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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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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怕——”
“不会的!”
“我也不想!”昭熙道,“但是就如你说的,从来每隔三五日他就有信给三娘。咱们怕三娘担心,他难道不怕?就算是受了伤动不了笔,他手下又不是没人,写封信能有多难?何况这中间还夹着三娘生日。”
这回换了谢云然沉默,良久,方才喃喃道:“他们成亲,还没到半年……”好日子比当初她和昭郎还短。她经了那么多事,前头与吴主纠缠良久,又与李愔订亲,之后三年孝,他都等下来了……谢云然想得心酸。
昭熙亦有些难过,张臂将谢云然揽入怀中:“但愿没事。”
他是顾忌周乐,但是并不想他死。除去他的功劳不说,从前也不是没有交情,周乐这回临危受命,也是为了他。何况还碍着他妹子。无论如何,他都不想他妹子守寡。何况他们感情这么好。
然而昭熙心里也知道,如果周乐没死,也没有失踪,也不是一直昏迷,不会这么久不露面。
如今城里头也渐渐传出流言,说大将军遇难,更有甚者,影射说大将军遇难是天子与谢侍中下的套。昭熙很抓了几个人,还是堵不住那些人的嘴。这些,他就连谢云然也一并都瞒下了。
然而这时候想起,没忍住叹气:难道他看着就那么像个猜忌之君?
“你明儿……还是做封假信,先哄了她再说。”昭熙这样交代谢云然。
谢云然“嗯”了一声。
。。。。。。。。。。。。。。。
九月二十七日。
谢云然用过早膳正在理事,忽然外头通报说华阳公主来了,当时心里咯噔一响,却还是请她进来。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傅了粉,大约是比平常要厚。她肤色白,原本有点什么都容易露出来。
谢云然赐了坐,就听她说:“有件事……过来请教谢姐姐。”
“什么事?”嘉语说得严重,谢云然不觉吃惊端坐。
“我听说,”嘉语停了一下,“听说前线没了周郎的消息,可是真?”
谢云然迟疑,她当然能说,不真。这大有可能是三娘诈她,但是也有可能是她知道了。她心里权衡,片刻,终于艰难地道:“三娘该知道,战时什么消息都有。从前你阿兄、娄刺史都有过各种传闻。”
“那就是真的了。”嘉语道。
谢云然道:“再等等……兴许再过两日,就有确切的消息——”
“我等不了!”嘉语声音里有一股子决断的意味,让谢云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她凝视她,就听她说道:“我还听说,谢侍中虽然被围,手中实力仍在,阿兄叫周郎去前线救急,根本就是个骗局。”
“三娘!”谢云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眉目里未免带出恚怒来,“这等无稽之谈,你怎么能信?”
“我不信。”嘉语道,“这等话我当然不信,但是恐怕外头传得真了。”
“这……却没有听你阿兄提过。”
“大约是阿兄怕谢姐姐担心,所以不曾说与你听。”嘉语的声音是稳的,这让谢云然也稳了下来:周乐没了消息是真,三娘关心则乱,就算信了这等话也不能说明什么——何况她这姿态,分明是不信。
嘉语又道:“我还听到更离奇的。”
谢云然:……
“三娘到底打哪里听来这些?”谢云然将她拘在宫里,原本就是怕她听到各种繁杂的消息担心,不想——
“这个,”嘉语道,“谢姐姐就不要多问了。如今市井之间传得沸沸扬扬,阿兄虽然不曾与谢姐姐说起,恐怕应对得也不是太容易。”
谢云然也好奇起来:“到底传了些什么?”
“说……阿兄害死了周郎,怕我生事,将我软禁在宫里,所以他家二郎婚事,我都没法出面。”谣言甚至十分明确地指出,昭熙从前跟随始平王出征,临战经验丰富,设下的陷阱十分精妙,所以才能够骗过大将军。
谢云然:……
这话里一半真一半假,还真是很难辩驳。
谢云然道:“那起子小人乱嚼舌根,三娘不必往心里去,待过得几日,大将军消息回来,自然就息了。”
“要是没有呢?”
