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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染春秋-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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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儿笑道:“不要做出这副样子,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遥儿数着手指头道:“既然这样,我大概有点明白了。崔良玉以孝道为名,减常家老妪之罪,而我坚持应依法判其死刑。如今上卿院要把这桩案子移交过来,如果我依上卿院判决,终审判决常家小儿死刑……”
    韦春春道:“那郎中就难逃酷吏之名了,既失了民意,又被御使台得到了攻讦你的借口。而酷吏,以前是人人侧目敬而远之。自从俊下臣被贬后,便有点人人喊打的意思了。长史你刚到寇卿宫任职,朝中百官必会扼杀一个可能的新的酷吏于萌芽之中。”
    遥儿道:“嗯,如果我依御使台所议,为常家小儿减罪一等呢?”
    韦春春道:“那么,上卿院就会据此大做文章,说你判常家老妪死刑、判常家小儿活命乃是区别对待,邀买人心,现在还不好说,可以预见的是,大人一定就得罪了上卿院,得罪了吏部,也得罪了未央侯。”
    遥儿眉头微微一挑,问道:“此案又关未央侯什么事?”
    韦春春道:“吏部考功员外郎,如今是未央侯的门人!”
    遥儿怔了半晌,哑然失笑道:“不出一刀,斩去对头,崔郎中真是好算计呀!”Lxh211

☆、第306章 短兵相接

遥儿决心向崔良玉发难,必然要从崔良玉断的案子处着手,暗中多少小动作,那都是暗中的,最后必须着落在这些摆在明处的事情上,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方,才能确保他的地位。至于选择哪件案子发难并不重要,任何一桩案子都只是一件武器,崔良玉和遥儿之间用来战斗的一件武器。
    所以遥儿听说那未有一面之识的程家娘子含冤而死,激于义愤,擅自更改主张,就选择了这桩案子作为突破口。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当时谁也不会想到此案居然还有后续的发展,不但变得逾加复杂起来,而且把御使台和上卿院都牵扯了进来,甚至还有吏部乃至未央侯,这一桩案子竟然搞得三法司一个不落,尽数牵扯其中。
    “未央侯……田承乾……”
    遥儿忽然想起了裴纨对她的殷殷劝告:“当此时刻,阿姐谁都可以动,唯独田氏,万万不可动。大王心意已决,储君恐必出于田氏一族,不是田承乾,就是田三思。然而储君人选落到谁的头上,还不好说。阿姐还年轻,来日方长,且不可轻易决定自家归属!寇卿宫,乃天子之耳目,阿姐只需尽心竭力做好耳目之事便好。”
    遥儿想到这里,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头顶林梢。林梢在轻风的吹拂下摇摇摆摆,那阳光随着树梢的摆动,时而洒在她的肩上,时而又成一片阴影:“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奈何!”
    “如今这趟浑水,不管你怎么做,都可能惹来另一方势力的攻击,只要你不能胜的漂亮,郎中就已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这是韦春春临走时说的话。
    韦春春有些灰心了,对于遥儿的处境不大看好,不过他还能赶来,把这些事情向遥儿说清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
    而寇卿宫司里他和崔良玉的决战也好、三法司之间的争斗也好。甚至未央侯和长乐侯之争也罢,一旦有那所谓的胜利者……只要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不满意,随时都可以抹杀一切,叫他们重新开始?
    韦春春走后。遥儿想打此处,一阵寒意攸然掠过遥儿的心头。
    ……
    又是一天早上,满城的钟鼓声刚刚敲过第九记。
    寇卿宫衙门一如往常,前面叮叮当当的走着的是戴着枷锁镣铐的囚犯,后面是拖着风火棍。懒洋洋地晃在长廊下的皂衣公差。有那抱着行本匆匆行走在各司署前的小吏,迎面看见一位职衔高些的上司,便停下来,恭敬亲切地打声招呼。
    似乎又有不同,今天衙门里的人比往常多了些,或许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些不必一大早就到衙门里报到的人也早早赶到了,又或者一些到了衙门就喜欢待在公事房里的人,这时也在院子里晃悠,找人拉扯几句。
    莫非……今天是发饷的日子?
