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蔺出尘传-第1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己,本就没打算活着出摘星阁!
蔺出尘看她哭红了眼睛,苦笑,低垂了眉目,“你给楼下那位主带个话,说有些人的心是水做的,刀砍斧削都不留痕迹;可有些人的心是玉做的,碎了就再也补不起来了。”
秀心怔怔然看着他,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蔺出尘是那样陌生。这个人平日里温温柔柔的,连说话都如春风拂面,可如今却一股子冷冽肃杀。她颤抖着开口:“那主子的心……”
蔺出尘沉默不语,把她推出了门外。
“咔嗒”,闩木落下发出一声轻响。
秀心绝望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就好像蔺出尘那拒绝通融的心门,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从未经历过爱恨挣扎,自然不懂这是怎样一种酷刑。明明日思夜想,摧心折骨,却要硬生生亲手将其一一葬送。蔺出尘心里很清楚,只要他看一眼肖承祚,只一眼,他就会如那个除夕夜一样,理智崩塌得一干二净,匍匐着委曲求全。
他不要委曲求全!
凌波宫的事情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他,自己的爱和肖承祚的爱永远无法等价。他给出的是生命,堵上了一切尊严,而对方只是交付了绫罗绸缎、珠宝玉石。肖承祚是他的天地、日月、君王;可他只是肖承祚锦上添花的宠儿。
蔺出尘瞧不起这样的自己,可他却做不到不爱那个人——
唯有死,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肖承祚在楼下听见了哭声,心忽然就悬了起来。他也顾不得帝王身份,一撂茶杯,三步并两步地跑上楼来,就看见秀心跪在门前哭成个泪人儿。
“怎……怎么了?”肖承祚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得厉害。
秀心抬起头来看着那皇帝,猛地一磕头,“奴婢该死!蔺主子反锁了房门,说什么都不出来,只让奴婢给陛下带一句话!”
“什么话!”肖承祚蹲下来,一双大手抓着秀心的肩膀,眼中要迸出火星来。
“蔺主子说:‘有些人的心是水做的,刀砍斧削都不留痕迹;可有些人的心是玉做的,碎了,碎了就再也补不起来了!’”
肖承祚只觉得眼前黑了黑,他早料到蔺出尘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他,却没想到对方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不知如何是好,松开一双手,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你先退下,让朕和你家主子说说话。”
蔺出尘在门内自然也听见了声音,他料想肖承祚此时定然是一副无奈而焦急的模样,心里想着:“哼,平日里尽是我患得患失,也让他尝尝苦头才好。”可他却笑不出来,心像在刀尖上滚了两滚,痛得满面泪痕。
肖承祚靠着门,席地而坐,他看不见门内的情形,也不管蔺出尘听不听得见,开口仍是那把低沉的嗓音:“出尘,凌波宫的事,是朕的错。朕气昏了头,对不起你……”
蔺出尘看着门上映出的身影,也在那门前坐下来,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好像能看穿这层薄薄的纸。
“出尘,你以为朕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中秋宴吗?”肖承祚自顾自继续说,“其实有天晚上你值夜巡的时候迷了路不是?朕在玄明宫后面瞧见了……当时还想,这个新丁真有意思,巡个宫门还能迷路的。”
蔺出尘听见他低低地笑起来,那声音里满是苦涩。他抿紧了嘴唇,生怕自己会受不了劝慰,忍不住说上一两句。
“下雷雨那天,吓到你了吧?朕被梦魇住了,醒来时看见玄明宫里一片漆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你……”
“……”
“过完年你回来着急要见朕,朕高兴极了,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
“还有,那拜月亭的事情,摘星阁的事情……你都忘了,你忍心忘了?”
