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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出尘传-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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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宫里,一片肃杀寂静。
冯云珠面色如纸,倚在床架边。
“都是奴婢的错,要是不收那罐子糖,也不会……”巧碧跪在地上,一双眼哭得红肿不堪。
冯云珠闻言只是摇头,声音里早已没了曾经的气势,只是虚弱喑哑,“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蔺出尘被拖出敬天门,打入幽宫,也算是因果报应。”
“报应?”冯云珠冷笑,“恐怕他也是一只替罪羊罢了……”
“娘娘何出此言?”
“此事对蔺出尘毫无益处——论荣宠,这宫里又有谁比得上他;论旧恨,他只需得在陛下面前三言两语就能置本宫于万劫不复。这样一个人,何必费尽周折、挖空心思?”
“那会不会是冉贵妃指使?”
“你以为冉玉真指使得了他,就连冉顺卿封相的事都是蔺出尘出的面……”
“这么说来,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冯云珠闭上眼,叹一口气,“夜路走多了难免见鬼。本宫在这宫里风风雨雨近十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一劫。”
“娘娘就这样算了?”
“不会算了的,私仇还得私了。只是没想到本宫机关算尽,却是这样扳倒了蔺出尘。”她苦笑,说不出是喜是悲。往日她也曾害人无数,可真当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方知道个中滋味,苦不堪言。
肖承祚放出话来,蔺出尘的事情不越敬天门,敢走漏风声的杀无赦。朝中官员尚不知晓,后宫里却已闹得沸沸扬扬。就连一向不问诸事的广霞宫,也是一片混乱。
“主子,主子大事不好了!”朱云冲进宫来,她一路小跑,汗水打湿了鬓发,满脸狼狈相。
“什么事情,大呼小叫?”冉玉真看她那样子,皱起了眉。
“蔺主子为凌波宫的事,被拖出敬天门,关进幽宫了!”
冉玉真手里的茶杯“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她花容失色,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蔺主子被打入幽宫了!”
“荒唐……”冉玉真摇头,“凌波宫又是什么事?”
“冯贤妃服了紫金台上扫洒宫女献的赤砂姜糖,小产滑胎。陛下大怒,究其元凶,竟追到了蔺主子那里。蔺主子和陛下在玄明宫大吵一架,就被拖出敬天门了!”
“等等……你说紫金台的扫洒宫女?”
“对,叫莺儿——”朱云忽的瞪大了眼睛,拿手捂着嘴,“莺儿?!”
“可是那一日给你桃花金纸的人?”
“正,正是……”
冉玉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恐怕王柔已经觉出当年事情有不妥之处,想假借广霞宫之手除掉冯云珠。不曾想,冯策病故,本宫将此事压了下来。于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让冯云珠小产,再栽赃嫁祸给蔺出尘。”
“可蔺主子当年长跪紫金台,算到底也是王柔的救命恩人啊。”
“坏就坏在这里……当年钟秀宫案发,在胭脂河边是蔺出尘目睹他二人私逃出宫。漆夜是蔺出尘的好友,此事蔺出尘不会不知。王柔大概错怪是蔺出尘为邀功自保,告发了钟秀宫之事。但宫里人都以为蔺出尘对王柔有恩,因此万万不会料到幕后主使竟是个囚系幽宫之人。”
“这,这简直……”
“好一招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那如今该如何是好?”
“陛下没有当场斩了蔺出尘,便是对他念着旧情。你去幽宫打点,别让人亏待了他。莺儿和王柔之间必然有关系,你去彻彻底底地查,能不能替摘星阁里那位伸冤,就在此了!”
