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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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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即便是这么好的周三郎,也不会带她们回信都,也不会给她们捎信。
    夜来有时候害怕,怕他们会把姑娘关到死——也许大姑娘过来就好了,也许安城王哪天会想起姑娘就好了,也许。
    然而没有,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善钟那个小娘子倒是很讨人喜欢,她多少让她觉得眼熟,这时候拿了柿子,得意洋洋道:“才不!圣人很好看的。”
    “那为什么不乐意啊?”
    “老了。”善钟的眼皮耷拉下来。
    夜来哈哈大笑,觉得善钟也是个人才——吹牛吹到圣人头上去了。
    “你不信我?”善钟很是会察言观色,登时就气起来,气得吃了两只柿子,又原地绕了几圈,才想要爆个大秘密唬这主仆一跳,忽然墙上有人朝她招手,立刻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冲墙上喊:“鬼鬼祟祟作什么?”
    那婢子不敢出声,只奋力比划,来回比划好几次,善钟还是一头雾水,婢子无可奈何,只得把手放在嘴边嘘声作口型。
    “你倒是出声呀!”善钟不耐烦。
    “尚书令——”
    善钟背都绷直了,慌慌张张抓着夜来在她衣上擦了两把,慌慌张张道:“不行我得走了,我阿舅来了……”
    袁照偏头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夜来,给善钟娘子搬梯子来!”
    她想善钟说的也许是真的,她也许真的在宫里住过,真的差点被皇帝纳为妃子,也真的喊皇后“姑姑”——“只知道是族亲,不知道远近。”她这么说。如果在从前,得到这样的女伴,足以让她欣喜若狂。
    但是如今,她只觉得疲倦。
    她总做噩梦,在深夜里醒来,就再也睡不着。
    从侧门出去,有个小小的侧殿,破败得像个废墟,连壁画都没有完工,刷笔堆积在地上,颜料早就凝固了。
    笔浸在溪水里,颜色一丝一丝从笔尖渗出来。
    她不擅画,她只会写字;她不敢写出来,枯的墨迹在尘埃覆蔽的寺壁上凝固。
    “好字。”有人的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子。
    袁照的肢体僵住。
    “我不是恶人。”那人说。
    他捡起地上的笔,在另一头画起来。袁照不知道他画的什么,次日来看,疏淡的线条,勾勒出飞天吹笛。
    袁照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夜来说:“画得真好看!”她看不懂她们姑娘的字,一个一个瘦骨嶙峋,凶神恶煞,也不知道写的什么,这画却是生动至极。
    那人每晚都来,自带了水笔。一个写,一个画,也不说话。
    袁照没有转头去看过他的脸,火光和月光交织,在寺壁上投下巨大的阴影,隐约可见清丽流畅的轮廓。壁画十分繁丽,用色大胆而细腻。
    渐渐成形,满壁飞天,有吹笛,弹琵琶,驻足回望……衣袂飘飘,如行云流水。
    有时候带酒囊来,递给她,她没有接,他便收回去,自个儿喝了。
    七
    袁照和善钟下棋。
    善钟棋下得颇有灵气,就是没打过棋谱,对弈经验不多,十局里总有八局要输。便十分懊恼,抓了一把杏脯就茶喝。
    “茶叶不错。”
    “南方人喝的东西。”善钟不以为然。
    袁照的目光顺下来,落在她的衣袖上,花团锦簇,章彩奇丽。问:“今年新出的纹样么?”
