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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锦-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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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荨的目光在阚育身上顿了顿,便落到了窗边的瓶花上,想必那是他的杰作。
    只恐夜深花睡去,更烧银烛照红妆,倒是挺符合此刻的窗景。
    美景难得,她也没有睡意了,旋即放轻动作,趿鞋下床,越过镂雕流云百蝠的落地花罩,走到外厅的八仙桌前想对花品茗,可提起紫砂壶却发现轻飘飘的,单旁边一只青花瓷壶里盛着半壶温热的白开水。
    这个时候烹茶会惊醒他们吧,可惜了,夜深月爽,名花婉婉,却无清茶相佐,她只好转而走到窗边,先赏起花来。
    菊有三贵,西施、剪绒,还有这花觚中的鹤翎,品菊则是先色与香,而后态,这瓶紫色鹤翎,香色可贵,且标志高远,雍容雅淡,可见插花者用心之细深。
    挟着霜露的夜风从泥银纱窗中徐徐拂入,重重叠叠的紫英翩然起伏,仿若月下仙子凌波而舞,花香细细,幽然沁心,梅荨的唇边不由掠过一抹笑痕。
    多年来保持的警觉心让梅荨即使在专注某事时也能注意到外界的动静,就像一只在河边饮水的麋鹿,她的目光仍投注在瓶花上,轻轻淡淡地道:“你醒了?”
    阚育有些懊悔,怎么会睡得这么沉,连她何时下了床都不知道,他这个杀手的警惕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或许是因为身边的环境,身边的人都太熟悉太值得信任了吧,这是他自成为杀手后,就再也没有感觉过的温馨,这个信任的基础,他一直没忘,自那日晚上梅荨将他和母亲安全送出京城后,他就对这个不同于一般的弄权者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她的神秘,她的宠辱不惊,她的雅致,乃至她的羸弱,都深深的镂刻在了他的心间。
    “郎中吩咐过,你不宜饮茶”,阚育的眸光滑过桌上动过的紫砂壶,伸手拿过一旁的雪青色抖珠潞稠披风,走到梅荨跟前,“你断断续续的昏迷十多日了,玉露丹都吃了几十粒。”
    “多谢”,梅荨转身接过他手中的披风时,眸光无意间掠过他微微凝滞的双手,她披上披风,一面系着玉色衣带,一面道,“郎中应该是吩咐你们准备后事,怎么会告诉你们饮食禁忌。”
    “你的病……是怎么回事?”夜风掠过空荡的指尖,微微发凉,阚育收回因凌空而显得突兀的双手,“玉露丹是解毒圣药,你中的是什么毒?为什么连京城最好的郎中也诊治不出来?他说你的脉象……”
    “这是从小落下的病根,没什么关系”,梅荨转过身子,望着瓶中的鹤翎,转过话题,“是你插的?”
    阚育是从舞青霓口中知道梅荨最喜爱紫色鹤翎的,他从昭市街的花坊寻来这几枝上好的菊,并在舞青霓的指导下花了一个上午时间方侍弄妥当,他抬眸望向那轮朗月,眸中亮晶晶的,“是不是很意外,一双执剑的手也能摆弄花草。”
    “意外没有,奇怪倒是真的”,梅荨淡笑道,“栊晴的剑术不在你之下,她侍弄的瓶花可是很有创意,常常能令人眼前一亮的,我奇怪的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紫色鹤翎,而且这瓶花的风格也是我喜欢的。”
    “呃……搁在你屋子里当然要挑你最喜欢的”,阚育忽然感觉脸颊一热,好在这里离光源较远,看不大清楚。
    “是舞青霓告诉你的?”
    阚育抓了抓后脑勺。
    梅荨见他默然,面上的笑痕渐渐淡去:“这些日子荣王来过了么?”