“什么?”
“要是再过得几日,周郎还没有消息呢?”嘉语道。
谢云然勉强笑道:“怎么会,保不准再过几日,便有大将军得胜凯旋的消息了。”
嘉语咬了咬唇,她也想笑,只是笑不出来:“这等安慰人的话,谢姐姐该知道我是不信的。”
谢云然叫道:“三娘——”她起身朝她过去,嘉语却冲她摇头:“我是有求而来,谢姐姐且听我说。”
谢云然听到这个“求”字,越发觉得不好,几乎是脱口道:“你阿兄不会容许——”
“正是要求谢姐姐在阿兄面前帮我说话。”嘉语道,“我知道阿兄与谢姐姐拘了我在宫里是为我好,也知道那些人传的话当不得真,但是谢姐姐,这些话我知道当不得真,恐怕有人不知道。”
谢云然登时就沉默了。她知道嘉语说的是哪些人,那些……周乐的部将,特别六镇降军。原本对昭熙扶持谢冉就诸多不满,这次周乐没了消息,那话传到下头,要有心人鼓动起来,那是一呼百应。
那话能传出来,当然是有“有心人”,兴许是长安、金陵混在洛阳的细作;兴许是朝中嫉恨谢冉的权贵;又或者大风根本起于青萍之末,起初无心之言,人有从众之心,阴谋论更是能引起共鸣。
她猜如今朝中局面确实不容乐观。
“……今儿二郎成亲,如果我能出面,至少能平息一半的谣言。”嘉语道。她是和周乐同甘共苦过,那些人信她,远胜过当初“只传说在军中,却从未露过面”的“始平王世子”。
谢云然道:“三娘你是想、想——”她没把话说完,猛地转折道,“那头兵荒马乱,要是阿言在,倒是可以想一想,但是三娘你——”嘉语是随军过,但是一向是不上战场。更何况如今形势与从前不同。
“你也不是大夫,”谢云然又道,“我猜着,大将军多半是受了伤……你去也无济于事。”她话里乱了起来,仓促间不知道该如何措辞说服她这个小姑。她去前线,除了添乱,什么都做不了。
这话说明白了是伤人心,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昭熙也不会答应。
“哥哥要不答应我,我就不出面。”嘉语说,“今儿晚上开始,谢姐姐也可以吩咐厨里,不必再准备我的饭食。”
她这不是过来与她商量,她只是过来告知她的决定:“我也没傻,谢姐姐想想,阿言走前训的那批宫人,如今是还留在宫里罢,这批人受过训,却不曾见过真刀真枪,正好派上用场。”
谢云然:……
“如果,”谢云然劝道,“如果三娘去了前线,遇了险,而大将军平安回来,问我要他的娘子,我该如何与他交代?”