    衙门西北角有一片灰色屋檐的院舍区。那就是寇卿宫公厨。在炊烟停了多日之后,今儿那片院落的上空一大早就又开始冒出淡淡的炊烟了。
    衙门里的胥吏公差见了面,都要停下来打声招呼,打招呼的话都是大意相同的一句:“瘟长史回来啦!”
    说完大王家便心照不宣地一笑,各自点点头,也不知道明白了什么,便错肩而过。
    有些多少担些差事、身上有职司品级的官儿,哪怕是个从九品下的小小掌固官,不免也要端着些架子,见了胥吏公差他们自然不动声色。见了同等品级的官员也只是点头一笑,只是那笑容比平时多了一层莫名的意味。
    只有当他们遇到他们的上司。而且是平素极亲近的上司的时,才会忙不迭凑上去,露出比那些胥吏公差更急切的表情。急急说道:“瘟长史回来啦!咱们该如何行止?”
    他们的上司几乎都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言辞,把脸一板,沉声训斥:“管好自己的嘴。做好自己的——到处打听什么!两尊菩萨打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划脚了?这事儿才刚开始,懂吗?”
    那些小官儿不管是懂了还是没懂,只管把头扑愣愣地点着。仿佛已经全都懂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打的这是什么禅语。不过今天整个寇卿宫都像是因此笼罩了一层神秘而朦胧的气氛。
    “瘟长史”自然就是遥儿。她一招“瘟疫计”把整个寇卿宫都折腾的人仰马翻,她自己却躲进白马观享清闲去了,从那一日起,她便被起绰号成风的官场中人送了个雅号“瘟长史”,一位女瘟神。
    还是夏侍郎的那处公事房。
    “背后一剑”崔良玉、“破窗大斧”皮桓、“惊落笔”孙亦可、“抓瓜瓜”严禾姒,以及新得雅号“瘟长史”的遥儿正襟危坐。
    泥胎木雕夏菩萨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来,看看这五盏不省油的灯,轻轻咳嗽了一声。
    五人一起起身。向夏侍郎致敬:“下官见过侍郎!”
    “诸位请坐!”
    夏菩萨在上首坐了,双手按了按,五大郎中“唰”地一声,各自归位。
    夏菩萨又咳一声,道:“前些日子,我寇卿宫有多人患了急病,其状近于瘟疫,朝廷小心起见,将染了急症的一应公员暂且隔离,嗯……衙里的事务也不免受了些影响。”
    谁都知道前几天那些“急疫”是怎么回事,可是不能摆在桌面上谈的就是不能谈,换作行伍中人,此刻怕是早就拳拳到肉,用身体说话了,堂上这几个人却都是一脸的坦然,仿佛夏如说的是真的一样。
    夏如又道:“如今尚医署已经查明,此乃虚惊一场,各司公员都到齐了。这些天耽搁的一些事务也得抓紧时间办了,要不然就要过了朝廷规定的时限。”
    夏如捂着嘴唇咳嗽一声,从案上掂起一份厚厚的卷宗,轻轻抚着硬硬的牛皮纸封面,眼皮也温柔地垂着。仿佛正抚摸着他最宠爱的妾侍花影姑娘那皮鲜肉嫩如缎子般光滑的的肌肤。Lxh211

☆、第307章 初露锋芒

老夏摸挲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昨儿,从上卿院移交过来一桩案子,因为御使台有疑议,而上卿院坚持自己的判决,所以依例,当由我寇卿宫复审。”
    夏如说到这里轻轻抬起头,瞟了遥儿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这桩案子,与长史经手的那桩案子,有着莫大的干系。依例,该由长史审理,本官昨日也同孙郎中磋商过此事,崔郎中也是这个意思,长史……”
    遥儿笑了笑,挺直了腰杆,正容道:“既然这是惯例,且侍郎已有安排,下官自当遵从。只是……”
    她的嘴角翘了翘,讥诮地道:“如果书吏衙差突然再患急疫,那下官这两桩案子怕是又要审的遥遥无期了。”