    就像舞青霓说的,梅荨真的很在乎荣王吧,阚育默了片刻:“他应该不知道你病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要照平素,荣王只要没见梅荨过去寻他,那他自然就会来山庄,如今没有消息,只能着名两点,第一,安乐的情况还没有好转,第二,小诒跟他的关系还没有缓和过来。其实梅荨这么问,就是想知道荣王现在的心境,她才好把握分寸怎么跟他商量后续计划,可眼下这种状况,跟他提夺嫡之事,只怕会适得其反。梅荨不由蹙了蹙眉,望向黑夜尽头。
    见梅荨不说话,阚育又补道:“舞青霓还闹着要去荣王府把他揪过来给你端茶倒水呢。”
    “你跟舞青霓相处的倒不错嘛”,梅荨扭过头,若有深意的笑了笑。
    自己的心思竟然一眼就被洞穿了,阚育有些窘迫,舞青霓把梅荨的喜好禁忌一股脑儿全告诉了他,而且在她孜孜不倦的追问下,他也向舞青霓坦白了自己的心意,而舞青霓也有撮合之意,他讪讪笑道:“不打不相识,上回她用金丝网将我绑了来……”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舞青霓的话,她说她用金丝网把他缚了来,实际就是替月老给他和梅荨牵线,当然当着梅荨的面他不敢说,只是换了个方式,“……这就说明我们缘分不浅。”
    想来能支开栊晴而让阚育来守夜的,除了舞青霓,在整个山庄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梅荨走到八仙桌前,坐到绣墩上,倒了一杯水递给阚育:“以茶代酒,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阚育的双眸瞬间黯淡下来,这样的客套,分明是在拉远自己与她的距离。他略顿了片刻,便接过梅荨递来的茶盏,洒然笑道:“我是最擅长走迷宫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会坚持不懈,一直到寻到通往梅荨心房的路径。这句话说得含蓄隐晦,梅荨却听得十分明白,她的脸色沉了沉。
    阚育方才话虽带着玩笑的语气,但此刻他却很认真甚至有些紧张的盯着梅荨的侧颜,一瞬也不瞬,生怕一个眨眼,就会错过她脸上的神情,可看的如此用心,却依然读不出她此刻的想法,阚育唇线紧抿,刚要说话,却见窗外一只雪白的鸽子直飞而来,划破了黑夜的沉寂。

  ☆、第八十三章 梦影

阚育推开纱窗,正要伸手去捉时,那只鸽子歪着脑袋朝他眨了眨红红的豆子眼,而后拍拍翅膀,凌空一个大旋转,滑到院子上空低徊起来。
    “看来你要跟它多交流交流了”,梅荨笑看他一眼,转身出了屋子,她左脚堪堪迈出门槛,那只雪白的鸽子便疾速俯冲下来,双翼一收,稳稳地立在她的肩头,还用毛茸茸的脑壳在她脖子上蹭了蹭,见到阚育这个眼生的家伙出来时,“咕咕”叫了两声,以示招呼。
    阚育见梅荨从鸽子腿上取出信条,展开阅览后,面上的表情凝了一瞬,他本想开口询问,但想到上回梅荨跟他提过的规矩,便把到口的话吞了下去,转而看了一眼鸽子,笑道:“我得好好跟它培养培养感情”,说罢,便转身进了屋子。
    “姐姐”,栊晴欢呼雀跃的声音忽然乍响,随即月光中便有金色的杏叶纷纷飘落,她足尖点过片叶,如一条葱绿锻带一般轻盈穿过,黄叶还未落地,她已经蹿到了荨姐姐跟前,一头扎进她的怀里,紧抱住她的腰身,嗫嚅道:“以后你不可以睡这么久了。”
    梅荨理了理她头上的茜色发带,同时,肩上的那只鸽子“咕咕”叫了几声,就扑扇着翅膀飞到一旁的梧桐树下,直直盯着从屋子里出来的阚育,眼睛亮的如红宝石一般。
    “咦?是三大白”,栊晴歪过头,冲着它舔了舔唇,美滋滋地道,“几个月不见,你肥了不少嘛。”
    三大白没有理会她,因为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阚育身上,准确来说应该是集中在他手里的谷子上,它昂起脖子,捯着两只小短腿,快速的奔到了阚育脚下,“咕咕”叫个不停。
    阚育的唇线抿成一弯弧线,颐指气使般的指了指自己的左肩,操手不语。
    三大白的呼唤声明显柔和下来,它毫不犹豫地拍起翅膀,跃上了阚育的左肩,见那个黑家伙还是一动不动,它歪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往他脖子上蹭了蹭,叫声愈加低柔,带着鸽子特有的磁性,十分好听。
    阚育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手指一张,金黄的谷子簌簌落了一地。
    三大白翅膀一伸,从阚育的肩上一跃而下,尖尖的小喙一啄一啄,学着虎狼吞咽起来。
    栊晴瞧着有趣,纵身一蹦,就闪到了阚育身旁,哪知她脚刚落地,三大白便惶恐的尖叫一声,双翅用力一挥,直奔夜空,临走时,还扭头依依不舍地瞅了两眼满地的美食,方不情不愿地飞走了。
    栊晴对着夜空里那愈来愈小的白点喊道:“你跑这么快干嘛,我又不是今晚就吃你。”
    “它不是怕你,是怕你袖子里的小银花”,阚育摸了摸她的脑壳,笑容里充斥着喜爱,“你叫它……三大伯,那有没有老大跟老二呢?”