    “也许是罢,”善钟说,“我瞧着这一对儿小马玲珑可爱。”
    这个女孩儿并不太守规矩,但是无论多贵重的东西,也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就像是全天下,都是她应得的。
    袁照道:“我和你说个秘密。”
    “嗯?”善钟眼睛立刻就睁大了。真的,自被皇帝驱逐出宫,送到这荒山野岭,都淡出鸟来了。好容易来了新人,虽然古古怪怪的,更从来不与她说私密话。
    快三个月了,才听到这句,善钟心里头雀跃,还竭尽全力想要装出不在意的神气。
    袁照说:“再过两个月,你就能下山了。”
    “谁说的?”善钟尖叫起来,一把攥住她。
    袁照被攥得痛了,也不喊,只垂着眼帘看她的手。雪白圆润一只手腕,腕上掐丝嵌宝的金钏子,一只凤凰昂然而立,红色的眼珠子熠熠生辉。
    她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我说的。”
    善钟痿了:“你说的……”
    ——她说的管什么用啊,善钟快哭了。
    “如果我说准了呢?”
    “说准了……”善钟哼了一声,“朕恕你无罪。”
    袁照:……
    “我要赏赐!”
    “别给个梯子就顺杆儿爬——我就是赏你个果子吃,有意思?”
    袁照不理她这丧气话,只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你两个月之后下山,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进宫。”
    “你进宫做什么?”善钟奇道,“你也想做老皇帝的妃子吗?”
    袁照:……
    什么叫“也”?
    善钟意识到自己失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
    “你不用说,你只要告诉我,干不干?”
    “干!”善钟迅速应道,“为什么不?”
    袁照这才拣了块杏脯入口,甜,太甜了,怪不得善钟要配茶。她问:“李家大郎人怎么样?”
    “啊?”
    侍婢又从墙上探出头来:“娘子,大郎君来了!”
    袁照眼睁睁看着她眉目之间的光彩,她自个儿还浑然不觉。
    八
    天渐渐就冷了。
    袁照还是每晚去侧殿里写字。这晚去得迟,殿中生了火,食物的香气散发出来,是栗子。
    那人丢了一把砸在墙壁上,噼里啪啦炸得到处都是,更浓郁的香气。一路走一路捡,捡到她跟前,问:“要不要?”
    袁照犹豫了片刻,在他对面坐下来,隔着火,焰光跳跃,不掩国色。
    “娘子字里有愤懑之气。”
    “我有不平事——难道郎君没有?”
    如若心中没有不平,怎么会半夜里徘徊,以书以画,试遣情衷?
    少年低头笑了一笑,外头下着雨,他凝神听了片刻,悠然道:“长安的雨——娘子不是长安人罢。”
    袁照吃着栗子没有应话。
    “我也不是。”少年说,“我失爱于父亲,被打发了来长安碰运气。有人说终南山上青云寺最灵了,上来才知道是诓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月余的成果:“真要灵,何至于破败至此。”
    “要是不灵,也得不到公子墨宝。”袁照说。
    少年眉目一跳。
    “我,陈郡袁氏。”袁照说。
    不是拓跋元。
    如果让萧珏回想当时心情,大约是想要跳起来夺门而出——那个瞬间如兵刃交颈,深渊在薄冰之下。
    他不知道哪里露了破绽。
    被戳穿总不是件太愉快的事,哪怕对方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
    “并没有破绽,不过碰巧我知道元娘子。”袁照说。这当然不是真的,是她学会了不要当面戳人痛处。
    戳了父亲的痛处要面对的不过是母亲的怒火,还有姐姐庇护;父亲亦并不因此真恼;
    戳了贵人的痛处,可能就是一杯毒酒。
    萧珏一笑:“我知道娘子不是元姑娘——元姑娘过去十余年里,便养得尊贵,也不可能有娘子这样的学识和见识。”
    袁照静默了片刻,她当然知道这不是真的。便是真的,也没什么了不起。她从前自负,栽了这么大跟头,已经知道这些东西不顶用。
    只道:“元姑娘娇憨,恐怕不能如公子所愿。”
    萧珏喝了一口酒。