    听了这句话,崔良玉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迅即又做出一副很从容的样子。夏如见他答应,却是暗暗松了口气,连声道:“不会的,不会的,本官保证,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皮桓、孙亦可、严禾姒都用一种带些异样的神情看了她一眼,遥儿先前玩的那一手,可不像个官场新丁,他们才不信遥儿对于这桩从上卿院转过来的案子一无所知,既如此,遥儿还肯干脆地答应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这事就耐人寻味了。
    三位郎中里面,只有严禾姒看遥儿的目光隐隐带着一丝同情。
    老严也是个损人,当年还是个小衙吏的时候,只因为一个瓜农拒绝无偿送他个瓜吃,他就能跑到县衙,编出一套盗贼隐于瓜田的瞎话,结果把人家的瓜田趟得无瓜可收,以他那等睚眦必报的性子,对遥儿整治那些藐视他的书办小吏衙差公人的手段是很欣赏的。
    所以,老严此刻对遥儿颇有一种识英雄重英雄的感觉。
    遥儿又是一笑,说道:“下官执掌寇卿宫司,不知对本司的吏目公人可有处断之权?”
    夏如不知他何以冒出这么个话题。不禁有些意外,想了想道:“是吏而非官?”
    遥儿点头道:“是!”
    夏如微笑道:“那自然是有权处断的。只不过,书吏也好,衙差也罢。大多都是子承父职,世袭此业,除非大错,素来没有开革一说。”
    遥儿启齿一笑,淡淡地道:“侍郎言重了。下官不是想开革什么人,只是上次升堂,觉得那个名叫方喏的副班头儿用着挺顺手的,如今就要他做了班头吧!”
    夏如呆了一呆,清咳一声道:“一个普通公员,迁佐之事,长史自定便是,这就不用说于本官知道了。”
    遥儿欠身道:“是!”
    严禾姒看向遥儿的目光又多了一份欣赏的味道:“那个班头姚垚受崔良玉指使要她难看,她就能放下郎中的架子,跟这不入品的小吏狠狠地计较一番。我辈中人!果然是我辈中人!从此吾道不孤矣!”
    崔良玉眼中却是飞快地闪过一抹轻蔑,堂堂长史,那也是寇卿宫里数一数二的大员,居然跟一个不入流的小吏斤斤计较,此人的心胸眼界不过如此,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其实他们两个人都猜错了,遥儿还真不是辎铢必较、睚眦必报的性子,她之所以要在意这件事,是因为她来寇卿宫时间太短。要获得下属们的服从,一个是威。一个是能,两者缺一不可。
    能力方面,只要她能把这件三司棘手的案子处理圆满,就可一叶知秋。足以获得寇卿宫大小官员、属吏,乃至三法司,乃至大王的认可。
    而威,却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不可能每个人都有权力杀人立威的,六部这等所在不是军队。这等官僚聚集、文臣集会之地,也不可能让她动用军法来杀人立威。所以这是一个缓进的过程,要等到“这儿,是我在管!”这个意识灌输到每个人心里,她的威自然也就树立起来了,她现在所做的,就是向寇卿宫司所有属吏灌输的第一次理念。
    她没有闲功夫时不时地还要跟她手下那些属吏公差扯皮,弄不好也要被个亭长、掌固一类的小官在关键时刻坑她一把,逼她也学“斫窗大爷”皮郎中,狼狈不堪地爬窗子取公文,贻笑大方。经此一事,谁再怂恿底下的人扯她后腿,那些人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夏如神情一肃,道貌岸然地道:“好啦,也没旁的事,只是向大家交待一下,长史所审案件,事涉三法司,所以需要各司协助时,诸务不得怠慢。另外,长史刚刚到任,事务难免生疏,崔郎中久在寇卿宫,长史有什么事与你磋商时,还要多多相助才是。”
    “是!”
    “谨遵侍郎吩咐!”
    “多谢侍郎维护!”