“好!”朱云领了命,急忙出去打探。
冉玉真看着门前梅花枝叶繁茂,叹一口气。
真是多事之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过十万大关啦~至此蔺出尘传已经完成大半了~
☆、华绮宫斡旋
秀心听那一声传唤,强按下心中慌乱。她一面将摘星阁中事务交给霞歌打点,一面整了衣装去那中正宫里。
广霞宫不出手,便只有去求瑞王爷了。
肖承禧前脚刚听说蔺出尘被拖出敬天门,后脚秀心就在门外求见。他连忙把那人召进来,将事情一五一十问得明白。
“这真是不白之冤!”他心里也窝火,肖承祚平日里对蔺出尘何等宠溺,翻脸却比翻书还快。那皇帝明明知道蔺出尘的心高气傲,还要让他被拖出玄明宫,受那嘲笑白眼的屈辱。肖承禧扭头对贴身太监说:“取朝服来,随本王面圣去!”
秀心看这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人竟横眉冷眼,心中也是一惊,急忙道:“王爷不可太过心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肖承禧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宫里人,自然知道幽宫是把人不当人的地方。去晚了,恐怕就只能给你家主子收尸了。”
秀心原本是来求瑞王出手相救,如今看来,即便她今天不来相求,瑞王爷还是会趟这趟浑水。既然那人主意打定,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急急忙忙往那幽宫赶。
玄明宫宫门紧掩,黑色的大殿显出一股子肃杀沉闷。
肖承禧登上紫金台就看见喜公公穿着一件竹青纱袍,急得满头大汗。
“喜公公,这么热的天也不进殿里去?”
“老奴料到您听说那位的事以后定会来玄明宫为他求情,可玄明宫里这位也差点没给气出个好歹来,人刚拖出去不到一盏茶就直喊头晕,吓得太医们满满站了一屋子。眼下刚刚喝了药睡下,老奴怕王爷不赶巧,因此在这里候着。”
肖承禧心里却急得不行,“喜公公,您在这宫里也快四十年了,知道幽宫是什么地方,怎么好把他囚在那里?!”
“皇上刚刚那是气糊涂了。”喜贵一顿,小声道:“这事儿千万别说是老奴走漏的,方才玄明宫里那位眼都红了,自先皇驭龙宾天以来,陛下哪里还流过泪?”
“可这也不是个办法,蔺出尘总得救,晚了只怕有变故!”肖承禧平日里那点云淡风轻都见了鬼,那蟒袍袖口在他手里攥得不成样子。
“哎呀呀,皇上发下狠话了,谁替他求情,同罪论处!”喜公公瞧肖承禧那副猴急样,也知道这位主子轻易打发不走。
“那就连本宫一起罚算了!”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少年声音。
喜公公闻言就觉得膝盖发软,一个瑞王爷就够难办的了,如今又来了一个活祖宗。
瑞王爷听声音猛地回头,肖衍礼一身杏黄龙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要照出人影来。
“喜公公,蔺出尘是东宫里的人,凡事也应该向本宫通报一声。”肖衍礼皱着眉,半大青年拉下一张稚嫩的脸。
喜公公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太子的话他可是一句也反驳不得,只好巴巴望着肖承禧。
肖承禧见太子来了,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暗道蔺出尘这真是通了天的手眼。他神色肃然:“衍礼,你回去,瞎凑什么热闹!”
“皇叔,蔺三他宅心仁厚,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这其中必有隐情!”
“有隐情也不是你该说的……”肖承禧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是太子,若是让陛下知道你不惜身份要救他,恐怕只会害了他……”
肖衍礼毕竟年纪小,听说反会害了蔺出尘,一下也没了主意,支支吾吾:“可是……”
“这里有皇叔在。你去广霞宫,这事情出在后宫,还须得借你母妃之手。”肖承禧见他还犹犹豫豫,又扭头道:“平安,送太子回去。”
肖衍礼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地跟着平安去了广霞宫。
瑞王爷见他走远了,才松一口气,心说这太子到底还是像爹的,平时不玩,要玩就玩大的。就今天这阵仗,要是肖承祚知道他为蔺出尘求情,还不把他废了?