    他之前也有兄长来过长安,提出和亲,被敷衍过去;今年父亲旧事重提,又遣了他来,他是一心想要立这个功。但是这北朝,连个适龄的公主都没有——唯一养在宫里的独孤娘子还和太子订了亲。他总不能去抢吧。
    因找到前朝庄烈帝的女儿,他心里是喜的。皇后是元氏亲族,他要真能拿下元姑娘,帝后还能不捏着鼻子给封个公主?不封也好,他带了元姑娘南下,就是父亲手里一张牌,想什么时候打什么时候打,方便得很。
    他想得到父亲青眼。
    他父亲的孩子太多了。他母亲不过是个美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几次。
    无嫡立长——他也不是长。
    他有时候很羡慕北朝太子。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滋味——身为天子独子,理所当然的继承人。他当然见过他,是个英俊少年,并不恃宠而骄,飞扬跋扈——也许他并不需要,他不匮乏,因此无须证明。
    但或者是因为他还年轻。
    天子年富力强,太子就得年复一年地等着,也许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他会不那么笃定,他会开始着急。
    就像前朝庄烈帝。
    他当然知道这么想未免恶毒——他承认他嫉妒。
    他微微举杯,向火边少女:“无论如何,不后悔与娘子相遇一场。”
    他确实有所图,但是不等于每句话都假。他确实欣赏这个女孩儿的字,虽然并不清楚谁让她这么伤心。
    “可惜了……”
    “可惜什么?”
    “娘子要是能封公主,我倒是更情愿娶娘子。”
    “……不可惜。”
    “什么不可惜。”
    “公子要是能登基称帝,我也愿意与公子缔结秦晋之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善钟脱口说的那句“朕恕你无罪”是她爹说过的话,在第二卷出现过。
    她没费劲去查自己的身世,巧合而已。
    小周:这个死丫头叫我老皇帝……老皇帝……老皇帝……(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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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5。袁家阿照(下)
    九
    太子大婚; 无比隆重。
    周乐酸溜溜和嘉语说:“咱们成亲的时候; 可没这气派。”
    嘉语似笑非笑看住他:“赶明儿就要做祖父的人了,还想着成亲?”
    周乐心里甚堵。想起冬生才出生时候; 就仿佛昨日,他抱著书翻了好多天名字,他娘子一个都不肯用。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他琢磨着; 日后冬生要有了孩儿; 多半也拿不到取名权。
    宫宴是玉郎协助嘉语操办,一连热闹了好几天,到尾声外人尽去; 只剩了自家人; 便不再拘着; 让大伙儿各自松快去。
    嘉语和周乐在花树下饮酒,暮春天气; 风和日丽。
    周凛喜气洋洋牵了新妇来拜。嘉语让他们回宫歇着。阿狸被一众妇人簇拥下去; 周凛磨磨蹭蹭不肯走,嘉语问他什么事。
    周凛问:“小姨当真没有回京么?”
    嘉语苦笑道:“想什么呢; 阿娘瞒谁也不能瞒过你啊。”
    “信也没有?”
    “没有。”嘉语叹了口气。
    ——阿狸及笄,嘉言差了人送簪子来; 也看得出用心,她原以为大婚她会过来——她们姐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但是终究没有。送礼进京的是段韶父子。阿狸面上无所谓,恐怕是暗地里伤心了; 才有周凛偷偷儿来问。
    周凛便也有些怏怏。
    独孤羽生拎了几根棒子过来; 有长有短; 一路舞得虎虎生风;身后跟了个三尺不到的小儿,踉踉跄跄,手里抱了——更准确地说,是拖了两根棒子,口齿不清地喊:“阿——阿兄等、等我……”
    嘉语看得直摇头,吩咐左右道:“去把小鱼儿抱过来——这么小让他拿这么重的东西,像话么?”
    侍婢忍住笑,过去抱起大呼小叫的小儿。兄弟俩到嘉语面前,独孤羽生一见周凛便笑了。嘉语奇道:“你又笑什么?”
    独孤羽生道:“我和小鱼儿在拣棒子,备着后日阿姐归宁打女婿——姨母看是选长的好,还是粗的好?”