    栊晴不喜欢被别人摸头,她脑袋一撇,白了阚育两眼:“当然有了,大白是栖雪居里的那只鹦鹉,二大白是霓姐姐的鸽子,三大白是刘小挚家的,而且我都想好了,三大白活的时间最久,它一定要炖着吃,二大白还是只小鸽子,烤着吃最香嫩,至于大白嘛,它最肥,应该红烧着吃。”
    刘小挚……也就是说方才的消息是刘掌柜送过来的,他传来的信息一般都比较重要,难怪她看起来好像有心事一般。阚育收回思绪,操手倚着一旁的朱漆柱子:“……嗯……鸽肉炖莲子么?”
    “鸽肉炖莲子好吃么?”
    “嗯?那你带这么多的莲子来做什么?”阚育记得那晚她和梅荨及舞青霓来洱泉山庄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一**袋剥好的莲子。
    “那些莲子本来是我剥给姐姐吃的,可小银花太不中用,把我的莲子全染成毒/药了”,小银花耷拉着脑袋,很委屈似得爬到了阚育的手臂上,“我把它们带过来另有用处,嘿嘿……要是你明天能给我煮碗水晶虾饺,我就告诉你这些毒莲子的用处。”
    “荨姐姐爱吃莲子么?”栊晴对他的答非所问非常的不满意,她撅了撅嘴,不耐烦地道,“是啊,你才知道啊。”
    阚育的目光不自觉的又落到了前头的那抹青色疏影上,她的周围,曲廊红叶,花月渐浓,仿佛都失了颜彩,连那道略蹙的黛眉也沾不上一丝红尘之气,明明是利薮中人,却又那般脱尘,如雪霁初晓,驿外断桥边上第一枝绽放的梅。
    “你在想什么?”栊晴的手搁在阚育眼前晃了晃。
    “当然是在想心中佳人咯”,一串珠玉般的声音遥遥传来。
    几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一旁的穿廊上,穿着妃色挑丝云纱褙子的舞青霓正朝这边走来,素面朝天,还带着几分慵懒,墨似的发简单的绾了个纂儿,斜插着一根紫玉簪子,时不时的用手捂着哈欠连天的嘴,露出了腕上的一只翠晶晶的碧玉镯子,除了这个以外,身上再没有其他任何的首饰了,想必是刚睡醒不久。
    舞青霓径直往梅荨坐着的那方石桌而去,她刚一落座,两弯柳眉便紧蹙起来,借着廊子上的什锦灯一看,对面的一张小脸苍白如纸,她剜了后头的阚育一眼,嗔道:“怎么照顾人的,石凳这么凉,不会拿个坐垫出来么。”
    “我去”,栊晴立即闪进了屋内,未几便捧着一只绣着缠枝海棠的坐垫和一床彩虹色绒毯走了出来。
    “赶快围上”,舞青霓一手闲闲地搁在石桌上,指使道。
    梅荨上下瞅了她一番,撇了撇嘴:“你穿的很凉快嘛。”
    “现在知道羡慕了?”舞青霓见栊晴忙前忙后,又垫坐褥,又围绒毯的,不由朝后头的阚育丢了个鄙夷的眼神,“方才三大白来我这里寻吃的,把我吓了一跳,我瞅着它腿上的信条被抽走了,就寻思着肯定是你醒了,这才过来瞧瞧的,怎么样,刘叔送来什么消息了?”
