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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染春秋-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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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玉向夏侍郎处的书吏问道:“侍郎去了何处?”
那书吏恭敬地答道:“侍郎偶感不适,回府歇息了。”
崔良玉“哦”了一声,转身要走,书吏又道:“好教郎中知晓,侍郎已派人去凤阁告了假,大概明后几天也不能来了。”
崔良玉呆了呆,在心底狠狠地咒骂了一句:“这只老乌龟!”
……
次日一早,适逢寇卿宫旬会。
夏侍郎不在,寇卿宫里头就属遥儿职位最高,所以这旬会由她主持。
遥儿的公事房里还是头一回这么热闹,几位郎中都来了。
孙亦可和严禾姒是最先到的,虽然说遥儿现在这样子有点疯狂,不过反正牵连不到他们,两位郎中毫无压力,既然已经向遥儿示好了,在她垮台之前就继续捧场吧。
皮桓是第三个到场的。夏侍郎“生病”,就表示他这一派将彻底袖手,由着遥儿折腾。所以皮桓不置可否,也谈不上冷遥儿的场。
崔良玉的签押房就在遥儿的对面,咫尺之隔。却是最后一个到的,遥儿不为己甚,等他坐了。这才清咳一声,道:“侍郎身体不适,已向凤阁告了假。侍郎不在的这几天里,就由小女子主持寇卿宫事务。今天是旬会,韦司吏……”
韦春春会意,马上拿起卷宗读起来,遥儿特意把自己昨天所处理的两桩案子放到了最后,等到前边几桩案子都议过了。韦春春提起她昨天刚刚处理的两桩案子,公事房里马上静了下来,只剩下韦春春琅琅的声音。
等韦春春说完。遥儿道:“对于这两桩案件,诸位郎中有什么看法?”
皮桓、孙亦可、严禾姒不约而同地看向崔良玉,崔良玉眉头紧锁。沉吟半晌,缓缓说道:“长史是否……再慎重一些?”
遥儿笑吟吟地道:“崔郎中以为,本官所判,有何不妥?”
崔良玉再度沉默,沉默半晌,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遥儿笑道:“既然无话可说,那就这样通过了!”
众人还是无语,遥儿拍拍手道:“好啦,诸位郎中都回去吧,夏侍郎不在衙里这几天,咱们得把这寇卿宫维持好了,免得侍郎回来寻咱们的麻烦,哈哈,这就请回吧!”
皮桓和孙亦可、严禾姒并不多话,起身向他拱拱手,便无言地离开了。崔良玉却依旧坐在那儿,一脸阴沉。遥儿盯了他一眼,问道:“崔郎中,莫非还有话要对我说?”
崔良玉犹豫片刻,缓缓说道:“某当年,曾经审过一桩案子。”
“哦?”遥儿眉锋一剔,缓缓坐下。
崔良玉眯着眼,也不看遥儿,只是盯着对面那根厅柱,悠悠然道:“那时候,崔某正在胶郡做判官。有一次,两兄弟到衙门里来打官司,却是因为老父过世,兄弟两个要抢父亲留下的那幢豪宅。
那兄弟两个,一个是老翁前妻所生,一个是续弦所生,都是嫡子,各有道理,清官难断家务事啊,那时陈某也是年轻,面对这样一桩案子,一时竟然无法判得清楚。那兄弟两个便天天都来衙门里争吵……”
崔良玉吁了口气,接着说道:“两兄弟吵红了眼,一来二去,形如寇仇。以致互相攻讦,口不择言,结果在言语之间,竟然渐渐露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虽然他们说的并不多,却被某听出了蹊跷。”
遥儿是个很合格的听众,马上接口问道:“什么秘密?”
崔良玉道:“原来,他们那过世的老父,却是当地一个有名的大盗团伙的头目,他们家里资财巨万,自然都是凭此不法手段得来的。结果……,那幢大宅他们自然都没有得到,不但大宅没有得到,他们的一切都没了。”
崔良玉呵呵一笑,抚须道:“长史,你可知道某因何从胶郡的一个小小判官调进了京城,调进了寇卿宫,一步步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某破了这桩大案!”
