻却没他这么客气,破口大骂道:“报应啊,报应!若非你鬼迷心窍地,非要搞什么狗屁‘连和’?不问青红皂白,早早拿掉了辛五郎,还对盟兄弟下手,我们怎能断送了半世的基业,还有活下去的后路!”
徐海任凭他埋怨,低着头一言不发,徐洪跟着大哥几十年,那见他被人如此训过。心里不由一阵酸楚,对叶麻道:“老叶你说的太过了吧?我们还有近万兄弟呢!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官军又能拿我们怎样!”
叶麻也意识到,万万不能再起内讧了,便叹口气,也转而安慰道:“是啊,大将军不必灰心,有道是胜负乃兵家常事,刘邦、刘备乃至我朝太祖,谁没有被打成丧家之犬过?可最后不都成就了霸业吗?”说着一拍胸脯道:“这次咱们同舟共济,就不信过不去这火焰山!”
受到两位兄弟的鼓励,徐海终于被感动了,抬起头来,嘿然一笑道:“果然是好兄弟啊!”说着对两人吩咐道:“徐洪你带三千弟兄,按照你那套九宫八卦,把上龙村外挖上深深的堑壕!叶麻你督造鹿砦拒马,准备浸油麻棕、硫磺之物,咱们先打下个坚实的营盘,立于不败之地再说!”
两人齐声应下,徐海见叶麻脸上有些不以为然,便问道:“你有什么疑问?”
“难道大将军真要凭险固守,与官军在此长相抗衡?”叶麻皱眉问道。
“呵呵。”徐海自嘲笑道:“你觉着能守得住吗?”
叶麻摇摇头,轻声道:“正要为大将军的打算。”
徐海压低声音道:“我准备亲自出海,去找老船主求救。现在他是咱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不妥。”叶麻摇头道:“实不相瞒,在没被你捉到之前,我便几次三番派人去找老船主,希望他能调停一二,结果你猜怎么着?连送信的都没回来。”
“此一时彼一时了。”徐海道:“当初王直想坐山观虎斗。当然不会理你;可现在我们真要完蛋了,那就没人替他吸引官军的火力,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不会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便听有人冷笑道:“你以为自己还能走出这个村子去吗?”
“是你!”徐海、徐洪同时叫道,面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
来人正是何心隐,他鬼魅般的穿过戒备森严的岗哨,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厅堂中。
“你还敢回来?”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徐洪大吼一声,拔出宝剑,便朝何心隐劈去。
何心隐身形微动,也没见他怎么动作,便将徐洪的剑夺了过来,信手丢在地上。
徐洪望着自己的双手发愣,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徐海皮笑肉不笑的赞一声道:“江西大侠果然好功夫。”说着冷笑一声道:“不知道能不能同时躲开三十支箭呢?”便猛地一鼓掌,按照他对卫士的要求,这时候有三十个手持劲弩的黑衣人,破窗破门而入,将不速之客团团围住才对。
可让人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等了好长时间,也没有等到任何动静,只听何心隐笑道:“大将军要失望了,他们再过一个时辰才会醒过来。”
徐海脸上挂不住了。骂一声道:“他妈的,最近什么都透着邪性!”
何心隐道:“没有那些虾兵蟹将更好,咱们可以平心静气的说会话。”
“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徐海冷声道:“我不跟叛徒打交道。”
“不是跟我说。”何心隐强笑一声道:“是跟我们大人。”
“沈默?”徐海这下真意外了:“他也在这院子里?”
“怎么可能?”何心隐笑道:“大人是文弱书生,没有我们这种高来高去的本事。”说着正色道:“他现在就等在村外,仅带了几十个护卫,愿意进村来跟你会面。”
“哦……”徐海看看叶麻道:“你怎么看?”
叶麻也有些糊涂了:“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见见,反正是他进来。”徐海沉声道:“徐洪,你去放他们进来。”说着还递给他个‘把弟兄们叫进来’的眼色。
徐洪领命下去,不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兵甲声,得到命令的部下。将这个厅堂团团围住,望着外面上百只弓弩火枪,徐海冷笑道:“何大侠不妨把他们也收拾了。”
何心隐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道:“除了瞎逞能,你还会干什么?”
徐海登时拉下脸道:“莫非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当然不是。”何心隐无所谓笑笑道:“但我既然敢来,就不怕横着出去。”说着骂一声道:“你这个榆木脑袋,为什么不想想,我冒着生命危险回来,难道是吃饱了撑的?”
