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蔺出尘传-第1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又对那副皮囊牵肠挂肚,恨不得压在身下叫那个人死上几回。
他早就中了毒,入了魔,恐怕再不久就要做出闯进摘星阁那样的事情了。
肖承祚啊肖承祚,你玩世不恭,游戏人间,何曾料到终有一天会过不去情关?
不得解,窗外却隆隆下起了雷雨。
肖承祚苦笑,这京城的天气也忒奇怪,秋天里总要下这么几场雷雨。自从两年前,他抱着蔺出尘入睡以来,从前雷雨天做噩梦的事也不再发生。他自然不会再厌烦那电闪雷鸣,只是想起摘星阁的那个人心里就不是滋味。
如果两年前那个雨夜,自己没有着了魔似的找上那个人,是不是也就不会有今天的纠缠不休?肖承祚依稀回忆起来,那天晚上,他自梦中惊醒,看着这偌大玄明宫空空荡荡,忽然生出一种悲凉。这种悲凉来得无凭无据,却叫他措手不及。他那个时候,几乎是挣扎着要抱紧蔺出尘,因为那个人的眼睛很明亮,很干净,像是和煦的风让他安心。他还记得那个时候,蔺出尘张皇无措的神情,颤抖的躯体,那种几乎要拔出刀来却又生生压下的自制令他热血上涌。
那个夜晚,肖承祚本是有所图的,他以为自己能像从前一样,对于得到的东西就失去了惦念。天知道他那一瞬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压下心头的邪火,但后来蔺出尘温柔宽厚,让他认为一切都是值得的,也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强求。
可现在就剩他一人了,尽管雷雨天不会再想起二十多年前的恶梦,却会对另一个人出了奇的思念。
远处,摘星阁里,蔺出尘听见雷声也披衣下了床。他自然也记得两年前那个雷雨夜发生的事,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窗,任凭雨点飞溅打在脸上。
也不知道那人现在睡不睡得着?
他这一想,心头就是一痛,自嘲道:“当年不也就是随意搂了个人就睡去了,自己倒还真当回事了……”
蔺出尘心里说着不在乎无所谓,身体却偏要唱反调,他心思一动就一阵咳,直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自言自语:“这咳嗽倒也准的很,这才入秋没几天。”
但无论如何他是不愿再在窗边待下去了,推了枕头,闭眼昏昏然倒下,也不管睡得着睡不着。
窗外豪雨如注,雷声入魂。
☆、七夕夜神伤
既入了秋,便离七夕节不远。
冯云珠或是有感于年华老去,前阵子将自己的表妹,户部尚书纪清涟的女儿纪文嫣送进了宫。肖承祚没说什么,给封了个纪美人就扔到长宁宫去了。今年七夕宴是凌波宫主掌,依旧放在储云湖上的拜月亭。冯云珠知道肖承祚心里不痛快,刻意铺张奢侈,将整个拜月亭用红纱围起,挂着镂金灯笼,一派热闹。
肖承祚喝着寡淡无味的酒,看莺莺燕燕来来往往,一种似曾相识的寂寞涌上心头。就算花好月圆,就算良辰美景,知心的人已经不在,悲与喜都无法诉说。又好比回到那个中秋夜,万般喜庆喧嚣,终归是他人嫁衣,他肖承祚帝王心思——无人敢猜,也无人会懂。
他是黄金高台上的孤家寡人。
得过且过,逢场作戏。
这么一想,他强打起几分精神,与冯云珠碰了个盏,又搂过纪文嫣来逗她几句。那些个妃嫔看他有意,也凑过去巧言奉承,争宠斗艳。肖承祚面色如常,微笑看着这一切:这绫罗绸缎,这金樽玉酒,这肥环瘦燕……
笑吧,醉吧,然后忘却吧!