    五大郎中一齐起身,向夏如施礼,恭送菩萨归位。
    夏如便向屏风后面走去。
    “诸位,告辞!”
    皮桓率向向众人拱拱手,飘然走了出去。
    孙亦可略一犹豫,向遥儿拱拱手道:“上卿院移交来的这桩案子,案件本身或不复杂,但是牵涉到三法司所有衙门,这就复杂的很了,长史,谨慎些!”
    冲着那每天不断的免费小酒儿,孙亦可还是提点了他一句。
    严禾姒也是一笑,说道:“这样的案子,不好判呐!本就是一潭混水,哪里搅得清呢?怎么着能让三法司都留些面子,那就圆满了,呵呵,粗鄙之见,还请参详,告辞!”
    冲着遥儿的性子他颇为欣赏,老严也提点了一句。
    崔良玉听着,脸就有点黑。遥儿的脸不算很白,比起他来,却是玉面朱唇,俊面秀美了。
    旁人走了,崔良玉却走不得,因为他和遥儿本就在一处作官。
    于是,一个黑脸、一个白脸,便一起回了寇卿宫司。
    威武……威武……
    寇卿宫司的大堂上,这一回的“堂威”喊的整齐、洪亮、威严,声波汇成了一股气浪,似乎平地起了一股旋风,窗棂和人心都在这声“堂威”中瑟瑟发瑟。这大堂的设计本来就有壮大“堂威”的效果,这一声慑人之威叫罪囚听见。胆气先就能丧了三分。
    明镜高悬,主审官的位子还空着,两旁衙卒列队,风火棍顿地。面目严肃,一派森严。主审官的公案左右各摆着一张矮几,司吏和书令分别站在矮几后面候着主审官,正副班头站在衙差队更的最前边,挺胸抬头。气宇……
    说到气宇,这两位班头实在不够轩昂,虽然尽力挺拔了身子,看着依旧像打了蔫的谷穗。
    站在右侧列队前边的是方喏方副班头。方副班头的神情很不自然,他以前不曾做过班头也就罢了,如今既已做过,心中就有了野望,班头一回来,他这代理班头马上被打回了原形,心中怎么能舒坦的起来。
    站在左侧衙差前头的。就是上回“突患急疫”的姚垚莫班头了,班头此刻的模样看起来还真像是患了什么疫症,一头一脸的包,一个摞一个的红色疙瘩中间,还有几道或深或浅的条状痕迹,好象天际的慧星一掠而过时拖曳出来的长长的尾巴。
    红包是他被“隔离”在荒郊野岭上时,被秋蚊子咬的。这野外的秋蚊子狠呐,咬一个大包又痒又痛又肿,半个月都消不下去,你不挠就难受。挠了更难受。
    至于满脸包上一道道的“慧星尾巴”,据他自己说,是因为皮肤骚痒抓挠造成的,可是几乎每个人都被蚊子咬过。还没见过谁被蚊子咬了就会从鬓角一下挠到腮边。挠个满脸开花就能解痒的。那只是陪着他被关到野外,喂了好多天蚊子的班头娘子一怒之下赏给他的。
    遥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了看肃然的公堂,眉头一皱,对韦春春道:“怎么这么大排场?”
    韦春春懵然道:“大人,升堂问案。一向如此啊!”
    “哦!是了是了。这是本官的不是!”
    遥儿恍然笑道:“是本官没有说清楚。前后两桩案子,凶手和人证都是一家人,祖孙三代对簿公堂殊为不美,本官还是在二堂问案吧。你把他们带到二堂来,还有,一个个的带上来,不要叫他们彼此照面!”
    韦春春心道:“眼下这案子还有什么打紧的,那老虔婆死不死,除了崔郎中根本没人在意了。上卿院转过来的那桩案子才是大利害,长史不专心审那案子,居然还要连这程氏娘子死亡案一块审么,怎么如此轻重不分!”
    韦春春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不敢说什么,连忙答应一声,照办就是。遥儿刚要转身离开。目光一转,忽然瞧见一脸大包的姚垚,不禁一怔,问道:“你是哪个,既然站在班首,怎么本官从未见过?”