“喜贵,大夏天的站在太阳下,你也不嫌热。”自那汉白玉阶上幽幽飘下来一个声音。
肖承禧抬头望去,见那玄明宫里的人穿一身墨色纱衣,抱着胳膊靠在门框边,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免礼。”肖承祚一摆手,从玉阶上走下来,到了瑞王爷面前。
“你是来替他求情的?”
“是……蔺出尘平素宽仁,不会做出这等狠辣之事。”
“宽仁?”肖承祚冷笑,“人证物证俱在,不由得他抵赖。你要是再提他,朕可以连你一起扔到那幽宫里!”
“皇上,皇上与他好歹相识一场……便是念在旧情……”
“朕与他的旧情轮不到你来说!”肖承祚忽地一甩袍袖,转身走了。他记起过往种种,只觉得心如刀绞。
肖承禧怔怔然站在紫金台上,不知是触了他哪片逆鳞。
但事到如今,玄明宫里这位已经把话说绝,把事做绝了。任是肖承禧有回天之能都要束手无策——
不,还有一丝可能!
他站起来,径直往华绮宫去。
华绮宫里点着龙延香,清静幽然。
老太妃青衣银簪,手里一串蜜蜡念珠。她两鬓染了些星霜,眼角也带了细纹,但仍可以看出,年轻时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照例说,本宫不应当掺和这事情,只是将一个太子丞关进幽宫里也是荒唐!承祚,不管你是喜他还是恼他,那也是朝中臣。幽宫是获罪妃嫔去的地方,全是女眷,若被人知道了成何体统?”
肖承祚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太妃,闻言只好低头认错:“是朕糊涂。”
“还有,承禧是你的弟弟,你怎的内外亲疏不分,要治他的罪?”
“朕,朕知错……”肖承祚哑了声,没料到太妃一向温和,竟然会如此数落自己。
那太妃把眼一横,看向正悠哉游哉喝茶的瑞王爷,“承禧,你也来跪下!他是你皇兄,你连尊卑都不要了?蔺出尘是什么人本宫不知道,你们都是帝王家人,肩上担着天下呢,也能胡闹?”她将手往桌上一拍,念珠敲在紫檀木桌上,噼啪响。
肖承禧和肖承祚都是哭笑不得,好像又回到十一二岁时被罚跪的日子,可偏偏他俩大气都不敢出,只好任由太妃训斥。
最后那太妃拍板,蔺出尘从幽宫搬到中正宫,禁足思过。
肖承禧得了令,连忙去救蔺出尘。
院门外冷冷清清,秀心跪在门外哭得泣不成声。
“主子,主子你放宽心,瑞王爷会来救你的。”
“你去求他做什么,这事情是盆脏水,何必要染了他?”
“你是本王的朋友,不说脏水,就是铁水本王也要趟!”肖承禧听见蔺出尘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心里一凉,“还不快把门打开!”
“主子,瑞王爷来了!”秀心欢欢喜喜地站起身,拿手抹干了眼泪。
院子里的人见着他们平安无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肖承禧看他手上脚上全是锁链,随着动作叮叮当当地响,再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平时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却大着嗓子吼道:“都反了天了!这人也是你们能拿镣铐铐的?!”
蔺出尘刚想笑他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却忽然眼前天旋地转,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长恨永不休
蔺出尘睁开眼,仰头是一片淡青色帘帐。他似乎是睡了很久,脑袋昏昏沉沉的痛。
秀心那一把温柔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主子,主子醒了?”
“嗯……”他迷迷糊糊答道。
“可算是醒了,都睡了一天一夜了。”秀心长舒一口气,“这鬼天气怎么好在太阳下晒那么久?”
蔺出尘扶着额头坐起来,见四周陈设都不是摘星阁的模样,茫然问:“这是哪里?”
“这是中正宫的偏殿。”秀心皱起眉,“瑞王爷为了主子的事去玄明宫和陛下吵了一架,最后闹到华绮宫太妃那里才解决。沈太妃说让主子在中正宫闭门思过。”
蔺出尘闻言着急起来,“那,那瑞王爷呢?”