蔺出尘独自倚在栏杆边,手上一壶酒。不知从何时起,这原本滴酒不沾的人却天天买醉。旁人当他是囚系摘星阁,心志郁结,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旦清醒了,脑子全是肖承祚的影子,赶都赶不走。可这并不是说喝醉了就能轻松,在他喝到神志不清的时候,就会莫名地泪流满面。
他的思念如决堤之海,要把那具病弱的皮囊冲垮撕碎。
远处更声响过三巡,敲在夜空里,渺茫好像游丝。
秀心推开三楼的门,看蔺出尘又是半醉半醒,皱眉道:“主子,快别喝了,秋夜风凉,早点歇息吧!”
蔺出尘闻言茫茫然回头,一双凤眼空洞无神,他虚弱地一笑,颤抖着说:“秀心,那拜月亭里,好热闹……”
“今天七夕宴,自然是热闹的。”秀心也不知该怎么答话,蔺出尘浑身的酒气,连带人都有些疯疯癫癫。
“七夕宴……”蔺出尘沉吟,忽然仰头又灌了一口酒,叹着气:“胭脂河的事也一年了。”
“主子你别喝了!”秀心从他手里抢下酒壶,心说本来就病恹恹的,这样没日没夜地喝下去还能没个好歹?
“不喝,就不喝了。”
“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不高兴,可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秀心都快哭出来了,她知道这是心病,可偏偏病根在那玄明宫里,她一个小小侍女看着也是干着急。
蔺出尘瞧她眼睛红了,忽然站起来,用手拍了拍她的肩,“我出去走走,你给我留个门。”
“主子!”
蔺出尘摆摆手,让她不要担心,然后就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楼下走。
摘星阁地处偏僻,此时夜深更是无人问津。那些花花草草都沉睡在黑暗中,只留下一道道模糊的轮廓。他手里一盏素纸宫灯,照了脚下一尺方圆。四望忽然记起了玄明宫里的景色,也是这般深不可测,幽然沉寂。秋风吹得他袍袖翻飞,猎猎地响。酒劲涌上来,脸颊脖颈一片酡红滚烫。但他的手是凉的,心也是凉的。
他往那河边走去,坐在岸边的呼鲤亭里。尽管对自己说了千万次不再见肖承祚一面,但在这样神智混乱的时候,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离那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拜月亭外围了红纱帐,将亭内的景色映成一片旖旎靡丽。肖承祚怀里靠着一个女人,微笑着举酒纵饮。那些后宫佳丽们无不是欢乐,艳羡的神情。
蔺出尘看着心中一痛,他还记得去年那个人凑过来怕他无聊,还带他逃出宴席。“原来他可以对别人也这样笑着,这样低语着……”蔺出尘的眼前泛起一阵朦胧,将那拜月亭化成一片火红。
那片火红,就如一团炽热的烈焰,将他的爱恨烧尽成灰。
“陛下……”他呢喃着,声如叹息,着了魔似的伸出手,却只触碰到一片虚空。呼鲤亭离拜月亭不远,却就好像生死的鸿沟,无法逾越。他忽然想到:
这从今往后,他与肖承祚就是陌路人了。
“咳咳咳……”
蔺出尘掩着嘴,他有咳嗽的旧疾,情绪激动便要发作。强自缓了缓神,拍着自己的胸口,却始终停不下来。
正当他内心疑惑这咳嗽怎么没完没了的时候,嗓子一甜,呛出一大口鲜血。
他怔怔然看着手上一片殷红,变了颜色,慌忙拿帕子去擦,却又如何擦得干净?蔺出尘暗道,这要是被秀心看见指不定又要多着急,站起来想偷偷跑回去。
“啪”手上的灯笼却落在地上,灯光晃动着打了一个圈,刹那间眼前昏花闪烁,未等他反应过来,人已往湖里栽倒下去。
拜月亭里的人也听见了水声,慌忙撩开帘子,只看见呼鲤亭上一盏灯笼掉在地上,知是有人落了水。那亭子里多是女子,都吓得花容失色,高声让岸边禁军去救人。肖承祚手握着栏杆,周遭一片混乱丝毫入不了他耳。一颗心颤颤的,想到那呼鲤亭是摘星阁的地界儿,浑身都是冷汗。他看见禁军手忙脚乱把人救了起来,那身段定是蔺出尘无疑,刹那间心急如焚。这皇帝差点就转身摆驾去摘星阁看个究竟,却又生生止住了步子。
他说过的,今后再也不愿提蔺出尘三个字。
肖承祚叹一口气,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强自镇定,但他那点慌乱还是落在了冉玉真眼里,引起后者万千心绪。
另一岸,摘星阁却是乱了套。
霞歌把霜笛和雪琴全叫了起来,一干宫女进进出出担热水、熬汤药。秀心豁出命般的跑到了太医院,摇醒那值班的太监,将身上一副雕金耳环作了人情才叫到了大夫。
太医来看了一眼,诊了诊脉,摇头道:“这是心气郁结所致,心病还需心药医。好在血咳得不多,我给开副清心泻肺的方子,悉心调理,最忌动气伤神,若是往后再严重下去,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秀心闻言就咬紧了一口银牙,声音里带着哭腔,“这真是逼死了人,这宫里上下都知道那心药在玄明宫里,我一个婢女就算受赔上这条命也于事无补!”