    “是那三个杀手的事”,梅荨由着栊晴把她包成了一个粽子。
    “是袁耀宗带人去东风客栈抓捕也脱时,你派去的那三个杀手?”舞青霓以手支着下颌,“他们不是都已经自尽了么?还能有什么事。”
    “可如果有人能让死人说话呢?”梅荨只露出了一个脑袋,连额发被风拂的遮住了眼睛,也拨不开,她只得朝琀姐姐眨了眨眼,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让死人说话?”舞青霓故意忽视她,“谁有这么大本事?”
    “是个验尸高手”,梅荨无奈的摇了摇头,直到把遮在眼前的额发彻底撇开,“这个人……我一直都想会会。”
    “你要去会谁我不管,也管不着,不过我说梅先生,你能不能温柔一点儿,成日里凶巴巴的,哪个男人敢靠近你。”
    梅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低首默然片刻:“琀姐姐,我的事你再清楚不过,不要白费心思了。”
    “我知道,你不就是惦记着赵昕嘛,可你自个儿瞧瞧,你病了这么久,他可有来过一回?你这样费心费力的帮他,连命都搭进去了,他却还在因为你伤害小昀的事而责怪你”,舞青霓的声音不由的拔高了几分,“当真无情无义,薄情寡义!
    “琀姐姐,你又说气话了”,梅荨轻叹了口气,“我只想在有生之年看见苏家一百五十六口都立上牌位,看见你们大家都好好的便心满意足了,其余的对我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
    “所以我才希望有个人能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冷了给你添衣,渴了给你倒水”,舞青霓的眼角润润的,她握住梅荨的冷如冰霜的手,“赵昕他没这个福分,可我真心觉得阚育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栊晴虽然能照顾得你周全,可她毕竟是个孩子,怎么懂得嘘寒问暖,为你解忧?”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梅荨脸上浮起灿烂的笑意,只是到达不了眼底,“只要琀姐姐你能时不时的过来陪我把盏共饮便可了。”二人只顾着说了会儿体己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后头廊子上的阚育。
    婉约的月光映在他英气阳刚的两道剑眉上,竟也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第八十四章 曲芳

内阁一般有六名成员,但三年前次辅唐卿被罢免,老三蔺羲钦接替了他的位子后,内阁就一直维持在五人的状态,甩尾巴的老五曲芳虽比蔺羲钦长了两岁,但脾气却属于年少气盛一类,他虽不敢明目张胆的与顶头上司李舜对着干,但见了面总少不得冷嘲热讽,指桑骂槐一番,李舜却是宰相度量,只当他是个无知孩童,童言无忌嘛,不过要是撞到了他心情郁闷的时候,那曲芳就难免会被罚去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这一回,他却彻底翘辫子了。
    事情还得从四日前说起,本来晋崇钰的案子在宏治的压制下,基本算是尘埃落定了,这些后知后觉的百官们也渐渐揣摩出了圣意,不敢再对这宗案子提出任何疑议,就连做梦都想掐死晋崇钰的齐王也不敢再声张了,可林子大了什么花都有,这曲芳便是其中奇葩的一朵。
    也不知他是受了什么刺激,脑子一热便向宏治上了一道折子,在里头斥责李舜不说,还捎带上了宏治本人,说他昏庸武断什么的,当然他的措辞要委婉一些,不过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
    宏治看了之后当然是龙颜大怒。
    你说他这封折子当时怎么不上,要是朝辩那日就递上去了,文武群臣还会暗暗给他翘翘大拇指,说他直言敢谏,是个难得的中直之臣,那时候就算宏治再生气,也得碍着百官的面,忍气吞声,不然就真成他折子上说的昏君了,但问题是,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还翻出来!
