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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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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她会被带到哪里去,竟然到这时候才开始茫然。总会好过这里。
    她低头看这个男人,是个英俊的年轻男子,比她曾经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英俊和气派,如果不是……兴许她会觉得,能有这样一个如意郎君,也是平生所愿。她不知道他哪里得罪公主了。
    也许也是公主爱慕他而不得,索性杀了他?这个念头让她笑出声来,那个能与周五谈笑风生的女人?
    她从前没见过多少贵族女子,深宅大院的,出个门也里三层外三层裹着奴婢和下人,不容近身。她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她们,和她想象里的温柔娴静、弱不禁风完全不是一回事。周五呼她公主。
    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吗?皇帝的女儿……怎么会一个人单枪匹马来河济。
    那都不是她能问的。她只吩咐她杀人。杀人之后呢?“有人会过来接手。”她说。不知道是什么人。来帮她毁尸灭迹吗?那之后呢?死了人,该如何与他的家人交代?会死很多人吧,她想。
    那都不是她能想的。有时候人生就这么逼仄。她能看到的,父亲和兄弟打猎为生,左邻右舍也打猎为生。后来贼匪来了,就如切瓜砍菜一般,肉沫子飞得到处都是。她藏得好,没有被发现。
    后来他们走了,她连背影都没敢伸头去看一眼。哭了很久,后来饿了。原来人再难受再恐惧也还是会饿。
    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回忆,那脚步极轻,但是瞒不过猎人的耳朵。也许是公主说的接手的人,何佳人怀着这样的希望,却还是不自觉把薄被翻上来,遮住了崔九郎的伤口。幸好血流得不多。
    人从门口探个头进来,是个女人。何佳人吃了一惊,这一瞥之间,已经判断出是府君带来的那个女人。除了她,这宅中都是歌姬、舞姬,奴婢下人,公主和半夏穿的男装。没有这样奢丽的。
    就只有那个女人了。虽然她当时没有仔细看。也不容她仔细看,她的目标不是她。只记得很美,在灯光里,面容上莹润的光彩。姿态也是美的,坐的姿态,饮酒进食的姿态,让她想起半夏的控诉。
    ——公主让半夏训练她们的仪态,半夏每个表情都在说,我特么这辈子就没见过你们这么粗俗的人!
    那人再往里看了一眼,确定屋里就只有何佳人一个,便走进来道:“府君是醉了吗?”
    何佳人下床来与她行礼,腿脚有些发软,原来她还是怕的——却顺势蹲下去,与她行礼道:“……是,娘子。”
    这句“娘子”让李琇心里微微的欢喜。她装出不经意的神气,说道:“好了你下去吧。”
    何佳人:……
    这难不成就是公主说的“接手”?
    李琇看了她一眼,彼此都是心虚。何佳人急中生智,忙说道:“可是府君——”
    “这里有我呢。”李琇说。
    何佳人不敢再犹豫了,她再与李琇行了一礼,克制住往回看的念头——不知道薄被盖得是否严实,多久会被看出来,被看出来之后——她按住自己这些丛生的杂念,低着头走了出去。
    她看见了她的脸,何佳人忽然想道。如果要追查,恐怕她是跑不掉了。也许公主会有安排,也许没有。对于公主来说,她就是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吧——不然呢。不然她为什么用她,不用她那个贴身婢子?
    无非就是她、更准确地说是她们没有选择。丢快骨头在地上,饿疯了的狗一拥而上,打得头破血流。
    她就是那条狗。
    何佳人沿着指定的路线去见嘉语。屋里除了嘉语,还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两个人像是起了争执,她进屋的时候尚有硝烟未散,以至于嘉语没什么心思应付她。只道:“好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领她下去的是半夏。
    何佳人一路都沉默着,半夏也有点刮目相看。不过山野里的女子没准真有这个胆气。杀人,还是杀了崔九郎这样的人,啧啧——不过话说回来,她能知道崔家什么门第,崔九什么人物么,她很怀疑。
    一直到进屋,屋里有之前备下的水和食物。何佳人咬了一口饼,有点干。半夏没有要走的意思。何佳人再咬了一口,眼睛看住半夏:“公主会把我交出去吗?”如果是最后一顿,应该不至于这么寒碜。
    这时候才想到这个,半夏也不知道是好笑还是好气。却摇头:“你放心,我们姑娘不是这样的人。”这几日半夏与她们接触得多,虽然总板着脸,但是似乎比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更为可信。
    她不称“公主”,就喊“姑娘”,这大约是贴身婢子的特权吧,她想。
    “快点吃,”半夏又道,“吃完了好送你走。”
    “走?”何佳人睁大了眼睛,越发吃不下,干涩得硌喉,“不是说——”不是说带她走吗?