那太医捻着胡须,慢声道:“这,便是命数啊……”
☆、是非惑人心
清晨,天边刚露着点鱼肚白,上弦月是一抹稀疏的影子。
肖承祚抱着胳膊靠在玄明宫门边,他穿一身月白龙袍,皱着眉也不知想些什么。
身边那几个宫女太监可是犯了愁,低着头猜不出那位的心思,只好去数那地上青砖铺了有多少块。喜公公年纪大了,不比那些年轻人,秋风里带着露水的冷冽,吹得他脑袋疼。
“主子,天气凉,快些回里边儿去吧!”
肖承祚闻言扭头,垂下眼睑,淡淡开口:“呼鲤亭那栏杆有些年头了,差人去修修。”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合着这皇帝早上起来饭也不吃半个时辰就想出这么个结果来,但腹诽归腹诽,没那点眼力劲也混不到玄明宫来当差——这肖承祚是担心蔺出尘了。底下人到底耳朵灵些,那蔺出尘昨夜掉下储云湖里听说还积郁成疾咯了一大口血,想不去掉半条命也难。只是这玄明宫主子不让提,他们也不敢冒死开口。
还是喜公公敢接这话茬子,“陛下莫要担心这些小事,奴才差人去修便是了。”
肖承祚闻言也不答话,还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微微点了点头。
这边玄明宫的那位还算沉得住气,永春殿那位却慌得六神无主。
肖衍礼也不管瑞王爷离京前千叮咛万嘱咐,听说蔺出尘出了事,飞也似地奔到了摘星阁外,一张俊脸急得通红。
看守的禁军见这活祖宗来了,也是一愣。他们这些当差的哪里敢挡肖衍礼的车驾,可偏偏玄明宫里那位下的是死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殿下,前面便是摘星阁了。”领头的提醒道。
肖衍礼见守卫不放人,把心一横,“摘星阁怎么了,本宫去的就是摘星阁!”
“殿下,陛下下过旨,摘星阁是谁也进不的,求您别为难小人了。”
“为难?”肖衍礼扯嘴角冷笑,“论为难,谁苦得过摘星阁里那位?”
“这……”领头的噤了声,凡事扯上蔺出尘就没那么简单了。
正当他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飘来一个幽幽的声音,“衍礼,不要胡闹。”
肖衍礼闻言就好像一颗心在牛毛针里滚了几遍,他看见那个人面白如纸,比前些日子又憔悴了不少,一袭黑斗篷空落落好像是撑着竹竿架子。
蔺出尘由秀心扶着,披散了头发,一双眼冷冷清清。漫天的碎叶枯黄在秋风里打着旋,落在他单薄肩头,透着一股子萧索落魄。
“咳咳咳……”穿黑斗篷的人没开腔就低下头一阵急咳,他摆了摆手让秀心不要担心,又缓缓抬起眉眼,哑声道:“殿下,这摘星阁不是什么好地方,快些回去吧!”