    他也是内阁之一,也有义务提醒皇帝,可他当时干嘛去了?难道只知道做事后诸葛亮么?
    这是宏治在他折子上亲笔提的朱批。
    第二日一大早,曲芳便收拾包袱准备回老家了,百官们听说了宏治将他罢免的事,都忍不住暗暗嘲笑,说他是自找的。
    除了几个年谊好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去城外为他践行了,曲芳在喝骂了一通李舜,吐了一肚子牢骚,比如什么“生不逢时,情愿归园田居”的话后,就携起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十年前他是个进京赶考的少年仕子,怀着满心的希冀踏上了来京的路,本想一展抱负,可无奈宦海沉浮,朝廷乌烟,而今只能以白衣之身,沿着来时的路黯然离去。
    归去来兮!回乡也没什么不好,当当教书匠,种种菜养养鸡,田园自乐。
    这是曲芳在回望帝都城门的时候告诉自己的话,可未来谁也不能先知,他永远也不会想到,他的生命即将在他渡船离开的那一刻彻底告终。
    曲芳沉船溺毙的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惊愕,接着便是种种流言蜚语铺天盖地而来,而且曲芳被人暗害这一说法甚嚣尘上,毕竟他是上书得罪了皇帝和李舜,才被贬为庶民,而且又在离京不远的渡口遭到不测,这不能不让人做其他联想,有些人猜是李舜做的,还有些人胆子比较大,直接就猜是皇帝派锦衣卫干的。
    京城所有人都在议论,洱泉山庄自然也不例外。
    “……我方才在城中亲眼看见了曲芳的尸首,可惜的是,打捞的太快了,跟正常死人没什么区别,不像上回朱雀桥下的女尸那样刺激”,栊晴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呀”,刘小挚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死者为大,我们要尊重尸体,哪有你这样为一饱眼福,就巴不得人家的尸身在河里泡得发烂的。”
    “刘小挚,我说我的,你不爱听就滚蛋”,栊晴拧着两道秀眉,跳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你不是来替刘婶送汤的么,送完了就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吵嘴,吵得我脑仁疼”,舞青霓扶着额角,向坐在对面湘榻上的梅荨抱怨道,“亏得你日日跟他们两个在一齐。”
    “家里人少,有他们吵吵闹闹的,才热闹呢”,梅荨将手中的书卷翻了一页。
    “霓姐姐,你说……曲芳是不是被人暗杀的呀”,刘小挚不理会栊晴,一径坐到了舞青霓的身傍。
    “这世上每日死这么多人,要是每个都关心,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舞青霓一面磕着瓜子,一面道。
    “可是……有人说是高湛干的呢”,刘小挚很认真地说着。
    舞青霓不由轻笑:“那不就结了,高湛做的就等于是皇上做的,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把尸体拉回他老家,拉来京城做什么呢?”栊晴将梅子搁入茶水里,漫不经心的问道。
    梅荨不由笑了笑,还是小晴最先说到了点子上。
    舞青霓啪的一下打落梅荨手中的书卷,嗔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小挚,你知道他们把曲芳的尸体拉回来做什么吗?”梅荨问道。
    “知道啊,按照律法,得先送交官府检验,若确定是溺水身亡,则发回原籍。”
    “那要送到哪里检验?”
    “呃……应该是顺天府”,刘小挚好像觉察出了哪里不对劲儿。
    “那现在送到了哪里,又是谁在负责此事?”梅荨剥蒜皮似得问道。
    “送到了……刑部……那就是杜修文在负责。”
    “你看出问题来了么?”梅荨转而对舞青霓道。
    “杜修文的背后是李舜,也就是说这宗事是李舜一手安排的”,舞青霓思忖道,“他这样做是为什么?洗白他自己?”
    “嗯,一定是这样”,刘小挚接住话头,“现在全京城的人都说是他暗中杀了曲芳,所以他就把尸体转移到刑部,以此借杜修文的口来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梅荨笑而不语。
    “难道不是这样?”舞青霓疑道。
    “若真按你们说的,李舜借杜修文的口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不就等于他在推卸责任了么?”