    “到事发,肯定是要闹一场的。李家和崔家恐怕都会闹,李娘子见过你,送你进山里躲躲。放心,我们姑娘暂时不会离开冀州,如果要走,会带上你。我们姑娘说过的话是算数的。”
    何佳人更吃不下了。
    这空口无凭,把她带进山里,手起刀落,只那么一下。回头喂了野狗,剩一堆骨头,兴许骨头都不剩,谁能找到她?
    半夏看出她的心思,却摇头道:“你傻了!我们姑娘真要害你,就在这宅子里,赏你一碗药,还省了底下人跑山路呢。我们这次来河济,可没带多少人,还得分上两个护送你进山,你当容易么?”
    何佳人:……
    何佳人喝了一口水,顺利把饼子吃完了。她说得对,要杀那位府君不容易,杀她和她的伙伴还不易如反掌。犯不上这样大费周章。
    。。。。。。。。。。。。。。。。。。。。。。
    李时脸都白了:“公主不是说,杀了府君也没有什么好处么?”
    “如今有了。”嘉语淡淡地说。
    崔九郎带到河济来,连李琇的婢子在内,一共八十七人,大多数都被灌醉。外人不管,贴身服侍的六人已经被绑了起来。她的护卫在与他们说话。崔九郎已经没了,死路和生路,总得选一条。
    李时完全无法想象,华阳公主竟然当真如此胆大妄为。之前与他说的那些话,这时候想来,至少有一半是假的,是用来蒙蔽他的——她根本没有信他。他到底是年少,以为几句话就可以打动人心。
    ——祖父说的是对的,他想。华阳公主就是个危险的女人。
    “公主如何就能肯定那位王郎君肯背这样的黑锅?”
    嘉语奇道:“什么黑锅?”
    “府君……杀府君的罪名。”李时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道。
    “谁说让他背了,”嘉语摇头道,“我就是让他过来,尽快。府君相召,又有李郎君你去报信,他自然是信的。”最要紧的当然是,这位王郎君姓王,太原王家人。以元祎修与王八郎的关系,在崔家和王家之间怎么选,可想而知。
    “让他过来,”李时不自觉脱口说道,“也——”
    嘉语不作声,意思已经很明白。
    李时道:“公主总要把事情与我说清楚,不然——”
    嘉语道:“不是我不愿意与李郎君说清楚,是怕说清楚了,郎君会恼。”
    李时:……
    她不说清楚,他就不恼了么!她怎么有脸说这个话!
    嘉语眼帘微微垂下来,眉目里就有了一种无辜的气质:“……不止李郎君会恼,周五郎君也会恼。”
    李时:……
    好有道理。周五这会儿还醉着呢。要等他醒来,发现变了天——等等!他忽然起了疑心,周五当真对这件事的发生完全没有预见么?他明知道华阳公主来河济是有所图,他还敢把这么多人交给她,为什么?
    这时候想起华阳公主来河济,上门时候说的“故人”,不知怎的就生出意味深长来。她华阳公主与周五能有什么“故”?还是说,周家兄弟一早就定下了这个计划,不过把他们李家蒙在鼓里?
    周二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虽然是他看着写下的,但是他们兄弟之间的隐语,他这个外人如何能知晓?
    李时脑子里涌上来无数可怕的猜想,却听嘉语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李郎君迟早会知道的。”
    “到底什么事?”李时冲口道。
    “……是李娘子杀了府君。”
    李时:……
    他定定地看了嘉语足足有一刻钟那么久,脑子才能慢慢动起来:当然不会是李琇杀的人,她连鸡都不敢杀,敢杀人?无论周家兄弟有没有参与,崔九都是死在周五的地盘上,李琇在崔九屋里,没准还是在床上——无论她是因着什么原因出现在这个地方。他不得不为华阳公主跑这个腿,把崔九的死推到那位姓王的幕僚身上去。王幕僚是皇帝的人。
    崔家、李家、周家……他们上了贼船,就不得不把冀州其他人拽上来,哪能一个人死呢,要死也是大家一起死!