“……”
“你说,玉碎了就补不起来了。”肖承祚抬起他的右手,大拇指上一个羊脂玉扳指,哽咽了嗓子说:“你看,这不是修好了吗?还和原来一模一样……”
“够了!”蔺出尘听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虐,想站起来却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咳咳咳……”
“出尘,你病了?”肖承祚听见那咳嗽声,竟然都忘了自己刚刚被人吼了一嗓子。
蔺出尘看着手里殷红的血,哑声道:“没病。”
肖承祚哪里肯信,用手拍着门,掌心通红也毫不自知,“朕这就去叫太医,你快把门开了!”
“不用了。”蔺出尘眼中的泪水滑落,他却仿若无知无觉,喃喃说:“这病,看不见陛下,就自己好了。”
“你……”肖承祚垂着手,感觉一瞬间身上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你就这样不想见到朕?”
“一面都不。”
“好,朕走,太医会来看你的病,你多保重。”肖承祚哪里舍得,可他知道今天是必定没有转机了。比起原不原谅自己,他到底还是担心蔺出尘的身体,一步三回头地往楼下走,整个人都没了气势。
楼下的众人早已从秀心口中知道了大概,也不敢吭声,看着那帝王失魂落魄地回了玄明宫。
蔺出尘听见那声“恭送陛下”,心中大石落了地,伸手想去拨那门闩,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太医是在一炷香工夫以后来的,众人慌忙砸开了门。一看见蔺出尘他就直呼“作孽”,再一诊脉,脸色数变。六十岁的老头吹胡子瞪眼,大嚷道:“这分明就是不想活的人,纵有华佗再世、扁鹊复生,也没得救啊!”
☆、回鸾台落成
蔺出尘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太医叫到跟前,他气若游丝,嗓子跟灌了铜汁似的喑哑不堪。这么个憔悴病弱的人,说出来的话却铮铮如铁:“我的病,不准向任何人说起。若是漏了风声,让玄明宫里那位知道了,等不到他来见我,一刀抹了脖子倒也利索得很。”
那太医闻言吓得双腿颤颤,心说这是命犯太岁,怎么就得罪了这么个活祖宗?此时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瞒着肖承祚那必然是欺君之罪,可蔺出尘的话他也不得不听。老头急得满脸通红,一叠声说:“您这不是为难老臣吗?”
“你放心……”蔺出尘闭上眼,“陛下的心思我清楚不过,大小是一句话的事。还是说,你不信我能说黑是黑,说白是白?”
“老臣,老臣不敢啊……”
“呵……那也行。”蔺出尘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秀心,“拿一钱□□来,我这就死在这里!”
“使不得,使不得呀!”那老太医直跺脚,咬了咬牙:“成,不说就不说!不过东掌事,万一这纸包不住火,您千万得搭救老臣啊!”
“那是自然。”蔺出尘摆了摆手,似是不愿再多说什么。
秀心看着那老太医出了门,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她跪在蔺出尘床边,通红了一双眼,“主子这又是何必?!”
“秀心,我是活腻味了。”蔺出尘低头看着她,忽然也红了眼睛,“可我又舍不得……”
“主子!主子你别说了!”秀心本能觉得接下来的话听不得,可她又没法掩住自己的耳朵,心疼的像刀剐。
“陛下他不是喜新厌旧吗?好得很,我就是要让他后悔,让他记一辈子,让他……咳咳咳。”蔺出尘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染上不自然的红,“让他永远都忘不了我!”
他声嘶力竭,最后几个字像含着血泪,咬牙切齿。
秀心呆住了,她张了张嘴究竟还是没说出一句话。她觉得蔺出尘一定是疯了,连命都不要只为换肖承祚一个念想。可她又隐隐约约觉得一切那么顺理成章,记得来摘星阁之前,喜公公私底下总和她说:“那位爷是个认死理的,痴得很。他一旦认一个人,就是认一辈子,从此生死都不相干了。”
“秀心,我蔺出尘信你。这件事求你也不要说出去,万一哪天我真的……你也不必去和玄明宫里的人说,自有人会去报个信的。”
“主子!”
