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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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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犯不着让他去得罪谁。”沈寒香细听完沈柳德说话,重闭上了眼。
  “此话什么意思?到现在你也不向我说个明白,到底想让小侯爷怎么帮你。再不济,待会儿见了人,大哥该说些什么,你总得告诉我。”沈柳德忙道。
  “你只要站着,寒暄两句,自去边上找人说话吃酒,或是偷溜出去见你的公蕊也成。”沈寒香闭着眼,马车摇晃时她脑袋在木板上撞得一蹙眉,却没睁眼。
  沈柳德见她实是困得慌了,便不再问。
  马场门口等着几个小厮,沈柳德先下去,扶沈寒香下车。
  一个小厮道:“方才小侯爷还问了,说怎么这样晚,怕是下雨耽搁了。”
  沈寒香披着袭银亮的斗篷,此时将帽子兜起来,两手拢着随在沈柳德身后。
  雨已经停了,马上坐着一袭青影,孟良清坐在一高头大马背上,动作矫捷,看见沈柳德二人后,便勒了缰绳,放缓马速,等马行至跟前,孟良清下马来与沈柳德一番寒暄。
  沈寒香摸了摸他方才骑得棕色大马,马儿动个不停的嘴唇贴着她的手掌,舌头时不时舔一下。
  沈柳德说要去出恭,便叫上个小厮绕到马厩之后去了。孟良清翻身上马,冲沈寒香伸出一只手。他嘴角微勾着,却没说话。
  沈寒香握住他的手,马场周围没几个人,各有各的差事,沈寒香坐在前头,马跑得很慢,倒是不怕掉下去摔着。且孟良清手臂便在她的肩侧,松懈地挽着缰绳,声音在沈寒香背后响起——
  “约三姑娘来,实在有个不情之请。”
  孟良清仍是那副温润的嗓音,他腰身坐得直,虽是同乘一骑,两人却各自坐得正直,中间尚能放得下一个拳头,唯独手臂偶尔会轻轻擦过。
  “侯爷也会有求人的时候?”沈寒香笑问。
  “便是天子,也有求人的时候。”孟良清道。
  “你说看看,我不一定帮得上你什么。”沈寒香朝前倾身,略靠着马脖子,大马粗壮的脖子令人有安全感,手指穿过鬃毛轻轻捋顺。
  “姑娘得先答应帮我,我才能说。”
  暧昧温暖的气息打在耳背上,沈寒香想了想,目光掠过一排杈子,她手遥遥一指,“去那儿。”
  猛然一鞭割破空气,抽在马臀上好一声响,那马前蹄扬起些许,沈寒香上半身坐不住朝后一倾,手臂被孟良清稳稳托住,他未曾将人纳入怀中,只支撑她度过那一时倾斜,口中清叱一声。
  马头向下一压,整匹马犹如绷紧的一张弓,飞快朝前跑去。
  风以极快的速度掠过脸侧,那一瞬的酣畅难以言喻,沈寒香几乎睁不开眼睛,孟良清一手抓着缰绳,另一手遮在沈寒香眼睛上,隔着寸许距离,他的掌心里有很深的一道疤痕。
  “好了,想好了吗?帮我,或是不帮?”孟良清微有些喘。
  沈寒香执拗道:“不行,你得先说是什么事才成。”
  “不会叫你吃亏的事。”孟良清深吸一口气,控着马放缓速度。
  “先说又不会怎样,难不成你先说了,我便不会答应么?若果真如此,你还要让我先答应,岂非摆明了是欺负我。”被风吹得僵硬的脸此时暖回来,反倒热得有些发了烫。
  孟良清先下了马,来握沈寒香的手,她的手冷冰冰的,孟良清目中一动,扶了她一把,便即松开。
  “事关性命,不得不谨慎小心。要是你不肯答应帮忙,我又何必拉你下水,不说也罢了。”孟良清认真注视沈寒香的双眼,眉毛动了动,“你这眼睛?”