    周凛:……
    周乐干咳了一声:这像话吗,在他这个做老子的人面前讨论打他儿子!
    独孤羽生登时就收了笑,噤了声,老老实实行礼:他有点怕他这个当皇帝的姨父。虽然他阿姐一直和他说不必怕,姨父是个很和气的人——独孤羽生不信他阿姐那张见鬼的嘴!从前她还说冬生顶好欺负呢。
    嘉语捏了捏小鱼儿的脸:“小鱼儿也要打姐夫么?”
    小鱼儿嘻嘻笑着,把头埋进侍婢怀里。这孩子两岁不到,还是个大肉团子,活泼得一刻都停不下来,又爱笑,又话痨。脾气倒好。周乐感慨这孩子一个人把他爹两辈子的话都说完了。
    周凛斜睨了表弟一眼,正要说话,隔湖传过来一阵笛声,就瞧见他阿娘侧耳听了片刻,转头看住他阿爷。
    周乐道:“这曲子——”
    嘉语点了点头。
    周凛不知道他爷娘打什么哑谜,因问:“这曲子不妥么?”他倒是知道他阿娘闲下来能画几笔,却没有听过她吹笛子。
    嘉语道:“没有什么不妥。”命侍婢把吹笛子的小娘子请过来。
    独孤羽生笑道:“姨母如何知道吹笛子的是个小娘子,不是个小郎君?”
    周乐面上一僵,寻思这小崽子想是皮甚痒。
    嘉语却问:“前儿你从永昌王府回来,不是说要去打猎,怎么又没动静了?”
    独孤羽生抓了抓头皮:“我原是约了阿姐一起,阿姐备嫁,太子不让她外出……”
    周凛哼了一声。
    独孤羽生便编不下去了。
    正巧侍婢请了人来,独孤羽生转头一瞧,不由怔住,脱口道:“你不是回信都了吗?”
    那女郎也怔了一下,方才应道:“我没有!”
    嘉语心道她妹子也不知道怎么养出这么个呆头鹅——简直比冬生还呆,人家小娘子都吹笛子说“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了,他还问这话。因又疑惑,莫非是崔七娘不赞同这门婚事?许是怕跟了羽生回边镇苦寒?
    心里存了这想头,便笑吟吟问:“你是哪家姑娘,为什么要扮成侍婢的模样?”
    袁照屈膝给她行礼,回道:“我姓袁。”
    嘉语看她手中的笛子,金光闪闪:“永昌王是你什么人?”
    袁照却道:“家母姓崔,行十二。”
    “原来是十二娘的女儿。”嘉语见她避而不提周昕和崔七娘,越发疑惑,“你是……跟哪位夫人进的宫?”
    “是我!”一道儿人影匆匆过来,一迭声道:“是我带她进宫,姑姑要怪就怪我好了,我擅作主张——”
    凝目看时,却是善钟。善钟这次进宫嘉语是知道的——她和李家大郎李锳订了亲,周乐解除了对她的禁令。
    嘉语问:“她是不是和你说,她从来没有进过皇城,想要看看宫里什么样儿?”
    善钟“啊”了一声,怪道:“姑姑怎么知道的?”
    嘉语微微叹息。她自然知道,她表姐当初可不就爱说这一套。这时候再看独孤羽生懵然的样子,心里更生几分不喜,转头问周乐:“袁氏在京中可有人?”
    周乐心里把人过了一遍,应道:“有的。”
    “让袁氏把人领回去罢。”她说。
    周乐才要应下,独孤羽生已经大叫出声:“姨母怎么回事,阿照不是永昌王府的小娘子么,怎么让袁氏领人?”
    嘉语冷笑道:“永昌王府可不姓袁。”
    袁照也没想到会这般急转直下——明明开局甚好,皇后和蔼可亲,却突然——她想不明白这其中缘故,这时候也不容多想,只跪下道:“皇后恕罪!”