“谁知道你又要耍什么诡计?”徐海呛声道。
“好好。”何心隐气得笑出声来道:“那沈大人为什么来?你知道他顶着多大的压力吗?所有人都劝他不要来,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劝他,他却不顾儿子刚刚出生,执意要来与你会面,你没想想是为什么吗?”
“那是怕我困兽犹斗。”徐海黑着脸道:“你们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姥姥!”何心隐气得骂出一句家乡话,跳起来,指着外头道:“你们选了这么个四面环水的好地方,只要俞大猷的水军一围,保准就成了瓮中之鳖,到时候就算围而不攻,不出十天,你们就全都饿成软脚蟹!”
徐海和叶麻的面色全都一变,他俩选定此处,是因为四面环水,可以抵御官军进攻,却忘了这水道也能把己方困住……
※※※※
双方正沉默对峙,外面走进来徐洪道:“大哥,沈大人来了。”
“快快有请,哦不,还是我亲自去请。”一听到沈默来了,徐海不禁紧张起来,看来那个温润如玉的书生,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可怕阴影。
“不必了。”沈默穿一身便装出现在门口:“我不请自到了。”
“拜见大人。”徐海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方才的怨气、怒气、霸气,全都收敛了回去。
“不必多礼。”沈默微微一笑,走进屋里。徐海请他上桌。又命人上好茶,双方寒暄几句,他才轻声问答:“大人怎么来了?”
沈默让他坐下,正色道:“咱们都是明白人,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次来,身上背着很重的压力,无论是总督,还是同僚,文官还是武将,都不愿我来走这一趟。”
“大人,呵呵。”徐海面色难看的强笑道:“您的意思是,他们不待见徐海?都防备着我?”
“还不是你咎由自取?”沈默沉声道:“我之前为你说尽了好话,才搬动胡部堂并浙直两省的大员,共同前来参加‘归顺大典’,为的是用个盛大的仪式,让你归顺朝廷这件事深入人心,以后自然风调雨顺,再无坎坷。”说着无奈的看他一眼道:“可你倒好,带着上万大军,把苏州城给围起来了,耀武扬威给谁看呢?”
“我就是想最后称一称大人的斤两,看看值不值得我归降。”徐海陪笑道:“结果您也看到了,我还不是乖乖归顺了吗?”
“你已经拆了庙,烧香还有屁用?”沈默骂一声道:“不知道对那些大人们来说,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吗?你让他们颜面扫地,他们都对你很不满意,原先说好的安置、粮饷,全都被他们以‘徐匪顽劣,其心必异’给挡回去了,全不作数了。”
“什么!”徐海一下变了脸色道:“难道朝廷要反悔吗?”
沈默皱眉道:“看看,就这个火爆脾气,怎么能让我把大任交给你?”
徐海还没反应过来,叶麻已经听出门道来了,拉一把徐海,跪在沈默面前,泣声道:“请大人搭救,我们是真心归顺,但凡朝廷给一条生路,就不会回头的。”
“这位是?”沈默明知故问道。
“不瞒大人说,我就是叶麻。”叶麻已经回过味来了,人家沈默在这种情况下只身前来,那诚意自不必说,定然是要帮助他们的,索性以诚相待,还能让自己重新‘活过来’:“不是大将军有意欺瞒,实在是兄弟情深,他不舍得杀我,才想出个‘李代桃僵’的办法的。”
徐海这时候也回过神来,跪在叶麻身边道:“大人,徐海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死不足惜,若您能让上万弟兄有个活路,我宁肯自缚进京,受那千刀万剐之刑!”
“还是把我交出去吧。”叶麻抢着道:“我愿意替大将军死!换得弟兄们的平安……”
※※※※
看着两人你争我夺的样子,沈默笑骂一声道:“别演了,一个个都不想死,还在这硬充好汉!”
两人见心思被看穿,不好意思的讪讪道:“请大人搭救。”
“跟你们二位说实话吧。”沈默叹口气道:“朝廷对你们的态度,一直是在杀与不杀的两可之间,大人们争论的很厉害,之所以最后答应招降,是因为我打了保票,以身家性命保证你们会一直效忠朝廷,不再为非作歹。”
两人面色戚戚,既感激又纠结道:“那么说,指不定什么时候,一道圣旨下来,我们的脑袋还要搬家?”
“这全看你们自己。”沈默语重心长道:“有句古话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们听说过没有?”