    ……或者一起富贵。
    李时微吐出一口气,他忽然又怀疑起来,他祖父放他出门,难道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不信。这时候再想起祖父当时与华阳公主说的那句:“除非公主能说服崔府君”,不知怎的,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
    后来李琇想起来,她生命里最可怕的一天,是永安元年六月二十三日。那个晚上,她跟着崔府君抵达河济,被安置在城中一座体面的宅子里。比不得信都。宅子里服侍的婢子看得出都是临时找来的,并不太守规矩。
    守规矩的婢子,哪里敢来传这个话。她看着这个才到她肩高的婢子,心里充满了厌恶。她之前对李时说不想嫁给周五,托词是他长得凶。其实她并没有见过周五,只听人用充满赞赏的口气说他有霸王之勇。
    她第一次见到崔九郎,是她父亲宴客。
    那才初夏,她去园子里摘一支芙蓉,却看见有个年轻男子在路上徘徊。浅蓝色袍子,束腰的锦带上一丝不苟的天王化生纹。他背对着她,颀长。她从前在书里看到“玉树临风”这样的形容,到这时候忽然就跳了出来。
    她躲在树后,见他徘徊良久,终于没忍住出声问:“公子是走迷了么?”
    她家的园子其实不大,远不如李时家的那个。只是她父亲仕途蹉跎,那点子不得意的心思全用在了雕琢自家园子上,别的也就罢了,路径却设得繁复和曲折,寻常人第一次来,是很容易走迷。
    他闻言却没有转身,只道:“有劳小娘子指个路。”
    要他当时转了身,她想,便是他模样俊朗,气质出众,她也不至于如此倾心。她李家在河北门第不低,从前也是见过人物的。她自幼生得美丽,自有人殷勤。偏他没有。他就是个君子,守礼如古。
    她偏要走到他面前去,与他说:“指路怕是说不明白,我带公子出去罢。”
    他微笑,目光仍是远远的,落在距离她三步开外的芙蓉树上,或者是树梢上的鸟,或者是飞远的蝶,总之就是不看她。那淡漠里的生疏,生疏里的克制,就仿佛天边流云,悬崖新雪,冰清玉洁。
    她闻到他身上梨花春的香。他喝了酒,醉意在眸光里,气质里三分疏狂,疏狂也藏著书生斯文底色。
    周五不是书生,周五是赳赳武夫。能认得几个字都未可知,但是连找的婢子都能这么俗气,日常可想而知。如果没有遇见崔府君,兴许她也认了。偏偏她遇见了。既见君子……见过莲花,如何还能看得见狗尾巴草?
    而眼下——他竟然敢让婢子请她去见面!他当她什么人!他怎么敢!
    “那如果我不去呢?”李琇冷笑。
    “奴婢不过是为郎君传个话,”那婢子老老实实地道,“去与不去,在娘子。”
    她不知道她那个瞬间怎么会想起府君,兴许是再想不起别人了。她在河济,六亲无靠。怎么能不想起他呢?他那样高洁守礼的君子,听到这样无礼的要求,该勃然大怒吧。他该知道……她有多委屈了吧。
    他会安慰她吗?如果她哭泣。
    当时这样明晰的念头,在过后想起,却如鬼使神差。她不该去的,尤其不该甩掉贴身婢子,孤身前去。然而她当时怎么能不去呢,既然去了,看见崔府君身边连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她怎么能不犹豫呢。
    如果他醒来想喝水;如果他翻身被子掉下去;如果他睁开眼睛看见她——
    她就在这里待会儿就好,这么近,她与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过,近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夜晚这样漫长,她就是再看他一会儿,再与他哭诉也不会太迟。
    酒气盈满一室,呼吸的芳香。
    当时想得有多美,到清晨的阳光照进来,真相明明白白展现在眼前时候就有多可怕。李琇过去十五年里,从未见过,不,连听都没有听过这样可怕的事。他死了,她陪着他的尸体度过漫漫长夜。
    阁楼里李琇的尖叫声响起来的时候,嘉语还在不慌不忙用她的早餐。
    姑娘倒是沉得住气,半夏有点慌,她不知道周五郎君酒醉醒来,看到这么个场面,会不会宁肯再醉过去。没准会打死她。虽然何佳人已经送走了,李时也走了。崔九郎仆从的口供,也都录好画押了。
    她真傻,单知道世子能杀人,怎么就想不到她们姑娘也能杀人呢。都是一个妈生的。
    敢情平日里好声气儿都是装的。
    嘉语比平时还多喝了一碗酪:李琇醒了,之后是周五。待周五清楚了形势,王幕僚该到了。她需要体力。
    这并不是一开始就定下的计划。
    一开始她不知道李琇钟情于崔九郎。如果李琇没有去找崔九郎,她会放弃这个主意。她总不能强迫李琇失去她的名节。人的选择很大程度上决定他们的命运,尽管有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身在命运的局中。
    当然如今这个结果是最好的。每个人都称心如愿,周五不必再烦恼被逼娶,李琇也不用担心被强嫁。没有人会——或者说没有人敢泄露这晚的意外。她会被接回家,李家会给她挑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
    已经有人闻声而去——当然不是她的人。她需要外人见证。
    他们会和李琇一样受到惊吓,会发现插在崔九郎心口的是女子裙刀,李琇会发现自己的裙刀不见了,她无法解释,更无法解释为什么会不带婢子在崔九郎房中呆这么久——哪怕没有整夜,也是逾矩的。
    她用了一点迷香,过了整夜,应该已经散尽了。原本用得也不多。
    不知道李延对这样一个结果,是否还满意,她想,终于将碗中的酪食尽了。是该半夏去劝说李琇的婢子了。
    周昂是被吵醒的,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可恨还有人不断在耳边叨叨:“郎君、郎君醒醒!”