“瑞王爷倒没什么,守了主子一晚上,平安看不下去了好说歹说才让那位睡下。”
“他也真是……”蔺出尘一笑,神情苦涩:“为了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何必呢?”
秀心知道自家主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是这罪是那玄明宫里的人判的,她一个婢女也说不得什么,只好宽慰道:“主子千万别这样说,来日方长,陛下也没去清那摘星阁,想是还惦记着让主子回去的。”
蔺出尘也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这人情似流水,哪有回来的道理?只是他咽不下这口气,这不白之冤,这薄情之恨,刻进了他的心里,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疤。
但他的心却不会痛,悲哀和绝望像一剂毒药,让那颗心彻底麻木。
“回去什么?我与他,就此分道扬镳,永不同路。”蔺出尘叹一口气,硬下心来,“我蔺出尘就算老死在这里,也不会再见那个人一面!”
“主子这又是何苦?”
“秀心,陛下他可以赶走我,可以杀我,但永远不能使我不恨他。”他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蔺出尘不是那么轻贱的人!”
即使他知道,他还有余情未了;即使他知道,他还有残恨未消,他都已经决定这辈子再也不和那个人有任何瓜葛。他明白,这无异于是要剥皮抽骨,但他也清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蔺出尘知道自己是怎样深爱着肖承祚,所以他只能这样去斩断一切。
如果见了一面就会动摇,他宁愿挖下自己的眼睛。
秀心见劝不动他,也就不再提那伤心事,“主子睡了一天,饿了吧?”
“没什么胃口,你随意弄些。”蔺出尘淡淡答道。
秀心答应转身要走,却被蔺出尘拉住了袖子。
“主子?”
“摘星阁的星辰纸,怎么会在紫金台的扫洒宫女手里?”
秀心皱眉,她也知道这案子里最关键的物证就是那一张既薄且小的纸,“奴婢听说出事就查过了,摘星阁里的纸一张未少……”
“罢了,便是查出来也没翻案的余地。”蔺出尘松了手,“把那几个人都看紧点,再出事,恐怕就能要了我的命。”
秀心点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蔺出尘看着门外草木一派欣欣向荣,忽然哀叹,人之存亡,木之春秋——
势极泰而必败,物过盛而当杀。
“怎么了?”瑞王爷一进门就看见蔺出尘直着眼睛望向门外,他不禁扭头看去,却发现并无何不寻常的地方。
蔺出尘见他来,嘴角勾起一个笑,“只是想着春发秋落,天地也当真无情得很。”
“你心里不好受,又想这些作什么?”肖承禧坐在他床沿边上,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皇兄那天气昏了头,说的什么你也莫要往心里去。”
“是我先伤他的心,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蔺出尘倒也不在意肖承禧为他理头发,只是苦笑。
瑞王爷瞧见那个笑心里就是一痛,他心思敏捷,蔺出尘怎么想的再清楚不过。他知道以眼前这人的脾气,便是宁要玉碎不要瓦全。虽然眼下说的客客气气,却死都不会低头服软。“皇兄也是九头牛拉不回的脾气,你给他点时间,他自然会想通的。”
“只怕是陛下想得通,我蔺出尘想不通,也永远不愿意想通。”那人抬起一双凤眼,眼神锐利如刀,看着肖承禧,“王爷信不信,蔺出尘说到做到?”
肖承禧只好点头,连忙一转话题,“可我不久就要回藩地,宫里险恶,你又不比从前,难免要受人气。再加上……史笔如刀,蔺家满门忠烈,独你……”
蔺出尘低头看自己那双腕子被磨红的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哽得胸口一阵剧痛。他自己都知道的,他舍不得,那疼痛就好像烙印,告诉他:
你永远逃不脱,注定要葬在这里!