    姚垚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倨傲之气。心中虽然对遥儿怨恨莫名,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半分异样,只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回长史,小的是本司的班头儿姚垚!”
    遥儿“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地道:“原来是你啊!从现在起,本司的班头儿是方喏,你么,帮他打打下手,做个副班头吧。”
    方喏听了又惊又喜,姚垚却是又惊又怒,一时气往上冲,脱口问道:“敢问长史,小人有何过错,要被免去班头一职?”
    遥儿瞥了他一眼,道:“没有过错!”
    “那么是何原因?”
    “没有原因!”
    方喏气笑了,怒道:“哈!既无过错,又无原因,长史如此处断,小的如何心服!”
    遥儿也笑了,淡淡说道:“本官为什么要你心服?你只要服从就行了!”
    姚垚双拳紧握,振声问道:“那又是因为什么?”
    遥儿不屑地撇撇嘴,转身走向屏风后面,脚下不急不缓,声音却没有因为他的步伐稍作停顿,她的话清清楚楚地送进了姚垚的耳朵,也送进了公堂之上所有人的耳朵:“什么都不因为,只因为,这是我…………寇卿宫正堂长史的决定!”Lxh211

☆、第308章 各方反应

第一个被韦春春带进二堂的,就是当初沈人醉和穆夫人在玉簟桥畔,曾经遇见过的那位程氏娘子身边的半大孩子常之远。
    也难怪寇卿宫转过来的这桩案子需要由来她审,在这桩“老妪殴死儿媳案”中,常之远和他的父亲常林是人证。而在下一场“常之远殴死西门艺案”中,他的父亲是在场证人,他则成了杀人凶手。这两桩案子又如何掰的开?
    二堂里就比在大堂轻松多了,这里没有“肃静”、“回避”的牌子,也没有衙役喊“堂威”,更没有那两排杵在那儿,见人一见便先有些胆战心惊的风火棍。
    遥儿坐在案后,一见那戴着枷锁的小小囚犯被带进来,便微笑着说道:“本官今日所审,是令堂无辜枉死一案。常之远,你当时目击了所发生的一切,现在就一一向本官道来吧,不得有半句虚假!”
    当散衙的钟声敲响后,遥儿还是同以前一样,和那些胥吏公差们抢着离开了衙门。崔郎中却是一如既往慢慢腾腾的,仿佛他有没完没了的行本案牍需要处理。不过,他今天的注意力明显没有放在那些案卷上,时不时的就会抬头向门口瞧一眼,似有所待。
    “来了来了!”
    令狐狱闯进门来,兴冲冲地说了一句,言犹未了,今日为遥儿作笔录的那名书令便急匆匆走了进来。
    崔良玉赶紧迎上前去,温和地道:“辛苦啦。”
    那书令名叫韩荌茕受宠若惊地道:“为郎中效力,心甘情愿,何谓辛苦。”
    崔良玉呵呵一笑,道:“来来来,坐坐坐,坐下说!”
    他把韩荌茕摁坐在椅上,这才一撩袍裾,也在椅上坐了,沉静地道:“说说看。她这一天,都忙了些什么?”
    韩荌茕微微蹙起了眉,沉吟了一下,才斟酌地道:“嗯……她这一天。就是在询问过程,不厌其烦地问,反反复复地问,颠颠倒倒地问……”
    韩荌茕说着,轻轻摇头道:“卑职感觉她他定有所图。却不明白目的何在。”
    崔良玉目光一闪,问道:“笔录呢?”
    韩荌茕道:“已被长史收起,卑职一直在做笔录,手都快累折了,也没腾出空儿来再誊录一份。”
    崔良玉道:“你且捡那能记起来的,与我仔细说说!”
    韩荌茕依言描述起来,崔良玉在房中缓缓地踱着步子,认真地听他叙述,听了良久,忽然站住脚步。缓缓地道:“我明白了,她这是在诱供!”