    “不好了郎君——”
    “郎君不好了——”
    什么叫郎君不好了,他好着呢!他几乎要拔刀割掉那个人的舌头!周昂迷迷糊糊刀都已经摸到了手里,待看清楚人,还是放下了。见鬼,什么事把个老成持重的老韩唬成这样,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还是——
    猛地一激灵:“三娘子她——”
    “不是公主,是李娘子!”老韩说。
    “李娘子?”周昂在脑子里搜了一下这个人物,是崔九打算说给他的娘子。他皱了皱眉:“不会死了吧?”
    老韩:……
    他这个主子说话还真是百无禁忌。
    周昂从床上爬起来,他昨晚喝得实在不少,真是的,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到这会儿还头重脚轻。他话这样说,其实还是有点担心。不过李氏那么个秀气娇怯的小娘子,想来也不至于会惹了谁。
    尤其不会惹到三娘子。
    这宅子上下,除了三娘子主婢,其余都是他的人,那就没什么可想的了。
    “她把崔府君给杀了。”
    “什么?”周昂瞪大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李娘子她……杀了崔府君。”
    周昂:……
    要说华阳杀了崔九,可信度还高一点。李娘子?他也不是没长眼睛,席中她一直往崔九郎看,含情脉脉地,看得他又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说她会杀崔九,是他在做梦呢,还是老韩醉糊涂了?
    周昂伸手在老韩眼前晃了一晃。
    “我没醉。”老韩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就是……”他掐了自己一把,连皮带肉的……疼。周昂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说,崔府君如今……没了?”
    “没了。”
    “李娘子——”
    “在哭。”
    周昂:……
    哭顶什么用啊!到这时候了,哭顶什么用啊!
    “问原因了吗?”
    “崔府君对李娘子意图不轨——”
    周昂一口水喷出来,崔九对李娘子意图不轨?怎么他瞧着,李娘子对崔九意图不轨还更可信呢?
    “郎君!”老韩哭丧着脸,“怎么办?”左边是崔家,右边是李家,他这个混不吝的主子恐怕是觉得都无所谓,谁来打谁——但是他是周干安置在周昂左右的,知道分寸。这两家,哪家都得罪不起。
    周昂想了一会儿,头疼。他是不知道分寸,不过他知道他阿兄肯定会骂他。
    “昨晚三……公主人在哪里?”
    老韩:……
    他主子又糊涂了不成,公主昨晚是歇在宅中没有出城不错,但是当时天色已晚,怎么好让公主赶夜路。公主歇在屋中,又谁人敢进去探察?别人他不知道,反正他这把老骨头不敢,他还想留着脑袋过年呢。
    周昂也意识到他这话问得不妥,才要改口,老韩福至心灵,脱口道:“莫非郎君怀疑是、是公主所为?”
    周昂要点头,却犹豫了一下,叹气说:“怎么会。”就算是她,如今崔九人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老韩也是个明白人,进门说的就是“李娘子”,不提“崔府君”,崔九郎的死已经成了定局。
    死人永远没有活人重要。
    无论如何,崔九郎死在他这里,三娘子应该是能给他一点善后建议的——无论事情是不是她做的,这都是她喜闻乐见的结果。
    他起身洗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从头至尾都是李家老头布的局?不然,以李老头对他那个孙子的宝贝程度,怎么会让他孤身跟了三娘子前来?是李家已经全面倒向了始平王世子么?