“那是当然。”徐海道:“方才我还感叹过呢。”
“我们把这句话倒过来看。”沈默笑道:“只要飞鸟不尽,良弓就要持在手上;狡兔不死,走狗就得一直养着,我的意思你们明白吗?”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轻声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非得对朝廷有用,才能保住性命吗?”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沈默点点头道:“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指一条明路给你们。”
“可早晚有一天,会鸟尽兔死的,我们到时候怎么办?”两人也不是傻子。
“我再送你们四个字。”沈默轻声道:“附耳过来。”
两人便把耳朵靠近,只听沈默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拥……兵……自……重!”
这四个字从一个朝廷命官的嘴里说出来,要多荒谬有多荒谬,两人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默坐在那里,一双白皙的手按在他俩的肩上,轻声道:“今日之话,你们给我烂在心里,不要对任何人讲。”
两人点点头,大睁着眼睛,听沈默轻言细语道:“你们自觉朝不保夕,我又何尝不是呢?有道是伴君如伴虎,你看看历朝历代的首辅大臣,有几个得到善终?更别说六部官员、封疆大吏。要想在这个皇帝一言定生死的地方,长命百岁下去,可以。捧着卵子过河,做一辈子缩头乌龟,管保能活个高寿,可那样于国于民有何益处?”
“我沈默不材,也想做些救国救民的事情,可要做事就会得罪人,就得巴结权贵。”沈默自嘲笑笑道:“不瞒你们说,为了能让市舶司安安稳稳的运转下去,光打点送礼花了我何止百万?还有招降你们,对我的名声也同样损害很大,我现在是表面风光,背后凶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家破人亡了,为自己想想未来,也是情理之中的。”
第四八五章 丧心病狂
午后的阳光,被茂密的树荫和厚厚的窗纸挡住,屋里虽是白天却很暗淡,唯有一束顽强的光线,倔强的穿过树荫,透过窗缝,正落在沈默的脸上,他那张英俊而略带忧伤的脸,便成为这屋中唯一的亮点。
此刻的沈默坐在一把黄梨木椅子上,身子前倾,双手搁在徐海和叶麻的肩膀上——那两位凶名赫赫的巨枭,此刻仿佛变成了虔诚的信徒,稍显呆滞的望着他那双黑如深潭的眸子,完全被他那磁性低沉的声音俘虏……
“我华夏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也不是幅员最辽阔的地方,相反,经过数千年的消耗,早已经不复富饶丰腴。”只听沈默沉声道:“你们与西洋商人打交道,必然听说过遍地黄金的南美大陆;钻石与黑土交相辉映的非洲大陆;还有你们没听说过的广袤的北美大陆;地理位置优越的澳洲大陆,这每一块大陆,都有着不亚于我大明的疆土,更加丰饶的财富资源。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处于刚被发现,甚至没有被染指的状态。”
如果是大明的读书人,定然对沈默的这番言论嗤之以鼻,以为是痴人说梦。然而徐海与叶麻海商出身,跟西洋商人接触多了,自然多次听他们说过什么非洲、新大陆、次大陆之类的,也见过无数从那些地方弄来的黄金、白银、钻石、香料,等等珍贵玩意,早就好奇无比,神往无比。
现在听沈默如是说,两人更是深信不疑,都觉着这么大便宜,要是都让红毛鬼子占去,那吃亏可就太大了。
“闭关锁国的苟安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沈默的双手渐渐加重力道,语气也变得有些狂热,道:“这个世界已经进入大航海时代,谁能称王海上,谁就是世界之王!谁就能拥有全世界的财富,让太阳照射的地方,都是他的领土!”
“我会给你们最强大的支持,让你们拥有足以抗衡任何势力的海军。”沈默声音略微提速道:“你们将可以打败所有敌人,称霸蔚蓝色的海洋!到时候朝廷敢对你们不客气?不敢!!”
两人听得阵阵口干舌燥、血脉贲张,不由嘶声问道:“我们真能做到?”
“那是当然!”沈默自信笑道:“那些西洋人也好、波斯阿拉伯人也罢,航海、火器都是刚刚起步,并不比我们强到哪去;而我们现在开了海禁。让越来越多的富商大户享受到滚滚而来的财富,下一步,我会设法重开杭州、宁波、泉州、福州、广州五处口岸,彻底打通我大明与外界的联系。到那时,一支强大的防御水师,和一支同样强大的远洋水军,都是我大明必须拥有的,那便是你们发展壮大的黄金契机!”
“相信我,坚定的跟着我走下去。”沈默的双目神采湛然道:“你们将获得无尽的财富,拥有强大的权力,享受无可比拟的荣耀,即使千百年后的史册,也不会被人遗忘!!”
