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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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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无信不立,于烈自然不肯认这个,爽快地道:“来人,给三娘子看座,上笔墨!”
………………………………
59。欺君之罪
嘉语心中早有腹稿; 这时候接过笔墨,几乎是一挥而就,吹了吹,让人递给于烈; 于烈展开一看,纸上大白话直截了当地写:“送于娘子出来,换我回去,在永巷门交换。”说道:“三娘子爽快。”
嘉语笑嘻嘻道:“于将军谬赞。”
信封了交给嘉言; 嘉语道:“你好生回去; 莫要惊到母亲。就和姨母说,于将军思女心切; 是父子天性; 万望姨母成全。”
明明父女天性,嘉语却说父子天性; 嘉言不知道里头有什么蹊跷,只是应了,忽又想起; 急道:“那要是姨母不见我怎么办?之前就……”
还真有这个可能……嘉语摸摸嘉言的鬓发,忽问:“阿言你胆子大不大?”
嘉言心道:我就算胆子不大,这关口; 还能怎么样。便应道:“阿姐叫我做什么; 我就做什么。”
“那好; ”嘉语说; “姨母要是不见你; 你就放火烧德阳殿。”
于烈:……
于瑾:……
众羽林郎:……
明明都是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到底从哪里养成这一身的土匪习气?见过这么教儿子的,还真没见过这么教女儿的。始平王真是与众不同。于家父子只管吐槽,嘉言却是应道:“……我听阿姐的!”一丝儿犹豫都没有。
……这特么就是一窝子土匪吧,于烈默默地想,怪不得阿雪干不过她们。于瑾在重新考虑自己的姐妹花计划。
却听嘉语又道:“一事不劳二主,可否烦请之前带我们来的两位郎君送我妹子回去?也使我妹子少些惊吓?”
于烈心道我才受了惊吓好不好!既然答应了放人,这时候也就不再斤斤计较,直接吩咐了,两位羽林郎出列,客客气气地道:“六娘子请!”
几个人就要出营,忽然于瑾大叫一声:“且慢!”
“少将军还有指教?”嘉语面罩寒霜,只问。
“三娘子这条披帛,绣得好生别致,”于瑾慢条斯理地说,“可否请杜嬷嬷再多看几眼?”
披帛,绣花……嘉语神态虽然还勉强镇定,脸色已经不可抑制地发白——那是谁在说“今儿谢姑娘衣裳上的凤凰花,刺绣别致”,那是谁在说“这局棋,三娘输了,愿赌服输”。
好个愿赌服输!
“看仔细些。”于瑾吩咐。
“先前我就奇怪,明明闯门的是六娘子,怎么三娘子这么热心,死乞白赖非跟出来不可。跟出来也就罢了,又让六娘子先回去,自己留下,”于瑾讥笑道,“可别和我说姐妹情深……”——同父异母,能情深到哪里去?
嘉言气愤地说:“我们姐妹的事儿,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长、舌、男!”
“阿言!”嘉语制止了她继续发挥。
“是吗?那么这个,是太后的交代呢,还是三娘子、六娘子自己的意思?”于瑾冲嘉语扬一扬披帛里找出来的密文,是用极软极细的丝线织就,妙的是,字迹与凤凰绣花浑然一体,不容易看出来。
“阿姐——”嘉言也惊住了,满眼不可思议:“你、你——”
“是我。”嘉语知道解释不清,当机立断,低声道,“我让人引走姚表姐,我让你误以为姚表姐出了事。我自然知道你的性子,知道你会闯门去找陛下,我是为找你而来,以为他们不会疑心我,我只是没想到……”
是没想到这次贺兰袖竟然不顾她性命下此毒手,还是没想到,这前后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嘉语也说不明白,只转身对于烈说:“我妹子什么都不知道。”
“哦,”于瑾笑嘻嘻地说,“这个说服力可不够,你们姐妹情深,谁知道是不是合伙演戏。”
“我妹子不会演戏,”嘉语冷冷地说,“放她走!”