“王爷费心,只是蔺家在京城里,我也走不开去。”他一顿,“还有,蔺出尘从不想当什么忠臣……”
肖承禧被他说得一愣,只得低眉道:“也好,今早刚听说蔺如轩接了周全的位子,统帅三军,封了忠勇侯。”
“这一扬一抑,玄明宫里那位也是好手段。”蔺出尘苦笑,“可我的事恐怕是纸包不住火,难免要露馅的。”
“你且别担心这些,好好养病,虽是戴罪,吃穿用度都不比从前少。”
蔺出尘点头应下了,就幽幽闭上眼,似是不愿再多说什么。
肖承禧看他那个样子,不免一阵唏嘘。他初见这人时也是这副落魄憔悴的模样,好不容易和玄明宫里那位的隔阂消了大半,却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切又转回了原点。
还记得他在摘星阁上,高楼百尺,伸手入云,吟道:“恨到归时方始休。”
如今那两人异辙而去,恐是永无归期,自然也要长恨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 两千我十一出门快活去了,更新已存,不会落下哒2333
☆、肖承禧离京
六月廿九,宜出行。
中正宫里的东西早已收拾了停当,仪仗车辇候在宫门外。
蔺出尘尚在禁足,不得已只好在院里送别。夏末的繁花还是似锦如云,却隐隐透出点盛极必衰之象。蔺出尘一件素色纱袍,绾着头发,脸上带着点苍白病容。他整个人瘦削如枯木,盈盈不堪一握。
“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你要多保重才是。”瑞王爷言罢握住他的手,踌躇道:“你当真想好了,不随我回藩地去?”
蔺出尘抽出一只手来覆在肖承禧手上,忽然一笑。那笑灿如春华,但在他憔悴的脸上绽开来,莫名觉得那单薄的眉眼就要承受不住,直叫瑞王爷看得一阵担心。
“想好了……是好是歹,都要终此一生。”他低下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不管爱还是恨,蔺出尘这辈子都注定是敬天门里的人。”
“好……”面前人点头,也跟着一笑,飘然转身,依旧如来时那般潇洒如谪仙。
蔺出尘看着那个背影,缓缓闭上了眼。旁人都笑他福薄命薄,肖承祚待他如何都终有如云烟四散。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人生得一知己,更兼两盏三杯淡酒,已是足够。至于那王侯将相,锦衣玉食,不过是身外物。虽然肖承祚负他欠他,但瑞王爷处处帮衬打点,已是旁人修不来的福分。
只是蔺出尘不知道,肖承禧转身却红了眼眶。他看着手里送别时蔺出尘递来的一张粉笺,上面写着:一面倾如故,一生抵相识。这句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便是说此生恐怕再无相见之日,要他千万莫要挂念了。蔺出尘的脾气何等倔强自傲,他一面明知情深入骨如魔如咒,一面却发誓此生再也不见肖承祚。如此性格,终究会害人害己。这苦苦煎熬,比那鸩酒一杯,白绫三尺来得狠毒得多。肖承禧摇头,自古情深不寿,如此心气遭逢变故,恐怕也是时日无多。
可怜一个文韬武略,风流倜傥的妙人,竟还是要困在死在这情关里。
他心里憋闷,肖承祚在顺天门前与他说的话都未仔细听去,只是在心里暗道:“你有空与我说这些絮絮叨叨的,还不如和中正宫里那位说上几句来救他一命。”
肖承祚不知道这些,瑞王爷虽然那天在紫金台上和他吵过一架,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兄弟,眼下离别只有不舍而已。蔺出尘的事狠狠伤了这帝王的心,他也不乐意见那人,更不乐意过问,好像要骗自己这人从未存在过一样。肖承祚难得动了真情,却换来这样下场,也是命运作弄。
凌波宫里,冯云珠身体虚弱就没去顺天门送人,靠在榻上听巧碧的奏报。
“娘娘,紫金台上的扫洒宫女莺儿初入宫时为紫金台仆役,被统领欺负,指使她大雪天去擦洗玉阶。王柔看见了就替她说过几句话,自此便相识了。后来莺儿升为扫洒宫女也是王柔去开的口……”
冯云珠闻言露出一个笑来,说不出是凄凉还是冷淡,“王柔……这件事广霞宫知道了吗?”