    嘉语见她惶恐,也知道自己过分了——毕竟她并不是贺兰袖。因说道:“你别怕,我不是要问罪于你,只是……”
    她停了一停。她无法解释其中心结。
    袁照道:“请皇后也不要怪罪善钟姐姐,是我的错,是我听善钟姐姐说……”
    “说什么?”
    善钟跺脚道:“阿照!”
    “是我见善钟姐姐年少貌美,却为圣人所拒,便、便想知道皇后是何等美貌,圣人又何等钟情,才能琴瑟和鸣二十年……”
    善钟:……
    不是、她不是这么说的好吗——她也不知道袁照如何猜到真相,兴许就只是歪打正着?
    嘉语实在啼笑皆非:子侄都在跟前,才还笑话周乐一把年纪了,突然被夸美貌。她回头看周乐,周乐清咳一声,给她斟了杯酒。
    周凛含笑扭过头,免得他阿娘怕羞。他阿爷在他阿娘面前是全无天子威仪。这个袁娘子倒颇有急智——在永昌王府他就这么觉得了。
    袁照继续道:“……又仗着听母亲说过昔日皇后在信都旧事,所以才贸然求善钟姐姐……”
    “既如此,你闹也闹够了,跟我回去吧。”
    十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袁照有瞬间的魂飞魄散:崔七娘的影子从头上垂下来,曲曲折折,笼住了她整个的身体。
    不用怕,她对自己说。在府里她敢杀人,在宫里她不敢!
    不能怕——跟她回去,就真的没有活路了。这个念头让她整个人静下来,静得能够看见阴影中奋力开着花的石竹。
    她听见皇后说:“十二娘的女儿进京,二婶也不和我说。”
    “小儿顽劣,也没想到会惊动皇后。”
    嘉语笑道:“来都来了,也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不是。”
    崔七娘犹疑起来。她没想到袁照能让侍婢替她留在青云寺里,自个儿跑了;更没有想到她能进宫。她听到那笛声,当时就是一身冷汗:这丫头想做什么——她想全部抖出来么?她如今——还想攀龙附凤么?
    她以为圣人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治他家的罪么?崔七娘心里冷笑,说道:“如果皇后执意要留她在宫里,那就容我交代她几句。”
    嘉语道:“二婶这话说得——二婶要教外甥女,我还能拦了你?”
    崔七娘点点头,侧身对袁照说道:“你这孩子,一声不吭就走了,可知道家里担多大的心——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与你爷娘交代?”
    袁照低头道:“是阿照不是。姨母饶我。”
    “皇后要留你在宫里,我也拦不住;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莫要生了兴风作浪的心思。”
    袁照微微一笑道:“规矩——姨母不是都教过我么。姨母莫要担心,我定然会安安分分的。”
    “那就好——阿昉去信都接你阿姐了,等你阿姐过来,阿弥陀佛,这京里,可总算有个能降住你的人。”
    袁照知道这话里的威胁,因会意应道:“我阿姐温柔和顺,胜我百倍,全凭姨母怜爱。”
    崔七娘点了点头,说道:“在宫里好好服侍皇后。”
    袁照垂下眼帘:“我会的。”
    善钟和袁照被安置在一处。
    善钟道:“原来你是永昌王府的小娘子,却骗得我好苦!”
    袁照赔笑道:“我和永昌王府不相干,我是陈郡袁氏——小门小户,你未必听说过。”
    善钟想了片刻,却道:“我知道!”
    “嗯?”