“放她走?”于烈还没有开口,于瑾已经笑了出来,“三娘子可真会说笑,伪造懿旨什么罪名,三娘子不是对燕律略知一二么。想必这个罪名,即便是在始平王面前,也很交代得过去了吧。”
一直不说话的于烈听到这里,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唯有嘉言泪如雨下:“阿姐,你说你不骗我的……”
嘉语无言以对,满心满脑都只转动一个念头:必须送嘉言走……无论如何,都须得把嘉言送回宫去。奇怪,贺兰袖一向讨好王妃,怎么会把嘉言也送进虎口里来?如今王妃还坐镇宫里,不比始平王父子出征在外,一旦嘉言有事,王妃可不讲究什么证据不证据,立时就能翻脸。论理,贺兰袖不该冒这个险才对。
嘉语死活找不到活扣,是有所不知——在贺兰袖的计划里,嘉言作饵引出嘉语,只要搜过身,夹带是在嘉语身上,嘉言自然就会被放过。她也算不到嘉语会一开始就拿话将死于烈父子。到如今,倒是两个人成了一条绳上的蚱蜢:嘉语固然被困,嘉言也走不脱。
嘉语想不通贺兰袖的计划,也就不去想了,扬声问:“于将军笑完了吗?”
于烈:……
“于将军要是笑完了,就该我说话了。”嘉语说,“敢问于将军,这密文中,写了什么?”
于瑾冷笑道:“你自个儿的东西,难不成自个儿没有看过?”
“我还真没看过,”嘉语脸皮奇厚,根本不与他打口水官司,接口就应道,“还请少将军允我看上一眼。”
她这个要求虽然奇怪,好在不难满足,于瑾也有几分好奇,抽出披帛里的密文,就要递过去,猛地于烈喝道:“小心!”
嘉语眼前一黑,于瑾已经退了开去,手心里握着的,赫然是那支李花扁铜簪。嘉语笑出声来:“于将军想多了,少将军不是于娘子,我可不敢动这种念头。”
于烈心道对付你这种小狐狸,总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于瑾这时候再把密文递过去,嘉语展眼一看,上头只写了四个字:黄泉见母。
嘉语还在发怔,不学无术的嘉言已经奇道:“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因为被骗多有不满,但是她对嘉语依赖已深,不知不觉就问出了口。
嘉语这时候哪里还有传道授业的心思,删繁就简解释道:“春秋时候,郑庄公的母亲偏爱他的弟弟叔段,帮叔段起兵造反,郑庄公平定了叛乱,因怨恨母亲偏心,发誓不到黄泉不见母。”
嘉言惊得目瞪口呆:“那、那……”——她阿姐冒这么大的险,竟是要阻止皇帝和太后和好么?皇帝又没有弟弟!
嘉语瞟她一眼:“后来郑庄公后悔了,又有贤臣劝谏,说母子天性,如乌鸦反哺,羔羊跪乳。郑庄公以君无戏言相对,贤臣说,黄泉好办。于是挖了一条地道,让郑庄公得以探望他的母亲。”
这个典故的精髓在于“郑庄公后悔了”,母亲这样偏心,郑庄公这样决绝,都有后悔的一日,而况姚太后与皇帝还远远没有到那个地步。这个意思,嘉言听得出来,于氏父子自然更听得出来,一时营中默无声息。
嘉语却在想:奇怪,这字迹,怎么不是贺兰袖的?难不成真是太后的手笔?如果是太后的意思,嘉言当时找不到人也不奇怪了。但是,为什么太后会把事情交给贺兰而不是直接来找她?哪怕贺兰是有临摹之技,这短短一个多月,哪里就能摹得这般分毫不差了?且,她也不记得贺兰有这个本事。
这恍神中,就听得于烈说道:“三娘子真是煞费苦心。”
嘉语应声道:“为人臣子理当如此,不尽心竭力促成两宫和好,难道要母子怨怼,至死不见?”