    “什么意思?”刘小挚抓了抓后脑勺。
    舞青霓捻了捻绣着缠枝忍冬的云纱手绢,思量片刻,恍然道:“我明白了,李舜若是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就等于告诉天下人这宗事是皇上做的,作为臣子,他首先应该替主子扛罪名才对,李舜老谋深算,他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
    “对哦”,刘小挚脱口道,转而又皱眉,“那他们把曲芳的尸体转移到刑部做什么啊?”
    “姐姐,喝梅子茶”,栊晴捧起茶盅,递到梅荨唇边,深怕荨姐姐不喝似得。
    “小晴,荨姐姐不爱喝搁了果子的茶”,刘小挚道。
    “很好喝的,这是小晴最爱喝的”,栊晴满眼的期盼。
    “小晴爱喝的,就一定好喝”,梅荨温煦一笑,接过茶盅吃了一口,接着方才的话题道,“如此……他方能放心的用一个人。”
    “什么人啊?”刘小挚与栊晴齐齐问道。
    “你们听过十三年前曾轰动一时的风云人物么?”
    “十三年前……就是宏治六年……”舞青霓思忖道,“你说的是在紫宸殿上只通过验尸就查明了杀害鞑靼王子凶手的人”,她顿了一下,“就是你说的那个验尸高手?”
    “我知道”,刘小挚与栊晴抢着道,“我就是听他的故事长大的。”

  ☆、第八十五章 编修

梅荨又啜了一口手中的梅子茶,酸甜适中,甘怡回味,虽然梅子的甜酸度覆盖了整盅茶,但仔细品,还是能依稀辨别出茶本身的味道。
    “当年,曾懋飞曾将军以百万雄师驻守北境,鞑子秋毫不敢犯,虽是如此,可百万将士与马匹每年的粮草就要消耗朝廷半年的赋税,朝廷已渐渐入不敷出,君上早有与鞑靼签订盟约之意,也是上苍相助,那年将近年关的时候,北方草原忽然连落十几日的大雪,冻死牛羊无数,鞑靼百姓无物果腹,饿殍遍野,当时的鞑靼首领先吉脱儿向我朝求助,并主动提出,若能解决鞑靼此次的危机,他们就同意与我朝封贡互市,不再骚扰边疆百姓,而且他还亲派了王子答兀来我朝签订盟约,以示诚意。”
    她顿了片刻,接着道:“那个时候先吉脱儿已经年老病弱,他有两个儿子,长子答兀和次子哈木良。答兀性格平和,是主和派,而哈木良野心极大,毕生都想着挥师南下,逐鹿中原,占据南朝的繁华与江河,所以他的第一步就是要夺得首领之位,而这一回答兀以使者的身份来访我朝,便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梅荨说的这些栊晴他们都没听过,他们只知道故事中的主角是怎样的睿智沉着,化解危机,却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复杂的背景,两人都不自觉的正襟危坐,认真听着。
    “按历来的规矩,会见使者的地点是设在紫宸殿,且各项事宜都由内阁及提督四夷馆打理,答兀是个爽直的人,那日晚宴宾主尽欢,盟约也很快就签订了,可没想到意外却接踵而至,当晚,答兀就被发现死在房中,死因不明。消息很快就传回了鞑靼,先吉脱儿顾虑到大局,只要求我们先派使者押送粮草回去,答兀尸体及其他来使暂留我朝,待查明死因再返回,可谁知粮食堪堪送到鞑靼,先吉脱儿就暴毙了,哈木良便顺理成章的接替了他父亲的位子,成为了新首领。”
    梅荨朝窗外望了一眼高朗的晴空:“一切像是预先设定好了一般,哈木良杀了我朝使者后,大同宣府便同时出现上万鞑靼兵,并限定我们在三日之内查明王子死因,给他们一个交代,否则就兵戎相见。”
    “鞑靼是游牧民族,他们的军骑胜过我们十多倍,而且曾将军向来镇守鞑子出没最频繁的大同,而这一回,哈木良却把主要的军事力量集中到了宣府,想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宣府一旦攻破,京城就岌岌可危了”,舞青霓像是被勾起了往日的某些回忆,不自禁的道。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查明答兀的死因,寻出凶手给鞑靼一个交代”,梅荨与舞青霓很默契的对视一眼。