“我留了信,”嘉语说,“如果当真如此,谢姐姐给他看就明白了。”
谢云然:……
嘉语与她一向好说话,也一向都是个讲道理的人——大约是她从前不讲道理的一面没有展现给她看。然而她今儿,就不是来与她讲道理的。很明显道理她都明白,但是她坐不住了,她等不了了!谢云然明白这种心情,她也经历过,当初郑忱过来与她说,昭熙还活着,就在广阳王府地牢里的时候。
。。。。。。。。。。。。。。。。。。
“胡闹!”昭熙大怒,“她去能管什么用?她是能打仗呢还是能筹粮!”他这个妹子真真混账!她要是有嘉言那等本事,他也放她去了无妨!但是她不是。她从前去过几次战场,都是有大军驻扎,再没什么危险的。
如今这形势——原本只是长安与洛阳之争,谁想得到金陵这会儿会相机而动,进来插一脚?若非如此,周乐也不会没了消息。
谢云然觑着夫君的脸色,忍不住担心道:“如今城里谣言当真传得很厉害吗?”不然怎么连深宫中都能听到。
昭熙摇头:“三娘该是有她自己的消息来源。”他亦猜不到人是混在水车里送进来的。
“可是三娘不肯进食——”
昭熙:……
要换个人,他多半就吩咐了“给我硬灌!”或者“就让他饿着!”但是牵扯到他妹子,却狠不下这个心。
“道理都说过了,”谢云然也是无可奈何,“三娘也一向是个明白人。”
“给她送个假消息?”昭熙试探着道。
谢云然苦笑:“咱们前儿瞒了她,如今再骗她,却更不容易了。”
昭熙心里盘算了片刻能骗过他妹子的人。须得是周乐的心腹——李愔还是周琛?周琛今儿成亲,如果李愔肯配合……要是李愔肯出面澄清,呸呸呸!他要他澄清什么,说得活像当真是他害了周乐一样。
却听谢云然道:“我有个主意……就怕三娘以后会恨了我。”
“她怎么会恨你。”昭熙不假思索道,“如果周乐没事,自然会归来,皆大欢喜;如果万一……”万一周乐真死了,他就更不能容他妹子上前线了。到时候真个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说:“……你也说三娘是个讲理的人,这会儿她心里乱,日后转过弯来,自然知道咱们是为她好。”
谢云然知道她这个夫君线条粗,不能够细想——如果因为她,三娘没见到周乐最后一面,她是会怨一辈子的。
但是,哪怕是被她怨一辈子,也许也好过她去找死。
谢云然道:“咱们先应了三娘的要求,让她出席周二郎的亲事,然后派人护送她去前线——三娘是走过从邺城到洛阳的路,却从没有去过蒲津、渭水——半路让护送的侍卫带她绕路回洛阳。”
自来人选择自戕,绝食也好,上吊也罢,都是为难自己。一时之勇,再而衰,三而竭。谢云然是深知这个道理,然而从来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在亲友身上。
昭熙寻思了片刻,也觉得好,便说道:“就这么办——别说是你的主意,就说是我的决定……到时候多派几个人护送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卡卡君投雷^_^
谢谢前天玉米君,ss妹子和22877785君投雷。最近不能来回评了,各位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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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公主斟酒
周琛的婚礼; 周家人都以为华阳公主不会出席了——虽然之前原本也没指望过她亲手操持。不过原本以为至少会出席。
谁想她进了宫,再没有出来。就只有皇后派来的两个女官,要说能干是能干的,没准比华阳公主还利索些。但在心理上; 大将军府上下还是觉得可惜。毕竟华阳公主才是他们的主母。
有长公主操办婚宴,也是难得的殊荣。
然而——
不知道是哪天起,也不知道谁起的头; 那些话在府里流传开来; 他们说大将军已经遇害; 华阳长公主是被软禁在宫里。起初自然有人不信; 指出“如果大将军遇害; 大将军府如今还能有这般光景?”
也有人质疑“天子与华阳长公主的关系,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难道天子就很乐意他妹子做寡妇?”
就有人反驳:“长公主怎么会做寡妇,南边儿还空着位置等呢。”
起初不过说笑; 后来不知怎的,笑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惴惴。也许是因为大将军一直没有消息回来; 也有可能; 是长公主的缺席让人不安——大将军出征在外,二郎成亲,做嫂子的怎么能缺席呢?
就算公主一向是不太守礼,但就人之常情; 那也不合理。
这种情绪掩盖在婚礼的喜气洋洋底下发酵; 到二十七日晚抵达顶峰; 喝了酒的亲友开始抱怨:“大将军这么大的功劳,怎么就有人容不下?”“能打仗的打,不能打上去送什么人头!”