    “从前……有人教过我。”也许教得不够全,她学得也不甚用心。她不知道学这些作什么用。嬷嬷老哭,说她知道得不多,耽误了她——然而多少还是记了些。就像是水漫过石头,总会留下痕迹。这时候想起来,未免怅然。
    “她死了。”
    袁照开始不安:“善钟姐姐……”
    “从前我总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居多。后来下了山,在李家住过,也在宫里住过,虽然他们待我都不坏,但是——你那么聪明,想必也看得出来。”他们可怜她,也防备她。虽然有李锳,但是除此之外,她从未得到过机会结交朋友。
    阿狸不怎么爱理她。
    善钟的目光渐渐被牵得远了,她说:“阿照,你不要骗我。”
    声音里微微的颤意。
    袁照觉得心口被猛地击了一下。她猜到善钟的身世,她沾沾自喜于一举两得。她自幼聪明伶俐,从不缺少玩伴,直到进青云寺——
    她忽然意识到,善钟虽然身份贵重,也许见过的人,得到的宠爱竟远远不如她。
    这是个在孤单中长大的孩子。
    她对她很重要。
    于是收了之前的心态,说道:“永昌王太妃是我母亲的堂姐。她带我来的长安。”
    “那么你进宫,是为了——安城王吗?”善钟记得那个俊美的小郎君,背后总跟条肉团团的小尾巴。
    袁照摇头道:“在山上的时候,你不是问我,做错了什么,被送进青云寺?”
    善钟“哦”了一声,反应过来:“这么说,你是得罪了永昌王太妃——她不是你姨母么?她——”
    “被她带回去,我就死定了。”袁照说。
    善钟怔了片刻,说道:“那还是进宫好了。”袁照没有解释为什么永昌王太妃恨不得她死,她也没有追问。
    这世间有很多事,是可以不必知道。
    “我也许会利用你,但是我不会骗你。”袁照郑重地说。
    善钟“嗯”了一声。
    “我阿姐将是武安王妃,她是个很好的人,比我好,以后……以后我不在长安了,我会和她说,让她照顾你。”
    “你不在长安,”善钟的目光变了几变,“你要去哪里?”
    周乐到回宫才问嘉语:“你留袁家那孩子在宫里,是要给阿虎定下么?”
    “不急。”嘉语道,“你说,为什么不是二婶带她进宫?”
    这个不难猜。周乐也是恨铁不成钢:“阿昕啊……”那孩子却是远不如他爹。寻章摘句不过雕虫小技,会就会,不会就不会,拿人家的算什么。他五叔那诗……好歹都是自己写的——时隔多年,周乐心里仍免不了一疼。
    嘉语叹息道:“从前二婶对家里的几个姐妹,都是极友爱。”
    周乐回过味来:“她——”
    “那孩子进宫是求生。”嘉语把话说明白了。
    周乐总觉得他二婶不至于此,不过既然嘉语肯接手,便也不再过问。
    十一
    嘉语虽然留袁照在宫里,也没有召见她。打算着等周昉回京,直接送去武安王府。
    这日周乐上朝回来,和嘉语说道:“有件事也奇了。”
    “什么事?”
    “宜都王说要见你。”
    嘉语:……
    吴朝来使,周乐一向防得紧,嘉语和他说过无数次,他们已经成了亲,连冬生都成亲了,萧阮后宫里有的是美貌佳人,哪里还记得她——就是拿出来说事,也无非挑拨离间,给他心里扎刺——又何必让他称心如意呢。
    周乐回答说:“理是这么个理,我心里过不去。”
    嘉语:……
    这次竟是他主动与她说起,因问:“他见我做什么?”
    周乐道:“他说他在金陵,在彭城膝下承欢,这次北来,彭城有话让他转述——要见了你,方才肯说。”
    嘉语笑出声来:“他来长安都半年了。”
    “可不是。”
    都知道是借口,却不好推拒——嘉语一向厚待元氏宗室。虽然彭城公主兴和年间就南下了,毕竟是孝文帝的女儿。
    嘉语道:“那就宣吧。”
    反而周乐犹豫了:“设屏?”
    嘉语嗔怪道:“又不是没出阁的小娘子——你至于么。”
    周乐想了一下萧珏那张脸,觉得还是很至于。
    隔了屏,看得不是太清楚,大约是有几分像萧阮,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嘉语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周乐咳了一声。
    嘉语问:“彭城姑姑一向可好?”