    这宗事发生的时候,她们已到了能记事的年纪,而且苏鼐是当时的内阁首辅,他三日来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她们二人都看在眼里,小小的心也莫名的跟着紧张起来,所以印象极为深刻,梅荨接着道:“答兀的案子由内阁、大理寺、刑部和北镇府司共同处理,京城最有经验的仵作勘察了整整两日也未检查出任何结果,只报说可能是暴病而亡,暂留京城的鞑靼来使自然不满意这个结果,他们都是莽夫鲁将,听说后就七嘴八舌的吵着要寻皇上理论,还说立即就要回国,领兵为王子报仇,紫宸殿一下子就乱成了一锅浆糊。”
    听到这里,栊晴与刘小挚的眼睛都不约而同的溢出光彩。
    “在所有人都手足无措的时候,翰林院的一个七品编修站了出来,身材十分瘦削,说出的话却震惊满殿,他懂得鞑靼语,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舌战群雄,口吐灿莲,在场的七个使者全被他说的哑口无言,连担任翻译的提督四夷馆少卿梁言也听得目瞪口呆,那个编修说完后,全殿莫名的安静了数刻钟,直到七位使者忿然离殿,众人方反映过来,一时满殿都充斥着喝彩之声。皇上虽然微露喜色,可眼下的局势却只是暂时的,三日之限一过,战争将无可避免。可这位编修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神色,他还禀明皇上明日早朝把所有人召集到紫宸殿,他自有方法可以寻出杀人凶手,他之所以这般笃定,是因为在此之前,首辅苏鼐曾让他到大理寺勘察过尸体。”
    梅荨顿了片刻,接着道:“他发现答兀的鞋上沾有一些湿泥,像是水边的淤泥,而且还带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按理说,赴宴穿的衣裳鞋袜都是崭新的,而从答兀的住处到紫宸殿一路上都很干净,不可能沾到湿泥,后来经过询问,伺候他的侍女说晚宴后答兀王子确实独自一人出去过,但没有什么异常,约莫半个时辰后,他又一个人回来了,仿佛还很高兴,侍女伺候他睡下后就离开了,直到二更左右她进去给王子倒水才发现他死了。根据这条线索,他又向与王子接触较多的人打探王子的喜好,梁言说答兀曾经问过他附近哪里能看见杜若,说他非常喜欢中原的杜若,就像喜欢草原的鹰一样,那编修便去梁言告诉答兀的地方进行勘察,发现那里确实有答兀的鞋印,而且泥质也相符。”
    梅荨吃了口梅子茶,继续道:“第三日的早上,文武百官及鞑靼七位使者都集中在紫宸殿上,那位编修也在其中,而且他的手里还多了一只红漆圆盒。他说中原有一种毒唤作阴阳百草,阴百草与阳百草单独使用都无毒,但二者搁在一齐则剧毒无比,人体皮肤一旦沾染,就会立即毒发身亡,阴百草长于春季,在有水的地方寻常可见,尤其是在长有杜若的水边,阳百草则长于秋季无水的地方,这种毒还有一个特点……”
    “我知道”,栊晴满眼的神采,显然对这种毒十分感兴趣,“不管是碰过阴百草还是阳百草,一旦沾在身上七日之内都不会消除。”
    刘小挚拍了她的后脑勺一下,示意她不要打岔。
    “所以用毒者只能接触其中的一种,而那位编修则告诉殿上所有的人,说他在检查答兀的尸体时,无意间发现他身上沾有阴百草,而凶手与他有过接触,也染有此毒,现在他手中盒子里装的就是阳百草,只要请殿上的人一一触摸,谁毒发身亡,谁就是凶手,结果当然是意料之中的,那名凶手不想被毒死,自然就会露出原形,凶手是谁你们都知道了,就是那七名使者之一。”
    梅荨淡笑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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