有人回忆从前在冀州、在相州,甚至更早的交情追溯到当初在边镇,拍着胸脯与人吹嘘自己慧眼独具:“……我就想,横竖是个死,跟着大将军走,不亏!”有人索性脱了袍子数身上疤痕给人看:“……这打邺城留下的,这是打虎牢,那会儿我们撵着伪帝跑,跑得跟傻狍子似的……”
更多人并不敢说出口,就只在眼神交汇间,举手投足,唏嘘大将军和长公主的结局。
也有人跳起来,一股儿火气直冲天门:“怕个俅!老子跟着大将军打天下,不是为保他个昏——”
“圣人到——”
“华阳长公主到——”
通禀一声接一声。迅速到位的羽林卫,仪仗,铺展的毡毯。方才的粗声大气,这会儿鸦雀无声。人都矮了下去。不抬头,就只能看到一地的靴子。
周父与吴氏出来接驾——从前这活都是周乐领头,他们跟着行礼就行,这会儿周乐不在,两人都颇有些战战兢兢。
昭熙道:“都起来罢。”
众人谢了恩。
昭熙道:“我带了三娘过来给二郎贺喜。”
一时人人都往他身边女子看去。她戴了深色幕篱,众人亦不能失礼盯住她看。熟悉的人还能从身形判断,但是在场以男子为主,见过华阳的人原就不多。目色交汇中都是疑虑,只是不能宣诸于口。
嘉语与昭熙对望一眼,上前半步,说道:“周郎不在京中,二郎成亲,原该我出面操持,我身体不适,二老体谅,容我在宫中休养。如今皇兄是领我来给阿家、阿翁赔罪的。”她给周父与吴氏行了一礼。行的家礼。
周家二老吓了一跳,好歹撑住了架子,周琛出来替他们回礼。
到这会儿底下人都听出来了,这个女子确是华阳无疑,虽然并不能完全破除“软禁”之说,到底心安了不少——无论如何,天子还许她露面不是。
这转念未过,又听她说道:“我前儿听说外头传得厉害,说大将军遇害,又说我被陛下囚禁——”
这话出来,底下人无不大惊,或垂头绷紧了肢体,或余光偷偷打量天子,天子非但没有恼色,看华阳的目光也是纵容,甚至还有许许无奈,像是在说:这有什么值得在意,非得拿出来说道。
“……是不是,二郎?”华阳声色一厉,直接点了名。可怜的新郎官不得不硬着头皮应道:“下官是有所耳闻——”
“我兄长,冲龄即随我父亲南征北战,历年功勋,在座能及者寥寥;自得周郎,推心置腹,委以大事,军中上下,但知周郎,不知我兄长,才有如今小人见构——诸位倒是好好想一想,若非我兄长信重周郎,如何舍得以我妻之?诸位也有妻儿子女,手足兄弟,诸位信不信他?害不害他?夫妻之情,手足之义,诸位不信,却放任这等流言扰人耳目,乱我军心,他日周郎归来,诸位可有颜面见他?”
最后几句,几近于厉声质问。这位华阳长公主自秦州开始随军,虽不像晋阳长公主能上战场,但是多少老弱妇孺安置都经她手。六镇降军不比其他行伍,军中老弱妇孺极多,谁家没几个老人孩子?何况打仗的人,今儿还生龙活虎,明儿没准就缺胳膊断腿,需人照顾。因此华阳在军中威望虽然不及其夫、其妹,一向却也不低,这会儿大家都看得出来,她是动了真火。
一时噤若寒蝉。
嘉语目光扫过去,口气略缓:“诸位爱护周郎之意拳拳,华阳心领,但是我的夫君,可有这般无能,容人说骗就骗,说害就害?”
不知是谁嗤笑了一声,随即二三,笑声轰起,有人叫道:“长公主说得没有错!”
“大将军必胜!”
“大将军必胜!”
“大将军必胜!”
亦有人举杯:“敬大将军!”