“你……你都这样了,让我怎么放心得下?”肖衍礼见他病入膏肓,眼眶都红了。
蔺出尘闻言却只是一笑,“殿下心里能有蔺出尘,已是我三生有幸……”
“不成,这摘星阁缺医少药,怎么治的好你的病?”肖衍礼上前一步,那明晃晃的枪尖贴在他眉梢也只当没看见,“我这就去和陛下说,好歹让你能在东宫养着。”
“殿下,心病还需心药医我自己清楚得很。”蔺出尘一顿,那刀砍剑刺不变色的脸上却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情,“陛下说了,往后不愿听见蔺出尘这三个字,你又何苦去掀那逆鳞?”
“可是……”
蔺出尘摇摇头,“没有可是。殿下,你答应我,就算有一天蔺出尘死了,你也不能落泪,更不能去和陛下争个高低。”
肖衍礼到底是十六岁的孩子,哪里经历过生死挣扎,一时间茫然无措,盯着蔺出尘发愣。他低下头,眼前飞闪过那个人在广霞宫笑着说圆转如意,在永春殿里一柄长剑剑光如雪。这他一直仰望着,羡慕着,依靠着,信任着的人——就要死了,就凭他眼睁睁看着死了?
不,不能!
他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好像要迸出火星来,字字斩钉截铁,“蔺三,偌大一个东宫,惟你不计得失,待我如手足。要叫我弃你于水火之中,恕我肖衍礼办不到!”
蔺出尘闻言讶然,他记忆里那个脆生生的像一把初生水芹的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里比自己还高了。穿黑斗篷的男人张了张嘴,违心背信的话哽在喉头,变成一个温柔的笑,“是蔺出尘轻看殿下了。”
肖衍礼听完这句话,用力点了点头,抓起蔺出尘的手,“凌波宫的事情你不要再去想,安心养病,我去查就行。”
蔺出尘没料到他如此仗义,红了眼眶,意识到再多推辞反而无礼,点头道:“殿下多保重,此事错综复杂,切忌焦躁,须知欲速则不达。”
对面人听完就转身走了,却一步三回头的。
蔺出尘默然转身,心中却感慨万千。那个成天围着他转的孩子也长大了,也终于变成一个有骨气有胆色的人了。
却说肖承祚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蔺出尘,偷偷在那派去修栏杆的人里安排了一个伶俐听话的小太监,想探一探摘星阁的情况。
那小太监半道上正碰见从金银坊回来的巧碧。
“这不是玄明宫里的小禄子么?”巧碧看他眼熟,停下脚步来,“来这里是做什么?”
蔺出尘倒了台,宫里得势的自然只剩下冯云珠,巧碧的面子是三宫六院都要给的。那小禄子忙给她行了个礼,道:“陛下差小人来办些事。”
“这金银坊外冷僻的很,能有什么事?”
“奴才不能说。”小禄子嘴上说着不能说,眼神里却透着深意。
巧碧了然,“那便是和东边有关了?”
那太监没吭声,也算是默认了。
巧碧叹一口气,接着道:“那东边儿那位看样子都不长久了,横竖一死,你不如让陛下少伤点心……”
“是,巧碧主子说的是。”
“知道就好。”巧碧闻言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上。
那太监瞪大了眼睛,又不可置信般的拿牙咬了咬,确信是真的,一拱手笑得殷勤:“巧碧主子客气,太客气了。”
☆、真相露端倪
那一日肖承祚派去的小太监回来只说蔺出尘是喝醉了酒,不留神才掉下那储云湖里的,闭口不提他那要命的病。肖承祚虽然有些疑虑,但毕竟是他自己说的狠话,多不甘心都要咬牙坚持着。喜公公到底放心不下,偷偷问了秀心好歹,却听闻蔺出尘那病一日重似一日竟大有一去不回头之势,愁得脸上皱纹又多了几条。
宫里人却全不惦记这些,蔺出尘失了势,冯云珠连带着那个什么纪美人都风光得很,不得不去巴结讨好一番。这也真是世事无常,曾经以为终于来了个斗不垮的主,没想到最后也不过是玄明宫里那位翻覆手掌之间的事。任你荣华显贵,最后也不过那帝王上下嘴唇一碰,便叫你有死无生。
好容易熬到中秋临近,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地送礼。广霞宫虽然不热闹,但好歹要给太子几分脸面,于是大清早就能看见朱云站在堂前点花帖。
肖衍礼为了蔺出尘的事情,差人四处打探。可惜那件事已是板上钉钉,又有肖承祚不越敬天门的旨意在那里摆着,众人惟恐避之不及。一个月来毫无进展,那太子愁得眉眼憔悴,他前几天还去摘星阁那里望了一眼,蔺出尘没出来见他,也不知过得如何。东宫里,他身边的心腹看长此以往也不是事,干脆给他指了条明路——这宫里的事,还须得去拜会广霞宫之主。
肖衍礼倒不是不愿意去广霞宫,只是这件事情凶险的很,稍有不慎可能连他这个太子都要被废。冉玉真再怎么扶持蔺家,也不可能拿太子之位去冒险。于是他只好惴惴地带上一盒子糕点并些珠翠簪花,说是贺中秋,实则也想打探一番。
朱云看见太子倒很高兴,笑道:“奴婢参见殿下,娘娘在里头呢!”