    萧珏不敢抬头,虽然他亦好奇这个让他父亲惦记二十年的女子该是怎样的绝色,但是他按捺住了。他说:“太后康健,尚能食羔羊。”
    嘉语不由一笑。她想象得出王氏有多恼火,彭城被封了太后是一,烤羔羊是二——王氏不是最恨羊肉腥膻吗?
    “彭城姑姑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萧珏听得屏风之后女子声音越发柔和,想到这恐怕是近二十年来所有南使中距离她最近的时刻,不由有些心潮澎湃,应声道:“皇后恕罪!”
    周乐面上出现懊恼的神色:他就知道!那个混蛋养得出什么好东西!无非大狐狸生小狐狸罢了!
    嘉语握住他的手,说道:“但说无妨。”
    少年道:“我想求皇后赐婚。”
    周乐道:“我儿刚刚大婚,要等他生女,长成,短则十五六年,长则二十年,恐怕宜都王耽搁不起。”
    嘉语刮了一下周乐的鼻子:人家只想认你作岳父,你倒好,还想再长一辈——难不成萧阮肯叫冬生亲家?
    萧珏道:“陛下这就是打诳语了——贵国明明有适龄公主待嫁,为什么却说没有?”
    “这话却从何说起?”连嘉语都好奇了:周乐几个妹妹都已经出阁——且辈分不对;周琛倒是有个小女儿,今年才十岁;其余疏宗,周乐都没有封公主的意思。
    萧珏娓娓道来:“……去岁冬,我在长安病倒,药石用尽,不见好转。左右甚急,打听来说青云寺有灵,便送了我上终南山——”
    周乐打断他:“我朝公主,怎么可能住在山上?青云寺中,想是比丘尼?”
    萧珏道:“不敢有瞒陛下,我当日病重,并没有看清楚公主形貌,就只在半昏半醒中,恍惚看见有飞天自画壁上下来,自称北朝公主,赐我灵药,喂我仙水……”
    “她说是公主,你就信她是公主?”
    萧珏取出一物,左右转呈入内,是只剔红松竹梅纹盒,嘉语笑道:“盒子倒是可爱。”
    “皇后要是喜欢——”
    “皇后不喜欢!”周乐哼了一声。启盒看时,却是只掐丝嵌宝的金钏子,一只凤凰昂然而立。周乐不曾在这些器物上用心,因转头看嘉语。
    嘉语作了个口型:“是善钟。”
    萧珏道:“我得公主赐药,转危为安,感怀之下,捐赠香火钱十万余给青云寺,如今城中尽知青云寺有灵——”
    言至于此,跪拜于地:“……我心之诚,日月可鉴,恳请皇后成全。”
    嘉语让萧珏下去,又吩咐侍婢请袁照过来。周乐奇道:“不是善钟么?”
    嘉语道:“善钟已经订亲了,难不成陛下想一女许两家?”
    周乐抱怨道:“这小子满肚子坏水!”
    早几年他是真不愿意和亲,如今却是真没人。
    小狐狸也不知道哪里打探出来的消息,知道善钟在青云寺里也就罢了,竟还得到了她的信物。如今事情传扬出去,他一口咬定是有个公主救了他——说到底,善钟确实当得起一个公主。
    真给他善钟?且不说善钟已经有了婚约,便没有,善钟也不合适——要提防萧阮使坏;
    不给,这话却也不好听:善钟前朝帝女,不给加封也就罢了,把她关在青云寺里算什么——但是难道他还能宣扬那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糟蹋一个小女孩儿的名声,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但是袁照——他娘子怎么想到的。
    因又疑惑:“不给善钟他不会闹么?”
    嘉语摇头道:“我的周郎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明白了——这是宜都王和袁家那孩子串了场戏给咱们看呢。”
    周乐听得“我的周郎”四个字,身子就酥了大半,待他娘子夸他聪明,哪里还顾得上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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