嘉语:……
实则她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效果。
众人借酒闹了一阵子,昭熙与嘉语也没有制止。待渐渐平息,周琛方才出来谢罪道:“承蒙公主教诲——是我的过错,这等流言过耳,原该厉声喝止,而不是听之由之,容他们挑拨,坏我兄长名声。”
他这话说得明白,底下听过的,传过的,私下议论过的,无不心中凛然:那话里“谋害大将军、软禁长公主”云云可不就是在挑拨天子与大将军?他们没有制止,反而推波助澜,这要是上头追究起来——
昭熙笑道:“周卿不必如此,这等无稽之谈,想必大伙儿也是觉得荒唐,没放在心上,所以才由得它传得广了——三娘也是,急成这样,其实就是个笑话罢了。”轻描淡写,揭了过去。
底下不少人是松了口气,也不少人交汇了眼色,有人偷偷儿往边上撤,有人留意跟了上去。
“哥哥就知道笑话我!”华阳公主声线一软,又像是寻常人家兄妹撒娇弄痴,“今儿我家二郎成亲,哥哥来都来了,不妨赏妹子几分薄面,坐下来与大伙儿喝上几杯,三娘给哥哥斟酒?”
昭熙推却不过,微微颔首。
周琛赶紧叫了人摆席、摆座。一旁近侍要上来伺候,昭熙摆手道:“不必——没听说吗,三娘说今儿她给我斟酒。”
嘉语果然接了酒壶,给昭熙满上。昭熙亦毫不犹豫,一饮而尽。众人见他们兄妹和睦无间,不似作伪,这才真信了华阳长公主没有受制。昭熙喝了酒,目光环视四周,忽看住其中一人笑道:“秦将军!”
秦宣原是始平王部将,后来跟了嘉言。这次没有出征。因料想不到昭熙还能记得他,竟是怔了一怔,不敢置信得问左右:“陛下这是——叫我?”
昭熙笑道:“秦将军该是不记得我了,当初咱们打朱亮的时候,我犯了军规,我阿爷罚我守夜,寒冬腊月的,将军过来给了我一口酒喝——可还记得?”
在座众将虽然也听说过天子从前善战——甚至不少是被始平王打趴过。但是年代一久,记忆就模糊了。何况这里很多都是云朔乱后才从军。也就只有始平王旧部记得一二。这时候都大觉得意外,意外之余,又多少生了亲近,心里模模糊糊地想,却原来天子也和咱们一样要守夜,会受罚,感激深夜里的一口冷酒。
秦宣激动得眼中闪出泪花来:“记得、记得!那时候世子才这么高——”
便有人提醒道:“……是天子!”
“无妨,很久没听人喊我世子了,”昭熙笑吟吟指使道,“三娘,给秦将军斟酒!”
这时候但见公主云霞一般飘过来,秦宣哪里敢当,连连道:“公主、公主……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嘉语但笑:“是天子所赐,秦将军就受了吧。”
在座几人有过这样的荣幸,能得天子赐酒、长公主斟酒,登时眼睛都瞪得圆了,艳羡之意,溢于言表,直恨不得自个儿能在多年前的那个晚上,狠狠给当时的始平王世子灌上一肚子酒。
有人甚至忍不住出了口:“老秦你这辈子……值了!”
秦宣乐呵呵喝了酒,又跪下来给昭熙磕头。
昭熙摆手道:“诸位不必如此多礼,今儿是我亲家有喜,我过来道贺,就和诸位一样,都是大将军府的客人。”
“可是陛下是天子啊!”有人冲口道。
昭熙寻声看去,是个年近而立的青年。倒不说十分俊秀,却难得眉目坦荡,颇有股豪气。他心里转了片刻,笑道:“别人说这个话也就罢了,你?得了吧,我家二十五娘嫁给你,难道换不得你一句十三兄?”