这冠冕堂皇,明说郑庄公,暗指的太后母子。于烈被她一堵,应答不上。于瑾接道:“伪造懿旨是欺君之罪!”
嘉语也不辩解,只是冷笑:“于将军要怎么处置我?”
她说的“我”,而不是“我们”,还是想把妹妹排除在外。
………………………………
60。回首又见
于烈往她两人脸上看了一眼; 他今儿是收到宫人出首相告,说有人趁夜潜逃,要到前朝去找皇帝,给太后捎信。当时不过半信半疑,没想到竟真有。
更没想到会是——
六娘子也就罢了; 看样子就知道; 是个全不知情; 拿她换阿雪正好。这个三娘子,却不能轻易放过了。有伪造懿旨这个罪名; 就算是杀了; 也名正言顺。但是……杀还是不杀,怎么杀,什么时候杀; 却都是问题。
正权衡,嘉语又道:“我有罪; 难道不该宗令来判?”
于烈心里一动:确实; 历来宗室都由宗令处理,尤其是没出阁的宗室女。这也是个办法——反正人证物证俱全; 他可没有污蔑她。交给宗令,还免了他脏手,便始平王有怨; 也怨不到他头上来。竟和颜悦色道:“正是。”
“那如今天色已晚; 宗令不在; 于将军是不是先给我们姐妹找个安歇的地方?”嘉语环顾左右; 面有难色。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啊,于烈心里发笑,天塌下来了还在惦记吃饭睡觉,只怕地方不洁净、铺盖不绵软,还睡不安稳。颜色越发缓和:“有理。”也环视左右,见一人目色炯炯,身段挺拔,便点了他:“阿乐,你领她们姐妹去、去——”
“小人听说宗室女素来都安置在宝光寺,将军是要小人送这两位娘子去宝光寺吗?”那少年问。
于烈虽然觉得宝光寺略远,但确实有这个惯例,便点头道:“路上小心。”
“是!”少年单膝跪地,接过令箭,领命而去。
嘉语拉着妹妹转身,背对众人,忍不住唇角微微上翘,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能在这里碰上故人,实在是太好了——她进帐不久就看见他了,只是不到这一步,并不打算借他之力。
——她不知道他怎么混进的羽林卫,混成于烈的亲兵,虽然他一向是讨人喜欢;就更没有细想过自己哪里来的信心,笃定他会为了她放弃到手的前程。
于烈心里头高兴,大方地给了一驾黑漆双辕马车。
嘉言登车的时候还在犹豫,嘉语拽了她一把。嘉言挨着她坐进车里,小声问:“阿姐,我们真要去宝光寺?”
她上次在宝光寺遇险,至今心有余悸。
“当然不会,你等着瞧!”嘉语说得笃定,嘉言仍满心忐忑——她这个阿姐,可不是每次都靠谱。
出皇城的时候,马车后头跟了二三十个羽林郎押送,也不知周乐使了什么手段,七拐八弯,走了有半个时辰,停了车,帘子一掀,露出古灵精怪一张脸:“好了没事了——两位可真能折腾!”——车后已经空无一人。
嘉言先前没心思,这会儿看仔细,眼睛都睁圆了:“——是你!”
“可不就是我!”周乐笑嘻嘻地说。
嘉语道:“我妹子胆小,你莫要吓她。”
“她胆小?”周乐不满地叫了起来,“三娘子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她上次咬我,如今还留了老大一个疤,我都找不到娘子了你赔我!对了,刚还说要火烧德阳殿,胆小?你哪个眼睛看见她胆小了!”
嘉言被他气得够呛,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要做什么!”
“我呢,”周乐摸着下巴,往外一看,欢天喜地地说,“这儿有座花楼,瞧起来是挺不错。”
嘉言转向嘉语,“阿姐,花楼是什么?”
嘉语被这两个活宝给气乐了:“花楼就是花楼,不是你该知道的地方!”