  沈寒香垂目,“有一只视物不清。”
  “上回陈太医来,怎不让他给瞧瞧?”孟良清本欲伸手令她抬头,手停在她下巴底下,却没有挨着。
  “让我瞧瞧。”
  沈寒香睫毛扇动,片刻后方才抬起眼看孟良清,心下觉得有些怪,孟良清看她时,她自然也在看孟良清,孱弱的孟良清,肤色白中略蒙着一点青,沈寒香早已记不清第一次见孟良清时他的样子,却记得那时孟良清像个瓷人,不似眼下看着愈发病气。
  “兴许是你娘有身子后吃错了什么,叫陈太医瞧瞧,便不能全治好,看看也是好的。”
  沈寒香撇开目光,低声道:“好不好也不影响什么,也有不少大夫瞧过,如今这样也挺好。”她想起一事来,忽问道:“那日在戏班里,卜鸿要杀你,是说这件事与性命相关么?对了,后来你寻他的麻烦了么?”转念一想,沈柳德从未回来说些什么,想必是无妨。
  孟良清似有点不好意思,“卜鸿与我相识得早,从前年轻时候,兴许令他心生误会,已说开了,想必他也想开了。事关我的性命,于你倒是无妨的。要是会威胁到旁人的性命,我自然也是不会请人帮忙的,未若我一人丢了命的好。”
  雨后天青,微风拂动孟良清发上束着的布带,他又问一遍:“三姑娘愿不愿,与我同舟共济,助我度此难关呢?”
  沈寒香想了想,笑道:“就帮你一回又何妨?不过你拿什么来报答我呢?区区玉佩,身外之物,可是不行的了。”
  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喜掠过孟良清眼底,在那沉寂得难以掀起波澜的深黑之中,掀起一丝涟漪。
  “便用我一生来报答,如何?”
  纵然沈寒香在来之前想过千万遍,要如何向孟良清开口,希望他能在这桩亲事中施以援手,倒也不必真的提亲,只略示意二人之间有情。料想沈李二家自然便没人敢逼着她嫁人,她只要避过李珺即可,只要孟良清不提亲,自然也不必娶她。唯一的坏处不过是,坏她一些名声,这也无甚干系。最坏不过是嫁不出,侍奉马氏到死,再做打算。且来日之事不不能说定,前世嫁给李珺时,她也未曾想过李珺后来会嗜赌如命,更不曾料到二人会走向那样的结局。当中有李珺的过错,也有她自己的过错,她的过错便在于什么也不挣,逆来顺受惯了,连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孟良清不说话,双目中含着点笑,耳根却微微发红。拇指上扳指不住与食指摩挲。
  马儿不耐烦地打了两个响鼻,蹄子在地上焦躁不安地刨动。
  沈寒香本不好意思,猛地裙子被泥浆溅了,遂消减了那尴尬,本欲去擦。孟良清却道:“别动。”
  他低下身去,掏出手帕子,墨色的发被浅绿色绣暗云纹的锦带束着,沈寒香禁不住想起,第一回与孟良清相见,他便比谁都要心细地发现她裙上粘着稻草,也不顾身份尊贵,便替她理了。
  “擦不净了,若不方便,待会儿我叫人回去带两身没被穿用过的衣裙来。”
  沈寒香拍了拍裙子,笑道:“不妨,你带来的,也不能与我的一样,左右回去要问的。”
  孟良清带着沈寒香复又上马,声音不急不缓在她耳边轻声叙述。
  原来孟良清的身体弱,虽是从娘胎里带的毛病,却是被人在安胎药中下了点东西,孟良清本是个该被落了的孩子,自然会有不足。如今他已到适婚年纪,幼年时他常在宫中陪伴,与如今的三皇子交好,今上也喜他生得翩然君子,自前年便叫三皇子的生母林贵妃留意着,要给孟良清指一门皆大欢喜门当户对的亲事。
  “眼下看中的,是右相夫人的外甥女。我父在朝中为官,乃是武将出身,如今仍手握重兵。虽太平盛世,族中兄弟也在军中谋职,右相桃李天下,文武相生,怕不是好事。且我是家中嫡子,现而今又是独子,来日世袭之后,若我命短……”
  沈寒香眼睑一跳。