※※※※
沈默说完了,厅堂里只听到沉闷的呼吸声,那是徐海和叶麻两人发出的,他俩已经完全被蛊惑了。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都是‘反正已经无计可施了,就算把命卖给他,搏一把,总之结果不会更坏就是!’的目光。
徐海便起身倒一碗烈酒。叶麻抽出匕首,在自己手腕上轻轻一划,鲜血立刻流了出来,淌进那碗酒里。
徐海接过匕首,把酒碗递给叶麻,同样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划,将血放进酒碗里。
然后两人一个将匕首奉上,另一个端着酒碗到沈默面前。
沈默知道,这是‘歃血为盟’,海盗们结盟的最高仪式,微一沉吟,便接过匕首,在自己手腕上轻轻一划……结果连皮都没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动刀子不太在行。”
叶麻笑道:“大人只需刺破手指,意思意思便可。”他也担心沈默一下弄不好,直接成了割腕自尽。
沈默闻言如释重负,用刀尖在指尖上一刺,终于扎出了一点血,滴进酒碗里,便双手接过来,饮一口递给徐海。徐海饮一口,再递给叶麻喝光了,便算是歃血为盟了。
盟成,关系自然与之前大不相同,徐海和叶麻也敢提出最关心的了问题:“大人,眼下这一关,我们该怎么过?”未来再美好,可也得有命享受才行,眼下还是如何度过危机最重要。
“我已经为你们想好。”沈默从袖子里掏出张信纸。递给叶麻道:“你来誊写一遍,我带回去交差。”
叶麻恭敬的接过来一看,只见沈默为他们拟好的自诉状上,将辛五郎描述为统领全军的倭酋,叶麻则是助纣为虐的二当家,而徐海则成了其不得志的手下,在苏州知府沈默的感召下,幡然悔悟,拿下辛五郎、叶麻等人将功赎罪。然而自知罪孽深重,区区一个辛五郎,是不足以抵消的,愿意为朝廷拿下王直,平息东南倭患,以赎万死莫赎之罪。
看完之后,他缓缓点头道:“如此一来,大将军就安全了。”
“那叶老弟怎么办?”徐海见叶麻有些黯然,问沈默道。
“叶麻已经死了,还能怎么办?”沈默淡淡道:“但是徐麻、张麻、沈麻,还是可以活着的。”
徐海眼前一亮道:“对啊,叶老弟,你改个名就又能重新见人了,反正朝廷上谁也不认识你。”说着嘿嘿一笑道:“就叫徐麻吧,给我当弟弟。”
“这主意臭不可闻!”叶麻板起脸来。让沈默和徐海都是一呆,心说他竟如此看重自己的姓氏?谁知叶麻闷声道:“要叫也得叫沈麻,跟大人沾点贵气。”惹得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
按照沈默的指示,两人将写好的自诉状,并这些年来搜刮的金银财宝,全部进献出来,由他转呈部堂大人并各位大人。
临走的时候,沈默想起一件事道:“我有位手下叫海瑞的失踪已久,不知二位有没有印象?”
“海瑞?”徐海一脸迷茫,一看就是不知道。
叶麻起先也说不知道,后来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好像当初辛五郎抓到过一个官儿。他跟我说了一句,我也没忘心上去。”
“现在在哪?”沈默追问道。
“这个得问问陆绩。”叶麻挠头道:“辛五郎的事儿他都知道。”
沈默愣一下道:“陆绩?哪个陆绩?”
“哦,原先是平湖陆家的大公子。”叶麻有些唏嘘道:“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断了脊梁的狗一样。”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沈默双手一击道:“我找他好久了!快给我把他拿来!”
“是。”叶麻应下道。
“不要让他跑了!”沈默沉声道:“你亲自去,何大侠也跟着。”
叶麻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赶紧带上了,与何心隐一起去了。
沈默在村口焦急的等了一会儿,却听报信的说,那边情况有变,请他速速过去,便在徐海的陪伴下看,一齐过去查看。
没几步到了村东头的小码头上,只见岸边满是看热闹的家伙,大家都兴致勃勃的望向河心处。在那里,数艘快船将一只小船团团围住。
这时候,站在岸边的何心隐看到了沈默,凑过来禀报道:“大人,那陆绩住在船上,似乎已经知道大人来了,因此我们一到,他便驱船到了河心,声言要见大人。”说完又补充一句道:“那海瑞海大人也在船上,被他挟持为人质了。”
话音未落,便听叶麻在其中一条船上,对陆绩高声道:“陆公子,你把海大人放了,我会帮你向沈大人求情的。”
“求情……”陆绩嘶声道:“也只有你们这种笨蛋,会像敌人求情。”说着如夜枭般鬼笑道:“我陆绩真是瞎了眼,跟你们这帮蠢材为伍,跟着你们一起丢人现眼,却不会跟你们一起上当受骗的!”