“这意思,三娘子知道?”周乐笑得眉眼都弯了。
嘉语:……
秉着不能和无赖斗嘴的宗旨,嘉语岔开话题:“我们如今,是回始平王府吗?”
嘉语说正事,周乐也就不为己甚,答道:“怕是不能,他们跟丢了人,定然会想到去王府。”
“那——”
“镇国公府也不成。”周乐在洛阳的时间比嘉语还短,却是把这些门庭摸得底儿清,嘉语已经决心不与他比天赋技能了,却听他言之凿凿:“其实花楼还真是个好地方,那些羽林郎就是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
“不行!”嘉语断然否决。
她不是没见过流落花街柳巷的贵族女子,在后来动荡的时候,莫说宗室女,就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又价值几何。但是承平岁月里,莫说她们姐妹,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子,也不肯名声稍有受损。
周乐虽然胡来,却很能体谅女孩儿的心思,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笑道:“有了!”
“什么?”
“往东有家金字赌坊,是宜阳王的产业,宜阳王……三娘子听过么?”
不是妓院就是赌坊!这小子平日里混迹的都什么地方!这种人渣,到底是怎么招进羽林卫里的!嘉语在心里咆哮:“赌坊也不用想。”
“这也不去,那也不去,就你规矩多!老子火起来把你们全卖了!”周乐嘟囔着,却还是老老实实放了帘子。
马车又动起来,轱辘轱辘,也不知道往什么方向走。
盏茶功夫,忽地一停,周乐在外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不好!前头设了关卡,我瞧着像是羽林卫——怕是冲我们来的。”
这么快就跟上来了,这效率够高。
嘉语掀起车帘,但见车外一路朱门高轩。这小子倒是不笨,知道她们两个清誉要紧,如今既不能投宿客栈,更不能去那些下九流、龙蛇混杂的地方,就只能投亲靠友了,往城西住的都是贵人,没准哪家就是始平王或者始平王妃的故交呢?——但是他想得到,于家父子自然也想得到。
嘉语的目光逡巡,忽地停住,拔下头上金钗递出去:“你去那边,和那辆鎏金青鸾车的主人说,有谢家女儿在这里,求他援手。”以她前世今生出门次数之少,这一路车十辆里有八辆认不出名姓,剩下的一辆,姓萧。
要不是走投无路,嘉语实在也不想再见那个人。
周乐应声去了,嘉言瞧着左右没人,低声问:“阿姐,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总算看在这小子救她们的份上没喊“小贼”。
嘉语心绪低落,没精打采地道:“我和你说无妨,你莫要和母亲说。”
“那个自然,我是那种没义气的人吗!”嘉言几乎是在拍着胸脯发誓了,“好阿姐,快和我说罢。”
“是渤海周家的人,以前也住平城,离咱们家不远,所以我认得他。上次救你出宝光寺,他是出了力的。”嘉语原本是想胡诌,说是始平王的人,转念一想,周乐这回多半会因为她丢了差事,她不做出点补偿,实在也说不过去了。因想着要把他推荐给父亲,方才临时编了个儿时故交。
这三言两语,周乐已经回来:“好了,宋王叫我们过去。”
“宋王!”嘉言大叫一声:“怎么是——”
嘉语摊手:“就是。”
“阿姐你还是不死心啊。”嘉言几乎是在哀嚎了。
嘉语只想吐血:“你我戴了帷帽,只说是谢家女儿,他认得我们是哪个?他是男子,总不能与我们挤一辆车吧。”
嘉言:……忽然好同情宋王怎么破。
萧阮是个极为知礼的人,嘉语姐妹下车只走了三两步就换好了车。周乐不能露面,也陪坐车中,隔着车帘,嘉语低声道:“……多谢。”
萧阮握住缰绳的手一紧:该死,怎么是她!