“陛下赏的东西,你们都分了,我留着也没用。”
她泣不成声,觉得自家主子那些病痛悉数安在了自己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自那天以后,肖承祚每天往摘星阁送东西,恨不得把整个内务府库搬到那里。虽然蔺出尘开了口,秀心他们几个却不敢真把东西分了,这事情不吉利,想都不愿意想。肖承祚还惦记着蔺出尘的那句话,隔三岔五派喜公公来打听,都被秀心推了。最后那皇帝终于是坐不住了,偷偷摸摸溜到摘星阁外,还没来得及瞧一眼呢,又害怕被蔺出尘看见,心虚地走了。这一来二去,旁人都难免要说些闲言碎语,肖承祚听似未听,也不觉得跌份儿,就是想着蔺出尘放心不下。玄明宫的人看在眼里,这主子茶饭不思,坐立难安,踱来踱去也没想出个法子,都暗自皱眉。心说这东掌事可真是好手段,明明前阵子都觉得他可有可无了,忽然就连肖承祚的面子都能不给了。冉玉真多少也听说了些,只当蔺出尘是堵着气,也没往他生病上想。肖衍礼却是知道的,可惜被关了禁闭,摘星阁的事没入他耳。
不过这宫里真没哪样东西是长久的,摘星阁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不多时便也就被遮掩过去了:
不为别的,回鸾台修好了。
回鸾台的事得说回到今年春天,冉顺卿那会子刚封相,想在肖承祚面前邀功,就怂恿他修个高台,上面放满各样的鸾鸟铜灯,取“鸾翔凤集,羽仪上亲”之意,名回鸾台。此时国运如日中天,肖承祚发下话去一年,就在储云湖以北拔地而起一座高台,俯瞰皇城,飘飘入云。
宫里人也知道肖承祚这阵子心情不好,特地将那庆祝的宴席摆得极隆重,极奢华,肖承祚没那心情,也由得他们去。冉玉真花了些心思,搜罗了成千上万的奇花异草,摆在那高台上,将宴会取名万华宴。
如此忙忙碌碌,不觉也到了冬天。
蔺出尘的病,自那日之后再不见一丝好,人昏昏沉沉地,没些醒的时候。摘星阁里几个侍女心里都不好过,却又不敢露出太多悲伤,教他瞧着难受。有天下了雪,蔺出尘看着窗外,忽然要了纸笔,洋洋洒洒写了万把字,将自入宫以来的各种事情巨细无遗地记了下来,封好了放在枕头底下。他说若哪天撒手人寰,还需给蔺家一个交代。
一转眼又是腊月将至,又是冬雪红梅、歌舞升平。
回鸾台上的那些铜灯都点了起来,熠熠烁烁,如星如昼。寒冬腊月里,那高台上却百花齐放,明艳如春。无数纱帐、流苏、裙裾纷飞不止,四周浮着一团薄雾,像天上云。宫里的大小姬妾,均穿着华服,上面是珍珠玛瑙、翡翠玉石,映着灯火,令人目不暇接。
肖承祚坐在龙椅上,恹恹的,提不起劲。
喜公公叫了他三次,他才茫茫然抬起眼睛,问道:“怎么了?”
“陛下,大家等着您赐酒呢!”
“哦……”他举起酒杯,心不在焉。
“鸾鸟徘徊,盛世不衰。今日赐宫里上下一杯长乐酒,普天同庆,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
他肖承祚管谁皆大欢喜!蔺出尘一天不原谅他,他就行尸走肉一天!
这皇帝是真动了心,入了魔,发了疯。
☆、长乐酒一杯
回鸾台热闹归热闹,摘星阁里没有半分喜气。
秀心拿着支笔,和霞歌几个在楼下点花帖——肖承祚送来的东西太多,稍怠慢几天,一楼就没处落脚了。
“银红缎子三匹,东珠一斛……”霞歌叹了口气,摇摇头,“你说陛下赏这些又有什么用?”