    
………………………………
280。将军为媒
    周昂进门的时候嘉语在看信; 清晨的阳光穿过竹帘,被割裂成无数琴的弦,婉转和成窗外鸟鸣。她看得十分认真,他走到近前刻意加重了脚步,方才如梦初醒; 抬头来笑了一笑:“周五郎君。”
    周昂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信; 就放在几案上; 她大大方方地说:“周将军来信,说我妹妹有消息了。”
    周昂没见过始平王府的六娘子; 听说既美且慧——要没见过华阳兴许他就信了。不过这会儿; 他下意识觉得,既然华阳能养成这么个土匪性子,她妹子也不会强到哪里去。一个爹生的么。
    因干咳了一声:“我听说李娘子——”
    “我也听说了。”嘉语道; “我之前在李家与李娘子打过照面,如今不方便见她。让半夏去了。”
    周昂“哦”了一声。华阳公主这话说得; 就好像她不是始作俑者似的。当然他也知道她手里就二十人。他的手下是他的手下; 归拢上来的消息怎么看都像是意外。她使得动她那几个婢子,可使不动李琇半夜三更去崔九的房间。
    “府君的心腹; 我让底下人看起来了,”嘉语又道,“怎么处置; 还要看周五郎君的意思。”
    周昂道:“公主处置得当。”
    自当如此; 没有收尾之前; 消息万万不能走漏。崔李两家要反目; 是崔李两家的事。他务必把事情推卸得干净——不想他哥找他麻烦的话。又问:“小石头……我听说小石头连夜就走了,他可与公主说了什么?”
    “他说让周五郎君等他两日,他把凶手带回来。”嘉语说。
    周昂:……
    也就是说,李家已经想好了怎么交代。
    倒是给他省事。
    周昂愣了愣,要手边有酒,他这时候想喝一点。最终只吐了口气,说道:“会出这样的事,真让人意想不到。”他也无法确定这件事里到底有没有华阳插手,插手有多深。有和没有都不意外。
    嘉语垂目道:“是李娘子没有运气。”半夏说服了她的婢子。李琇一直在哭,哭着哭着就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因为悲痛还是恐惧。她的婢子选了这个说辞。正常人都会如此:这个污名,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
    周昂道:“那凶手是谁,小石头可有与公主透露?”
    嘉语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分量不足的人,也背不起这个罪名。”
    周昂听她说得滴水不漏,心里也有一点佩服。果然这丫头就是狡猾。也不知道小石头会找个什么人过来。有分量的人,哪个有分量的人肯被背这个锅——他没嘴分辨么?这个念头过去,猛地醒悟过来。
    那人当然活不到河济。
    然而这也不过就是令崔李两家反目,断了李家后路。但是事后李家想起来,难道不会怨恨?还是说,李家原本的态度也模棱两可?那李家找来背锅的这个人,难道不会一并把他也拖下水吗?
    这些伤脑子的事,原本都是周干在做,如今周干不在身边,周昂不得不亲自想了一回。越想越觉得,什么可能都有。但是三娘子把自个儿抵押在这里,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她仗的什么?她不怕她兄长鞭长莫及么?
    “……他还说了什么?”周昂脱口问。
    “什么?”