明明拿过来的信物是谢家辟寒钗,上车的却是……她怎么出的宫?于烈怎么会放她出宫!萧阮抬头瞧一眼查验车马的羽林郎,他心思极为灵动,前后一串,就猜了个大概。还真是……胆大妄为啊。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走吧。”
嘉语没想到萧阮能听出她的声音,兀自得意洋洋同妹妹说:“瞧,他不知道吧。”
萧阮:……
………………………………
61。鸡鸣狗盗
于烈自从听到嘉语姐妹拐了周乐跑了的消息; 脸色就和死了爹一样难看。
为了不看他爹那张每个人都欠五百两的脸,于瑾主动请缨,全城搜索。萧阮的车驾,他是认得的。当时亲自迎上来; 客气道:“……扰到宋王了。”
萧阮淡淡应道:“无妨。”
于瑾质疑道:“殿下一向坐车出行,怎么今儿——”
“太久没有跑马,”萧阮说,“筋骨都松懈了。”
“殿下若是有空——”
萧阮彬彬有礼地回绝:“这几日怕是不得闲。”
“那就不多打扰了。”于瑾碰了个钉子; 脸色多少有些不好看,不过萧阮的态度向来如此,更准确地说,这些名门都如此; 眼睛只看得到天上; 他也不是头一回见识。当下冷笑一声:“既然宋王人不在车里; 那车厢中,难道不该是空的?”于家出身军旅; 察看马匹负重是家传的本事; 这时候走近几步; 屈指叩在车厢上,眉眼一挑; “这车……却不像是空的。”
嘉语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嘉言更死死攥住她的手:“阿姐?”
嘉语反手握住她; 余光瞥见周乐眼睛里的笑意:“你有办法?”
周乐点头。
外间于瑾已经碰到帘子; 忽地腕上一紧; 再半分也不能动了,萧阮道:“车中女眷,于少将军还是莫要唐突的好。”
于瑾心神一凛:“莫不是彭城长公主?”
里头嘉语正低声问:“你会……口技?”
少女温软的气息,轻的发丝,从耳边擦过去,不知怎的听到了心跳,周乐摇头:“不会。”
“那——”
周乐附耳道:“我听说宋王是南边来的,三娘子有没有听说过,南边的男子都爱敷个粉,擦个香什么的?”
嘉言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心里一阵恶寒。
但是对于嘉语来说,萧阮的马车毕竟是萧阮的马车,除了始平王府的车,就数这辆她最熟悉了,三下两下,果然翻出了东西,这时候就听得于瑾在外间说:“……宋王殿下要妨碍我执行公务?”
“萧某不敢,”萧阮还是冷冷淡淡的语气,“只不过,家眷不方便外人观瞻。”
于瑾眼珠一转:“如果这车厢里坐的不是彭城长公主,恕在下孤陋寡闻,一时也想不起宋王府上还有哪位家眷了。”
萧阮道:“鸡鸣狗盗之事,于少将军不必擅长。”
这是讥讽他东家长西家短了。于瑾就想起被嘉言骂的那句“长舌男”,气不打一处来:“那这样说吧,如今我这里是跑了三个刺客,不知道宋王殿下这车里,坐了几位家眷?”
萧阮略思忖,回道:“一位。”——他也只能帮她到这儿了。
“那就好。”于瑾一拍手,立时就有羽林郎过来,于瑾低语几句,羽林郎有条不紊撒土,泼水,事毕,于瑾命令车夫:“辗过去!”
车夫瞧着萧阮。
萧阮半举了手,才要说:“走!”车厢里就传出个少年的声音:“我的卿卿……到底什么事,耽搁这么久?”
莺声软语,分明最难消受的美人恩。
萧阮:……
更火上浇油的是,车窗帘子一掀,露出粉白一张圆脸,唇色乌黑,虽然光不甚亮,也看得出,那车厢里的少年,体型甚为庞大。
一个抵三个。于瑾在心里默默吐槽:宋王下这口味,可够重的。
够得上轰动洛阳了。
。。。。。。。。。。。。。。。。。
马车以嘉语姐妹能够想到的最快的速度往宋王府狂奔而去。嘉语姐妹面面相觑。良久,还是嘉言先开了口:“阿姐,要不,我们跳车吧?”