崔良玉缓缓站起来,深深地望了遥儿一眼,微微一拱手,若有深意地道:“长史,你好自为之……”
遥儿站起身,目送他走在门外,却也微微一笑:“倒是一个妙人儿!”Lxh211
☆、第310章 两方斗法
第二日一早,田七娘开大朝会。
上卿院卿尤泽恒率先出班,弹劾寇卿宫司刑长史遥儿。
慷慨激昂,抑扬顿挫的声音在万象神宫里清晰地回荡着:“……今告事纷纭,虚多实少,恐有奸佞隐匿其间,或离间君臣、或横行不法、或为一己之私操持国器,臣为大王忧,安能坐视!
古者狱成,公卿参听,王必三宥,然后行刑。今者狱官单车奉使,独断专行。如此,则权由臣下,绝非审慎之法,倘有冤滥,大王何由得之?以一狱官而操生杀之柄,窃人主之威,国之利器,绝非国之幸事,如此轻假于人,必为社稷之祸。
寇卿宫长史,假民意以自重,藐上卿院之威严,专权擅断,轻决生死,有罪无罪,一言而决!臣以上卿院卿,蒙大王信赖,勘断狱事,即已闻水,不敢不报。然则,复审之权在寇卿宫,臣亦无可奈何,唯有上达天听,恳请大王决断……”
上卿院卿以九卿之尊,在金殿之上洋洋洒洒数千言,慷慨陈辞,弹劾寇卿宫,上卿院终于向寇卿宫开战了!
御使左丞万国俊听上卿院卿皇普英说罢,立即再上一本,弹劾遥儿,言道:“寇卿宫长史遥儿以国之利器邀一己虚名,妄断公案,混淆国法。御使台既负监察百官之责,不敢不克尽职守。
先前,上卿院严苛峻法,判处常家小儿死刑,枉顾民意,故御使台弹劾之。今寇卿宫长史遥儿矫枉过正,为求一己虚名,邀宠于民意、凭恃于民意,轻言生死,判常家小儿无罪,视国法为儿戏。故御使台一并弹劾之。伏请大王圣裁,以示我朝慎恤刑狱!”
御使台也向寇卿宫开战了,与此同时。他们也没忘拉上上卿院,同时向上卿院和寇卿宫开战了!
至于寇卿宫么……
那位泥菩萨夏如突然“生病了”,所以并未上朝。因此寇卿宫无人在朝堂听参,自然也就无人应答。
女王田七娘听罢上卿院和御使台的奏本。并没有当堂予以决断,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老妇知道了!”
因为寇卿宫没人在场,不能当场反驳,两人只好暂且退下。
朝会一散,三法司正式开战的消息立即在朝野中传播开来。对此。百官是乐见其成的。毕竟三法司执掌的不仅是天下百姓之法,他们同样要受到三法司的制约,一个彼此制衡、互相敌对的三法司远比一个抱成团的三法司更受他们欢迎。
遥儿也于此时正式进入了百官的视线,不过因为她妄图以一己之力挑战上卿院和御使台,而且寇卿宫内部也没有甚么人支持她,所以百官并不看好她的结局。
万国俊刚刚回到御使台,侯思止、卫遂忠、黄景容、吴让、苏长凤等俊下臣留在御使台的主要班底就全部赶到了。
侯思止怒气冲冲地道:“万中丞!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等向上卿院发难。今有寇卿宫附和我御使台之意,正是我御使台趁胜追击,扳倒上卿院,重振御使台声威的好机会。你为何不与我等商量,便擅自作主,把寇卿宫也当成了对头?”
苏长凤阴阳怪气地道:“俊中丞暂时贬放地方,御使台暂时交由国俊兄掌理。是这么回事吧?中丞走的时候再三嘱咐,我等有事要公议而行,万事小心,窥伺机会,以便我御使台能东山再起。俊中丞言犹在耳,万中丞便开始独断专行了?”