叶麻怒道:“你说谁笨蛋?!”
“你和徐海还有辛五郎!”陆绩气愤道:“你们也号称是纵横江湖几十年的老鬼了,却被沈默用那么简单、乃至幼稚的手段,玩弄于股掌之上,既没还手之力、也无招架之功!你们这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又是什么?”
“你能。你厉害,怎么不早提醒?”叶麻脸上挂不住道:“当什么事后诸葛?”
“我说的你们听吗!”陆绩声音如破了的皮鼓一般,令人难受:“从一开始,我便劝你们,合则两利,不要在大敌当前的时候起内讧,可你和徐海谁听了?若不是你们一个个自以为是,自私自利,又岂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叶麻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愤愤道:“我们笨,你厉害,可现在我们安全了,你却要完蛋了!”
这话一下击中了陆绩的要害,他剧烈的咳嗽起来道:“沈默来了么?再不来我就放火烧船了,有堂堂苏州同知赔罪,我也算死得风光!”
※※※※
这时候沈默已经登船,行到陆绩的船对面,看一眼坐在轮椅上,一袭黑袍裹身、带着面具,人不人鬼不鬼的陆绩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陆公子?”
陆绩猛地回头,便看到了沈默卓然立在自己面前——他穿的也不过只是件普普通通的绸布衣衫,但那种华贵的气质,已非世上任何锦衣玉带的公子所能及。
他的温文,他的风度,就连将其恨之入骨的陆绩,也觉着心神皆醉,想到自己当年,也曾是风流潇洒的美男子,但跟沈默相比,相貌上还可一比,但那份气度,却只能自愧不如了。
何止是陆绩,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沈默那卓立船头、白衣飘飘的形象所震撼,恍若见到神仙中人,竟都不知不觉瞧得呆了。
还是陆绩最先回过神来,声调怪异道:“真风光啊,沈大人,终于把我逼到死路上,你很开心吧?”
“说实话。”沈默看一眼船上,陆绩的四周全是火油、柴草等易燃之物,只要他手中的灯台一倒,登时就能引起一场扑不灭的大火。而被绑着四肢、堵着嘴巴的海瑞,就躺在陆绩的身边。将场中的情况收入眼底,沈默才接着道:“我感到可悲,堂堂陆家大少爷,落到这个地步,真让人不胜感慨。”
“不用你假惺惺!”陆绩一下子暴跳如雷道:“不要再说我的过去,我只是个孤魂野鬼,跟陆家没有半分关系了!”
“我只是关心你一下。”沈默挠挠鼻头,笑道:“不让说就算了。”
“你少在这故作姿态!”陆绩两眼血红的怒视着沈默道:“我落到今天这地步,还不全都拜你所赐?”
“从粮食之战、到徐家的事情、还有后来的苏雪事件,哪次不是你主动挑衅?”沈默也冷下脸来道:“若不是忍无可忍,我也不会对师兄的侄子下手!”
“那你也不用做得这么绝吧?”陆绩嘶声叫道:“一动手就要我的命?”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沈默淡淡道:“这是我的信条!”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陆绩便低下头、似乎泄了气道:“我承认自己输了。”
“我倒有个问题想问问你。”沈默却道:“我沈默其实不是不懂分寸之人,知道有地位的人,只要不是化不开的仇恨,还是要讲究个点到即止、不会一棒子打死的……所以对徐家也好,对你们陆家等九大家也罢,从来都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没有断绝你们活路的意思。”说着奇怪道:“所以大家各退一步,也就相安无事。为什么你偏偏要跟我不死不休呢?难道我们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恨?”他甚至都觉着,陆绩这个鬼样子,是不是拜自己所赐了。
陆绩看懂了他的眼神,闷哼一声道:“我们无冤无仇!”