  “孟家又会落入何人之手?”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但凡我要死了,必会铺平你的后路。即便是我们成了……”孟良清神情赧然,未说出那二字,“你若有了心上人,左不过我活不了多少年,你们若要见面,安排得周密些也就是了。”
  “……”沈寒香一时无语,半晌方讷讷道:“小侯爷想得太深远了,不过这事,我要回去想想,不能即刻给你答复。”
  “嗯,如此大事,是该仔细想想。”孟良清点头,“三日后,我去城外大音寺上香,你若愿意,便上山来。”
  二人一时都是无话,各怀心事,沈寒香时不时目光游移地看他一眼,只觉孟良清也极为可怜,她甚至不敢问孟良清究竟又多少寿数。这样温和的一个人,想必连花都不忍心折损的,却时刻揣着自己的大限。
  沈柳德直至黄昏时才出现,沈寒香便与他一道回去,辞过了孟良清,她挑起车帘子,孟良清面上本一片茫然,忽扯起丝笑,出来了一天,神情间颇有点疲惫。
  “白天怎不见你人,上哪儿混去了?”沈寒香问。
  沈柳德打了个呵欠,做了个嘘的手势。
  “你又去找那武生了?”沈寒香板着脸。
  沈柳德不作声。
  “早晚叫老夫人逮住了,讨一顿打。”片刻后,沈寒香又觉沈柳德帮了她这么大忙,放缓了语气,耐心与他细说:“老夫人刻板,最见不得咱们出来,自老太太回来后,哪回出门不管得更严了,回去还得细细回话。若她知道了你溜出来,净是去见个武生,自己讨一顿打算活该,若连累了公蕊,要把她叫上门来打骂一番,或是在外头使个什么人去害她,你才要把肠子悔青了。”
  沈柳德恹恹靠在车厢内,闷不做声。
  “况且你又不能娶她,现没功名,老夫人和夫人两双眼睛都盯着你,来日要得了脸,更不可能由着你胡混了。”
  沈柳德被说得好没意思,歪在一边道:“要不能娶她,我也没什么意思,随便娶谁都一样。”随着车身一个颠簸,沈柳德猛坐起身,倾身向前,问:“你与孟良清到底说得怎样?他肯帮忙么?”
  沈寒香蓦然把头一低,挑起帘子向外看,夜风冷冷吹着她的脸。
  “还不知道,他说三日后去大音寺上香。”
  沈柳德嗯了声,作了个揖:“大哥当然希望你如愿以偿的,若不成,凭着大哥与李珺的交情,那厮也不敢慢待了你。其实照着我看,这事未必是坏的……”
  千家万户灯火映入沈寒香眼内,沈柳德的话,她全未听进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上香

  三日中无事多话,除陈川到沈家看过一次,亦是随他师傅来的,似有事要询问沈府中人。陈川来时,沈寒香正在给沈柳容剥个橘子,沈柳容自出痘来,愈发黏着他姐,白天里几乎都跟在沈寒香后头。
  马氏说要给沈柳容找个先生发蒙,还未请来,左不过是把沈柳德当年的发蒙先生请来做西席,沈寒香虽对徐氏有些阴影,一来当年冯氏之死,是彩杏亲自动手,多半与徐氏脱不得干系。二来枫娷也算得是被徐氏磨死的。前世徐氏便不好相与,但这一世好歹对沈寒香有启蒙之恩,且沈家上下,唯独徐氏家中请得出来有头有脸有来历的先生。
  “过几日看给你请了先生,还成日胡混在我这儿。”她剔去橘子白筋,摆在盘中,推到沈柳容面前。
  沈柳容不似沈柳德那般事事还嘴,张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眼神一直紧跟着吃的。只要有吃的,沈柳容就甚好打发,全然没有旁的七岁小孩那股懂事了的机灵劲。
  三两捧来铜盆给她净手,挑出块润手的膏抹匀,沈寒香听见外头有男人声音说话,却不是沈平庆也不是沈柳德,便问:“谁在外头?”
  “陈大哥。”三两红着脸低头。
  “为什么事来?”沈寒香蹙了蹙眉,陈川在衙门当值,一想怕沈府里有人犯了事,听三两说只是随他师父来的,略放下心。
  不料片刻后,陈川站在门上,向内问:“沈家妹子在么?”