万国俊虽然智计百出,心思狠辣。不过他不是那种有魄力的领袖人物,所以一直甘居幕后,充当俊下臣的军师幕僚。俊下臣被贬放时,手底下这些人手段固然狠辣。却也真难找出一个能统领全局的人物,蜀中无大将,他只好把万国俊勉为其难地捧出来。这些御使台的酷吏,其实心底里对万国俊是不太服气的,自然就缺乏应有的敬意。
万国俊听了这两个人一阴一阳的指责,羞怒地道:“当时情景。万某哪有时间与你们商量?你以为那老匹夫当真只是弹劾遥儿么?他说什么‘古者狱成,公卿参听,王必三宥,然后行刑。今狱官单车奉使,独断专行。如此,则权由臣下,非审慎之法,国之利器,轻假于人,恐为社稷之祸。”
万国俊把书案狠狠一拍,道:“你们听听!这当真只是弹劾遥儿么?他这是挟带私货,意在我御使台啊!如果大王采纳了他的这些建议,于寇卿宫而言,不过是倒了一个长史,还有什么损失?可我御使台监察百官兼可审判、甚而可以当场打杀五品以下官员的大权也就完了!”
卫遂忠书读的不多,人倒不蠢,一听他点破那的潜台词,不由怵然道:“好阴险的老家伙,他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万国俊看了他一眼,欣慰地道:“卫兄果然机警!不过还不止如此呢,咱们弹劾上卿院,理由是什么?理由是上卿院量刑太重,常家小儿应该罪减一等,挟此声势,籍此民意,只消此案能按照咱们的主张办了,三法司中,咱们御使台就能压他们一头。可是遥儿怎么判的?”
万国俊顾盼左右,见大王都有些茫然,便愤愤然地道:“遥儿判的是无罪开释!无罪开释啊!你们明白了么?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们还不明白?”
众酷吏面面相觑,思忖良久,黄景容眼珠转了转,突地恍然道:“啊!我明白了!寇卿宫如果顺从它上卿院的意见,咱们就可以连他们一块告!如果寇卿宫顺从咱们御使台的意见,那咱们就稳压上卿院一头,还可以把寇卿宫拉过来为我所用。可是如今遥儿貌似是与我上卿院站在一边的,可是……可是……”
吴让听到这里,终于也明白过来,接口道:“可是,他比我们更胜一筹啊!我们要求对常之远罪减一等,她却判了个无罪释放!如此一来。马上就主客易势了,现在不是她顺从咱们的意见,而是咱御使台成了跟在她屁股后面摇旗呐喊的一个小卒!”
万国俊道:“不错!如此一来,这桩案子她要是办成了,声名鹊起的人就是她,三法司中高人一头的就是寇卿宫。我们御使台,岂不是为她做了嫁衣么?”
侯思止恍然大悟,一拍额头道:“原来如此!记得当年,我在街头卖饼,有那从东市里来的一些小贩。抢占我们西市的地盘,我就联络西市里诸多的商贩准备反抗,这事本来是我侯某人发起的。偏生有一个卖瓜的赵大,比我还要狠上三分。
我是想着大家抱团儿把外来户挤走,他却直接领着大王伙儿动了手,把那些东市的商贩硬生生打跑了。如此一来,他就成了我们西市的一霸,西市街头最热闹的地段也得由着他选,老子出头却把他成全了!嘿!如今这遥儿干的事儿,与赵大一般无二啊!”
众御使听他说起当年街头卖饼,泼皮无赖争地盘的事儿,不禁都面露古怪之色。万国俊干咳两声,道:“侯兄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个理儿!所以,万某来不及与众家兄弟商量,这才独断了一回。把寇卿宫和上卿院都告了!”
苏长凤皱皱眉道:“如今上卿院主张严判,我御使台主张轻判,寇卿宫干脆判了个无罪开释,这下子该怎么办?咱们的处境……貌似有些尴尬呀!”