秀心闻言也放下了笔,房间里寂静得很,就连平日里总端着那把银铃似的嗓子说笑的雪琴都没了声。蔺出尘的温柔、宽仁平日她们看在眼里,如今遭了病痛折磨,心里都不好受。霜笛那姑娘年纪小,前阵子听见那老太医说的话,才知道蔺出尘病得那样严重。霞歌一句话让她不禁又想起往日种种,红了眼眶。
“你说,主子会不会……”霜笛抽抽搭搭,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地落下来。
“怎么会……”霞歌慌忙抽了手绢给她揩,柔声道:“蔺主子吉人自有天相,这些小病小灾的,怎么难得倒他?”
“可是……”
“哭什么?”秀心板起脸来,“回头让主子听见了又该难过的了。”
霜笛闻言立马就咬紧了牙,竟再也不露一点哭声。
可这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霜笛十五岁的姑娘,自然是好哄的。可秀心几个看遍了风霜,心里都清楚的很,蔺出尘如今是活一天算一天,也不知挂念着什么迟迟不肯放下。
想到玄明宫里那位竟然束手无策,又是一阵唏嘘。
原来这天底下竟有帝王也办不到的事!
“夜深了,都散了吧。这些东西又没长腿,怕它跑了不成?”秀心开了口,这气氛实在是悲凉过了头,让她都待不下去。
“我去看看蔺主子,若是醒了问问有没有想吃的……”雪琴站起来,整了整裙子,“今晚我来看着,霜笛你守明天。”
“笃笃笃!”
霜笛刚想答话,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秀心心说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来摘星阁里,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前一前一后站着两个太监,为首那个穿着枣红绣海水棉袍,不咸不淡地说:“秀心姑娘,陛下在回鸾台设下万华宴,赏了宫中上下一杯长乐酒。”他一扬手,跟在后面的就端出一个朱漆盘子,上面不多不少五个白瓷高脚杯。
秀心道了声:“谢陛下隆恩。”便让霞歌几个都过来领酒。
分了一圈,漆盘上孤零零剩了一杯。
“我家主子抱病不能饮酒,这杯就让秀心代劳吧!”秀心言罢就要去取。
那太监却挡下她的手,“陛下说了宫里上下,秀心姑娘莫要为难奴才才好。”
“这夜深了,如何都看不见的。”
“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做不了主的。”
“你……”秀心气急,心说这些个奴才见风使舵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她冷笑这宫里当真薄情的很,一个个在蔺出尘风光时都将他捧得高高的,现在那位生了重病,却忙不迭落井下石。
“这杯酒我会转交给主子的。”
“这不看着蔺主子喝下去,奴才于心不安啊。”那太监似笑非笑,一张刻薄嘴脸。
秀心气得牙痒,瞪了一双杏眼,“你不要得寸进尺!”
那太监刚想还嘴,却听见房里幽幽一声叹:“秀心,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跟人置气?”
“主子!”那四个姑娘齐齐喊出了声,连忙去扶他。
蔺出尘披着件黑绸棉袍,领口露出一段绯红里衣,他从袖口里伸出的手腕又细又白,仿佛一捏就断。他冷眼看了看那太监,神色睥睨,一如玄明宫里那位。
“什么事?”
“陛下设万华宴,赐宫里上下一杯长乐酒……”那太监竟被那一眼看得气焰全无,小声道。
蔺出尘闻言垂下眼睑,轻轻拨开秀心搀扶的手,骨节分明如青葱的手指捏住那瓷杯。他将那白瓷的杯子高举齐眉,向着回鸾台的方向,低声道:“祝陛下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言罢仰头,一饮而尽。
秀心看着那个背影觉得心碎成了千万片,她想说些什么,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如何?”蔺出尘将那杯子摆回托盘上,“能去复命了吗?”