  沈寒香一听,应了声,把裙上放着的个针线篓子放到桌上,嘱咐沈柳容别乱动,拍去马面裙上碎线头,朝外走去。
  陈川见了沈寒香,不忙着说话,将她细细打量一番,这才笑道:“是大好了。”
  沈寒香不好意思道:“托大哥的福气。”
  陈川挠头道:“没帮上你什么,既然身子大好,我便放心了。”
  沈寒香站在门上,觑到马氏站在那边门口,叫丫鬟搬椅子坐在门下,似要坐会儿晒太阳。她不便与陈川多寒暄,便道:“今儿来不光是为看我的罢?可是有什么事情?”
  三两搬来两张竹椅,沈寒香与陈川在门外坐着了,又叫三两进去看着沈柳容,别让他动针。
  “你小时候,就和容哥那般大时,这宅子里死了个女人,可还记得?”陈川问。
  “冯姨娘?”
  “对,姓冯。”
  沈寒香眉头紧锁,“那案子不是结了么?”
  “是结了。当时她身上有条旁的男人的帕子,绣着那人的名字,她家中嫂子说,那是冯氏进沈家前出去上香,遇见的一个男人。也是梦溪县的,当时离开梦溪考取功名。他家中因失去音讯两个月,便向官府报了,怎么也寻不出这人来,咱们李知县便宣告他已身死,家中两个小妾如今也都另嫁他人。”
  沈寒香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有人在梦溪见到此人了。”陈川沉声道:“现已是个举人老爷,当年流落在外,便朝山里走,原本落第想要出家,不知怎的又想开了,苦读五年,总算中了。”
  “当年此案,是以冯氏殉情投湖结的。”
  “兴许冯姨娘以为他已死了,才投的湖。”沈寒香心里自然知道,是彩杏将冯氏推入水中,此刻半真半假说着,想听陈川说衙门那里怎么以为。
  “怪就怪在,这个举人老爷,根本不认识冯氏。”陈川摇头,面带疑惑,“不知是否觉得与冯氏之事太不光彩,才故意这般说的。妹子,说一句掏心窝的话,冯氏那案子我一直觉得事有蹊跷,却说不好哪里蹊跷。若冯氏真是被人害死,抓不到真凶,有违捕快的职责,且这么个危险的人,要是还在沈家,更令人担心。”
  沈寒香沉吟片刻,想了想,方道:“冯姨娘去世已有七年多,便是要查什么,也难以查出些什么了,那池子都被封了种的菊花。且冯姨娘的遗物,早烧得干干净净,要从我们家查太难。”
  陈川点头,叹了口气,“今日是听师父要来,我想来瞧瞧你好不好,才跟来的。我本已想好了,先去查冯氏的嫂子,既然冯氏与那举人不认识,要是举人不曾撒谎,冯氏的嫂子便在说谎。其中必定能问出些什么。”
  沈寒香本也已想到这一节,见陈川也想到了,遂一笑,“对,先查查此人。”
  “唉,衙门里当差真没意思,成日里不是见得这个杀了那个就是偷偷抢抢。”
  “怎么会呢?要没了捕快,咱们梦溪县人岂非晚上都不敢睡觉了,万一被谁杀了可怎么好?”