万国俊向指了指,道:“万某紧随上卿院之后出面弹劾,本就是亡羊补牢之举。如今寇卿宫按兵不动,上卿院弹劾寇卿宫,我御使台则重申寇卿宫和上卿院之过,接下来怎么办,就要看当今圣人之意了!”
侯思止不甘心地道:“我们就坐在这里等?”
万国俊道:“却也不然!久龙兄,遂忠兄,你二人马上发动御使们上表弹劾,就说遥儿处理此案时,大肆收受贿赂!”
卫遂忠乜着他道:“他可是在偏袒常家,常家是一介平民,若说贿赂,常家拼得过潘员外么?这个理由,大王如何能信?”
万国俊抚着胡须,微笑道:“常家自然是没有什么钱的,可是这事却牵涉到吏部那位考功员外郎,而这位员外郎却是未央侯田承乾的门下。未央侯田承乾与长乐侯田三思又是死对头。长乐侯想对付未央侯,会放过这个整垮潘员外的机会?常家没有钱,长乐侯不会替他出钱么……”
黄景容眼中闪过一抹狠意,击掌道:“对!把吏部扯进来,把未央侯和长乐侯也扯进来,让这潭水再浑一些,水越浑,鱼就越好摸!”
苏长凤嘿嘿地笑起来:“妙计!当真妙计,咱们既然有这风闻奏事的特权,岂可不用呢……”Lxh211
☆、第311章 三司会审
大殿上,田七娘把御使弹劾遥儿利用常家小儿杀死西门艺一案大肆收受贿赂的奏章递给姜德胥,笑问道:“宰相以为如何?”
姜德胥接过那摞奏章,简单地扫了一眼弹劾的题目,哼了一声道:“前番遥儿搞什么防疫,已是闹得无人不知,京师六衙、文田百官都在看三法司的热闹。这一回可好,三法司居然打起了罗圈架……”
姜德胥把奏章一合,递还给内侍小海,淡淡地道:“小人得志,不免猖狂!”
田七娘莞尔道:“遥儿年纪轻,又是内卫出身,自然比不得你这么老成持重!呵呵,年轻人嘛,闯劲儿总是大一些。”
姜德胥微微皱了皱眉,又道:“如今上卿院弹劾寇卿宫,御使台弹劾上卿院和寇卿宫,寇卿宫呢,夏如躲起来了,丢下长史郎中一边自己掐架,一边跟外人掐架。如今御使们又上书弹劾遥儿收受贿赂,隐隐然把吏部和两位侯爷都扯进来了,朝局如此混乱,大王不担心么?”
她站起身,把手搭在裴纨臂上,悠然道:“惊雷之后,蜇虫方醒,乱象之中,生机勃勃呀,呵呵……,老妇,从来都不怕乱,就怕它不乱!”
田七娘举步往外走,对躬身相送的姜德胥道:“由凤阁吩咐下去,叫他们……三司会审吧!”
裴纨扶着田七娘,细如细柳,眉颦远山,心中不无幽怨:“阿姐呀,早告诉你别招惹田家的人,怎么一离开,就全作了耳旁风……”
遥儿的公事房里,一位不速之客低声道:“总管叫我告诉长史大人,御使台已弹劾长史办案不公,收受贿赂,阿附朋党,邀买人心。”
“知道了,多谢裴总管的关心。我自有打算。”
遥儿微笑作答,神态从容。
田承乾和田三思包括那位吏部考功员外郎向他施压,她早就想把这事儿透露出来了。奈何想要自检并不容易,那会被人当成圣人的。而圣人是拿来捧的。不是用来交的,那么做会让她成为孤家寡人,在官场上被人孤立起来,如今有御使台告状,他们就不敢赤裸裸地向自己施压了。
李展鹏刚走。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殿下让我问问长史,为何把上卿院和御使台都弄成了对头,可需要殿下施以援手么?”