“能能能……”那太监发觉这蔺出尘耍起狠来那股疯劲是谁都比不上也不敢比的。
“给陛下带句话,说蔺出尘……”他将视线移向前方未知的一点,自嘲般的一笑,“蔺出尘这辈子只恨他一个。”
那太监猜不透是什么意思,但被那凄凉惨淡的眼神震慑,竟不敢说出拒绝的话来。
“奴才告退……”他慌忙告辞,几乎是逃走的。
那个眼神,那个句子,太沉重,太压抑,好像赌上了一切生命与希望,他负担不起。
蔺出尘看那太监走远了,忽然觉得秀心那些关切的话语都朦朦胧胧隔了水一般听不真切,他回头看着满地金银珠宝,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原来他到头来,都不明白……”
蔺出尘忽然嗓子一甜,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知道自己又要咳出一大口血来。
秀心就看见蔺出尘说完话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箱子,呆站了片刻,猛地就咯血如注。她慌了神,大喊着让霞歌把人扶上楼,眼泪打湿了衣襟也毫不自觉。
太医被从睡梦中叫醒,一把脉,脸就白了。
“蔺主子这肝火犯肺,心气郁结,是死症啊!”
秀心听闻就软了双腿,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几个侍女也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你说什么?”她拽着太医的袖子,没法相信刚才还和自己说话的一个人现在就要去走黄泉路了。
“秀心姑娘,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凡事都要看开点……”
秀心没听完他的话,夺门而出,直奔玄明宫而去。
蔺出尘的话她不是忘记了,只是觉得让蔺出尘见肖承祚最后一面才好。秀心在宫里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擅闯玄明宫的下场,可她顾不得了,也不愿细想了,只觉得能见上肖承祚一面,她良心得安。
从夜空里落下纯白的雪花,漫天遍野,和疾风一同狂舞在这幽暗的深宫。它们好像慌乱的蝴蝶,旋转着,飞翔着,在天地间奔驰,要把山河染透!
☆、夜闯玄明宫
大雪将秀心那一头漆黑的长发都染白了,她不管不顾地冲到紫金台前,大喊:“陛下,摘星阁宫女秀心求见陛下!”
禁军见有人闯宫,齐眉的短棍就砸下来。
“退下,玄明宫也是由得你喧哗的地方?”
秀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结结实实挨了两棍子,却咬着牙没喊一声疼。
有眼尖的看出那是喜公公的干女儿,慌忙把他老人家叫起来。喜公公一听也吓了一跳,等到了那紫金台前,就看见秀心被短棍叉着脖颈,一双膝盖跪在冰雪里。
“哎呀呀,你在这宫里这么多年了,这不瞎胡闹么!”喜公公凑近了,差点没给气晕过去。
秀心看见喜贵来了,也憋不住眼泪,哭道:“干爹,求求您让陛下去一趟摘星阁吧!”
“这是陛下和蔺主子的私事,我个当奴才的怎么好多嘴?”喜公公急得直跺脚,心说这秀心平日里沉稳得很,今天怎么莽撞成这样?他又劝道:“你快莫要管这些事……”
“再不去就来不及啦!”
“来不及?”喜公公一愣。
“蔺主子病重,恐怕过不了今晚了!”
“砰!”玄明宫的大门被推开了,肖承祚穿了件里衣,赤着脚就奔下来了。
“你说什么?!”那皇帝本就为了蔺出尘一句话枯坐在玄明宫里睡不着觉,熬得两眼通红,此时瞪大了眼睛,那模样狰狞极了。
秀心脸上的眼泪在风里冻成了冰,她低下头,一字一顿,
“蔺主子病重,望陛下去见他最后一面。”
肖承祚听完就觉得眼前黑了黑,来不及细想蔺出尘究竟是何时得的病,秀心那句话像一把锥子,刺得他一颗心血流不止。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一片空白,大声说:“摆驾摘星阁!”
等到坐在轿子上了,方才想起来,那个温柔的、宽仁的蔺出尘——就要死了。
他仰头看着轿顶,眼前朦朦胧胧的,苦涩的感觉充斥了皮囊,剩下灵魂孤零零茫然无措。他半晌,开口,“秀心,怎么一回事?”