肖衍礼闻言将手头东西放下,快步穿过珠帘,“儿臣参见母妃。”
冉玉真手里捏着一串念珠,慢声道:“你快起来,坐近些,让为娘的好好看看。”
肖衍礼不敢怠慢,忙坐到那矮几的另一边去,“这中秋宴快到了,恐怕广霞宫又得忙碌一阵子了吧?”
“谁说不是,朱云这几天足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冉玉真言罢,掩着嘴轻轻地笑。这女人已经不年轻了,早过了绚烂的年纪,却更加稳重宽和。她抬起一双慈眉善目,带着佛像般淡淡的笑容,说:“衍儿,你有心事。”
肖衍礼一愣,心说果然什么事也瞒不过她的眼,“儿臣在担心蔺出尘……”
“蔺出尘……”冉玉真沉吟,“那天秀心去绣坊取衣料,正碰见,说那位病得极重却偏偏不要命样地喝酒,还整夜整夜地不睡觉。”
肖衍礼听了心肝都跟着一颤,这分明是在自残,他皱起一双剑眉,喃喃道:“好端端一个人竟然落魄成了这样。”
“谁说不是。”冉玉真也叹气,接着一顿,“但是衍儿,不管蔺出尘再怎么落魄,那都是他和陛下的私事,你千万千万不要掺和进去!”
“娘……”
“怎么?”冉玉真睁大了眼睛看着肖衍礼,“你去见过他?”
“儿臣是去见过蔺出尘,还答应要帮他查凌波宫的事。”
冉玉真闻言忽然站起来,一双素手抓着肖衍礼的肩膀,“衍儿,这是个泥潭,我不准你沾染进去。”
“娘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娘!”肖衍礼觉得心头堵得慌,他以为冉玉真一无所知才不愿参与,如今看来反而是知道了太多心存恐惧。他看着冉玉真的眼睛,一字一顿:“凌波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能说。”冉玉真摇了摇头,“你要知道,这宫里天大不过陛下一句话。陛下不松口,任你铁证如山都动摇不了分毫!”
“我不信,这宫里难道没有是非?”
“衍儿,你在宫里这么久,应该明白的……”
肖衍礼垂下头,
是的,他明白的。
肖衍礼忽然对那玄明宫里的宝座产生了无以复加的渴望,他自责,如果自己是那生杀予夺的人,是否就可以救蔺出尘于水火?十六岁的孩子第一次知道权力的力量,以及自己在那无上至尊下的渺小。
肖衍礼心里痛得很,沉默着拂袖走了。
朱云看这小主子脸色不好,关切问:“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肖衍礼叹一口气,尽管他年轻的脸庞确实不太适合这个动作。
“是为了蔺主子?”