  陈川笑了起来,南雁捧来一盅山楂汤,沈寒香爱喝那个,开胃解乏,陈川在,便叫人再拿个碗来,分作两碗——
  “我娘的手艺,尝尝。”
  “看来今晚能多吃得两碗饭,我师父可要头疼了。”陈川将碗放回盘中,起身作别。他个头甚高大,到门口时,回身看了眼。沈柳容自屋内出来,趴在沈寒香膝上,二人正说话。
  雨后几日连番晴好,去大音寺那日出门时还天光晴朗,到山脚下却细雨淋漓。沈柳德叫小厮撑开伞盖,嘴上笑说:“带着给你遮日头的,却下雨了。左右有用。”
  沈寒香抬头,遥遥望了眼。
  青山叠嶂,山中雾气缭绕,只隐约见到大音寺的朱色建筑群,将青白的雾气映出点红。
  寒山之上,石道蜿蜒,没走几步,两个侯府的小厮跑了下来,其中一个拢着袖子的沈寒香见过,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大少爷,三姑娘,小侯爷命小的来给二位引路。”
  大音寺前祈愿的长排香鼎上张起巨幅牛皮,线香气味缭绕在整座寺间。小厮一面请他们入内,一面笑道:“香客太多,小侯爷在寺内厢房等二位,现在与住持说话。”
  两个小僧碰上茶来,小厮守在门外,沈寒香没带丫鬟,独沈柳德带了个贴身的小厮叫东来。沈寒香拢着手站在门口,即便寺内,也弥漫着雾气,闻之清新。
  院中摆放的大水缸中,睡莲绽放的点点颜色如同女子未画成的水墨,其中沾染了她指上的一点胭脂。
  三四只仙鹤立在庭中,那一时间沈寒香心中异常宁静。前世今生之中,从未有一刻,如同此刻。
  钟声传来,寺院内放饭,沈柳德与沈寒香在厢房内用完素斋饭,漱完口,孟良清才姗姗来迟。
  沈柳德即刻迎了上去,寒暄一番,沈柳德将帽脱了,于一旁椅中坐下,手指转着他的帽子,眼睛时不时瞄一眼孟良清,见他面色薄红,几番想开口又不开口,识趣道:“这大音寺我还是头一次来,这去转转,你们聊。”
  屋内余下他二人,却也久不开口。沈寒香低着头,垂着眼,似在想什么心事,手里反复将一条帕子绞来绞去。
  “什么时辰来的?”终是沈寒香先开了口,她颇有点不敢看孟良清的脸。言犹在耳,上山来便是愿意,说什么话却不重要了。
  孟良清自沈寒香对面椅子,挪到她身边坐下,笑道:“卯时刚过。”
  “几更天起的?”沈寒香手指捋动手帕。
  “约摸是四更罢。”
  “那时天还没亮吧?”
  “嗯,不过今日启明星很亮,日出之时,月亮还不曾落山。”孟良清嘴角挂着丝浅笑。
  分明也没说什么,沈寒香却觉脸颊有些发热,她抿了抿嘴唇,孟良清便递过了茶。
  “那……来得这么早,大音寺可开了门?”
  “上山颇费了些功夫,来路上也耗了不少时辰。左右也睡不着了,不如早些过来。”孟良清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淡淡,“你来之前,我一直在想,兴许你不会来呢。”
  “那我要是没来,你怎么办?”
  孟良清端起茶盅,托着杯底,转眼认真注视沈寒香:“可你来了。”
  室内俱是寂静,沈寒香眼睫闪动,避开孟良清的眼睛,略垂的侧脸浮起浅浅绯红,她手指抚过耳畔落发,抿唇没说什么。
  孟良清只看了她一眼,便又如常,细细与沈寒香分说,将要进京一趟,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圣上将会为二人赐婚,之后将会有嬷嬷至沈家亲自教导她。
  “你不必担心,婚期还不一定在什么时候,若是晚一些,你能在家多呆上一年。若你想念家人,便常回梦溪,或是派人接二老过府一叙。”孟良清思虑无不周到之处,愈发令沈寒香觉得如在梦中。
  沈寒香嗯了声,便又不说话了。
  孟良清吹去茶沫,呷了口,声音里噙着笑意,“三姑娘便无一字一句,想对我说的么?”