“蔺主子的病自七夕以来就没见好,方才饮了一杯长乐酒,不知怎么……”秀心也说不出来,鼻子酸得很,脸上全是泪。
肖承祚听见“长乐酒”三个字就攥紧了拳头,他这真是发的什么疯——蔺出尘明明无乐可享,却偏要赏他一杯长乐酒!可那皇帝转念一想忽然就怒不可遏,七夕蔺出尘出了事,他特意派人去打探过。秀心没理由骗他,那只能是那小太监昧了良心说话!
“那你家主子之前……”
“蔺主子堵着气,他之前说……”秀心一顿,接下来那些话哪句都是能让人掉脑袋的。
“说什么?”
“奴婢不敢。”
“但说无妨……”肖承祚强压下心头那团怒火,他不明白自己和蔺出尘之间有什么是非要用生死去解决的。
秀心闻言咬了咬牙,慢慢说道:“蔺主子说要让陛下眼睁睁看他死,让陛下后悔,让陛下记住他一辈子……”
“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或许在陛下眼里蔺主子不过是三千宠爱中的一个,可对蔺主子来说,陛下就是一生!”秀心摇着头,“陛下,蔺主子将门之后,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养在摘星阁里啊!”
肖承祚愣住了,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一句话来。他心里又悔又恨,想到自己之前还拿那些珍珠绸缎去笼络他,那简直就是侮辱!他帝王习气,觉得一切都是可收买的,可挽留的,却冷不丁蹦出蔺出尘这么个主,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那个人心气那么高,为了爱一个人连命都赌上了,而他肖承祚竟然无知无觉,成天给他寻不自在。这皇帝真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那是蔺出尘,不是冯云珠、纪文嫣之流,不是能拿钱财哄得动的人,也不是薄情冷眼的人!后宫里三千佳丽,肖承祚敢打保票若有人失了宠也不会寻死觅活,可蔺出尘不一样,那个人就好像站在悬崖上,没有一点退路,也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是了,那蔺出尘爱他是无保留的,而肖承祚却总给自己留了后招。
那皇帝等到了摘星阁,攒了一眼眶的泪,他偏过头拿袖子揩了揩,本就通红着眼,倒也没人发现。
摘星阁里早就乱了,霞歌三个姑娘跪在床前哭,蔺出尘闭着眼,脸色苍白。
肖承祚冲进去,看见那张脸就顿住了脚步。三个月了,一百多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脸就在眼前。蔺出尘瘦了,瘦得都脱了样,面色白得像纸。那皇帝铁青着脸色,摘下佩剑,“啪”的一声拍在紫檀木桌上,大着嗓子:
“把太医院里所有大夫都给朕叫起来,说什么都得从阎王爷那里抢人!”