这一回来问话的人是穆夫人的马夫德妾,穆夫人府的大管事李译也算小有名气,这时不宜露面。德妾乔装打扮一番后,能认出他来的就没有几个了。
遥儿道:“不管我顺着哪一面,都会被一方利用,同时得罪另一方,要想不被动,只有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才能跳出这个桎梏,反过来牵着他们的鼻子走。殿下不用插手,遥儿就是要让大王知道,遥儿现在是孤军奋战!”
德妾唯唯而去。
遥儿闭目养了会神,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整理了一下衣衫,举步向外走去。
女大王下旨由三法司组成三司联合审理西门艺被杀一案,地点就设在寇卿宫大堂。
三司会审的正式称呼叫“三司推事”,是指重大疑难案件,由三法司会同审理。
整个寇卿宫的人早已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刑庭外面。眼看着一身簇新官袍的遥儿稳稳走来,不管是皮桓、孙亦可这等级别的郎中。还是左英棠、曹无双这些员外郎,乃至各司的司吏、书令,看着遥儿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遥儿就像丢进沙丁鱼群的一条鲶鱼。她的到来固然打乱了寇卿宫按部就班的平静生活,却也给寇卿宫带来了焕然一新的感觉。
最下层的人,血总是最容易沸腾的。他们下意识地形成了两道人墙,看着独自走在中间的遥儿,一步一步,稳稳的仿佛正要踏上刑场。心情越来越激动。班头方喏看着遥儿,脸色胀红了半天,终于吼出了一声:“长史,好样的!”
方喏这一句话,仿佛打开了一道闸门,人群中终于响起了七嘴八舌的声援声:
“长史,祝你旗开得胜啊!”
“这儿是寇卿宫!长史是咱寇卿宫的人,长史,大家伙儿跟你站在一起呢!”
“长史,可要打出咱们寇卿宫的威风来啊!”
遥儿笑了,笑着向送他升堂的寇卿宫同仁们拱手示意。
这场官司,她还真不太担心。
如果这桩官司完全是一桩依据法理去审判的案子,她现学现卖的律法知识还真未必斗得过那些在司法衙门里待了大半辈子的人,可是这里面还涉及了道德伦理,而且这道德伦理绝对可以影响法律的判决,那就不然了。
在司法条例的细节上斟酌推敲,她未必是这些在刑法上浸淫多年的老油条的对手,可是既然涉及到道德伦理,谁能胜出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谁的话更能煽动人心了,在这一点上,遥儿比那些习惯了打官腔的官僚们更有优势。
她对自己的口才也很有信心,当然,她最有信心的是,只要她做的不是太离谱,只要她给女王一个体面的台阶,女王就一定会给她面子。
走到台阶上的遥儿回过身来,向大家抱拳行了一个罗圈揖,豪气干云地道:“在咱寇卿宫的地盘上。还能叫别人讨了好去吗?各位同僚,尽管放心!”
遥儿这一举动,不大符合那些在官场上磨砺了大半辈子,早就棱角全消的官吏的作派,却很对这些底层人物的胃口,遥儿这句话一出口。就像上了断头台的死囚吼了一嗓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登时搏了个满堂彩。
孙亦可和皮桓对视一眼,同时苦笑了一声。
远远的,独自站在寇卿宫司院门口的崔良玉似乎也听见了这句话,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叹一口气,再摇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地回了公事房。
堂上的人也听清了她在堂外说的这句话,当她走上大堂的时候,上卿院和御史台的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她。
遥儿丝毫不以为意。论心机智谋,她未必就高人一等。可是这些习惯了在台底下勾心斗角的人,眼界却不及她高。
这桩案子本身之所以难判,令三法司各执己见,是因为它不仅仅涉及法理,还涉及情理和伦理,每个人心中对道德、伦理的认识程度和侧重点都是不同的,所以才会出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情况。
可是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件原本很纯粹的刑事案子,如今已经成了三法司之间、成了未央侯和长乐侯之间竞斗的武器,所以它的意义已不再单纯地体现在法律上和伦理道德上,还体现在政治上。
一旦涉及政治,在大王心中取舍的标准还会是这件官司本身么?