“嗯。”
朱云闻言了然,拿起手边一个锦盒,“殿下,娘娘虽然嘴上那么说,背地里给摘星阁不少银子呢!你看,这后宫里,摘星阁连玄明宫都没去送,就送了广霞宫一幅苏绣扇面。这东西说也不值钱,可就是有那么一份心。”
肖衍礼听说是蔺出尘送的东西,不免多看了几眼。锦盒上附着一张纸笺,上面写着:
苏绣扇面一幅
摘星阁蔺出尘敬上
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脑中有种过电般的感觉,当日凌波宫之事全凭一张星辰纸定了蔺出尘的罪。宫里人皆以为这纸笺是各家印信,从无遗漏,却没想到宫里总掌都是拿各色纸笺做花帖——恐怕那星辰纸就是这样流出去的!
事不宜迟,他命人去往各宫各院搜查,又调出了当年物证,眼看着真相即将大白!
☆、水落又石出
深秋时节,玄明宫外一片肃杀,宫里的沉寂却也丝毫不亚前者。
肖承祚一袭玄黑色锦袍,倚在灿金的龙椅上,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阶下战战兢兢的人,低声道:“怎么一回事?”
那是敬天门值事房的总管太监,穿着赭色绣蝴蝶袍子,闻言抖个不停,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旁的肖衍礼。
那少年换了一身杏黄色龙袍,眉眼如画,脸上的神情却很冷淡,“叫你说你就别废话!”
“陛下,陛下是这样的……”那太监颤颤巍巍,生怕一言不慎就脑袋搬家,“那一日紫金台上有个宫女叫莺儿的,来值事房,说是要看看各家送来的东西。这宫里当差的都是孤家寡人,有什么东西都喜欢拿出来分一分,奴才就领她去看。她倒也没挑什么,单相中了蔺主子送的一匹云锦料子,那云锦料子上贴了张花帖,谁成想……陛下,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花帖?”肖承祚皱起眉,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升腾起来。
“摘星阁的花帖可不就是拿星辰纸写的嘛!”那总管哭丧着脸,他今日在值事房当差正赶上肖衍礼派人四处打听星辰纸的事情,一不留神说了出去,没想到招惹了杀身之祸。
肖衍礼并没急着为蔺出尘辩解,而是垂着手,听候那九五至尊发话。他料想肖承祚此时内心不亚于天崩地陷,在这种时候,是谁都没权利开口的。他低下头,极大限度的隐藏脸上的表情。肖衍礼实际上很不安,甚至带着一丝一毫的惶恐。肖承祚本就和他感情淡薄,如今又是蔺出尘的事情,难保会有什么差错。伴君如伴虎,何况是帝王家事?可这十六岁的少年就是平白无故生出一股子绝决,咬着牙,留给肖承祚一个镇定冷静的外表。
正如那少年所猜测的,“星辰纸”三个字像一记重锤敲在了肖承祚的心口,害他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茫然看着宫门外,依稀记着那天蔺出尘满眼绝望,一副失魂落魄。那眼神好像无数细小的针,刺得他不得不合上了眼睛。
是了,那一向温温柔柔的蔺出尘怎么会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还不是他肖承祚,有眼无珠,颠倒黑白!
那皇帝忽然就有些愤恨,这一个个,平日里嘴上说什么鞠躬尽瘁,原来都是唬人的把戏!无数人说着虚伪的真实,撒一个弥天大谎,亦或是掩上耳朵,闭上嘴巴,甘心情愿做一个废人。人心究竟要残酷到什么程度才能如此麻木不仁,是不是他肖承祚也是一个冷血冷心的骗子?
不得解,他头痛欲裂。
好像又回到没有蔺出尘的那段日子,如履薄冰,挣扎在谎言和勾心斗角之中。蔺出尘给了他在深宫里唯一一丝慰藉,而他又亲手将其毁灭。
何等残酷,何等嘲讽!
“都退下……”肖承祚揉了揉太阳穴,一脸倦怠,“衍礼你不该管敬天门里的事,回去闭门思过,想清楚再回来。”
“是……”肖衍礼低头行了个礼,他担心蔺出尘的情况,但不好当面询问,有些忐忑地出了宫门。
“你。”肖承祚一指那太监,幽幽道:“罚俸一年,往后再闹出这样的荒唐事来就自行了断,不用再来见朕了!”