众人听了令,呼啦啦散去了,将二楼挪出空地,供那些太医们商量。
肖承祚听四周又重归寂静,连忙坐到床沿上,握着蔺出尘的手,像握着自己的心。
“是朕错了,你要是有什么好歹……”
他说不下去,哽咽了喉头,这天不怕地不怕,九五至尊的人,为了蔺出尘已经哭了第三回了。
肖承祚从怀里摸出一块无事牌来,塞进蔺出尘手里。
“这牌子从你那里抢来的,你拿回去,无病无灾的才好。”
昏睡中的人也不知有没有听到,皱了皱眉,嘴唇轻启,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肖承祚不管这些,吻了吻那如青葱的手指,自顾自说道:“那天我和你说的话,没有假的,你要是觉得我对你有什么不够的……行,看见那把剑了吗,你不要命,我也能不要命……可我更希望,我们能一起活着,一起再像从前那样……”
那皇帝拉着蔺出尘的手,唠唠叨叨说了半个时辰,也不嫌累,好像要把三个月以来所有思念尽数消耗。
忽然有人开门进来,一个老太医眉毛胡子都花白了,颤颤巍巍道:“陛下,蔺主子这病凶险的很,有个方子,却也只有三分把握……”
肖承祚虎着脸,只道:“你不妨按那方子去治,不过你的命也只有三分把握……”
他言罢,拂袖而去,叫来了喜贵。肖承祚发下话来,摘星阁的事,相关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后宫司刑所连夜而动,之前那些逐出宫去的人又被抓回来,所有曾给摘星阁那位使过绊子的,穿过小鞋的,全都拉到乱葬岗咔嚓一刀剁了。
这事情没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但后来有些老人回忆起这件事都禁不住浑身哆嗦,他们都说——
这就是在给蔺主子立威来着。
也就是拿那些血说话:从今往后这敬天门里拢共两个主子,一个他肖承祚,一个就是那蔺出尘。
☆、转眼又一春
万幸,那三分把握成了真。
蔺出尘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两天后慢慢醒了过来。肖承祚怕他瞧见自己又动气伤心,低着头走了,连背影都郁郁的。秀心眼尖,瞄到蔺出尘手里那块无事牌,也给收了起来。那主子现在就好像薄冰做的,谁也不敢惹,怕三言两语不对付又咯血流泪的。他自己倒没觉出这点来,依旧那副淡淡的笑脸,拢着汤婆子听霜笛几个说笑。这人时不时会停下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上面似乎有熟悉的温度。
这摘星阁里平静如水,外边儿却已经闹翻了天。
肖承祚连夜抓的人,谁也没惊动,等早上的时候都成了尸首一具,堆在乱葬岗,想找也找不到。但也有几个稍体面点的,巧碧被那小太监供了出来,默默一丈白绫了了残生。冯云珠早上知道了,哭得死去活来,那是她娘家的陪嫁,在身边都十年了。
她恨,她怒,可毫无办法。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这件事情之后,蔺出尘的地位就彻底天翻地覆。往日别人敬他,却未必怕他,可如今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玄明宫里那位是护定这个人了,若有什么闪失,都是要拿人命偿回来的。
喜公公眼看着也心惊胆战,悄悄问过那位主子,这样大开杀戒不怕后人是非议论吗?
那位主子把眼睛一瞪,冷笑:“后人爱怎么说怎么说,朕都听不见了。朕只知道蔺出尘受了委屈,不得不替他讨回来。”
而那场腥风血雨刚过去不久,腊月就到了,各宫各院挂上红灯笼、红纱帐,又是一派升平景象。
蔺出尘养了小半个月,说也奇怪,病就没反复了,脸色也好了不少。各家妃嫔都巴结他,门前送礼的络绎不绝。蔺出尘瞧着,也不知开心还是不开心,他和秀心说:“送了东西的都记着,这些锦上添花的人里,说不定就有将来雪中送炭的。”
秀心闻言点了点头,经过这一场大病,蔺出尘稳重了许多。他从前心气高,不愿意和那些妃嫔同论,骨子里还是疏离的。因此遭凌波宫一劫之时,连个通风报信的也没有,更遑论搭救。如今吃了苦,受了折磨,才知道原来人情可贵。
等到腊八那天,蔺出尘病已好了大半,特地命人从御膳房做了腊八粥,装在一个竹青色嵌珍珠的食盒里,送到了玄明宫。他也说不出为什么要这么做,想起去年除夕的时候在仁寿殿偏殿和肖承祚拌嘴,就随口吩咐了几句。蔺出尘这几天已经隐隐约约有些察觉了,自己病重那天肖承祚必是来了摘星阁,不然就凭那个太医的本事,他这会子都该入土了。不过这些事,既然那位在自己醒来之前就离开了,自然是不希望被人知道的。他摸了摸自己的手,低头一笑,肖承祚那会儿肯定着急得要命。
肖衍礼是在下午来的,那小孩前一天就悄悄打听了蔺出尘的情况,听说病好了才敢过来探望。也都怪秀心几个太过担心,把蔺出尘说成是什么也听不得,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