众人听得有趣,都哄笑起来。封陇亦扭扭捏捏喊了一声:“十三兄!”不等昭熙开口,自个儿罚饮了一杯。
这些人从未见过天子这般平易,虽不能尽解了拘束,一时间倒也能其乐融融。正说笑时候,忽有人叫道:“陛下,臣有一事不解!”
昭熙多喝了几杯,醉眼看去,但笑道:“李卿但问无妨。”
李时尚未开口,就被劈头打了一嘴巴:“小东西多灌了几口黄汤就说起胡话来,陛下休要理会!”
李时捂住脸,一脸委屈不服气。
昭熙大笑:“这就是李侍中不对了,今儿二郎大喜的日子,可不是李侍中训孙儿的好时候!”
他发了话,李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明知道小东西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仍警告道:“不许说些有的没的,污了陛下耳目!”
李时犯了小儿脾气,登时叫道:“祖父说这话,还不如叫我别开口呢!”
一帮子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纷纷哄笑道:“就是、就是……小李儿多委屈啊!”
李延:……
嘉语也笑道:“李侍中多虑了,阿时年纪虽小,却是聪明伶俐,又为国征战这么多年,侍中大可不必再把他当三岁小儿。”
李延:……
李延没好气道:“说吧说吧,天捅破了,总之有陛下和长公主给你兜着!”
李时听了这话,又多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我、我就是想问陛下,为什么这次出征用谢侍中,不用大将军。”话出口,有瞬间的安静。不少人偷偷儿往后移脚跟,也有不少人偷偷儿看昭熙的脸色——华阳公主是看不到——背后打着手势,不知道天子会不会因此发怒。
毕竟是,龙有逆鳞。
昭熙也像是十分惊愕,愣了片刻方才又笑了:“我还当什么问题,能让李侍中这样如临大敌。”
“臣该死!”李延已经跪了下来,见孙儿还站着,猛地踹了他一脚。
“不必如此,”昭熙又摆手道,“我都说了,今儿是好日子,大伙儿说说笑笑,不必顾忌这么多。”
叫人扶了李家祖孙起来,方才说道:“大概在座,十有八九想问这句话,只是不敢。我为什么这次不用大将军,是否我猜忌他功高震主,是否我要削减他的权力,是否我就看小舅子比妹夫顺眼?”
头几句也就罢了,到最后一句,便有人忍不住笑。
昭熙也笑了一笑,却叹息道:“我没记错的话,大将军正始四年离开我,正始五年边镇从军,到如今,七年了。大将军今年虚岁二十五,只比我小一岁,我家玉郎都快五岁了,大将军呢?大将军就是铁打的人,我也想他歇会儿,想他与我妹子多厮守几日,膝下有儿女承欢,过分吗?”
几句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
那却是实情,这年头人成亲早,除去娶不上妻子的穷汉,哪个到二十四五不是儿女成群。就连最小的李时,不过十七,今年也得了儿子。要说膝下荒凉,除了大将军,就数到封陇了,他情况又不一样。
“我也是带兵打仗的人,”昭熙话锋一转,“平心而论,这次阿冉是打得不好,他要是能活着回来,我这里一个按律治罪是跑不掉的。但是诸位将军,哪个从带兵开始,就没有打过败仗的?有吗?”
胜负是兵家常事,打仗的都知道,哪怕是从前没有败过,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这辈子就不会打败仗了。
因并无一人吭声。
昭熙又往下说道:“我大燕幅员辽阔,日后南进、北上,江山万里,多的是仗要打,大将军只有一个,能分出三头六臂吗?不能。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启用阿冉,日后还会启用更多人的原因,譬如李卿就后生可畏。”
“那大将军——”问话的却是孙腾。
昭熙调侃道:“大将军是我的妹夫,他的前程,我妹子还没急,孙卿倒是急得早……”
孙腾:……
嗯,天子是在笑话他皇帝不急太监急吗?
“如今战场上还少不了大将军,待日后,”昭熙正色道,“要有闲暇,就让三娘多教他读点书,我也盼着我这个妹夫不但能出将,还能入相——难不成就只你们盼着他好,我就不盼着了?”