嘉语:……
“宋王看起来好可怕……”嘉言缩了缩肩,明明在她的位置,并不能够看到萧阮,但是那强大的低气压,像是隔着车帘透了进来。
嘉语看一眼窗外,夜色甚浓,两旁都是高墙深院,虽然也有光,但是不十分明亮,半明半暗中,萧阮的背影,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其事,看起来实在阴森。嘉语也猜不出这时候萧阮脸上该是怎样一个表情。
她并没有真的触怒过他,从前。但是……从前的萧阮还不曾对她口出过恶言呢。她默默地想。不管怎样,她如今的身份是谢家女儿,嘉语这样安慰自己:以萧家与谢家的渊源,他该不至于对她翻脸吧。
嘉语在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嘉言只好自行推理:“虽然这会儿宋王还以为咱们是谢家姑娘,但是等进了宋王府,彭城姑姑还能不知道咱们是谁!到时候……阿姐,我们还是跳车吧。”
好有道理。
嘉语计算了一下马车的速度,很难判断跳车和落在萧阮手里哪个下场更惨。
“阿姐你故意的吧!”嘉言忽然提高音调,嘉语吓了一跳:“什么?”
“他呀!”嘉言凉凉瞥了周乐一眼,“是阿姐你授意的吧,明儿这事儿肯定会传遍全城,到时候,通洛阳都找不到哪家这么缺心眼的,还敢把姑娘嫁给宋王,我就说了,阿姐你就是没死心!”
嘉语:……
从结果推断动机,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嘉语下意识往周乐看去,周乐也在看她,黑沉沉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嘉语脸上有点发烧。后来……他们喊过她王妃,但是他一直呼她公主。有次她听他与人说起吴国国主,瞧见她进来,硬生生转移了话题。他像是不想在她面前提起他。
也许是怕她难过。
其实那时候,她已经不难过了。
周乐发迹的时候,萧阮还在洛阳。虽然萧阮未必看得上一介武夫,但是洛阳城就这么大,他们也许见过面。嘉语猜不出这两个人见面的情形,可以肯定的是,不会比眼下更尴尬。谁会想到呢,堂堂大将军肯屈身扮娈童。嘉语揉了揉眉心,觉得再世为人,也没这一刻吊诡。
“原来三娘子对宋王……有意?”周乐微垂了睫,漫不经心地说。
“以讹传讹。”嘉语先一步堵住嘉言的嘴——其实她不介意有个哑巴妹妹。
周乐抬一抬眼皮,又垂下去:“不过是事急从权,想必宋王也不是不能理解,六娘子这么怕什么。”
“你当然不怕!”嘉言耸拉着眉眼,没好气地说,“被这么当街泼一盆污水,就算宋王不计较,彭城姑姑也会剥了我们的皮。”
“其实,”周乐忽地扬眉,笑了。他眉目远不及萧阮秀致,甚至不如于瑾风流,但是这一笑之间,只让人觉得满室阳光。就是一直与他不对盘的嘉言,也都呆了一呆,却听他慢吞吞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的办法,有不馊的么?”嘉言呆过之后,照样口诛笔伐,丝毫不给面子。
“那可没准,”周乐继续他那个慢吞吞的语调,“我还没说呢,六娘子怎么就知道是个馊主意。”
周乐这样拿乔,嘉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来不及出言阻止,嘉言已经脱口说道:“那你倒是说啊!”
“六娘子叫我说我就说,”周乐抱怨道,“六娘子这是把我当府里下人了么?”
这话其实不假:一个落魄世家子,嘉言这样的天之骄女怎么会放在眼里。势利原本是人之常情,只是多与少的问题。但是怎么想是一回事,被说穿是另外一回事——不管怎么说,是这人救了她们姐妹,嘉言并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不由得大为羞愧,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周乐紧逼。
“我……”嘉言咬了咬唇,“我是诚心诚意跟你讨教。”
嘉语:……
“好吧,六娘子年幼,我堂堂七尺男儿,也不好跟个丫头片子计较,”周乐十分大度,“其实这事儿要解决还不容易,只要始平王妃把六娘子许了宋王,不就皆大欢喜,什么事都没有了?”