“那就更奇怪了。”沈默苦笑道:“总不至于,是看我不顺眼吧。”
“你真说对了!我就是看你不顺眼!”陆绩瞪着沈默道:“你没出现之前,我陆绩的威名遍洒江浙,谁提起我来都要肃然起敬,退避三舍,哪个敢质疑我半分?”说着把手中灯台一挥,好险没有掉下火星来,把沈默可吓得够呛。
“若不是你出现,我现在已经是苏州之王了!东南的大家都要听我号令!我将登上辉煌的顶点!”便听陆绩的音调突然提高,声嘶力竭道:“可是你一出现,就把我的光环击碎,将我从云端打落尘埃,让我沦落为人人嘲笑的失败者!你凭什么击败我?凭什么比我长得好,凭什么年纪轻轻就成了四品高官,守牧一方?!”他指着沈默,用最大的声音道:“你把属于我的荣光全都夺去了!我不恨你恨谁!”
对于这种病态的理论,沈默只能报之苦笑道:“好吧,从前的事情就不说了,咱们的目光还是往前看吧。”说着指指海瑞道:“我放你走,你把他还给我,虽然朝廷有的是六品官,但没有他我还真麻烦。”
“可以,我已经心灰意懒,只想只想找个地方,了却残生,不愿再跟你斗了。”出乎意料的是,陆绩竟然一口答应道:“你让他们都撤开,只有你的船跟着,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把他还给你。”
“很好。”沈默吩咐道:“就照他说的做。”
※※※※
叶麻的船队果然没有跟着,眼看着两条船一前一后,离开了上龙村。
当船快要驶入太湖时,陆绩命令手下停船,对沈默大声道:“把船靠上来。”
沈默的船依言靠上后,陆绩又道:“你自己过来,将他抱回去!”说着晃晃手中的灯台道:“不要耍花样,不然大家一起玩完!”
“好,你也不要耍花样。”沈默点点头,依言上前。他的护卫举着弩弓,死死盯着陆绩,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把他钉成刺猬。
沈默走到陆绩面前,弯腰把海瑞抱起来,仿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可见海大人有多瘦了。
待沈默转过身去,缓缓往回走时,陆绩面具下的嘴角,挂起一丝残酷的冷笑,他那一直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便猛地摁了下去!
见到他有异动,沈默的卫士不假思索的同时射出了手中的弩箭,但一支闪着幽蓝色光泽的利箭,同样从那扶手中射出,电光火石般的,直射沈默的后背!
第四八六章 归航
陆绩早就活够了,不过是一直等着这个,与沈默同归于尽的机会。
他轮椅的左扶手,其实是个隐蔽的弩机,触动机关,便可激发出一支弩箭,那箭上淬了奇毒,见血封喉、中者立毙。虽然这样便宜了可恶的沈默,但对于弱者来说,有机会杀死强者,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哪能再挑什么方式、方法。
眼看着那支致命的毒箭,正中沈默的后背,便见他直挺挺的向前摔倒,显然再无生还的可能!
陆绩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但那笑容未及绽放,他的身体也被数支尖箭洞穿,牢牢的钉在那轮椅上。
他一直擎在左手上的灯台,也终于跌落在地上,只听忽的一声,大火便猛然窜了起来,将他笼罩在其中。
陆绩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高叫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燃我烈火。焚我残躯!沈默,你终究死在了我前面……”
话音未落,却见对面船上的沈默,在手下的搀扶下爬了起来……
也许是疼的,也许是吓得,沈默的脸煞白煞白、一片扭曲,指着陆绩破口大骂道:“别以为你死了就算了,我非得把你挫骨扬灰当花肥,养了狗尾巴花不可!”
陆绩难以置信的望着骂骂咧咧的沈默,他终于相信,此人确实是星宿下凡了,不然怎么杀都杀不死呢?不由悲从中来,瞪大了双眼,鬼嚎一声道:“天哪,不来这样的……”终于喷出一口污血,在烈火中一命呜呼了。
沈默趴在铁柱的肩膀上,望着烧成一团的陆绩,狠狠啐了一声道:“便宜你小子了!”
“大人,待会烧完了,真要把他挫骨扬灰?”铁柱小声问道。
“我说说气话,你还当真。”沈默翻翻白眼,说着哀叫起来道:“哎呦呦痛死我了,快看看,我背上怎么了,是不是脊梁断了?”
铁柱和一众护卫,赶紧扶着他趴下。那支长箭就插在他的背上,沈默却活蹦乱跳,显然宽大的袍子底下是有玄机的。
铁柱把沈默的袍子扯开,便显出一层薄薄的锁子甲,那弩弓的力道如此之大,竟将那甲都射穿了。
铁柱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地将那层甲解开,里面又是一层暗金色的软甲,只见那箭头被软甲死死咬住,没有再进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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