    韩荌茕一呆,讶然道:“诱供?怎么可能!”
    崔良玉笑了笑,对他解释道:“本官所说的诱供,当然不是你以为的平常那种诱供。而是说……”
    似乎崔良玉也想不到该如何解释,他斟酌了一下,才一字一句地道:“有可能,有一些真实存在过的情景,被常林和常之远父子疏漏了,所以遥儿要把它挖掘出来。有一些拱词。可能不是遥儿想要的,他要在这种反复的询问中,夹杂着自己的判断和分析,既而引诱这对父子不知不觉间便按照她的这种倾向去回忆、去描述……”
    韩荌茕吃惊地道:“这不是诱使他们说谎么?”
    “不不不。不是说谎!”
    崔良玉微微一笑,道:“你要知道,同样一件事,你不需要对事实真相做任何掩饰,只是用不同的语言去描述它,别人听在耳中。心里所产生的观感就截然不同!遥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崔良玉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道:“还有一些,则是这对父子当时惊慌失措,已经完全忘记了的。当时那种情况,他们紧张惊怖之下,难免会忽略一些东西,而这些,就在他们心中成了一片空白,遥儿通过这种反复的询问,技巧地诱导,会帮他们补完这段记忆。”
    崔良玉把双手负到身后,沉沉地道:“因为那缺失了的记忆,本就是他们无法记起的,所以当遥儿如此反复、不断询问之后,在他们心中所幻生的情景,就会连他们自己都确信无疑那就是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绝无虚假!”
    韩荌茕怔怔地道:“她如此煞费苦心,到底想干什么?”
    崔良玉摇摇头道:“从你方才所述,她诱导常林父子所努力记起的,都是对减轻他们罪责有利的,看来这个女子很有一些初出茅庐的劲头儿,想要做个万民赞誉的好官呐!只不过……”
    崔良玉大皱眉头,有些疑惑地道:“她这么做,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去了,她这是想干什么,难道想做上一次大清官,博一个女青天的好名声,然后便挂冠归去不成?”
    韩荌茕把他了解到的最新情况迅速汇报了崔良玉,崔良玉和韩荌茕仔细研究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遥儿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决定再观望一下,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无解的,两大势力得罪了任何一方,她这个新任寇卿宫司长史都很难收场。
    ……
    晨曦斜照,夏侍郎一手负在身后,在一个幽静的院落里,悠闲地喂着他的那只八哥儿。
    廊下挂着一只精致秀雅的鸟笼,一只通体黑色、喙足鲜黄的八哥儿用它有力的双足抓着栖杆儿,鸟颈一探,便发出清脆的叫声:“你好!”
    夏侍郎用喂食秆挑起一抹拌了鸡蛋清的炒米,递到那八哥儿跟前,看着它一口吞下,眼角的皱纹都笑的柔和起来。
    “侍郎!”
    皮桓快步走进来,对夏侍郎道:“侍郎,遥儿今日升大堂问案了。”
    夏侍郎不慌不忙地道:“哦,审的哪一桩呀?”
    皮桓道:“审的常家老妪殴死儿媳一案。”
    夏侍郎呵呵笑道:“由她去。这件案子,现在还有谁关心呢。”
    皮桓蹙额道:“此人能审什么案子,根本就是胡闹!”
    夏侍郎撇撇嘴道:“俊下臣一个泼皮、侯思止坊间卖饼的,都能身着朱紫,成为朝廷命官,一个女人做长史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这位女大王,用人一向不拘一格的。”
    夏侍郎说着,又舀起一勺鸟食,“啾啾”地逗那八哥吃食。
    八哥在说人话,夏侍郎却在说鸟语,倒也有趣。Lxh211

☆、第309章 一个妙人

皮桓道:“下官只是觉得,虽说那崔良玉不太识相,假以时日,咱们未必就不能降服于他,如今遥儿刚到寇卿宫,就搞出这么一档子事来,弄不好,咱们寇卿宫就成了众矢之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有些事,是咱们事先无法预料的,就如这西门艺之死;有些事,是咱们知道了也不可能改变的,就如这遥儿到寇卿宫来做官。”
    夏侍郎叹了口气。对皮桓道:“你看这鸟笼,一根粗大的毛竹,横截竖劈,锯成筒、劈成片、钎成条、削成篾、拉成丝……,那一根根的竹签和竹篾儿横竖交叉,错落缠绕,就成了这只笼子。
    结实吧?华丽吧?它呀,就像咱这寇卿宫,这签啊篾啊条啊片啊,各不相同,又各有用处。你要是从里边贸然抽去一根竹签或者竹篾,‘砰!’整个笼子就散了架!”