他这番话说得极是诚恳,与宴嘉宾便先头还有疑虑,到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了。纷纷颂圣谢恩。
一时又欢声笑语,闹腾起来。
嘉语瞅了空与昭熙说道:“我进去看看新妇,给十一娘添个妆。”
昭熙心情大好,便笑道:“去吧。”
嘉语进到青庐里,闲杂人等早被清了出去。十一娘领她到屏后,唤了人出来,嘉语也吃了一吓:这人身段儿竟有九分与她相似,也不知道周琛从哪里搜罗来。十一娘忧心忡忡,却是不敢问。
嘉语与她换了衣物。她没打算跟昭熙回宫,她戴的深色帷帽就是为了这个。不是她信不过兄嫂。她心里也知道自个儿不占理,然而——这世上有些东西,本身就是不讲理的。
过得片刻,便有人在外头问:“公主!”
嘉语听出是周琛的声音,便走出来问:“人都齐了吗?”
周琛素日里但见她锦衣华服,如今换了男装,像个富贵人家娇娇软软的小公子,利落是有,英朗却远远不够,心里一时又踌躇起来,说道:“公主不如再等几天——没准过几天就有消息了……”
这话嘉语听昭熙、谢云然,以及几个贴身婢子来来回回说了许多遍,耳朵都长茧了。登时不悦道:“我意已决,二郎不必再多言。”
周琛皱眉,心里把人马和物资路线再过了一遍,确认了没有什么纰漏,却又说道:“公主这一去,要没有找到我阿兄——”
嘉语道:“你阿兄是去给谢侍中解围,又不是横扫大漠,左右不过那么点地儿,怎么会找不到?”她又不傻,现成放着她阿兄这么个经验丰富的将军在身边不请教,难道自个儿去乱闯乱找?
大致可能扎营的地儿昭熙都给她圈了出来,但是昭熙也说了:“或者是周郎有什么诱敌之计,怕事泄不成,不然没有理由不送战报回来。”——他这会儿倒是承认了,之前谢云然给她送的战报半真半假。
她也知道昭熙这是往好处给她说:除了诱敌,剩下的猜测都好不了。
周琛苦笑,心里想要这么好找,也不会这么久没消息。他阿兄这回带的人不多,战时行军居无定所,别说华阳公主手里没有确切的地址,便有,追着跑也未必赶得上。这些话堵在喉中,只说不出来。
思来想去,还是先交代了人马,带队护送的是他阿兄的亲兵。又交代了几个地方:“公主要是……可以前去求救。”
嘉语都应了,就要出门,周琛伸手拦了一拦,说道:“公主——”
“还有事?”嘉语问。
周琛被她那双眼睛专注一看,立时又低头去,无甚底气地说道:“我还是觉得——”他是明明知道不该答应她这种无理的要求,放她去战场,对谁都没有好处,他哥回来肯定会剥了他的皮!
他怎么就不能黑个脸跟她说不行呢?这句话他问了自己一万次!
嘉语打断他道:“你放心。”
周琛想哭,认真的。
………………………………
355。天子为兄
嘉语知他仍是不赞同; 也没有更多时间来说服他,便绕过人,就要掀帐出去,猛地却从帐外撞进一个人来; 嘉语被唬得连退几步,四目相对,方才略出了口气:“……是明月啊。”
“三姐姐!”明月叫了一声。
“明月来看十一娘吗?”嘉语问。
——自元祎炬长安登基之后; 明月很知道自个儿犯了忌; 平日里深居简出; 大多数婚嫁丧娶都推了; 推不掉的也是礼到人不到; 小心翼翼,唯恐连累到人。所以便是嘉语,也许久没见了。
周琛成亲; 她竟赏脸,嘉语也是意外。
明月却摇头:“我来找你。”
“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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