嘉言气得站了起来:“你——”
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嘉言站立不稳,直直朝嘉语栽了过去。两姐妹几乎是滚作一团。惊魂未定,就听得萧阮不阴不阳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车厢里诡异地静了半刻,莫说嘉言,就是嘉语也作不得声。周乐却极不服气,应声道:“难道宋王就真的没有想过娶六娘子?”
嘉语好想捂住他的嘴拖出去鞭尸三百!
但是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车外人竟然没有回答。只听得鞭声“嗤”地划破空气,“啪啪啪”连续几下,马车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难道萧阮竟然真的……在打嘉言的主意?嘉语看往嘉言的目光,几乎可以称得上惊恐。
没有人再出声。嘉语和嘉言的脸色都难看得可以。
………………………………
62。别枝惊鹊
马车稳稳当当进了宋王府。
自有男仆安置周乐。出来迎接嘉语姐妹的却并不是彭城长公主; 而是苏卿染。
嘉语瞧着那个藕色琵琶裙的少女一步一步走来,恍惚再看到风雪中铠甲鲜红……十七年,岁月在她眉目里刻下的风霜,如今还没有踪影;时间在她与她之间积累的怨恨,这时候也还没有萌芽。
她不会让它萌芽!
苏卿染见她直勾勾地看住自己; 心中生异; 奇道:“这两位是?”
“始平王府的三娘子和六娘子。”虽然嘉语一早就知道穿帮了; 但是自萧阮口中听到这样的介绍,还是微微惊慌。
——如果介绍她们是谢家姑娘; 想必会省事很多。
——但也许那个传言是真的; 萧阮从来不会欺瞒苏卿染。
苏卿染听到“三娘子”三个字,笑意微沉:“原来是三娘子。这么晚了,殿下怎么把始平王府两位姑娘带回来了?”
“出了点意外; 两位娘子受了惊吓,”萧阮眉尖不易察觉的歉意; “太晚了; 王妃如今还在宫里,王府上下也没个主事的人; 我就带她们回来了。我不想惊动母亲,阿卿你安置吧。”
萧阮这样说,苏卿染便不再多问; 对嘉言笑一笑:“两位随我来。”
三个人都沉默; 嘉言不断偷看嘉语的脸色; 几番欲言又止。嘉语看着苏卿染的背影。她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接受直面她的冲击。从前她恨透了她,如果不是贺兰后来居上,苏卿染在她的仇恨榜上,该排第一。
她死在她手里。
想起当时风雪凛冽,热的鲜血漫过足尖,她对着已经死去的她说,因为你。
你看,她恨她,一点都不比她恨她少。
“三娘子是有话要与我说吗?”苏卿染忽偏头问。
她有极秀丽的侧容,江南女子柔和的线条,莹白如玉的肌肤,眼波流转,如春水苍翠。她是个美人,嘉语一向都知道。但是她怎么想,也都记不起第一次看到苏卿染时候的心情了,是惊艳,还是嫉妒。
重来万事皆非。嘉语摇头道:“……没有。”
“哦,”苏卿染说,“三娘子自进门,就盯着我瞧,我还以为,三娘子从前见过我呢。”
“没有。”嘉语干巴巴地回答。
已经是翻过的一页了。如今,她和萧阮没了关系,也就和苏卿染不会有任何关系。她固然不想与她为敌,但是也不想亲近她。这个怨恨她的人,这个最后杀死她的人,这个……一度让她生不如死的人。
嘉语心里唏嘘,只听苏卿染说:“没见过就好。”
“当然啦,宋王把娘子藏这么严实,哪里是我们姐妹有福气见的呢。”嘉言笑嘻嘻地开了口。
料不到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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