“回娘娘的话,近日里朱云也在打听莺儿的事,奴婢虽然使了些银子堵住那些下人的嘴,但想来冉贵妃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罢了,她要是查到,少不得要找王柔问话。”冯云珠低头看了一眼那花鸟团扇,涂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划过那包边的织锦,“这新仇旧账一起算。她不是要一箭双雕么,好不容易让那蔺出尘吃了苦头,岂会再有他翻案的一天?”
“可嘴长在王柔身上,又怎么……”
“巧碧,死人……”她一顿,一双杏眼眯了起来,“是不会说话的。”
冯云珠所料不错,冉玉真两天后也知道了莺儿和王柔的关系。她换了一身碧蓝色贴金花纱裙,匆匆往玄明宫去。
“陛下,这莺儿和王柔是旧识,凌波宫的事她逃不了干系。胭脂河边发生了什么旁人不知道,陛下想必是清楚的。”冉玉真温声细语,这天大的事在她嘴里一过就变成了三月春风。
肖承祚却听似未听,连头也不抬,“知道了。”
“皇上,蔺出尘他……”
肖承祚听见那三个字,“啪”地撂下了折子,眼神冷冽像要把冉玉真的心洞穿,“不许你再提这三个字!”
冉玉真吓得肩膀一缩,强自镇定下来,依旧笑道:“陛下说不提,妾身就不提了。那好歹也应当派人去幽宫问个明白……”
“问什么?”肖承祚闻言靠在龙榻上,一挑眉,“王柔上吊死了。”
这可把对面人吓得不轻,冉玉真瞪着眼睛,怔怔然问:“死了?”
“死透了,这会都该埋了。”
“陛下,王柔在这个节骨眼死了,凌波宫的事必然有隐情。”
“有隐情又如何?”肖承祚神情淡漠,好像那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朕不想再记起与他相关的任何一件事,以后也别拿他来烦朕,你明白了吗?”
“皇上,这……”
“你从今往后就当他是死了!”肖承祚气极,一拳砸在桌上,那些瓷做的笔筒笔架叮叮当当地响。
冉玉真连忙跪下了,连头都不敢抬,一叠声道:“皇上息怒!”
肖承祚喘着粗气,看了一眼自己那发红的手指,闭上眼:“退下吧,朕乏了。”
冉玉真慌忙退了出去,只道眼下不是时机,让那朱云继续查凌波宫的事。
虽肖承祚发下话来要把蔺出尘当个死人,但毕竟那位还是喘着气的,中正宫要腾出来,冉玉真就把人安回了摘星阁。
蔺出尘站在那摘星阁前百感交集。他知道肖承祚没派人抄里面的东西,也没削他的官,面子上他还是东宫太子丞,也还是摘星阁之主。
只是毕竟不同了。
他不过是一个落魄玩物,囚在摘星阁中,不得出方圆一里。
轻叹一口气,推开那扇金漆的门,那三个小姑娘头上的珠花金簪都不见了,穿着素面的水红色的绉纱裙。
“主子!”霜笛和雪琴扑过来将他抱住,哭得他衣襟上星星点点的泪痕。
蔺出尘拍着霜笛的背,这姑娘才十五六,怕是被吓坏了,温声细语:“好了,好了,这不回来了么?”