明镜高悬,匾下是一副“祥云红日出海图”
主审台前摆了三张公案,三张公案一字排开,以示平等。
因为这儿是寇卿宫,占有主场优势的遥儿公案摆在中间。
遥儿就坐后,向左右两人拱拱手。笑容可掬地道:“在下遥儿,现任寇卿宫司长史,不知两位仁兄官居何职,高姓大名啊?”
左右两位官员见他就坐,神情便肃然起来。腰杆儿也绷直了,不想遥儿未曾升堂,先跟他们寒喧起来,不禁有点啼笑皆非。
左边那位官员方面大耳,黑须黑面,四十出头,十分威严。一见遥儿动问,忙也拱拱手,不苟言笑地道:“本官上卿院直,赵珲!”
右边那人三旬左右,白面微须,眼神锐利,正是御使台的侍御使苏长凤,他也向遥儿抱拳还礼,通报了姓名。
遥儿笑吟吟地道:“今日能与两位仁兄同审此案,三生有幸啊。你我三人都是主审,谁来升堂啊?”
赵珲和苏长凤对视了一眼,哼道:“不过是个形式罢了,这里是寇卿宫,就由你长史来升堂吧!”
“呵呵,承让,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
遥儿笑容一收,抓起惊堂木一拍,喝道:“升堂!”
就算遥儿此前不曾向寇卿宫的公差展示过她的手段,因为今天是寇卿宫与上卿院和御史台争风,这些公差们也不会拆她的台,这一声“堂威”喝的十分庄严嘹亮,三人的神情也不觉庄重起来。
“带人犯!”L
☆、第312章 管弦繁奏
一声令下,常之远被带上大堂。他已被除去大枷,只戴着脚镣。
上卿院的公堂他已经上过了,寇卿宫里的公堂也不是头一回上,可他还是头一回看到三司会审这样的场面,眼见显得有些拥挤却更加威严的公堂,这个孩子脸都白了。
遥儿等韦春春验明正身,履行了提审的一应手续之后,对他和颜悦色地道:“常之远,你不要惧怕。今天三法司会审,你且将你与死者西门艺相识以来种种,一一供述出来,不得有半点虚假。”
“是!我……我那天七夕的时候,跟娘去定鼎大街游玩……”
常之远刚说了一句,上卿院直赵珲便蹙着眉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常之远杀人是七月十四,与七夕有什么关系?你就说当日杀人经过吧!”
常之远战战兢兢地道:“是,我那天……”
“且慢!”
遥儿也制止了他,对赵珲道:“赵兄,没有七夕相遇,就不会有七月十四的杀人,两者有莫大关联,这一节不该省去啊!”
赵珲晒然道:“若是十三年前常之远不曾出生,还没有他如今的杀人之罪呢,依着长史所言,岂不是该把他从小到大的履历生平都好好地讲上一遍?”
遥儿摇头笑道:“此言差矣。但凡一个案子,或者一因一果,或者多因一果,或者多果一因,或者一因多果,或者多因多果。又有必然因果、偶然因果之分,我等法官,首先就要厘清因果。七夕之事乃一系列悲剧之起因,岂可不提呢!”
常家小儿的官司只是个引子,这场官司其实是三法司之间的官司。这场官司,终于开始了!
赵珲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这桩案子,上卿院已经审过了,寇卿宫也已经审过了。本来就不需要再从头到尾地质询一遍,如果长史这般审讯,这堂三司会审莫非要审到猴年马月去么!”
遥儿摊开双手道:“照程大人这么说,那么咱们都不需要提犯人上堂了。只需你我各自取出本衙门的讯问笔录来,大家比照着瞧一瞧不就成了么?”
赵珲怒声道:“本官是说,择其重要!”
遥儿振声道:“本官以为,这很重要!”
御使台的御使忙打圆场道:“好啦好啦,既然长史以为有必要再问一遍。那再审一遍就是啦。”
赵珲嗔目道:“这么说,你御使台是要站在寇卿宫一边了?”