  “已说了这么多……还要说什么?”沈寒香始终不与他直视。
  “今日不想说的,便留待来日,何况来日方长。”孟良清意味深长道,便靠在椅中,闭目养神。沈寒香此时才偷偷拿眼打量,孟良清似有些疲倦,但一见孟良清眼珠略动了动,沈寒香忙瞥向自己的裙子。
  幸而沈柳德没转多久,回来见二人已说完了,便带着沈寒香先下山,因不与孟良清同路,便先与其别过。
  马车驶入城中,已是掌灯时分,街面上喧闹非常,本已在车内睡着的沈寒香被沈柳德推两把,醒了过来。
  “在街上吃罢,怕是家里已吃过了。”沈柳德说着话,已探出头叫停车。兄妹二人便找了间食肆,叫两碗羊杂汤,炒鸡兔、煎鱼,沈柳德把小厮也叫了进来,又加了两道辣菜,沈寒香要喝梅汁,沈柳德叫烫来两壶酒,温着与小厮分吃了。
  三人直吃得满头大汗,沈柳德喝酒喝得脸孔发红,正待问沈寒香与孟良清如何说的,扭头时看见街面上一人极是面善。他借着三分醉意,叫小厮坐着陪沈寒香,自脚底虚浮地朝外追了去。
  食肆亥时不到便要打烊,沈寒香足等了两个时辰,也未见沈柳德归来,便给了钱,又叫小厮去叫炒银杏与栗子,各拿油纸包上一些,沈柳容必是要等着她回去才肯睡的,便给他带一点,晚上稍吃一些,余下的明早给他玩时磕。
  收拾好了要走时,东来不放心地向坐上了车的沈寒香问:“要是大少爷没有回府,太太问起来大少爷上哪儿去了,小的可怎么回话啊?要是回得不好,讨一通打,便就……”
  “回去先去门上问一声,要是大哥没回,便说小侯爷留他上春风得意楼吃酒了,我不便跟着,大哥打发你带我回去。”
  这么一说,东来放下心,马车驶入小巷。至沈家门口,东来先去问过,说沈柳德确实尚没回来,折腾一整日,沈寒香略有些乏了,便去向徐氏回话。徐氏倒未生疑,本板着脸,听说是被忠靖侯的小公子叫去,便没说什么,打发沈寒香回去休息。
  沈柳容被张嬷嬷带着,端个凳坐在他的屋子门口,沈寒香一进门,三两便忙过去给她脱斗篷,一面替她理衣裙头发,一面向她小声说:“奶奶等姑娘一晚上了。”
  沈寒香因问白天家中可有什么事。
  三两将斗篷捧着,压低声音:“老太太叫奶奶过去说了回话,回来便闷在屋里没说话,还打碎了一只茶盅,不知是何事。晚上又咳了好一回,我们说去请林大夫,奶奶不让。”
  沈寒香略擦了擦手与脸,便过马氏处,于席上坐了。马氏精神不好,她进来便一直瞧,直至沈寒香坐在了跟前,马氏眼圈微微发红,她坐起身,抓着沈寒香的手,半天才说出话来——
  “白天上哪去了?”
  沈寒香便说与沈柳德去大音寺上香:“连着哥儿与我都出了痘,便上山替家中祈福,愿常康健。”
  马氏点头。
  张嬷嬷哄沈柳容去睡,沈柳容却抱着炒栗子跑到跟前来,爬上马氏的床,非得要喂给他的娘和姐吃栗子。
  “晚上吃多了栗子不好。”马氏道,却也只得吃了沈柳容剥出来的栗子。
  沈寒香也吃了两个,见她娘似有话说,打发沈柳容去睡,复向马氏问:“娘向着我,还有何事不好说的么?这儿便只有我们娘儿俩,白天里家里有什么事?”