    周昂朝案上信努了努嘴。字迹实在说不上漂亮,勉强横平竖直。他爹总说这小子胡儿气重,说真的,怀朔那么个穷乡僻壤,能认字已经不错,这小子还能写,端得天赋异禀。
    嘉语笑道:“也没什么,周将军说,他精选了两万人,再过五六日就抵达河济了。”
    周昂:……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丫头是只狐狸——等等!周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两万人么?”他的眼睛贼亮贼亮。也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长进,他在那个瞬间觉得自己腰间大刀都在摩拳擦掌,饥.渴难耐。
    嘉语:……
    嘉语意识到她好像料错了一件事。
    意识到自己料错了事的也不止嘉语一个。李时握着刀,心口发紧。他知道这一刀下去,李家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贼船了。
    华阳公主一定会把琇姐杀了崔府君的事最大程度地坐实,而琇姐百口莫辩,或者说李家百口莫辩——谁会相信这背后不是他李家的意思呢。不不不,即便他们信了这是一桩意外,是崔府君意图不轨,导致琇姐被迫杀人,李崔两家反目也是反定了。
    除非杀了华阳公主,杀了她的婢子和护卫,然后保证周五、周五的人和崔府君的随从不会走漏消息,那根本就不是在河济孑然一身的他能做得到的。周家的态度始终暧昧。反正他看不出周五杀华阳公主的半点可能。
    杀了他吧……他想,杀了眼前这个人,断了后路,以后同舟共济。也许祖父也这么想?然而祖父不在身边,不能替他决定。
    能替他决定的就只有身边这个——华阳公主的侍卫,他脸上一丝儿表情都没有,也没有逼他:“刀在郎君手里,杀与不杀,郎君可以自己决定。”
    李时心里一万头肥羊飞过去:他能决定什么,从河济回信都,他一直跟着他,寸步不离,他回不得家,也没有时间去找人。他不断提醒他:“没有时间了。”是啊,崔府君已经死了。
    王九郎死的时间不能和那个时间相距太久,不然无法说服崔家。
    李时深吸了一口气。刀递出去,血飞溅出来。
    他从前没有杀过人,至少是没有杀过这等地位的人。太原王家。圣人对王八郎宠信得无以复加。他祖父那里的消息,王八郎甚至常常夜宿禁中,与圣人同榻而眠。这已经不是人臣的待遇了。
    杀了他。这段意外就能说得通了:崔府君打着巡视的借口来河济,不知情的只道他勤政爱民,知情的知道他是去找华阳公主——华阳公主替乃兄奔走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话。
    李时想来想去,仍疑的周家。
    王九郎闻风而至,竟为了争功杀了崔府君,崔家家奴怀刃报仇,之后自戕——传出去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为难的始终是崔家:王八郎与皇帝相知于微,荣宠不比寻常,王九郎是皇帝安置在崔九郎身边的耳目。说得好听是争功,谁知道皇帝背后打什么主意。无论如何,一命换一命这种事,圣人肯定会和稀泥糊弄过去的。没准事后还会补偿王家。他王家人的命是命,他崔家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
    有赵郡李氏这个前车之鉴,清河崔氏应该知道怎么选。
    或许有不信邪的,坚持等皇帝一个说法——但是皇帝肯定不会让他们失望。华阳公主这么说。这个话李时信。虽然华阳公主实话并不太多,又明显多疑。但是她终究是皇帝的族妹,洛阳城里的贵人,对于皇帝的性子,比他们摸得透。
    何况她押的注,可不比他们小。她是想拐他们上贼船没有错,但是她一定不想翻了这条船。
    李时第二刀直直地砍了下去。
    。。。。。。。。。。。。。。。。。
    周干终于接到周昂的信,是三天之后了。
    河济发生这么大的事,周干整个人都是懵的,周昂还与他说千万千万,要瞒住七娘——他也不知道七娘得到这个消息会做什么反应。透露华阳在河济给崔九的人是她,如今崔九郎死了。
    他当然知道华阳不会安分,不过这个不安分的结果出来,未免有点心惊肉跳。李家已经陷进去了。李琇不算什么,李时陷进去,李家就真的陷进去了——只能说,李时到底年少。不过没准一开始李延就是这么打算呢?
    崔家人已经赶了过去,他周家,也是到了该决断的时候了。他收了信,还是决定去见一见父亲。
    。。。。。。。。。。。。。。。。。。。。。。。。。
    路过麦田的时候,周乐下了马,小心翼翼不让马踩到那些绿油油的茎叶。麦子这个长势,让他心里充满了欢喜,更让他高兴的是,有他这个榜样,两万人过去,麦田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他知道是他之前的恐吓起了作用,这些在云朔七州无法无天的镇兵终于意识到他们不能做一辈子的贼,要他领着他们去河北找出路,就得听他的。
    距离河济还有一日一夜的路程。他收到了三娘的信,信里说,一切安好,盼着他尽快赶到。
    。。。。。。。。。。。。。。
    周昂出城之前问嘉语:“公主会弹琴吗?”
    嘉语笑盈盈回答:“我会击鼓。”
    周昂:……
    他就该知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女儿天生会打地洞!
    。。。。。。。。。。。。。。。。
    周乐是前一晚收到的战书,委实有点啼笑皆非。
    他这个五叔,多少年了还这么个脾性。当然你不能说个人勇武无用武之地,将是军胆,没这个胆撑着,成不了军。但是大咧咧在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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