苏长凤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本官是说,既然两位一个觉得有必要,一个觉得没必要,那么再审一遍也不过就是费些功夫,可是依你之见不许犯人陈述的话,长史少不得要说你一个办案草率,两相权衡,当然再审一遍妥当,怎么叫做我御使台与寇卿宫站在一起了呢?”
遥儿连忙解劝道:“两位消消气。都不要发火啦。三司会审所为何来啊?就是叫咱们三司共审,最后统一意见嘛,所以到最后咱们三法司必然都是站在一边的,何必为此争执不下呢?”
赵珲和苏长凤同时冷哼一声。袖子一拂,头便扭向一边。
遥儿咳嗽一声,对常之远道:“常之远,你慢慢说,不要着急,不可疏漏一处。”
赵珲越听越不对劲儿,这桩案子在上卿院时就是由他审的。那时常家父子的口供与现在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又大大不同。说它相同,是因为事情经过一模一样,说它不同,是因为……他现在说的太细了!
当初在上卿院的时候。常之远的口供很简单,就是讲西门艺登门讨债,他和父亲正为亡母烧纸,父亲愤怒之下与西门艺发生了口角,两人厮打起来,他又惊又怕。上前拉架,因为年幼体弱,被西门艺甩开,就拿起……
现在说的过程并无二致,只是加了一些描述性的词儿,诸如父亲被“扼住喉咙,”“脸孔涨红几欲窒息”,他被甩撞在棺木上,“顺手”抓起灵牌,“胡乱”击打几下,待西门艺倒地后,这才“猛然发现”他脑后有血……
只是加了几个形容词,给人的感觉就是他的父亲在厮打中要被西门艺活活掐死了,而他上前解劝却无力阻止,惊慌之下顺手抄起灵牌,只是想要阻止西门艺行凶……
赵珲当然清楚在判决时这些关健词意味着什么,他立即很敏感地就这些细节反复质询起来,虽然他貌相庄严,板起脸时更加骇人,那常之远被他骇得小脸惨白,浑身哆嗦,但是对于这些陈述始终没有改口。
赵珲的反复确认,反而让这些小细节在供词笔录中显得更加明显了。
遥儿本来就没有教这个常家小子作伪供,这种老实巴交且又年轻识浅没甚么见识的孩子,如果你教他一些伪供,根本不需要动刑,那些有经验的司法官员只消动上一点讯问技巧,就能套出虚实。
遥儿……只是对他做了一点小小的启发而已。
常家父子都是笨口拙舌的人,或者说,以他们的素质,不知道供述时该怎么说、说些什么。再加上当时的场面太过激烈,他们身为局中人,肯定会忽略一些东西,于是他们在供述时,就只能干巴巴地讲个粗略的过程,这一来,旁人自可在细节上大做文章。
遥儿前些天在二堂审问这对父子,反反复复、来来去去,颠颠倒倒,其实就只做了一件事情:诱导性发掘!
遥儿把他父子二人忽略了的细节都给挖掘了出来,把他父子二人已经无法记起的空白部分在一次次的询问、提示、假设、推测中帮他们完善了起来。
被遥儿挖掘出的细节,本来就是他们的经历,只是疏忽了,或者不觉得有供述的必要,如今既然想起来、说出来,他们当然不会再改口。
遥儿依据他们供述的事发过程,在提示、假设、推测中帮他们添补到记忆空白区里的东西,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们的记忆,他们已确信无疑那是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东西,你就算拿着测谎仪也休想证明他们在说谎。
赵珲有些坐不稳了。可是常之远的供词与他在上卿院的供词并不冲突,仅仅是更细致了而已,他能提出什么疑议呢?质疑常之远为什么在寇卿宫的招供比在上卿院时更细致?那就只能得出一个寇卿宫办案谨慎,上卿院问案草率的结论了!
何况御使台也不可能帮他站脚助威。御使台是主张轻判的。所以苏长凤出手必定是在量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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