那太监捡回一条命,磕头如捣蒜,连滚带爬地出了玄明宫。
肖承祚看着大殿里又恢复了寂静,忽然叹了一口气,天知道他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稳住心绪,没有当场拔出剑杀人。
他恨,他怒,却毫无办法。
“陛下,那莺儿的事……”喜贵的话将他拉回现实。
“叫宫里人去查,凡是有点关系的都逃不了,少一个拿他们试问!”
“是……”喜公公犹豫,“只怕此事牵涉太广,要让后人……”
肖承祚闻言轻蔑一笑,他转头望着喜贵,一双眼睛幽暗仿佛深不见底,“喜贵,朕欠蔺出尘太多。一世萧索抑郁,只换那青史上横七竖八的几笔——太不值得!朕不负先祖神灵,谁不负朕?”
喜公公闻言一愣,知道这帝王的心是彻底被伤透了,却看他撑着桌子站起来,道:
“喜贵,摆驾摘星阁!”
摘星阁里的人落魄了,连带着摘星阁也没了气势。庭院里的花草凋零败落,朱栏玉阶满是尘埃。肖承祚踏在那枯枝败叶上,心中悲凉更甚,要不是他偏听偏信,蔺出尘又何至于斯?楼外那一圈禁军撤走了,可这块地方就是那么显眼,好像是美人脸上一颗痣,在周遭繁华里兀自萧条。
喜公公也有些不知所措,这照例肖承祚摆驾没有这般冷清的理,可四望看不见一个人,连那句“皇上驾到”都不知要喊给谁听。
肖承祚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请罪来的,不要那么多排场。
喜贵了然,喊了一嗓子:“秀心!”
“哎!”远处传来一把清亮的嗓音,秀心穿着麻布裙,慌忙将手往裙子上一擦,小跑出来。她看见肖承祚就一声惊呼,“扑通”一声跪下了,含泪道:“奴婢参见陛下。”
肖承祚教她哭得心里堵得很,连忙把人扶起来,让她带路去看看蔺出尘。
“不成不成,主子近来都懒得很,陛下不妨先在楼下小坐,待梳洗完了再来见您!”秀心一听连忙摆手。
肖承祚心想蔺出尘那人好面子,脸皮薄,要是直奔过去确实唐突,也就点了点头。
秀心看见了,露出一个笑来,连忙叫来霞歌、霜笛几个,一群侍女打热水,拎箱子倒也脚下生风。
“主子,主子!”秀心藏不住事,尽管蔺出尘闹了两天两夜才刚睡下,还是把人叫了起来。
蔺出尘生了病,又成天喝得烂醉,神志不大清醒,一双眼愣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找到焦距。他甩了甩脑袋,哑着嗓子:“什么事,天塌了,地陷了?”
“主子,陛下来啦!”秀心眨了眨眼睛,料定蔺出尘闻言必定高兴。
可眼前的人只是一惊,而后冷笑,“他现在知道来了?”
秀心不知道自家主子是生的什么气,又仔仔细细说:“陛下来了,带了好些东西,说凌波宫的事错怪了主子,要来赔罪。”
“蔺出尘什么人,怎么受的起他来赔罪?”
“主子……”秀心皱起眉,她方才被喜悦冲昏了头,这时才想起来,蔺出尘发过毒誓的——今生今世永不见肖承祚一面。
☆、一语葬今生
蔺出尘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从屏风上取了件厚缎袍子披着,轻声道:“秀心,你出去,待会儿我锁了房门,你在里面可是要掉脑袋的。”
“主子!”
“你不用担心我。”蔺出尘一顿,叹了口气,“他既然来请罪,便不能把我怎么样。”
秀心却听似未听,一双眼里满是泪水,拼命摇着头。她好不容易以为这两人能重归旧好,却不料竟是这样的结果。又或许,她早该料到的——蔺出尘天天买醉,往死里折腾自己,本就没打算活着出摘星阁!
蔺出尘看她哭红了眼睛,苦笑,低垂了眉目,“你给楼下那位主带个话,说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