    夏侍郎转过身,微笑着对皮桓说:“老夫也嫌这女人碍事,一开始曾叫仲元试过她,本以为她是个没心机的女子,略施小计就能让她滚蛋,或者从此乖乖地蹲在那儿别言语,不成想她却不蠢。”
    夏侍郎把双手往身后一背,举步向厅中走去,悠悠说道:“老夫要想把她踢出寇卿宫,自然有的是手段。可是那就太明显,她他是大王亲自安排的人,夏某人这么做是要在寇卿宫一手遮天么?你不要看路无痕,路无痕是倒了霉,可当初把他排挤出凤阁的那些宰相们又有什么好下场了?”
    皮桓欠身道:“是!”
    夏侍郎淡淡地道:“由他们斗去去,他们谁垮了都好,最好一起垮了。不得已时,老夫再来收拾残局。至于你,不要急,这个寇卿宫司,早晚是你的!”
    ……
    中午公厨开伙的时候,整个刑院都知道遥儿已审理了常家老妪殴杀儿媳一案,而且已经做出了判决:全盘推翻崔良玉此前所作出的一切判决。判处常家老妪死刑!
    刑院中隐隐有暗流涌动,但是没有人做出明显的反应,因为现在的重点在于西门艺被杀一案。
    崔良玉在暗中冷笑:“现在常家老妪死不死的全无关系,问题是。第二桩案子你如何判决?寇卿宫和上卿院在对峙,未央侯和长乐侯也在对峙,不管你倾向于哪一边,另一边都会像一群疯狗似地扑上来,看你如何应对?”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中午还坐在桂树底下跟一群书吏公差扯皮聊天、淡定自若的遥儿当天下午就一鼓作气,开始审理西门艺被杀一案,而且当堂就做出了宣判,判决结果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上卿院的判决是:常之远当为西门艺抵命。
    御使台弹劾的是:上卿院断案不公,有官官相护之嫌,常家小儿罪无可恕,情有可原,应当减罪一等,判予流放。
    遥儿的宣判结果是:常之远杀人无罪!
    消息像一颗惊雷,在整个刑院炸开了。
    听说遥儿开始审理西门艺被杀一案。就变得不再淡定的夏侍郎一直在公事房里等消息,当皮桓风风火火地冲进公事房,把这个判决结果禀报夏如后,夏如一时忘形,竟然揪下几根胡须。
    老夏气极败坏地道:“遥儿这是在玩火!”
    逡巡在大堂外面一直等候消息的令狐狱也一溜烟儿地跑回去,把遥儿的判决报告了崔良玉,崔良玉听了惊怔半晌,才愕然吐出一句话:“她这是玩火自焚!”
    崔良玉在房间里急急转悠起来,遥儿要发疯,要自取灭亡。他自然乐见其成,可是他要把这天烧出一个大窟窿,谁替他去堵?到那时长史完蛋大吉,岂不是他崔郎中替人揩屁股?
    三法司中。如今以寇卿宫的实力最弱,虽然俊下臣已经垮了,可是御使台的余威一时还未能散去,上卿院本来是跟寇卿宫同气连枝,联手抵制御使台的,如今遥儿一出手直接把御使台和寇卿宫全得罪了。这……
    崔良玉苦思良久,觉得该未雨绸缪,早做准备,便想去见夏侍郎,与他商量出个对策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谁知他到了夏侍郎的公事房,却见室内空空,崔良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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