  “本也没什么事。”马氏叹了口气,“老太太叫我去说了几句,也不为她说了我便怎么,上了这年纪,说也是应当的。不过她让为娘的劝劝你,别与你二姐争,即便是姨奶奶,你二姐也会好好待你。要是你嫁去李家,娘本也不担心,但要两个女儿一个做妻一个做妾,同时入府……”马氏眼圈直是发红,“娘怕委屈了你。”
  沈寒香一听是这事,遂笑了,倒没说与孟良清之约,只好言安慰了几句,马氏还怪道她为何忽然转了性,以为她是不满意李珺,见沈寒香似不太放在心上,反不好劝慰。
  “还有一事。”马氏为难道:“夫人给容哥找了个先生,不过说要放在她院里养着,令人将现夫人住的院子旁带着的个小院修整出来,给容哥做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相惜

  沈寒香想了想,南雁捧了汤药进来,道:“奶奶把安神汤药先吃了,再与姐儿说话。”
  马氏常年用药,却总也补不出个什么效果来,沈寒香不由想起陈太医来,寻思着什么时候找他来给马氏瞧一瞧,自就想起孟良清来,心头一跳。
  马氏吃过药,神色颇有些疲惫,动则喘息不止。
  “今日娘这身子似不大好,近来或有不适,总要向林大夫提才好。”
  沈寒香深知马氏息事宁人的性子,便向南雁也叮嘱几句,南雁应了,把碗端出去。沈寒香扶着马氏朝后靠着,都入夏的天了,马氏床上的兽皮褥子尚未撤去,还怕冷的样。
  “你要不在娘跟前,容哥也不在,娘还不知要怎么样呢。”马氏又有点悲从中来。
  沈寒香握着她的手宽慰道:“容哥也不是不知事的人,谁待他好不好,他心里自然知道。便是让夫人带去教养,娘未必还不能去瞧了么?每日叫人做些点心,亲自给他送去,便是要读书,也不成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在读。”
  马氏脸色才稍见好看了些,只是又想沈寒香要嫁给李珺做妾这事,叹气道:“当初你两个姨妈嫁入李家,也不见得就彼此照应了。蓉丫头看着性子是好相处,但当年未出阁时,你两个姨妈也都很亲……”
  “这娘就操心得远了,走一步是一步,真到了那份上再担心不迟。”沈寒香将马氏手脚放进被中,替她掖好被子,吹去灯,自去安睡了。
  却不知当晚沈柳德如何。
  沈柳德二更天方回府,烂醉如泥地在屋内吐了一回,直似要将胆汁都吐出来。他两个身边伺候的先扶着他去睡,那柳绿一听沈柳德满口又在叫公蕊的名字,便有些不快。让香红照看着,自去床上卧着,一晚上辗转难眠。
  次日一早将此事向徐氏一禀,徐氏素来不大管沈柳德念书之外的事,听这话,搁了笔,细细问过沈柳德什么时候认识的戏子,什么时候去找的,一月要去找多少回,往这戏子身上砸银子了未。
  “年下老夫人回来时认识的,请到咱们府里唱过戏,老太太还很喜欢。”
  徐氏点头,尚有点印象。
  “一月总要去那么十数回。奴婢自是该掌嘴的,也不好说得什么,但少爷每回去,多是带着三姑娘的,三姑娘也不说劝着点。昨夜里幸而老爷白天叫人来问时说少爷是出去买办了,不然若是让老爷看到少爷这样子,怕跑不过一顿打。”
  徐氏不耐道:“打发你去陪哥儿的时间一长,话都不会好好回了么?”
  香红忙道:“银子倒没见花多少,奴婢叫人打听过,是风来戏班唱武生的,京中不少大官都来梦溪专门捧她的场,怕也看不上咱们什么。”见徐氏面色不悦,香红急得满面通红,知又说错了话,想再说点什么,徐氏已打发了她去。
  厨房本做了四样精巧的果子来,彩杏取来一副碗箸,甫一进门,便听一声碎响。墨汁溅得彩杏裙上都是,徐氏坐着,冷笑道:“打发去伺候哥儿这么些年,哄不住人便罢了,先那个枫娷死了,这两个倒好,不仅没能抓住机会,反弄得出去打野食了。要叫老夫人知道,便闹了大笑话,免不得说我治家不严。沈家的血,生得出什么好种子来!”
  彩杏变了脸色,忙跪下去收拾,悄声向徐氏道:“夫人这话可说不得。”
  徐氏气急,心口起伏不定。
  彩杏收拾了要洗手,过来替徐氏拍抚心口,令她顺下气去,才将芋头面炸得酥黄裹着层蜜汁油光的果子以筷子戳了,夹给徐氏用着。徐氏只吃了一口,便要茶喝。
  茶吃了两钟,徐氏的脸色才稍和缓些。
  彩杏道:“夫人不必担心,哥儿自己还没个主意么?如今年纪不小了,自也有分寸的,如今与忠靖侯的小公子交好,若耍得好,明年哥儿进京不也有个照应?那时再要想说一门好亲事,只要那家的公子肯牵线搭桥,德哥的人品,还焦心寻不着个好的?”
  “能够如此最好。不过高门大户也讲求个嫁高娶低,沈家如今落了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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