“主子,姐姐们都说幽宫里可吓人了,听说您被关进去,我连觉都睡不着。”雪琴抽噎着,拼命拿袖子抹眼泪。
蔺出尘叫她说笑了,“没什么吓人的,不过是个荒草园子。”
霞歌走过来,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递到蔺出尘手上,“主子,那天奴婢路过春风廊正碰见太子。殿下说瑞王爷交代过他不能来见你,就让奴婢把这贴身的团龙玉佩给主子您,将来若是有什么事,也不至于受人欺负。”
“难为衍礼一个孩子这样周到……”蔺出尘接了那玉佩,环顾四周,“你们往后也不用叫我主子,患难与共,贫贱不移,蔺出尘谢过诸位大恩。”
“哎,使不得,使不得!”那四个姑娘赶紧去扶他,霞歌道:“我们虽是女流之辈,却也知道礼义廉耻,如今主子蒙受不白之冤,又怎能弃之不顾?”
蔺出尘闻言鼻子一酸,站起来,轻声说:
“你们放心,只要蔺出尘有一丝脸面,定不会让你们受人折辱。”
☆、雷雨又入魂
自从蔺出尘被拖出敬天门去,肖承祚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那般模样。他沉迷酒色,三天换一个人宠,也罕见有清醒的时候。一时间宫里鸡飞狗跳,凭空冒出来李贵人、张贵人无数。肖承祚经凌波宫的事,心也是碎透了。他难得交付出一片真情,却不料换得这样的结局。他从前和蔺出尘也生过许多矛盾,但终究相爱相思着,也自然应那衣襟上绣着的——勿失勿忘。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那个人瞪着眼睛,神色寒冷如冰雪,一字一顿:“我蔺出尘是什么样的人,不是陛下决定的。”他那时口中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好像一把刀,把肖承祚刺得遍体鳞伤。
那个蔺出尘,那个温温柔柔的蔺出尘,竟然会这样对他说话!
肖承祚不敢相信,现实却偏偏斩钉截铁。他此时觉得酒是最好的东西,醉了就忘了,可偏偏那个人的笑,那个人的唇,那个人的脊背,一遍遍出现在他的梦里,要他惊醒,要他悔恨,要他如堕深渊。
情是一个咒,以魂为字,以血为誓。
肖承祚在玄明宫里,怀里搂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名字的女人。这皇帝茫然四望,玄明宫里漆黑幽深。他就像一匹无助的孤狼,负着累累看不见的伤痕,在心底里咆哮嘶吼:
“谁也好,谁都好,快让我忘了那个人!”
可他越是这样想就越是做不到。
女人一只素手拈起一个小巧玲珑的金杯,递到他唇边,娇声道:“陛下请用。”
那胭脂花粉的气味撞进鼻腔里,使他头脑里一阵刺痛。
他不想要什么柔若无骨的腰肢,也不想要什么邀宠献媚的话语,他只怀念那个人瘦削单薄的肩背,和略带着薄茧的骨节分明的手。
“怎么,陛下不喝?”那女人抿嘴一笑,将手拿回来,“那臣妾喝。”
“你算什么东西,快去把蔺出尘叫来!”
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却又想到是自己说的再也不提那三个字。
“陛下,臣妾好热……”那女人不安分地扭着腰,松开上衣的带子,直往他身上蹭。
肖承祚只觉得索然无味,并且忽然自心底里泛起一阵厌恶。尝惯了山珍海味的人,怎么咽的下糟糠谷皮;披惯了绫罗绸缎的人,怎么穿的上褴褛粗布?蔺出尘于他就是这深宫里一道光,除却那道光,别的都是污浊黑暗。
“走开。”自他嘴里说出的话语无情如铁。
那女人怔楞一下,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陛下,怎么了?”
“滚。”肖承祚皱眉,将人从自己身上推下来,起身往后殿去。
那女人被他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衣衫不整,慌忙跑出去了。
肖承祚叫内侍抬来一桶热水,上上下下洗了好几遍,确定没那些脂粉味了才躺到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思念蔺出尘,却不代表已经原谅了他。肖承祚有时觉得自己当真是扭曲,他一面忌恨蔺出尘当日字字绝情、凌波宫之事手段狠辣;一面却又对那副皮囊牵肠挂肚,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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